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朱傳九眉頭一皺,突然覺得心裡有些煩躁。
浸豬籠!浸豬籠!自從她認識周李氏之後,就經常聽到這三個字。以前她還覺得這挺有趣的,這種本來在中國古代用在女人身上的一種刑罰,現在居然用在了男人身上,她覺得這是因果循環!在女人沒有權利的時代,女人只能任人宰割,而當男人同樣沒有權利時,他們的命運也和女人一樣,只能任人欺辱,這是報應!
可是當她看到周李氏時,感覺又不一樣了。看到他那柔弱的樣子,她彷彿看到了一個飽受世人欺負的女人,心裡生不起半點覺得他活該的想法,反而對中國古代女人那種沒有人權的生活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如果她不是穿越到女尊國,而是穿越到一個男尊女卑的世界,那麼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的規矩束縛著她啊?光想想她就想把那些規矩統統踩在腳底下!
事實上,若是她真的遇到一個飽受禮教折磨的古代女人,她也不會這麼平靜地去同情她,而是會臭罵她一頓,告訴她怎麼對這個不公平的世界進行反抗!可是她不能這對周李氏,因為在女尊國生活了這麼長時間,朱傳九已經深深的明白,要想這些已經被洗過腦的男人明白男權這個東西並不是很容易的。
就拿現在來說,沒有女人支持這個男權運動,所有的一切都是枉費。帝后帶領全國男子企圖鬧男權,結果只會讓男人的日子更難過!
就像二嫂說的,現在的情勢已經變成了強烈打壓了。本來還沒有達到浸豬籠這種程度的事,卻因為鬧男權,讓束縛男人的規矩更嚴厲了。
本來作為一個女人,她不應該站在男人的角度考慮問題,也對於男人企圖高高在上那種情況很反感,可是這動不動就浸豬籠也太嚴重了些……好吧!她承認,這是因為這種刑罰涉及到了周李氏,所以她才會這麼煩躁的!可是能不能避免呢?
如果以後,她和周李氏的事真的曝光了,她能不能保護他呢?
想到這些,朱傳九忽然有種沉重的感覺,彷彿這些禮教規矩壓迫的不是那些男人,而是她!
夏景天見朱傳九被她說的沒有吭聲,還一臉不甘心不服氣的表情,知道自己的一面之詞還沒有辦法讓她相信這個世界的殘酷,不禁歎了一口氣,把桌上的酒一飲而乾,喊道:「掌櫃的,結賬!」
這天正好是二十九,還有一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因為天氣寒冷又加上快過年了,街上的行人只有那麼稀稀拉拉的幾個,民居裡時不時飄過一陣食物的香氣,讓人忍不住直言口水。這是各家都在準備過年的特有食物呢。
朱傳九在酒館裡結完了賬,還疑惑二嫂一眨眼的功夫跑哪裡去了呢,結果走到大街上一看,不知道夏景天在哪裡找到一輛馬車,坐在車轅上和那趕車的大娘閒聊著就過來了。
「小姑子!上車!今天二嫂我就帶你出去見識一番!」夏景天衝著還在發愣的朱傳九招呼道。
青縣城外,那條繞城而過的青河此刻已經結上了薄薄的冰,沿河望去,看起來平靜無波。然而,在青河一處偏遠的地方,岸邊居然圍滿了不少人,似乎在河邊舉行著什麼儀式。
夏景天讓朱傳九坐車,就是為了向這處地方趕。
一路上,夏景天神色嚴肅,什麼都沒有說,那趕車的大娘也是個話不多的人,朱傳九儘管心裡疑惑,可是卻也有中隱隱的猜測,二嫂這是想用事實向她說明什麼。
馬車壓在凍硬了的地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在經過河邊的一處小樹林時,朱傳九發現裡面有個人影鬼鬼祟祟的,仔細一看,才看清是個年輕女人。那女人看到朱傳九她們的馬車,連忙像做賊似的躲到了樹後,似乎不想讓人發現她。
朱傳九看到這行為詭異的女人,不禁眉頭一皺,不知道她搞什麼鬼。幸好馬車很快就過了這片樹林,否則,朱傳九非把她就出來問一問不可!這大冷天的一個人在荒郊野外,要說她沒打什麼壞主意,誰也不會信!
很快,朱傳九就看到在青河的一處岸邊起碼有上百人圍在那裡,似乎在看什麼熱鬧,中間還有一個身穿路上的中年女人在大聲說話,引得周圍的人一陣陣叫好。
看到那些人,朱傳九就知道二嫂帶她要去的地方應該就是那裡了,還沒等馬車過去,她就忍不住好奇了:「二嫂,她們在幹什麼?」這種時候不是都應該在家準備過年嗎?怎麼還有人會這種人天聚集在這裡?
「浸豬籠!」
「什麼?!」
「你不是不知道你那事要是被人發現了會有什麼結局嗎?二嫂我就是帶你來看看的。」說著夏景天徑直下了馬車,向那些圍觀的人群走去。
「二嫂!等等我!」朱傳九連忙付了車錢,跳下車跟著跑過去。她此刻心裡有些亂,這浸豬籠不是還是一個嘴裡說說的話題嗎?怎麼一下子變成了正在發生的事兒呢?
她現在距離那群人還有些遠,看不到哪裡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她隱隱聽得到那中間的那個大嗓門女人在說著什麼「這種男人……」「恥辱」的內容,知道二嫂沒有騙她,這裡是真的在浸豬籠!
朱傳九跟著夏景天鑽進人群中,擠到裡面一看,只見人群中有一圈環行空地,那身穿儒衫的中年女人就站在中間,她一邊說著一些書本裡德禮教道德,一邊指著旁邊癱倒在地上的男子大罵,在她身後不遠處還有一個拄著枴杖的老婦人,看起來頗有威嚴,在她兩邊更是站了好幾個身形高大的女人,都是一副極為冷漠的表情。周圍那些圍觀的人群中,有男有女,女人聽了那中年男人的話,都是一臉鄙夷,而那些男子卻是面帶羞憤之色,低頭不語,似乎那中年女人罵的對象就是他們一樣,時不時的抬眼瞪著那個被罵的男子,都在心底裡仇視著他!
朱傳九聽了半天,總算明白了大概。
原來這些人都是住在這青河沿岸的村民,那個被儒衫女人指著罵的男子是附近一個村子裡的鰥夫,妻主去世了多年,終於忍受不住閨中寂寞,和鄰村一個窮酸的書生有了苟且之事。被人發現之後,就被報到了這個村子裡的族長那裡,於是就有了浸豬籠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