蘇謐伸手將掛在橫欄上的衣服收起,一陣山風吹過,衣襟翻飛,手一鬆,一件薄衫子立刻隨著風飄了
出去.
啊.蘇謐一聲驚叫,伸手去捉已經來不及了.同時因為失去平衡,眼看著就要從踩在腳下的板凳上
摔下來.
忽然空中一道人影閃過,如同一道輕煙般飄上枝頭,輕輕一抄,便將飛出的輕衫收在手中,然後閃電
一般正落在蘇謐的身後,蘇謐恰恰掉進了他的懷裡.
一陣天旋地轉,蘇謐才從暈眩中回過神來,抬頭一看,正對上一張半是調笑,半是擔憂的俊臉.
熟悉而又親切,正是久別不見的溫弦.
印象之中,溫弦的形象一向是從容灑脫,不染片塵,哪怕是久戰疲倦,身負重傷的時候,也有一種別人
所不能企及的清爽凌厲,此時看上去卻帶著僕僕的風塵之以,衣間有細微的風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
久不停歇的趕路所致.唯有那一雙寒光秋水般的眸子依然燦亮猶勝星辰,帶著隱隱的關切,神光流轉之
間,令人瞬間眩目.
蘇謐的心頭一熱,她眼中的溫暖與喜悅,亦是分毫不差地映入了那一雙眼眸,照亮了那俊美的容顏.
可算是我身手快,不然好好一朵清水白蓮就要染了塵土了.他語氣輕鬆地調笑道,一邊凝神細看
著她,那目光彷彿牽掛良久,又彷彿若無其事.
聽到這熟悉的聲間,蘇謐心裡又是喜悅,又是窘惱,什麼清水白蓮的,滿口儘是胡言亂語.
溫弦忍著笑,臉上表情卻放的嚴肅起來,道:布衣釵環,亦是風華絕代,月染露凝,在下懷裡抱著的,
怎麼不是一枝白蓮?
越發胡鬧了.她瞪了他一眼,隨即意識到尚且躺在他的懷裡,掙扎了幾下,想要脫離這尷尬的姿勢.
溫弦這才朗聲一笑,扶著她站起身來.
蘇謐回頭看去,葛澄明正含笑站在門口處.
一路奔波勞累,他也消瘦了不少,可依然掩不去雍容不羈,神采奢人地氣度.
蘇謐只覺得心裡頭一熱.再一次見到他們,就好像是見到了久雖的親人一般,心情激盪難言,眼角
隱隱有一種濕潤的感覺漫上來.
長久不見,二小姐吃苦了.葛澄明步入院子,打量著周圍,語含愧疚地歎道.
是先生辛苦了才對.蘇謐抬起頭來,滿含溫馨地笑道.
前些日子她已經得到情報,知道了葛澄明這半年來的經歷,當初得到誠親王病重的消息時,葛澄明
匆匆動身南下,卻不料,還沒有行至建鄴就聽說了陳潛病逝的消息,噩耗的打擊連同數日以來奔波趕路
積下的勞累終於使得他病倒了.再加上之後兵荒馬亂.難民無數,雖然他智謀過人,終究只是個書生,滿
身都是大才卻偏偏手無縛雞之力,幸好有溫弦陪在身邊照料,才能夠及時脫離亂軍,平安抵達南陳.
這半年裡他在財陳聯絡陳潛敗退的殘部,又重新安排當年隨他一起歸順財陳的衛人勢力,暗中幫助
照料誠親王的後人,覲見陳帝眾多的瑣事,忙得分不開身.
直到前不久才整理好手中地事務,動身返回.
都是蘇謐讓先生擔心了.蘇謐道:害得先生這樣風塵僕僕地趕路.
兩人精神雖好,但是衣角發間都有了風沙灰塵,神采颯爽之間難掩疲倦之色,顯然這一路走得很是
急促.蘇謐知道眼前地兩人可都是極為注重儀表的人,尤其是溫弦,幾乎是有潔癖了.想到這裡,心中禁
不住就回憶起以前在宮中那段針鋒相對的時光,蘇謐心中一陣暖意,視線不自覺地轉過去看向溫弦.
我們幾個男人身上有些灰塵倒是小事,若不是來的及時,美人兒豈不是要蒙塵了.感受到她的目
光,溫弦輕鬆洒然笑道.
葛澄明亦笑道:如今大家都平安無事就好,我也急欲知道二小姐前些日子是如何從遼人手中脫困
的?
自從蘇謐出了京城,幾人之間很快就恢復了聯絡,但是情報紙條的傳遞終究說不清楚細節,蘇謐心中
也存了好多的疑惑等著葛澄明解開.
幾人說起分別之後的事情,千言萬語也說不完.
蘇謐目光急切地問起陳冽地消息,雖然早已經有線報告他陳冽的情況,但還是止不住的擔心.
葛澄明安慰她道:冽塵沒有什麼危險,如今齊瀧的狀態算是被倪源給軟禁起來了吧,倪源對他還算
是恭敬,好歹現在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對齊瀧身邊地人也沒有動,只是一直派人嚴密檢視著.我看他是
有絕對的自信能夠將齊瀧牢牢掌握在手裡.
如今倪源已經攻陷南陳的京城,齊瀧的御駕自然也移進了南陳地皇宮,齊龍以前做夢都想著能夠親
自以一個帝王的身份,以一個征服者地姿態,君臨南陳的帝都,如今,可算是如願以償了,但是這種如願
以償
蘇謐的心裡也忍不住感到一陣酸楚,齊瀧的性子她是最瞭解不過,心態極是高傲,被自己一手信任
提拔的心腹重臣所背叛,變成了任人擺佈的傀儡,同時自己的京城又已經落入了遼人手中,祖宗百年傳
下的宗廟社稷被遼人一掃而空,原本躊躇滿志,自信高傲的征途淪落成一個天大的笑話,自始至終的努
力全部是在為別人做嫁衣賞,他心中會怎麼想?這一切對他來說會是多大的打擊啊?
沉默了半響,蘇謐搖了搖頭,如今她是自身難保,實在是沒有機會去惋惜別人了.便是無限傷懷,也抵
不住情勢所迫,她所求不多,只要冽塵平安無礙就好.
如今據聞倪源在南陳京城安撫民眾,休養生息,而南陳新帝則在南部詹冶一帶厲兵秣馬,雄心勃勃
的準備光復京城,依先生之見,南方的戰事還會持續多久呢?蘇謐問起當前最關鍵的問題.
只怕不出半年.葛澄明神色鄭重地說道.
半年?!蘇謐有些意外地睜大了眼睛.看著葛澄明,她心裡實在是難以相信這個答案,倪源攻陷南陳
京城的那一戰,在蘇謐評價起來,是有些過於心急了,急欲入主京城,反而使得原本佈局完整的合圍出現
空隙,才讓南陳地監國太子走脫了.從而很快重新糾集起反抗的勢力.
前幾天她還收到情報說南陳新帝已經督促兵馬北上,準備挑戰倪源,光復京城.消息的傳遞有滯後性,按照時間來算,這一戰應該已經開始了,依照蘇謐估計,只怕這場仗會拖延上數年之久呢.
依我看,只怕連半年都用不上呢.葛澄明的語氣也略帶苦澀:倪源這一招可謂夠自信,夠大氣啊.
蘇謐聽到葛澄明地感慨,不等他出言解釋,腦中靈光閃現.
難道說
難道說.倪源是故意放南陳的太子走脫的嗎?蘇謐難以置信地問道.
倪源放遼人入關,可謂引狼入室,北方局勢變得更加複雜難測,就算是他手中握有鉗制遼人的殺手鑭,也難保遼人不會破斧沉舟,鋌而走險,而且倪源所率領著征戰南陳的士兵都是齊人,雖然沒有多少是京城人士.但是京城被遼人佔據的消息必然會引起他們的恐慌,勢必會擔憂自己地家鄉會不會遭受遼人地洗劫.如果不是倪源帶兵嚴謹,威望深遠,開戰以來也是連接大勝,而遼人又遲遲沒有南下的意圖,營中早就已經軍心不穩了.
所以倪源想要平安南陳,一定要快,每拖延一天的時間,北方的局勢就險惡一分,遼人的陣腳就穩定一分,而他自身的軍心就浮躁一分.
南陳各地的割據勢力縱橫交錯,雖然每一個都無法與倪源的實力相抗衡,但是如果讓他挨家挨戶地去收拾,沒有個三年五載的是別想有成交的.
到時候天下地局勢早已不知道變幻如何了.
他根本不敢拖延,也拖延不起.
而放走了南陳的太子,一切就都不同了.太子的身份就像是一塊磁石,會將堅決反抗倪源的勢力自動吸引到這塊磁石地身邊.危險的敵人都在一處了,收拾起來自然方便很多.
但是,這一條計策也是鋌而走險,南陳的各個勢力分散起來雖然都不是倪源的對手,但是他們集合起來地兵力也不容小覷,螞蟻多了,尚且能夠咬死大象,更何況如今倪源他是在深陷敵國的局中背水作戰呢.
南陳能夠敗,但是他卻不能夠敗,南陳敗一場,還可能撤退南下,休養生息,準備捲土重來.而他一旦失敗,南陳地百姓必然會痛打落水狗,群起而攻之,而且背後的遼人恐怕也不會放過機會.
倪源就一定能夠保證他的勝利?蘇謐抬頭望著葛澄明問道.葛澄明既然堅決的認定倪源能夠在半年之內收拾下南陳新帝,必須有他的理由.
葛澄明的眼中帶著蒼涼和疲倦,他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在來這裡之前,我曾經去面見過南陳的新帝.
蘇謐眼神一動,等待著他的詳述.
哼沒有等葛澄明開口,旁邊的溫弦卻無意地冷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道:一個酒色之徒而已.
蘇謐心裡一沉.
我向陳帝建議派人北上,以供給遼人糧草為條件,與遼人商討結盟,共同對付倪源.葛澄明繼續講述道.
蘇謐聽得心中悚然一驚,如果南陳的殘餘勢力與遼人結盟,倪源的危險和壓力立刻就會加倍,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最直接的一條就是遼人立刻南下,到時候,天下百姓的日子隱約想到這個,蘇謐只覺得心裡苦澀矛盾,難以開解,她勉強問道:結果呢?
結果結果被新帝痛斥了一頓,葛澄明苦笑著搖了搖頭,對於南陳的士子朝臣來說,北方的蠻夷簡直不值一提,別說是與他們結盟了,就算是把他們的名字與自己的放在一起,都是一種侮辱.
蘇謐默然,南陳久居江南繁華勝地,物產豐沛,國脈綿長,相比於北方割據混戰,胡人肆虐的艱難,簡直是天壤之別,而且幾乎有近百年未受過胡人的壓迫肆虐了.
安樂日久,對於北方,尤其是胡族政權,免不了心生輕蔑,斥之為蠻夷荒酋,化為野人.
不算是眼下面臨了國破家亡的危機,依然放不下風流名士的身段,與自己長久鄙視的人平起平坐,也許,是因為他們自認為南陳並沒有到那樣的危機存亡的關頭吧.也許他們依然認為只要集合了全國的力量,消滅倪源的兵馬不在話下.想起前幾天接到的情況還說起過,南陳的新帝在剛剛繼位的時候,就開始忙碌起來,不僅忙於招攬士兵,同時還下了旨意,為自己廣選秀女,充實後宮.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樣承平日子過的太長久的帝王
白白喪失了一個好機會.蘇謐輕歎一聲,但是內心深處,卻又隱隱有一絲輕鬆,實際上,她不是希望看到南陳和遼人結盟的,兩軍一理結盟,遼人勢必南下,到時候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只怕又要重演二百年前哀帝時期的亂世了
如今聚集起來的兵馬雖多,但是指揮難以統一,新帝完全是個書生文人,詩詞精湛,清談風流,對於軍事卻一竅不通,而手下又沒有可以壓服眾人的大將,最糟糕的是,新帝為了增加兵力,派人專門叫來了南方各個部落的夷人兵馬參戰.
夷人?蘇謐疑惑道,她知道南陳最南方的深山老林裡,生活著為浸透不少的山寨民族,都是歸附與南陳治下的子民,聽說這些夷人部族盡皆作戰悍勇不畏死,堪與遼軍鐵騎相媲美.
不錯,這些夷人雖然長期居於南陳的統治之下,但是南陳進行對於他們深為鄙薄,一向壓迫盤剝極重,漢夷之間矛盾重重,這一次新帝為了擴大實力,派人許給了各部族許多的好處,讓他們率軍參戰,卻不知道,兵馬不是越多越好.葛澄明憂心忡忡地繼續歷數著南陳軍中的諸多弊病,而且京城的存糧國庫都落入了倪源的手中,南陳軍中軍餉糧草盡皆不足.新帝的進行暫且定都在詹冶,此地並非大城,與倪源的戰事一旦拖延下去,朝廷許諾給夷人的好處都無法兌現,到時候軍中勢必要出大亂子,面倪源此時盤踞京城,錢糧豐富,大可以同時派人去聯絡夷人
蘇謐越聽越是心驚,這樣子下去,南陳豈不是注定亡國了.倪源果然是有絕對的自信和依仗,才會放開手腳地賭上這一局.
三人正說著,外間響起推門的聲音,是齊皓回來了
門掩黃昏
消息很短,只有寥寥幾句話而已,但其中的意思卻讓蘇謐驚喜難抑.
葛先生和溫弦已經啟程開始返回北方了.
脫離了大齊京城那高深城牆的束縛,蘇謐與外界勢力的聯絡自然暢通無阻.早已經得到準確的消息
,南陳的京城在三月末就已經被倪源所破,但是戰事卻並未完結.倪源的這一仗功績雖然輝煌,戰果卻不
甚滿意.尤其是南陳的攝政太子被忠心的部將擁護著,突圍出了京城,更是給倪源下了一步征伐留下了
極大的隱患.
仔細想想現在的時局真讓人忍不住心生感慨,北齊和南陳,這天下兩大強國的京城都落入了敵軍的
手中,而帝王卻同樣脫身在外,謀求著復國反攻的時機.
如今南陳太子退寧南部的詹冶一帶,據說前不久,就城詹冶舉行了登基大典,繼位稱帝,尊落入齊軍
手中的南陳帝為太上皇.
新帝繼位之後,立即發佈光復檄文,號碼南陳各地的勤王勢力匯聚兵馬,同時又聯絡南方的山野部
族,重新糾集力量,準備反撲京城.
而倪源率軍入城之後,一直忙於整頓京城事務,安撫民眾,一時之間也騰不開手,無力南下,只好放
任南陳新帝召集各方勢力,厲兵秣馬.
如今南方的局勢暫且陷入僵持.
記得上一次蘇謐接到葛澄明的飛鴿傳書,說他即將入朝拜見南陳的新帝,共謀對策,不知道事情成
了沒有.這一次誠親王的突然去世使得葛澄明也受了很大打擊.不得不在南方滯留了很長時間,處理一
些事務.
蘇謐又看了看消息出發的日期,計算著兩人在路上的日子,正在思索著,卻聽見外面一陣大嗓門的呼
喊聲傳來.
蘇謐抬起頭來,隔著敞開的大門遠遠看去,是他們地鄰居裴順正從山間道上回來.
聽到他的聲音,裴家嫂子趕緊迎了出去.你不是說趕集之後晚上要去妹妹和妹夫家裡探望嗎,怎麼
這麼快就回來了?
別提了,哪裡還有什麼集市啊,我上午那會兒是去了集市,卻發現集市早就都散了.裴順擺擺手,垂
頭喪氣地說道.
啊,好好的怎麼就散了?裴嫂吃驚地問道.
還不都是因為京城裡面的那些蠻子,如今他們四處燒殺搶掠,比山裡的野狼還凶,哪裡還有人敢把
東西擺在集市上啊?裴順歎氣說道,原本不是都呆在城裡頭不出來的嗎?如今倒好,四處搶,弄得我們
鄉下的集市都不敢開了.他今天本來帶著獵物前去山下的集市交易地.卻白跑了一趟.
唉.這些天殺的蠻子,真是作孽啊!裴嫂忍不住恨恨地道,忽然又注意到裴順的兩手空空,禁不住變
了臉色,驚惶地問道:那你帶去的貨物呢?莫不是也被搶了?沒有傷著人吧?一邊拉住夫君的手上下打
量,裴順出門的時候帶了不少的野味山珍前去販賣.
我沒有傷著,不用擔心.裴順搖了搖頭道:我見到集市散了,就索性直接去了妹子家,誰知道
唉,別提多慘了.
蘇謐記得以前聽裴嫂提起過,裴順的妹妹嫁到了京城附近務農地村子裡,日子過地頗為殷實富裕.
怎麼了?!妹妹家不是被搶了吧?裴嫂關切緊張地問道.
可不是嗎,那群天殺的遼軍,都搶光了.存糧一顆都不剩,家裡餓得都揭不開鍋了.好在地裡頭的種
子早就種下了,都已經抽出綠芽了.本來妹妹說就先用這些充充飢,偏偏妹他他倔地很,死也不允許家裡
人動這些苗子.
幸好我今天過去一趟,就把那些本來想要賣的獵物都留下了.讓他們暫且度日,再晚上兩三天,恐怕
真要餓死人了.聽說附近的莊子都殺了十幾個,十幾條人命啊!而且東西也都被搶光了,以後還怎麼活啊.
恐怕以後唉,真是還不如一刀殺了痛快呢.
不是說那些遼軍都是呆在城裡不出來的嗎?城裡頭那麼多的金銀珠寶,咋還要跑到我們鄉下來搶
啊.裴嫂驚恐地說道:他爹,你說會不會搶到我們這裡來啊?
我們這麼窮的村子,他們是看不上眼地吧裴順的聲音漸漸遠去,兩人已經走得遠了.
蘇謐在屋裡聽到這些話,心中忍不住一黯,遼軍開始行動了,這也是預料之中,前些日子天氣嚴寒,
行軍不便,如今春暖花開,正在搶掠搜集糧草的最好時機.
南方的戰事尚且沒有完結,倪源並沒有與遼軍翻臉,墉州地線路必然是通暢的,如果單說軍隊的補給
糧草的話,遼軍應該不會缺乏,如今卻要四處搶掠,看來是想要盡快儲備起更多地糧草,為將來形勢有變
作準備.
當初京城裡的那一把大火,手段雖然高明,但卻不僅害得京城裡地百姓,連同這些周圍鄉野山村裡的
百姓,日子都要艱苦了.
正在思量之間,吱丫一聲推門的響動傳來,蘇謐抬頭一看,是齊皓回來了.
他一身潔淨簡單的粗布衣裳,為了行動方便,袖子挽了起來,完全就是尋常山中獵戶的打扮,卻依然
掩不去高貴優雅的氣質,不再穿文士長衫,儒雅之中的那份英武更加昭顯無遺,只是手裡頭還提著兩隻
兔子的耳朵,偏偏那兩隻兔子都還沒有死,用力地跌蹬著腿,有點兒破壞了形象.
在想什麼呢?齊皓將手中的兔子拎進了屋子,隨口問道.
在想難怪最近村子裡面的小姑娘都喜歡從我們的門前走過呢.打量著齊皓俊逸出眾的面容,
蘇謐心中泛起頑皮之意,調笑道.
難道村子裡面的小伙子不喜歡從我們門前經過嗎?齊皓打趣地反駁道.
蘇謐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今天沒有什麼事情吧?齊皓問道:剛剛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也沒有什麼.蘇謐說道,一邊將剛剛從裴順那裡聽來的消息說了出來.
齊皓點頭沉思了片刻,說道:這都是無法避免地,遼軍必然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京城,將來不知道要有
怎樣的大戰呢.如今京城裡抽糧草儲備絕對不超過三個月,這還是將城中各家富戶貴族搜刮一空的成果.
依我看,就算是墉州的道路保持通暢,以倪源的老奸巨滑,也不會允許他們儲備起足夠的糧草,只有從
周圍的地方掠奪了.
蘇謐並沒有問他這樣準確地消息是從哪裡來的.這些日子兩人雖然身處山野之間,但是與外界的聯
系不斷,不僅蘇謐,齊皓在京城也有著隱藏的勢力,自然有他的情報來源.
蘇謐接過他手中的小兔子,問道:你今天怎麼逮了這兩隻小東西回來?
別的東西又不會弄,我又有什麼辦法.齊皓歎氣道:只有這幾隻兔子,做起來還簡單一些.齊皓獵
到的當然遠遠不止這些.但是其餘地獵物.兩人也用不到,就乾脆送給村中地人家了.
聽到齊皓隱含幽怨的語氣,蘇謐忍不住噗哧一笑.
她想起兩人第一次試著做雞吃的時候,弄到雞毛漫天亂飛,蘇謐被那隻雞啄了好幾下,連齊皓這位絕
頂高手都狠狠地挨了一擊,最後還是請隔壁的裴嫂過來幫忙,才把那隻雞搞定了.
之後齊皓就再也不敢打任何需要拔毛才能夠吃的動物回來了.山間的野雞野雉們也算是逃過一劫.
今天我來吧,齊皓笑道:就烤著吃好了.他好歹有些平時打獵燒烤的經驗.一隻兔子還能夠對付
得來.
嗯.蘇謐點了點頭,轉身去後院去拿蔬菜和炭火.
剛進了院子,又看到一隻鴿子飛了進來.
她走上前,那只鴿子溫馴柔順地咕咕叫了兩聲,任她拾進手裡.
房裡正在對付兔子的齊皓也聽見了聲音,揚聲問道:誰的?
蘇謐看了看鴿子腳上布條地顏色,果然是銀灰色的,於是笑道:是你的.
說著,把鴿子拿進了屋子.
齊皓接過來,抽出基中的信箋看了起來.
兩人眼下都是以飛鴿與外界地組織聯繫.鴿子又看不出容貌,只有以鴿子腳上布條的顏色來區是誰
的信息了.
齊皓的視線在紙條上飛快地掃過,看到後來,頓了一頓,忍不住抬頭看了蘇謐一眼,卻又立即低下頭
,眸中閃過異樣的神采,幽深難測.
蘇謐有幾分驚異,問道:什麼消息?難道是與她有關的.
齊皓笑了笑,沒有什麼,不過是那些老消息,遼人又在京城開始大搜查了.說著將手中地紙條用內
力揉碎了.
蘇謐看著飄飛散落的碎紙片,沒有說什麼,憑著直覺,她知道齊皓必然是有事情隱瞞著她,雖然她也
明白,兩人身邊都各自有著自己的勢力,就算能夠完全地信賴對方,也不會將自己的全部家底和秘密都
暴露出來,但是心底裡還是有一種鬱悶升起.
我先去拿菜了.蘇謐勉強笑道,轉身出了屋子.
齊皓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晚飯餐桌上的氣氛帶著幾分沉悶,齊皓夾了一塊兔肉放到蘇謐的碗中.
蘇謐夾起來,悶悶地咬了一口,帶著香氣的兔肉口感柔韌鮮嫩,烤地恰到好處.
怎麼樣?我的手藝比較起你來強的多吧.劉皓笑道.
還行吧.蘇謐不置可否地說道.齊皓的話對她來說又是一個小小的刺激,幾個月的鄉村生活,她的
廚藝竟然連眼前的這個男子都不如,真讓人氣悶,起步的時候明明都是一樣的,難道是自己天生不擅長
這些嗎?
這盤菜炒地有進步啊.齊皓夾了兩筷子青菜,仔細咀嚼了幾口,嘴角不覺浮起輕快的微笑.
聽到他的話,蘇謐卻鬱悶地瞪了他一眼,伸手也夾了一筷子送進嘴裡.
好鹹啊!
不過真的是有很大進步了,至少,這一次只不過是鹹了點而已,不像以前
隨即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煮飯的時候,蘇謐的嘴角禁不住向上揚起,真是委屈大齊的親王吃那樣的東
西了.
如今由我這個大齊唯一的親王來給你做飯夾菜,感覺如何?齊皓又夾了一塊烤好的兔子腿肉送到
蘇謐的碗裡,調笑著問道.
唯一的親王!?察覺到他話中的意思,蘇謐有幾分吃驚.
前不久,隱藏在京城的福親王也被搜查出來了,已經被遼軍給殺了.這樣,先帝的兒子,還有那些世
勳封為親王的,只剩下我一個了而已.齊皓漫不經心地說道.
蘇謐忍不住一陣悵然,大齊的十幾位親王郡王都是居住在京城,這一次算是被人一網打盡了.福親
王是先帝的第七子,資質平庸,算是個富貴王爺吧.想起來,也算是眼前這個人的親弟弟了.
你不傷心嗎,他們都是你的親人吧?蘇謐無意識地問道.
我為什麼要為他們傷心呢?齊皓好笑地看著她,他們在我小的時候只知道欺負我,嫌棄我,鄙視我
身上的血統,那時候我還恨不得把他們全殺光呢.我們持家的人,從來沒有什麼真摯的親情可言,皇宮是
天下間最無情的地方,只有弱肉強食,哪裡有天倫人和呢?
哼,那也不用這樣高興,蘇謐帶著幾分賭氣地說道:等他們死光了,就輪到你繼承皇位了吧.
那倒是未必,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大齊的勳貴是不會容忍一個淡色眼睛的雜種坐上那個位子的.
齊皓坦然地說道.
蘇謐一陣沉默,齊皓的童年一定不是很愉快,他一個沒有絲毫後台的皇子能夠建立起眼下這樣的勢
力,會有多麼的不容易她也可以想像.
我們要在這裡住到什麼時候呢?蘇謐的心情柔和起來,隨意地轉過話題問道.
當然是等到局勢有變動的時候了,齊皓無奈地苦笑道,如今依照我們手中的力量,根本不有與人
正面為敵.無論是倪源還是遼人,都是手握重兵的獅子,與他們這兩隻雄獅比較起來,我們不過是尋找碎
肉的鬣狗.只有靜觀其變,伺機而動了
過幾天葛先生他們就要回來了.蘇謐不動聲色地說出了今天剛剛得到的消息.
那可是好事,聽聞了這個消息,齊皓眸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笑道:紙上得來的終究還是太模糊了
,聽葛先生親口談一談如今南方的局勢,我們也好趁早打算.
嗯,蘇謐點了點頭,心情莫名地沉悶了起來,也許是因為她明白,一旦等葛澄明來到這裡,他們悠閒
平靜鐵日子就要結束了.
忽然之間,有點不敢去計算他們兩人抵達的日子.
蘇謐伸手將掛在橫欄上的衣服收起,一陣山風吹過,衣襟翻飛,手一鬆,一件薄衫子立刻隨著風飄了
出去.
啊.蘇謐一聲驚叫,伸手去捉已經來不及了.同時因為失去平衡,眼看著就要從踩在腳下的板凳上
摔下來.
忽然空中一道人影閃過,如同一道輕煙般飄上枝頭,輕輕一抄,便將飛出的輕衫收在手中,然後閃電
一般正落在蘇謐的身後,蘇謐恰恰掉進了他的懷裡.
一陣天旋地轉,蘇謐才從暈眩中回過神來,抬頭一看,正對上一張半是調笑,半是擔憂的俊臉.
熟悉而又親切,正是久別不見的溫弦.
印象之中,溫弦的形象一向是從容灑脫,不染片塵,哪怕是久戰疲倦,身負重傷的時候,也有一種別人
所不能企及的清爽凌厲,此時看上去卻帶著僕僕的風塵之以,衣間有細微的風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
久不停歇的趕路所致.唯有那一雙寒光秋水般的眸子依然燦亮猶勝星辰,帶著隱隱的關切,神光流轉之
間,令人瞬間眩目.
蘇謐的心頭一熱,她眼中的溫暖與喜悅,亦是分毫不差地映入了那一雙眼眸,照亮了那俊美的容顏.
可算是我身手快,不然好好一朵清水白蓮就要染了塵土了.他語氣輕鬆地調笑道,一邊凝神細看
著她,那目光彷彿牽掛良久,又彷彿若無其事.
聽到這熟悉的聲間,蘇謐心裡又是喜悅,又是窘惱,什麼清水白蓮的,滿口儘是胡言亂語.
溫弦忍著笑,臉上表情卻放的嚴肅起來,道:布衣釵環,亦是風華絕代,月染露凝,在下懷裡抱著的,
怎麼不是一枝白蓮?
越發胡鬧了.她瞪了他一眼,隨即意識到尚且躺在他的懷裡,掙扎了幾下,想要脫離這尷尬的姿勢.
溫弦這才朗聲一笑,扶著她站起身來.
蘇謐回頭看去,葛澄明正含笑站在門口處.
一路奔波勞累,他也消瘦了不少,可依然掩不去雍容不羈,神采奢人地氣度.
蘇謐只覺得心裡頭一熱.再一次見到他們,就好像是見到了久雖的親人一般,心情激盪難言,眼角
隱隱有一種濕潤的感覺漫上來.
長久不見,二小姐吃苦了.葛澄明步入院子,打量著周圍,語含愧疚地歎道.
是先生辛苦了才對.蘇謐抬起頭來,滿含溫馨地笑道.
前些日子她已經得到情報,知道了葛澄明這半年來的經歷,當初得到誠親王病重的消息時,葛澄明
匆匆動身南下,卻不料,還沒有行至建鄴就聽說了陳潛病逝的消息,噩耗的打擊連同數日以來奔波趕路
積下的勞累終於使得他病倒了.再加上之後兵荒馬亂.難民無數,雖然他智謀過人,終究只是個書生,滿
身都是大才卻偏偏手無縛雞之力,幸好有溫弦陪在身邊照料,才能夠及時脫離亂軍,平安抵達南陳.
這半年裡他在財陳聯絡陳潛敗退的殘部,又重新安排當年隨他一起歸順財陳的衛人勢力,暗中幫助
照料誠親王的後人,覲見陳帝眾多的瑣事,忙得分不開身.
直到前不久才整理好手中地事務,動身返回.
都是蘇謐讓先生擔心了.蘇謐道:害得先生這樣風塵僕僕地趕路.
兩人精神雖好,但是衣角發間都有了風沙灰塵,神采颯爽之間難掩疲倦之色,顯然這一路走得很是
急促.蘇謐知道眼前地兩人可都是極為注重儀表的人,尤其是溫弦,幾乎是有潔癖了.想到這裡,心中禁
不住就回憶起以前在宮中那段針鋒相對的時光,蘇謐心中一陣暖意,視線不自覺地轉過去看向溫弦.
我們幾個男人身上有些灰塵倒是小事,若不是來的及時,美人兒豈不是要蒙塵了.感受到她的目
光,溫弦輕鬆洒然笑道.
葛澄明亦笑道:如今大家都平安無事就好,我也急欲知道二小姐前些日子是如何從遼人手中脫困
的?
自從蘇謐出了京城,幾人之間很快就恢復了聯絡,但是情報紙條的傳遞終究說不清楚細節,蘇謐心中
也存了好多的疑惑等著葛澄明解開.
幾人說起分別之後的事情,千言萬語也說不完.
蘇謐目光急切地問起陳冽地消息,雖然早已經有線報告他陳冽的情況,但還是止不住的擔心.
葛澄明安慰她道:冽塵沒有什麼危險,如今齊瀧的狀態算是被倪源給軟禁起來了吧,倪源對他還算
是恭敬,好歹現在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對齊瀧身邊地人也沒有動,只是一直派人嚴密檢視著.我看他是
有絕對的自信能夠將齊瀧牢牢掌握在手裡.
如今倪源已經攻陷南陳的京城,齊瀧的御駕自然也移進了南陳地皇宮,齊龍以前做夢都想著能夠親
自以一個帝王的身份,以一個征服者地姿態,君臨南陳的帝都,如今,可算是如願以償了,但是這種如願
以償
蘇謐的心裡也忍不住感到一陣酸楚,齊瀧的性子她是最瞭解不過,心態極是高傲,被自己一手信任
提拔的心腹重臣所背叛,變成了任人擺佈的傀儡,同時自己的京城又已經落入了遼人手中,祖宗百年傳
下的宗廟社稷被遼人一掃而空,原本躊躇滿志,自信高傲的征途淪落成一個天大的笑話,自始至終的努
力全部是在為別人做嫁衣賞,他心中會怎麼想?這一切對他來說會是多大的打擊啊?
沉默了半響,蘇謐搖了搖頭,如今她是自身難保,實在是沒有機會去惋惜別人了.便是無限傷懷,也抵
不住情勢所迫,她所求不多,只要冽塵平安無礙就好.
如今據聞倪源在南陳京城安撫民眾,休養生息,而南陳新帝則在南部詹冶一帶厲兵秣馬,雄心勃勃
的準備光復京城,依先生之見,南方的戰事還會持續多久呢?蘇謐問起當前最關鍵的問題.
只怕不出半年.葛澄明神色鄭重地說道.
半年?!蘇謐有些意外地睜大了眼睛.看著葛澄明,她心裡實在是難以相信這個答案,倪源攻陷南陳
京城的那一戰,在蘇謐評價起來,是有些過於心急了,急欲入主京城,反而使得原本佈局完整的合圍出現
空隙,才讓南陳地監國太子走脫了.從而很快重新糾集起反抗的勢力.
前幾天她還收到情報說南陳新帝已經督促兵馬北上,準備挑戰倪源,光復京城.消息的傳遞有滯後性,按照時間來算,這一戰應該已經開始了,依照蘇謐估計,只怕這場仗會拖延上數年之久呢.
依我看,只怕連半年都用不上呢.葛澄明的語氣也略帶苦澀:倪源這一招可謂夠自信,夠大氣啊.
蘇謐聽到葛澄明地感慨,不等他出言解釋,腦中靈光閃現.
難道說
難道說.倪源是故意放南陳的太子走脫的嗎?蘇謐難以置信地問道.
倪源放遼人入關,可謂引狼入室,北方局勢變得更加複雜難測,就算是他手中握有鉗制遼人的殺手鑭,也難保遼人不會破斧沉舟,鋌而走險,而且倪源所率領著征戰南陳的士兵都是齊人,雖然沒有多少是京城人士.但是京城被遼人佔據的消息必然會引起他們的恐慌,勢必會擔憂自己地家鄉會不會遭受遼人地洗劫.如果不是倪源帶兵嚴謹,威望深遠,開戰以來也是連接大勝,而遼人又遲遲沒有南下的意圖,營中早就已經軍心不穩了.
所以倪源想要平安南陳,一定要快,每拖延一天的時間,北方的局勢就險惡一分,遼人的陣腳就穩定一分,而他自身的軍心就浮躁一分.
南陳各地的割據勢力縱橫交錯,雖然每一個都無法與倪源的實力相抗衡,但是如果讓他挨家挨戶地去收拾,沒有個三年五載的是別想有成交的.
到時候天下地局勢早已不知道變幻如何了.
他根本不敢拖延,也拖延不起.
而放走了南陳的太子,一切就都不同了.太子的身份就像是一塊磁石,會將堅決反抗倪源的勢力自動吸引到這塊磁石地身邊.危險的敵人都在一處了,收拾起來自然方便很多.
但是,這一條計策也是鋌而走險,南陳的各個勢力分散起來雖然都不是倪源的對手,但是他們集合起來地兵力也不容小覷,螞蟻多了,尚且能夠咬死大象,更何況如今倪源他是在深陷敵國的局中背水作戰呢.
南陳能夠敗,但是他卻不能夠敗,南陳敗一場,還可能撤退南下,休養生息,準備捲土重來.而他一旦失敗,南陳地百姓必然會痛打落水狗,群起而攻之,而且背後的遼人恐怕也不會放過機會.
倪源就一定能夠保證他的勝利?蘇謐抬頭望著葛澄明問道.葛澄明既然堅決的認定倪源能夠在半年之內收拾下南陳新帝,必須有他的理由.
葛澄明的眼中帶著蒼涼和疲倦,他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在來這裡之前,我曾經去面見過南陳的新帝.
蘇謐眼神一動,等待著他的詳述.
哼沒有等葛澄明開口,旁邊的溫弦卻無意地冷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道:一個酒色之徒而已.
蘇謐心裡一沉.
我向陳帝建議派人北上,以供給遼人糧草為條件,與遼人商討結盟,共同對付倪源.葛澄明繼續講述道.
蘇謐聽得心中悚然一驚,如果南陳的殘餘勢力與遼人結盟,倪源的危險和壓力立刻就會加倍,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最直接的一條就是遼人立刻南下,到時候,天下百姓的日子隱約想到這個,蘇謐只覺得心裡苦澀矛盾,難以開解,她勉強問道:結果呢?
結果結果被新帝痛斥了一頓,葛澄明苦笑著搖了搖頭,對於南陳的士子朝臣來說,北方的蠻夷簡直不值一提,別說是與他們結盟了,就算是把他們的名字與自己的放在一起,都是一種侮辱.
蘇謐默然,南陳久居江南繁華勝地,物產豐沛,國脈綿長,相比於北方割據混戰,胡人肆虐的艱難,簡直是天壤之別,而且幾乎有近百年未受過胡人的壓迫肆虐了.
安樂日久,對於北方,尤其是胡族政權,免不了心生輕蔑,斥之為蠻夷荒酋,化為野人.
不算是眼下面臨了國破家亡的危機,依然放不下風流名士的身段,與自己長久鄙視的人平起平坐,也許,是因為他們自認為南陳並沒有到那樣的危機存亡的關頭吧.也許他們依然認為只要集合了全國的力量,消滅倪源的兵馬不在話下.想起前幾天接到的情況還說起過,南陳的新帝在剛剛繼位的時候,就開始忙碌起來,不僅忙於招攬士兵,同時還下了旨意,為自己廣選秀女,充實後宮.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樣承平日子過的太長久的帝王
白白喪失了一個好機會.蘇謐輕歎一聲,但是內心深處,卻又隱隱有一絲輕鬆,實際上,她不是希望看到南陳和遼人結盟的,兩軍一理結盟,遼人勢必南下,到時候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只怕又要重演二百年前哀帝時期的亂世了
如今聚集起來的兵馬雖多,但是指揮難以統一,新帝完全是個書生文人,詩詞精湛,清談風流,對於軍事卻一竅不通,而手下又沒有可以壓服眾人的大將,最糟糕的是,新帝為了增加兵力,派人專門叫來了南方各個部落的夷人兵馬參戰.
夷人?蘇謐疑惑道,她知道南陳最南方的深山老林裡,生活著為浸透不少的山寨民族,都是歸附與南陳治下的子民,聽說這些夷人部族盡皆作戰悍勇不畏死,堪與遼軍鐵騎相媲美.
不錯,這些夷人雖然長期居於南陳的統治之下,但是南陳進行對於他們深為鄙薄,一向壓迫盤剝極重,漢夷之間矛盾重重,這一次新帝為了擴大實力,派人許給了各部族許多的好處,讓他們率軍參戰,卻不知道,兵馬不是越多越好.葛澄明憂心忡忡地繼續歷數著南陳軍中的諸多弊病,而且京城的存糧國庫都落入了倪源的手中,南陳軍中軍餉糧草盡皆不足.新帝的進行暫且定都在詹冶,此地並非大城,與倪源的戰事一旦拖延下去,朝廷許諾給夷人的好處都無法兌現,到時候軍中勢必要出大亂子,面倪源此時盤踞京城,錢糧豐富,大可以同時派人去聯絡夷人
蘇謐越聽越是心驚,這樣子下去,南陳豈不是注定亡國了.倪源果然是有絕對的自信和依仗,才會放開手腳地賭上這一局.
三人正說著,外間響起推門的聲音,是齊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