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寒靈 第一集 第十一章 洗手
    朋舉五十多歲,身材肥胖,一身團花錦袍儼然富翁模樣,此時正坐在太師椅上,閉著眼緊皺雙眉。

    他表面上乃是西北武林大豪,交遊廣闊,凡是西北一帶的武林人士,他不拘門派地位,黑白兩道,均有結交,儼然成為西北武林盟主,但這一切已經風光到頭了,明天他必須得金盆洗手了。他不明白上面為什麼做此決定,自己辦事一向得力,從沒出過差錯,怎麼不聲不響讓自己退居二線了呢,有什麼玄機不成!

    聞聽身後有腳步聲,他稍微動了動,「是文選嗎?」

    沒有動靜,朋舉轉頭一看,嚇的忙站了起來,「屬下不知堂主駕到,請恕罪!」

    站在他面前的是個高大的蒙著面的人。「教主怕你想不開,特意叮囑我來看看。」

    朋舉神態惶恐,「屬下不敢,屬下對教主忠心耿耿,請堂主明查!」

    蒙面人沉吟一聲,「那個老怪物還活著嗎?」

    「是的!」

    「明天事情完了,你帶他一同返回總壇,不得有誤,我會派石健幫你維持這裡的局面,你別擔心,把你調回去是另有任用,不是你有什麼過失!」

    送走那堂主,朋舉不由擦了擦脖子上的汗,長出了一口氣,教主冷酷非常,上個月剛殺了一個舵主,不容他不害怕,聽了堂主的一番話,玄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晚飯開到正廳,這正廳軒敞豁然,平時是作演武廳用的,只因來的客人太多,是以權當客廳招待酒飯,廳上筵開百席,五湖四海的草莽豪傑委實到了不少。

    朋文選一臉興奮,「爹,這位就是連姑娘姐弟,連姑娘武功俊的很呢!」

    漣漪怕人認出是以告訴了他一個假名。

    知子莫若父,朋舉看兒子的神情就知道他喜歡上了這姑娘,見漣漪雖然年紀不大,且面生的很,但確實美絕人寰,所以滿面堆笑,「朋某私事,竟勞動連姑娘姐弟,實是過意不去!」

    漣漪也還足了禮數,「前輩言重了,我等是武林末學,久聞前輩風采照人。威名遠播,此番前來,實是有幸。」

    「哪裡,哪裡,都是江湖朋友抬愛,薄有虛名,實是汗顏,連姑娘既然來了,就多住些日子,把這當自己的家好了。」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

    朋文選也是下足了功夫,「連姑娘請隨我到客房安歇。」將二人請到一套精美的套房中。

    承煥奔波了一天,也倦極了,和漣漪咕咕呱呱說笑一陣,不知不覺眼皮發沉,業已酣然入夢了。

    漣漪為他蓋好被子,便盤膝打坐,調息行功。

    調息一陣,耳聽得承煥均勻的呼吸,自己反倒心思煩亂,欲靜不能。

    望見承煥一頭黑髮披於枕畔,明亮的面孔猶如柔弱無助的赤子,心中不勝憐愛。

    忽然想到,自己得罪通天教,恐怕也牽累他遭池魚之殃,害他送命;轉念又想,他孤身一人,年齡尚稚,全無心機,如沒自己定會過的清苦無趣。

    想著想著,來到床前,悄立半晌,注視著承煥熟睡的憨樣,覺得心都已融化了。

    她到此時心還是異常矛盾的,因為她擺不正自己的心態,心底裡對這份畸情有著恐懼。

    忽聽承煥囈語喃喃,「姐姐,我好喜歡你!」

    漣漪不由想起古人一句詩,「身無彩翼雙飛鳳,心有靈犀一點通。」不禁癡了。

    承煥忽然失聲道:「姐姐,你別走,別走!」氣息急促,汗水淫淫,雙手在胸前交扭不停,神態痛苦。

    漣漪知道他做噩夢,忙伸手將他兩手扳開。

    承煥被她一動,醒了過來,驚愕道:「姐姐,我做了個可怕的夢,夢見你不要我了,獨自走了,我好怕!」

    漣漪當他是無家可歸,遭人拋棄的流浪兒,心中酸楚,女人與生俱來的母性頓萌,不禁將他的頭抱在懷裡,「弟弟乖,姐姐要你,姐姐疼你,一輩子都疼你!」真如慈愛的母親撫慰著受了委屈的孩子。

    承煥被她摟在懷裡,頭枕著她軟玉溫香的胸膛,倍感溫馨,手便不安分起來。

    「喂,這可是人家的客舍,可別亂來!」

    嘴上雖推卻卻只覺渾身酥軟,柔情大作,順勢往雲床上一躺,秀眸緊閉,享受著只可意會的人倫之樂。

    二人狂歡甚久,酣暢淋漓,東方泛白,兩人猶引臂替枕,情話綿綿,說不盡的恩愛。

    聽得門外有人聲響動,才起身收拾狼籍。

    ※※※

    辰牌時分,便有下人請他們去觀禮。

    這一日來的人又添了許多,人聲鼎沸,嘈雜不堪。

    一切如儀而行。朋舉歸隱,見證的人也得過的去,堂前三張椅子上坐著三個人。

    頭一個童顏鶴髮,頗有些仙風道骨,乃是崆峒派的高手「八臂神劍」冷風。

    中間一位又高又大年約五旬,雙眼開合間顯得炯炯有神,正是潼南鏢局的局主芮大豐。

    最後一位有些特別,一身錦衣華服,面目俊朗,只有三十餘歲,一干江湖人竟都不認得他,不曉得他憑什麼能做見證人的位子。

    朋舉自屏風內出來,一擺手,大廳中頓時安靜下來。

    稍微咳了一聲,「朋某人小事竟勞動這麼多武林同道,實在過意不去,想我行走江湖三十餘年,多得在座各位抬愛,才有此薄名,在這裡多謝各位英雄,」說著一揖到地。「花無百日紅,俗話也說長江後浪推前浪,有我們這些老骨頭在,把他們的鋒芒都掩住了,作為前輩實該讓他們有更多歷練的機會,江湖是年輕人的江湖嘛!」

    下面掌聲不斷,都盛讚朋舉為人果然有俠者風範。

    朋舉又說了些場面話。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高聲喊喝:「吉時到!」

    兩個下人抬來一個碩大的金盆,裡面盛了半下的水,朋舉走到盆前,挽起衣袖,就要金盆洗手。

    忽聽「砰!砰」幾聲,接著便是人受傷的慘叫聲,雜沓的腳步聲。

    眾人俱是愕然,齊向廳外望去,心下均感匪夷所思,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到這來撒野。

    大廳門口赫然闖進一人,此人黑盔黑甲,一身戎裝官服,虎背熊腰,滿面煞氣,身後還跟著十餘名軍漢。

    朋舉與座上的錦衣男子面面相覷,「這是怎麼回事?」他低聲問。

    錦衣漢子也是一臉疑惑,搖了搖頭。

    黑衣人雙目一翻,精光四射,雙手一抱揖冷聲道:「本座奉命緝拿欽犯朋舉,識相的別趟混水。」他運足內力發聲,震的大廳嗡嗡作響,竟欲炫耀內力懾服眾人。

    廳中眾人果然駭異非凡,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黑衣人這般亮相,大家面面相覷,不知官府中何時冒出這麼一位好手。

    廳中群雄遍及四海,不乏高手,但均是在江湖上有名有號的人物,竟爾無一人知道此人的來歷。

    但這些人泰半與朋舉有些瓜葛,江湖中人最講究恩怨分明,「睚眥之仇必報,一飯之恩必嘗。」是以黑衣人話音未落,便有一人勃然而起,朝指大罵,「放你娘的狗臭屁,朝廷鷹犬也配到這耀武揚威,若非今日是朋大哥的日子,早將你們的腦袋扭下來當球踢,趁早給朋大哥磕頭賠罪,滾出去才是正理!」

    黑衣人不怒反笑,「原來是芮局主,難怪如此囂張,今日你也不必走了。」

    芮大豐施施然走出,「在下好生怕怕,可惜這件東西不怕!」嗖的一聲自腰間摯出縮膛槍來。

    眾人哄堂大笑,熟知內情的人均知:芮大豐與朋舉乃是同鄉,有過命的交情,雖則後來一人成為武林大豪,威鎮一方;另一人濟身鏢行,成為局主,但這份交情絲毫未減,此時見人來尋朋舉的晦氣,難免氣惱,為朋舉打前陣。

    黑衣人驀地臉上彤雲密佈,但旋即平復如初,嘿嘿一笑,「這好辦,我會讓它怕的。」

    芮大豐縮膛槍抖的筆直,攢心便刺。

    黑衣人負手背後,洋洋不睬,他身後閃出一個提刀武士,橫在黑衣人面前。

    芮大豐這一槍本是虛招,旨在誘敵出手,窺其虛實,瞅準了空擋,再行突下殺手,是以槍尖顫動。

    見他大咧咧的樣子竟由手下架樑,怒從心起,力貫右臂,變虛為實,槍尖雷霆一擊刺向武士檀中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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