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葉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破城(三)
    這些少女沒有一個知道蘇謐的身世,雖然每一個少女幾都知道顧將軍的夫人是一個姓蘇的來自民間的普通女子,但是沒有一個人會把她和蘇謐聯繫起來。

    蘇謐雖然是顧家的女兒,姓卻是跟著自己的母親姓的。或者說,她是跟著自己的舅父、舅母姓的。因為舅父舅母一直沒有孩子,所以,在蘇謐的母親嫁給父親之後,兩家說定,把第二個孩子過繼給蘇家,因此,自己的舅父舅母也就成了自己的義父義母。

    山裡的日子無憂無慮,快樂自在,義父的醫術極其高明,蘇謐年幼時最大的愛好就是泡在義父的書房裡看書,或者在義母的教導下一起擺弄各種藥材,自己的父母也會經常帶著姐姐和後來又出生的妹妹跑來山裡,一家人時常團聚,父親每每都會說,等到自己不必領兵打仗了,一定也要帶著母親到這裡來隱居。幼年時的蘇謐一直最自豪的就是自己有兩對父母。

    這些少女大多數只知道蘇謐是頤清帝姬的侍讀而已,就算是幾個在衛宮平常與蘇謐很熟識的女孩子,也只以為蘇謐就是一位高明的鄉野醫師的女兒,曾經救治過柔妃的頑疾的。

    幾個少女有時候也會這樣討論著別的話題,

    但他們沒有一個人敢討論接下來她們自己的命運。從看到那個太監挑剔的眼光的時候,再愚笨地人也能夠明白,自己是屬於戰利品的一種,而且是最貴重的那種。她們接下來的命運不言而喻,在這個戰亂迭起的時代,無數個國家建立而又滅亡,無數的女子在這樣的起落之間被匆忙地改變著命運。與以前亡掉的無數國家的女子沒有什麼不同--等待著賞賜給有功的將士或者被獻給帝王權貴,不過都是隨風飄泊而已。也許他們會有些是幸運的,會遇到一個對自己不太差的良人,但也許明天就會凋零著死去。這個年代屬於任何一群無力的女子的命運就是這樣。

    日子在焦慮之中一天天渡過,直到十幾天後,她們永遠離開衛都,離開她們家鄉,離開她們家人(如果還有家人的話)的日子到了。

    齊軍開始北撤,一排排的大車看不見頭,兩邊是守衛著的士兵,車隊最前面的就是衛王和衛王后以及柔妃的身影。被押送的俘虜包括衛王和后妃以及皇子、帝姬、宗室、貴戚等近千多人。

    隨著的還有齊兵自各處搜羅得來的各種金珠器皿。以及衛國皇室百年來積攢的眾多各類書籍、典料等物,可謂滿載而歸。

    蘇謐她們這些年輕的女孩都被集中起來,安排在幾輛車裡,珍貴而且嬌弱的戰利品,自然不會讓她們步行。

    與衛清兒和蘇謐同車的是頤玉帝姬和陳蔓兒,四個少女之間還算熟識,路上也算是種安慰。

    當夜晚紮營休息的時候,遠遠的就能聽見遠處傳來士兵狂笑聲,還有被充作營妓的女子的哭叫聲,是那些士卒們到淪為營妓的衛女帳中發洩。這時候,幾個女孩子都會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負責她們這些年輕美貌女孩的看守的是一群小太監,為首的就是那個內務府的劉公公。兩邊也有守衛的士兵。每次她們下車洗刷或者透氣的時候,都會看見周圍士兵們狼一般貪婪的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在她們的身上。讓人直覺性地意識到危險,大多數女孩子都會盡量呆在車裡不敢下來。

    上路的第五天,還是出了事情,就在蘇謐她們這一車。

    那天的晚上,頤玉帝姬和陳蔓兒一起出去解手,兩個膽顫心驚的少女出去了不多久,等待在車裡蘇謐她們就聽見遠遠地傳來一陣哭聲,隨著聲音漸近,她們聽出是頤玉的聲音,兩人連忙出了車門,頤玉帝姬一邊哭著,一邊跑了回來,待跑得近了,才看清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拉扯開了,露出大片白膩的肌膚。幾個士兵還在她身後追著,可是看見頤玉跑進了車隊,追兵們放緩了腳步,有幾分膽怯地看著車隊,不敢上前卻又不肯後退,不停地徘徊著,顯然是捨不得獵物。

    不一會兒,太監們被吵了出來,看到了頤玉的樣子不禁勃然大怒。

    「去去去,是你們這些子下賤東西享用的起的嗎?」小太監狠狠地呵斥著跟上來的士兵,像呵斥一群惡狗。

    「蔓兒呢?」衛清兒驚恐地拉住頤玉問道。

    「蔓兒她……被那群人捉住了……」頤玉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起來,她的臉色因為恐懼和劇烈的奔跑而發青,牙齒還在不停地打顫。

    「什麼?還留住了一個!」剛剛走出來的劉公公聞言也生氣起來,對著幾個小太監喊道:「還不趕快去找。」

    等到真的找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她們在樹叢裡找到了陳蔓兒,她的衣衫都被撕碎,渾身青紫,頭髮散亂,眼神呆滯,再愚鈍的人也看得出發生了什麼事。

    「蔓兒!」幾個少女哭叫起來,被驚醒跑過來的其他少女也鼻中酸楚,眾人圍著她一起哭了起來,很快幾個太監上前驅散眾人,然後把依然神情麻木的陳蔓兒領走了。

    對於那些士卒來說,亡國的衛女,本就是他們賣命征戰所得,就應該任他們為所欲為才對!但是劉公公極其憤怒,命人將肇事的士兵狠狠地打了一頓,然後軍法處置,因為他們竟然敢動了貴人內定的東西。對蘇謐她們的看守保衛工作也更加謹慎了,每天都會由小太監時不時清點人數。

    但是陳蔓兒卻再也沒有回來,因為已經破身了的女孩子不可能再獻上去,當然也就沒有資格再呆在這輛車上了。當夜,她就被送進了軍營中充當營妓了。

    幾天之後的一個清晨,當馬車上的女孩子在一旁洗刷的時候,遠遠地看見幾具屍首遠遠地從營帳中拖了出來,每天晚上都會有這樣承受不住折磨而死掉的女子,會在第二天被從營妓的營帳裡拖出來。

    最先頭的女孩,她的眼睛還是睜開的,充滿著恐懼痛苦和絕望,原本美麗的臉蛋兒腫脹不堪,可是還能依稀辨認地出,是陳蔓兒。她的身體還是赤裸著的,上面遍佈著青紫的淤痕和傷痕,下體更是慘不忍睹,血跡順著原本白皙修長現在已經看不出原樣的大腿向下流著。

    幾個女孩子驚叫起來,她們扔下東西,跑回了車裡瑟瑟發抖起來。

    「啊∼∼∼∼」衛清兒也忍不住喊了起來,把頭埋進蘇謐懷裡,她再也無法承受了。

    蘇謐似乎被什麼釘住了一般,呆呆地看著那些刺眼的白生生的屍體,想要轉過頭去不看卻怎麼也辦不到,眼前一陣恍惚,陳蔓兒那張腫脹變形的臉孔,似乎變成她姐姐和妹妹的面容,在她的腦海之中不斷盤旋……終於,她彎腰忍不住吐了出來……

    一直到再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來,她還是沒法停止,她的眼睛也還是死死地盯著陳蔓兒的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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