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誤闖誤撞,跌跌撞撞的不知道跑了多長時間,不知道跑進了什麼地方,全身已經沒有一絲力氣了,而眼前依然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我晚上本來就沒有吃飯,再加上這一路狂奔消耗的體力,摻雜著身體上那傷痕纍纍的痛楚,再感受著四周將我緊緊吞裹的濃黑夜色,我徹底失去了意志,癱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對著遙遠的地方悲鳴道:商詩姐,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我不能及時將你所受到的痛苦解除,請你諒解我吧!
我躺著休息了會,再回頭望了一下,也是蒼茫廣闊的一片黑暗,商詩的那棟大別墅,早已不知道是在什麼遙遠的地方了,我要退回去,也基本不可能了!
沒有辦法,今晚只能在這裡過夜了,等著明天天亮,再循路回去吧。
我心念及此,放棄了所有的想法,安靜地躺著,仰頭辨認著黑暗裡天空的顏色。默默地為商詩進行著祈禱。
我對空無語、靜思默念,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突然聽到不遠處似乎有「嗖」的一聲響動,我大吃一驚,猛然翻身坐起,瞪圓了眼珠看向前方,我這一看,頓時眼珠子都要驚爆出來了,只見在前方,黑暗中也不知道是在前方多遠,竟然隱約有一絲光亮閃過,而且在那一閃即逝的模糊光影裡,好像還有一個灰暗的影子隨之一起隱沒了,感覺那影子十分嬌小,莫非是什麼小動物不成?我眨了眨眼睛,確信自己的眼睛沒有晦澀的感覺,因此,剛才所見應該不是看花了眼?在這樣幽深偏遠的叢林裡,斷然不可能住著人,所以也只能認為那是動物了!
我便埋頭繼續躺下,不再管它。可是我剛躺下,還沒開始發愣呢,突然我感覺有個東西在觸弄我的右手心,我大驚,慌忙一甩手,猛然從地上跳了起來,就好像突然被蛇咬了一樣,我下意識地舉起手掌到眼前,但是濃郁的黑暗中我根本不可能看見,不過卻沒有疼痛或者流血的感覺,應該不是被蛇咬了。也許是被地上的什麼小草拂到手心了吧,我放下心來,就將手掌垂了下去,然而讓我驚詫的是,我的手掌剛自然垂到腰際,那個東西又沿著我的腿一點一點地探摸上來,嚇得我毛骨悚然,身體頓時僵了,一動也動不了,不過我還有殘存的意識,感覺到那個東西硬硬的倒不像蛇等軟體動物,讓我好生驚詫的是,它探著探著就又伸進了我的手心,好像我手心裡有甘甜的蜂蜜在吸引著它一樣,我心想,反正也被它纏上了,乾脆孤注一擲,我倒要看看是什麼玩意這麼喜歡我的手心。
於是我大著膽子握了一下,這一握讓我大感驚愕,硬硬的粗糙的上邊還有小枝椏的殘端,那可不就是一根剛才還擦得我頭破血流的樹枝嘛?這樹枝怎麼自己還會動呢?
正在我疑惑不解的時候,更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那個樹枝竟然產生了一股往前牽拉的力量,我大吃一驚,本想撒手,可腦子裡突然之間電光石火地產生了一個讓我自己都瞠目結舌的想法:那根樹枝是想給我帶路!
我的老天,佛爺,菩薩們,天下有這等奇事?難道真應了如來佛頭那句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李智一生行善、體察民苦終於感動了上蒼,在我落難的時候,派出它的使者來幫助我了?
不管情況怎麼樣吧,與其被困在這裡可能被落入虎狼之口,還不如姑且跟隨它一試,意念及此,當下不再猶豫,晃動身形,甩開大步,緊握著那根枝條,悄悄跟隨上去,那根枝條看來真是給我引路的,它帶著我七拐八彎,我除了偶爾被伸出路面太長的枝杈輕掃之外,當真再沒受到任何傷害。這層巒疊嶂裡的地勢看來真是複雜,枝條引著我起起伏伏,忽上忽下的,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突然就感覺一直在往上走,走著走著,也不知道有多長時間,前方突然驚現亮光,隱約模糊、星星點點,橫亙在遙遠的山腳下,雖然只是依稀可辨,但在這巨大的黑暗包繞下卻在釋放出無盡的光明,給被黑夜裡各種惡魔纏繞的人們突然就帶來了生命的希望。我仔細了望了一會,逐漸就意識到了,那就是商詩的的大別墅,我出門的時候將庭院裡的燈光全都打開了,所以它們的光芒集中起來還是將蒼茫的黑夜刺破了一個窟窿。
果然,見到這些光亮以後,那根樹枝轉而向下,又引導著我繼續前行,方向已經很明朗,就是朝向商詩的那棟大別墅。
往下的路似乎沒有多少坎坷,又或者是因為有神明的引路人在指引我前行,道路不再彎曲,腳下也很平坦,沒有經歷多少磨難,最終當前方遙遠的燈光已經清晰可辨,並且已經能隱隱看到那棟別墅的輪廓的時候,樹枝突然停止,然後我驟然感覺到前方的牽引力消散,很顯然,神明已經將我領到了目的地,他的任務完成了,他要離開了。
我周圍仍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郁黑暗,我不知道該衝著哪個方向動情地喊道:「你是誰?為什麼要幫我?非常感謝你的幫助!」
但是,除了我的聲音在山凹裡幽鳴迴旋之外,沒有任何迴響。神明引路人似乎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空氣中漫無蹤影。
我搖頭歎息了一下,對著遙遠的山谷再拖長聲音大聲喊了一聲:「謝…謝…你…!」
然後,在暗夜死寂的山凹裡激發出來的沉悶的迴響聲中,我撒腿奔向了光明。
我回到衛生間的鏡子面前端詳了一會,才發現自己面部已經是紅橙黃綠、奼紫嫣紅了!我回到睡房裡輾轉反側了一會,最後因為實在太困乏了,就迷糊著睡了過去。
經歷過突如其來的情緒爆發、森林夜奔的折磨、沉靜睡眠的安撫之後,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我已經基本恢復了冷靜。我開始想,意氣用事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如果商詩知道了我昨晚的表現,她或許會有一定的感動,但是她一定會從骨子裡瞧不起我,一個只會宣洩情緒卻面對災難束手無策反而做出那麼荒唐舉動的人,又怎麼值得她托付自己的終身幸福呢?我必須動用我的智慧去幫助她,獲得她的信任,從而徹底撼動她的芳心!
那麼當務之急,是要盡快見到她,瞭解事情原委,然後才能找出破綻,有針對性地各個擊破。否則一團迷霧,瞎子抓瞎一樣,當然於事無補。
趙警官那樣的人,我瞭解他們的本性,通過向他乾巴巴地求情想獲得幫助,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昨晚我聲淚俱下乞求他,那完全是自己在驚慌失措中的一種本能反應,現在想來很可笑。
我必須給他好處,而且好處還必須足夠誘人。那什麼樣的好處能夠打動這位人民警察呢?我低頭冥思苦想了一會,腦子裡將我和趙警官那有限的幾次接觸場景象放電影一般過了一遍,然後我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因為我想起了那次我打電話想向他詢問有關商詩的家庭情況時的情景,那時他就是在聲色場所裡接的電話,而且還美其名曰緩解工作壓力,由此可見,他一定是非常嗜好這一口的人民警察,那這可就給了我有乘之機,天下之大,最牛B最高檔的聲色場所莫過於天上人間了,我想,像趙警官這樣的低級別警員,即便有人請他們玩樂,也斷然不會被請到天上人間去,而憑國家發給他們的那像我一樣可憐的銀餉,估計他也不會具備那種敢於為了一響貪歡而斷了自己生計的英雄氣概,所以只要我願意花大價錢請他去天上人間遊玩,這事情哪還有辦不了的?哎,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沒有辦法了,想不到我堂堂李智也淪落到了要做蒼蠅的地步!為了心愛的女人,我真地是可以做到無恥了!
各位看官可能要存疑了,你一個一窮二白的小破醫生難道就有實力請人家去天上人間逛蕩?
不瞞您說,這個問題是最首先浮上我腦海裡想來困擾我的,不過我只是略微一轉念,將嘴角輕輕一撇,就輕鬆化解掉了這個難題。要在以往,這對我是個通天困難,可現在我是誰,我是堂堂天高集團公司的代總經理,開支出這麼一筆錢,那還不是易如反掌?雖然這錢不是用於正道,但也是為了營救商詩,我想,商詩將來應該不會太過責怪我的!即便她要責怪我,我也認了!
要說,那時我真地很幼稚,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為情所困終至意亂情迷亂了方寸,還是因為自己一直學醫一心向善根本不懂世事想問題做事情全憑人倫。總之,由於我對事情的估計過於簡單,沒有做好這方面的心理準備,或者說,沒有從這方面去進行嘔心瀝血的探索,終至自己方寸大亂,進而導致最終的曲終人散、蕩氣迴腸!
想通了上邊那些道道之後,我心情慢慢就變得輕鬆起來,我先給科主任打了個電話,通話的時候我故意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說我今天生病了,需要請假一天。我在病房一向表現辛勤敬業,因此自然也沒有引起科主任懷疑,他表示了幾聲關切之後就同意了我的假。然後我又打電話給胡醫生,讓他辛苦點幫著王征一起照料照料我主管的病人,胡醫生也爽快地答應了。最後,我給華浩打了個電話,讓他向醫務處管請假的工作人員備個案。他很關切地問我,被我敷衍幾句應付了過去。
沒有了後顧之憂,我開始了行動。
我再次嘗試著給冷欣月打電話,沒想到電話竟然通了,我欣喜異常地等了幾妙鍾後,冷欣月接通了電話。
還沒等她說話,我就先聲奪人道:「你這個小丫頭啊,昨天晚上幹嘛關機,真是快被你害死了!你快開車過來接我,就在商詩姐家裡!」
讓我奇怪的是,冷欣月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機靈,我聽到的是一片靜默的氣息。
我大惑,急聲道:「欣月,你怎麼啦?怎麼不說話?」
然後我聽到那邊先是一聲輕輕的幽歎,她才終於說話了:「李醫生,商姐被抓起來了,你知道嗎?」
哦,看來她也知道這事了,她消息還挺靈敏的,不過也是,派出所將商詩拘留,自然會通知當事人所在單位的,這也沒什麼奇怪的。
知道了她只是因為商詩被拘留而憂傷,我也就放下心來,於是故做輕鬆地說:「哦,我知道,我是從派出所的趙警官那裡知道這事的,我現在就是想過去和你一起商量對策!你快開車過來接我!」
不料冷欣月卻淒然說道:「哎,你還是別過來了,可能會有麻煩!」
我大吃一驚,聲音發顫道:「麻煩?什麼麻煩?出什麼事了嗎?」
冷欣月悲歎道:「我正在協助警方清查公司帳目,他們懷疑我們涉嫌非法轉移財產,你這個才上任幾天的代總經理出現了,能不惹一身麻煩嗎?」
我驚訝得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冷欣月在那邊安慰我道:「你先別著急,現在正在風口浪尖,你還是回醫院好好做醫生,等避過這個風頭可能就好了!」
我恢復了一點鎮靜,便急聲問道:「欣月,你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冷欣月聲音也開始變急了:「好了,現在我不方便跟你通話,他們叫我了,你多保重吧!」
說完就有要掛電話的傾向,我心下大急,連忙大喊道:「欣月,你先別掛,多的話我也不說了,我現在急需一筆錢,你能從公司給我開出來嗎?」
冷欣月惶急道:「公司帳戶都被凍結了,現在公司的每一筆支出都要經過警方派駐的工作小組的嚴格審查,哪裡還開得錢出來!不行了,真地不能跟你說了,對了,你在那大山裡出不來了吧,你打王師傅的電話,他那邊應該還沒受影響!」
然後,冷欣月匆急地將王師傅的電話快速說了一遍之後,就決然掛斷了手機。
我的驚慌瞬間溢滿了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