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煥有些不敢看藍夢司,頭往下一埋,身體蜷了蜷,道:[沒什麼,我有點累了,想睡會!]他現在的樣子,彷彿被遺棄的小貓,楚楚可憐。
藍夢司把承煥摟在懷裡,道:[凡事並沒有實不可解的時候,我希望剛才他們的那些話你真的聽進去了,你若有心的話就不要讓我為你擔心,好嗎?]
與美相擁,承煥嗅著藍夢司所特有的淡淡體香,感覺到藍夢司的擔心,他也緊了緊藍夢司,道:[我知道,藍姐姐,我們睡吧!我真的很累。]心情的大起大落比諸身體上的勞累更不容易恢復。
藍夢司手撫承煥的背後,在他的睡穴上一按,承煥馬上昏睡過去,藍夢司把承煥安頓好,對趙姒道:[我出去一下,估計承煥要睡上一天的,要是小倩來了,告訴她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趙姒點頭道:[好的。]
藍夢司剛才看到承煥臉上那可怕的紋路,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計較便馬上去辦了,她害怕承煥像趙姒似的老愁眉苦臉,索性讓他睡上一大覺好了。
承煥這一覺睡的深沉,待他轉醒之際,發現藍夢司正坐在床邊擺弄著什麼,道:[藍姐姐,你不睡會嗎?]他還以為自己只睡了一會呢,其不實睡了整整一天。
藍夢司只是應了一聲,沒有停手繼續擺弄著,承煥看著好奇,過來一看,藍夢司正小心地刮著一帳薄紙,不知道她在幹什麼。
等藍夢司把薄紙揭了下來,看著承煥高興道:[這是我以前用過的面具,稍微改一改你就可以用的。]
原來是這樣,藍夢司出去是回家拿這個東西去了。承煥的臉色就是一變,雖然藍夢司此舉是好意,可他就是彆扭,道:[你是不是嫌我這張臉難看啊?那你就離我遠一點,我不需要。]說著承煥扯過面具拋到了牆角。他現在極度敏感,有些雞蛋裡挑骨頭的執拗。
藍夢司過去將面具揀起來道:[不戴就不戴,我怎麼會嫌棄你呢!只是想讓你高興高興罷了,餓了吧?剛才小倩送過來飯菜了,我們吃吧!]藍夢司將她的包容心發揮到極限,她知道這是承煥的死結,觸動了難免會惹他生氣的,也不和承煥爭辯,溫柔地面對承煥的不穩定。
承煥吃著飯菜味同嚼蠟,雖然藍夢司一個勁地為他夾菜可他哪裡能吃得下去啊!悶頭吃了半碗便撂筷子了,倒在一旁躺著,翻來覆去的,似極鬧心。
藍夢司收拾妥當,來到承煥身邊道:[承煥,我給你撫上一曲,你想聽嗎?]她回家一趟不但把面具拿來,連自己那張心愛的古琴也一併拿來了,不過入家門而不與父親見面,讓藍夢司的心極不好受。
藍夢司見承煥吭了一聲,調了調琴弦,撫了一首《陽關曲》,主要意境是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又名陽關三迭,曲調幽怨帶些離愁,但不失淳樸,韻味也不錯。藍夢司之所以彈這一曲,其一是自己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與父親相見的日子也不好定下來,其二是自己跟承煥前途未卜,加上承煥又面容被毀,多少有些淒楚之情。
一曲罷了,趙姒長歎一聲,道:[故人,故人最是難見啊!]
承煥和趙姒的心情差不多,但更多都埋藏在了心裡,愁便讓自己一個人愁吧!自己又不是香餑餑,藍夢司如此情懷自己要再不懂人情,那就真不是人了。
藍夢司深吸了口氣,道:[太過哀愁了,有些情不自禁,好久都沒有彈了,略見生疏。]
承煥從床上起來,道:[酒不醉人人自醉,都是我不好,讓姐姐難心了。]承煥將藍夢司的手按在古琴上,言詞誠摯。
藍夢司沒想到一曲清幽竟然比自己說那麼多話都管用,實是意外,將承煥的手握在手裡,二人四目相對,此時說什麼都顯得多餘了。
在密室裡不分白晝,外面這個時候天剛亮,藍夢司忙活了一夜多少有些乏累,躺在床上瞇了一會,趙姒通過剛才的琴聲心裡起了不少感悟,一個人愣愣地盯著上方,思索著。
承煥見藍夢司和趙姒都不說話了,仔細一看,二人似乎都睡了,他起身來到藍夢司剛才鼓搗面具的地方,將面具拿起來看了看,很柔軟,就像是一塊白色的絲綢,入手有些微的涼意,其實,他也想把自己這張臉掩蓋起來,剛才情緒一激動險些傷了藍夢司的心,他也不是故意的,可悲可歎的自尊心讓承煥不能自已。
不知道這面具是什麼材料做的,承煥忙乎了老半天也沒弄到臉上,急的鼻子尖都冒汗了。藍夢司本就沒有睡實,聽見響動起身一看,承煥在那自己忙乎呢,心裡微微一笑,甜蜜多了,起碼自己沒白操心啊!
藍夢司過來拿過面具,道:[不是這樣的,來,我教你!]
承煥面色醬紫,有點不好意思了,道:[我……我就是想看看。]他覺得自己的手腳都要沒處放了。
藍夢司將面具又理順了一下,道:[這兩張面具我很少用,也沒有人認得,不過都是美女的面皮模樣,得改動一下才行,來,坐到我身邊來。]藍夢司把承煥拉近自己。
承煥像個木頭似的被藍夢司擺弄著,藍夢司首先要把承煥的臉清理乾淨,不然敷上面具會很難受的,她沾濕了手帕,一點一點地擦拭著承煥的臉,兩個人挨的十分的近,藍夢司看著承煥那閃爍著靈光的雙眸,迷失在那注視中,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承煥看著藍夢司那白玉無暇的臉蛋吹彈得破的肌膚,還有那精緻絕美的容貌,心砰砰地跳著,現在的他竟有些不敢親近藍夢司了,待看到藍夢司將雙眼閉了起來,承煥才將自己有些冰冷的唇吻上藍夢司的朱唇。
由生疏到熟練,由淺嘗輒止到激情熱烈,兩個人慢慢地交纏到了一起,承煥一直沒讓藍夢司換氣,藍夢司急促地呼吸和扭動的身軀讓承煥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快慰。
藍夢司快要窒息了,她不得不伸手將承煥推開,道:[我……我不行了,趙姒還在旁邊呢,你怎麼這樣啊!]
承煥看了看床上的趙姒,小聲道:[她睡了,姐姐,你真美!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自慚形穢啊!]
藍夢司伸手把承煥的嘴摀住,道:[我不希望你這麼貶低自己,一個人除了外貌還有許多很重要的東西啊!你難道不曉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典故嗎?]
承煥一握藍夢司的手,道:[姐姐教訓的是,承煥知錯了,姐姐,我們繼續吧!]
藍夢司橫了承煥一眼道:[都怨你,弄的人家這樣,怪不得曹天嬌說男人沒一個……!]說了一半,藍夢司才曉得觸動了承煥的禁忌,閉口不語。
承煥眼神微變,道:[她對我的好,我會記在心裡的,也會十倍還給她,姐姐,你弄吧!]承煥的話語都帶著三分涼氣,讓藍夢司心房一顫。
相比於溫戩兒的易容術,藍夢司的面具要麻煩很多,但也有其的優勢,那就是一旦戴上它就不必擔心什麼時候會露餡了。看著藍夢司將自己拿的那面具一分為二,這才知道那居然是兩個面具,難怪自己怎麼也弄不好了。
藍夢司在一個瓶子裡倒出一些粉末均勻塗到了承煥的臉上,承煥覺得有些黏糊,不一會兒,藍夢司就將面具敷到了承煥的臉上,仔細地揉捏一番,讓面具與承煥的臉皮更加契合,又等了一會,藍夢司拿出一把小刀,在面具上動作著。
承煥覺得面具敷到臉上並不感到難受,因為它極其薄和柔軟,反而覺得臉上像是什麼都沒有一樣。
藍夢司左看右看了好半天,道:[好了,又還你一個玉樹臨風的佳公子,怎麼謝我啊!]說著在旁邊拿過鏡子遞給承煥,她對自己的手藝很滿意,相信承煥也會高興的。
承煥拿起鏡子一照,發現鏡子裡的自己俊秀的無以復加,原本就是女人家的面容,再怎麼改大概模樣和臉型是沒法改變的,美則美矣,但卻有股子姑娘家的胭脂氣從中流露出來,好在藍夢司在面具的唇上抹了一抹淡淡的黑鬍鬚,不然就太假了!
承煥伸手在臉上摸了摸,竟似觸摸到了自己的肌膚一般真實,回首對藍夢司道:[姐姐,謝謝你!]
藍夢司把另一張面具用手一托道:[我再把這張戴上,包準我們站在曹欽等人面前他們也認不出來的。]
承煥拿著鏡子照了能有半個時辰,這張面具製作的真是很巧妙,連耳根前的契合處都看不出來,不知道藍姐姐是怎麼做出來的,可比自己以前那張血影齊侯的面具強百倍啊!唉!自己如果真是這樣該多好啊!人心不足蛇吞象,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誰也不能免俗的。
藍夢司把面具戴好後,道:[承煥,你看我這張怎麼樣?]
承煥眼神稍微遲愣了一下,面前的藍夢司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美女,容貌與她本人不相上下,只是多了些小家碧玉的氣質少了些煞氣,總而言之,還是美人一個。
承煥也摸了摸藍夢司的臉,上面傳來微熱,道:[姐姐不管怎麼變都是這麼漂亮啊!不知道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好事,竟能有幸與姐姐相識,相知,蒼天待我不薄啊!]
女為悅己者容,藍夢司聽了承煥的讚美,心裡美滋滋的,道:[就會挑好聽的說,貧嘴!]
承煥現在的心境比先前可以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連帶地心情也開朗起來,道:[貧不貧嘴,姐姐當該知道吧!]說著含笑看著藍夢司。
藍夢司沒想到承煥會這麼說,別看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但在男女情事上絕對是個雛,頓時招架不住,道:[你……你還敢笑我,看我不收拾你!]說罷作勢撲向承煥。
承煥是挨著床邊站著的,就勢向後一仰,和藍夢司雙雙倒在石床上,承煥把藍夢司的纖腰環住,悄聲道:[姐姐,我可以嗎?]
就算藍夢司再菜,這個時候,承煥說這話她也明白是什麼意思啊!雖然隔著面具但那臉還是紅的不得了,藍夢司小聲道:[趙姒還沒睡呢!姐姐的人已經是你的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吧!我可不希望在這個地方把自己交給你,體諒體諒姐姐,行嗎?]
承煥也不是真要和藍夢司親熱,趙姒沒睡他是知道的,聽藍夢司如此說,心裡熱乎乎的,輕撫著藍夢司的玉背,道:[姐姐有命,我哪敢不從啊!姐姐,你想嗎?]
藍夢司羞澀地點點頭道:[守身如玉恁多年,等的也許就是你這個小鬼頭吧!便宜你了。]
石床另一邊的趙姒眼角滴淚,心中暗道:[曾幾何時,自己和公子也是如此調情啊!自己以後怕也只能活在回憶中了吧!]
臘月二十三,民間傳說是灶王爺上天的日子,也就是小年。這天一早,孫伯彥等人就來了,當郭蓋和李承燁進來看見承煥等人的時候嚇了一跳,承煥戴面具的事孫氏兄妹並沒有告訴二人,想要給二人來個驚喜,不過真正驚喜的怕是郭蓋吧。原來,藍夢司的那張面具本來是給趙姒準備的,那會兒戴只不過和承煥玩耍一下,昨天晚上她就為趙姒戴上了,自己只是略微易了易容,讓熟人認不出來也就是了。趙姒沒想到藍夢司竟如此待她,讓她感動莫名,藍夢司以前也沒做過什麼好事,今次不過舉手之勞就換得趙姒愁眉盡展,她竟然也和趙姒一樣愉快,她人生的轉變怕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吧!
郭蓋撫摸著趙姒的臉,激動的說不出話來,趙姒的心情和先前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道:[公子,奴家臉上的面具是藍小姐給的,你喜歡嗎?]
郭蓋連連點頭,轉首對藍夢司道:[多謝!]郭蓋識貨,知道這面具實在太好了,不是你有銀子就能買得到的,人家把這樣的寶貝送給趙姒,不是一個謝字就能了事的,可郭蓋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承燁拍手道:[皆大歡喜,莫不如是啊!少卿,你重得美人可要記得人家的恩情喲!承煥,不知現在的面皮比你從前如何啊?我聽少卿說你本來的樣貌可是賽過潘安氣死宋玉啊!]
承煥微笑不語,親情友情圍繞的氣氛讓他覺得一切都亮堂了很多,暫時忘卻了面具下那醜陋的容顏。
郭蓋知道藍夢司能把面具給趙姒,多半是衝著承煥的,來到承煥面前,道:[姐夫……!]
承煥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又要囉嗦了,道:[少卿,你再要說什麼我可讓藍姐姐把面具要回來了,咱們之間還用得著這個嗎?]
李承燁在旁道:[少卿就免俗吧!時間差不多了,承煥,你們把衣服換上吧,不然王鴻可要等急了。]
孫伯彥拿過一個包袱,道:[衣服都在裡面,小倩,你不是會梳女真人的髮式嗎!給承煥和藍小姐他們弄好,我們先出去等等。]
整理完畢,承煥拿鏡子照了照變換服裝髮式的自己,雖然他沒見過女真人什麼樣,不過看自己現在的模樣,鐵定跟中原人差十萬八千里了。
當承煥看到換上旗袍的藍夢司和趙姒時,納悶女真人男女服飾的差異怎麼這麼大呢,為什麼藍姐姐她們穿的衣服那麼好看啊?
孫伯彥讓承煥三人走了幾個來回,道:[還像那麼回事,成,我們走吧!小倩,別忘了給藍小姐和趙姒準備的棉袍,這個樣子出去怕是會凍壞的,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兩天特別冷。]
孫伯彥害怕父親孫鏜知道此事,特意在地下繞了個遠道從一座假山的暗門出來,一邊走一邊想,不知道師父這一陣子跑到哪去了,多日不見十分的想念他老人家,同時也有許多疑問要問問他老人家,比如這孫府的地道和密室,看樣子存在不是一天兩天了,早在孫家沒住之前就有了,師父是怎麼知道的呢?
半個多月沒見天日,當承煥走上地面的時候,覺得一切都那麼敞亮,連空氣都香甜幾分。
李承燁往左右一看,道:[王鴻就在後門外,我們不能跟你們過去了,藍姑娘,你是認得王鴻的,一切都有他打點,放心便可。少卿,伯彥,咱們三個還得去裝裝樣子啊!唉!也不知道少卿的父親是怎麼想的,跟曹吉祥結什麼親家啊!弄的少卿像個犯人似的,走到哪裡都帶幾個尾巴,走吧!]
郭蓋歎氣道:[總有他後悔的那一天,姐夫,等你們出城了在城外的高家老店等我,曉姒也在那呢,我今天不到明天一定到。]
承煥和孫伯彥等人告別,藍夢司懷抱趙姒,三人出了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