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昇平認識夏想的時間真的不短了,他自以為瞭解夏想了,但今天他才清清楚楚地知道,夏想始終是一個讓琢磨不透的人,他總有出人意料之舉,而且手法高超,拿捏之準,讓人痛不可言,卻又偏偏對他無可奈何。
天澤甘露杏仁露是梅家在天澤的最大產業,現在利潤驚人,每年都為梅家帶來幾億元的收入,而且逐年都呈上升的趨勢。也正是得益於地方政府的保護,不再審批其他杏仁露廠家的申請,才讓甘露杏仁露形成了壟斷優勢,市場佔有率帔以上。
夏想如果放開了審批,短短時間冉就會湧入一大批杏仁露,名字有可能就叫干露、敢露、露點,等等,肯定會以次充好充斥市場,對真正的甘露形成巨大的衝擊力。
實際上梅昇平並不知道,後世也確實有許多廠家上馬了杏仁露飲料廠,連包裝都模仿甘露杏仁露,確實對甘露形成了不小的市場衝擊,因為售價便宜不少,大部分銷往了二三線城市和鄉鎮。
現在因為天澤市的保守和梅家勢力控制力度大的原因,還沒有真正放開杏仁露的審批,梅家才得以繼續保全了壟斷的優勢。
夏想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想直接打斷梅家的胳膊,梅昇平頓時勃然大怒:「夏市長,太過了,有一句話說得好,過猶不及!」
夏想輕輕一笑:「梅書*記,彼此,彼此。」他也不過多解釋,既然梅昇平非要拿李丁山的並途說事,他也不惜一戰,將梅家的利益擺到天平之上,讓梅昇平自己去權衡孰輕孰重。
別人不看重他的份量的時候,他就拿出份量,讓別人掂量掂量。哪怕別人是梅昇平,甚至是吳家」惹了李丁山也不行。
夏想就是夏想,他真要發作,吳家也不好拿他如何,更何況梅家?
政治上的事情,關鍵時候,友情靠不住」還是要靠實力說話。
梅昇平作難了。
真的作難子。
他沒料到夏想維護李丁山的決心之大,不惜和梅家翻臉,不惜冒著得罪省委副書*記的風險,夏想到底是至情至性,還是愣頭青?
梅昇平愣了足足有半分鐘之久,除了苦笑,除了怒火,他竟然想不起來還擊夏想的手段,真是失敗,真是丟人,堂堂的省委副書*記,被一個市長威脅卻沒有還手之力,傳了出去丟人就丟大發了。
但要知道,夏想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市長,他身後的關係網,複雜而龐大,即使是他認識夏想五六年了,也弄不清楚到底有誰會在關鍵的時候助夏想一臂之力,梅家…………現階段似乎真的奈何不了夏想。
特別是曹永國升任了省長之後,再加上宋朝度,夏想的身後站著兩個省長,而且都是和他關係密切到幾乎無條件支持的程度,更不用提夏想借吳家之勢,現在又有巧妙利用付家打壓邱家的徵兆,夏想……太妖孽了。
梅昇平從心底深處發出無奈的歎息:「夏想,沒得談了?」
夏想的口氣也軟了下來:「梅書*記,李丁山是我在官場上的領路人」是我的長輩。就像有人對付您,曉琳肯定會不顧一切維護您一樣。反過來,如果有一天您也被人陷害」我也會想方設法盡一份力*……」
梅昇平一下又心軟了,夏想又擊中了他的軟肋」他向來自命不凡,雖平常特立獨行,但為人最重親情,性格上最大的缺陷就是吃軟不吃硬,夏想先以硬相拼,讓他怒火中燒,又軟語相勸,一張一弛,他就失去了抵抗力:「牛志強是我提拔的人,要留點面子……」
「李書*記手中有一份牛志強經濟犯罪的證據,估計會馬上公佈,牛志強犯罪事實確鑿,情節非常嚴重,性質十分惡劣…………」既然算是第一次和梅昇平正面交鋒,夏想就要交手到底,一不做二不休。
「你……」梅昇平一下又氣血翻騰,一口氣憋在胸口,又怒了。
夏想瞭解梅昇平的性格,還是不慌不忙地說道:「牛志強打了李丁山的臉,我就要打他的臉,而且還是左右開弓。梅書*記,對事不對人。話又說回來,他要不是渾身有髒水,誰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下次栽贓別人的時候,先洗乾淨了自己再說。」
按說以夏想的身份和省委副書*記如此說話,絕對是以下犯上的官場大忌,但梅昇平聽了卻只有後背發涼,並沒有覺得夏想失禮,因為他一下想清楚了其中的環節。夏想在短短時間內不但請動了一個省長出面,還查清了牛志強的問題,太神速也太厲害了。
如果讓梅昇平知道夏想因為李丁山的事情,請動的可不僅僅是一個省長,而是兩個省長和一個發改委副主*,相當干三個副省級以上的高幹的話,他恐怕就不僅僅是驚訝了。
梅昇平不想在夏想面前低頭,但他也知道,夏想剛才提到了幾件事情,說到就能做到!常委會如果非要通過決議調整了李丁山,牛志強也難逃一難。退一萬步講,就算李言弘肯壓下來牛志強的材料,夏想就敢直接捅到中紀委,他不是沒這麼幹過。
牛志強真的保不住了?梅昇平還心存了一絲僥倖:「牛志強也可以到政協工作……」
夏想寸步不讓,不徹底扳倒牛志強,不足以消他心頭之怒,同時,牛志強一擼到底,影響十分深遠,將直接對宋朝度的整合大計帶來決定性的推動作用,相當於為每個地市敲響了警鐘。
「李書*記在燕省上任時間不短了,前段時間查辦了一個市長,現在再查辦一個市委書*記,他就有了更進一步的機會……」
「……」梅昇平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如果說燕省省委之中有一個人讓他畏懼的話,就是李言弘了,不僅是因為李言弘是吳家人,而且李言弘目光陰沉,很少有笑臉,極難接近,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夏想夠絕,處處想得到,路路都堵死了,夠狠。
「李書*記也許會壓下來,因為牛李之爭,不僅僅是書*記和市長之間的矛盾之爭。」梅昇平仍不死心,還要賭一把,就是賭的李言弘是吳家人,會站在家族利益的大計之上,為了阻撓宋朝度的整合大計,真有可能壓下不發。
「李書*記不會的。」夏想反倒呵呵一笑,「是吳省長親自給他打的電話。」
「……」梅昇平徹底敗退了,絕望了,吳才江出面替夏想說話,李言弘百分之百會提交到常委會,吳才江的面子還是很大的,夏想算無遺漏,根本就是不給牛志強留活路。
下狠手了…………梅昇平才知道,李丁山也是夏想的逆鱗,碰不得。
「你想要的結果是什麼?」梅昇平知道,該談最後的底線了。
「馬部長會有提議*……」夏想輕巧地將球踢了回去,不作回答,也是間接地告訴梅昇平,常委會的局勢已經大變了,讓他好有心理準備,又轉移了話題,「梅書*記,楊劍其實很有能力,您應該多放放手,讓他自己發揮。否則,他在天澤很難做出成績,左右都不搭邊,懸空了。」
和夏想通完電話,梅昇平還感覺耳朵嗡嗡直響,也不知道是打電話時間過長,還是樓道內有回音,又或者是夏想的聲音一直在腦中迴盪?
梅昇平來到燕省之後,一直特立獨行,似乎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事情而煩惱過,今天,他第一次感到了失魂落魄的感覺,有點神不守舍地回到常委會,發現所有的人都正襟危坐,只等他一人。
他忙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電話時間太長了,下面繼續開會*……」是徵詢的口氣,眼睛看向了范睿恆。
范睿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繼續說道:「關於李丁山和牛志強同志的工作安排,大家還有什麼意見要提?」
馬霄似乎語不驚人死不休,舉手發言:「范書*記,我補充一個建議,牛志強同志免去一切黨內職務,撤職查辦,李丁山同志擔任水恆市委書*記。」
平常常委會開會時,要求也不太嚴格,舉不舉手都無所謂,但只要舉手發言,就意味著要表明堅定的立場,就是要吸引眾人的目光。
「轟……」常委會上第三次一片嘩然,馬霄是怎麼了,發什麼瘋?
更讓眾人大跌眼鏡的一幕出現了,李言弘慢條斯理地也舉手發言:「馬部長的提議非常好,非常及時,非常符合現實,我支持。
王鵬飛睜大了眼睛,最震驚的人當他莫屬,因為他很清楚馬霄和李言弘都是家族勢力的立場,怎麼會直接將牛志強一棍子打死了?
范睿恆強忍了幾忍,才沒有當眾失態,作為省委書*記,一把手,在常委會上失態和失控都是大忌,是控制不了局面的無能的表現,就算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必須穩住,一把手的風度和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不能丟。
他看向梅昇平:「昇平,你對馬霄和言弘的提議,怎麼看?」
梅昇平似乎有些走神,范睿恆一問,他才驚醒過來,忙說:「牛志強?啊?牛志強同志嚴重違法亂紀,要依法查辦!」
啊……范睿恆甚至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