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這幾十年中,能夠平遼就是最大的功績,也同時能夠證明施政策略的對錯。我帶領京軍親征將女真人平定,已然證明我的政策可行,我就是要用平遼來帶領大明往我設計的方向前進。這許直卻認為我的做法還是不妥,這種睜眼說白話讓我心裡隱隱生出怒氣,臉反而平靜了下來道:
「朕有什麼不妥,你倒說說看!」
到了這個時候,許直豁出去了,臉脹得通紅道:「那微臣就直言了,皇登基之後雖然內剪閹黨,外平女真,但卻非皇一己之力,皇固然天資英縱,但亦靠眾朝廷大臣凜然正氣不畏權閹,是以一呼百應,閹黨煙消雲散。平遼中諸位大臣皆先帝簡拔,如孫承宗、袁崇煥天啟年間已督師遼東,滿桂、祖大壽、趙率教乃其麾下大將,只因閹黨為亂以致人事更替。皇將他們官復原職亦是遵循先帝舊制。是以大明中興只須遵守祖宗舊制,不必紛更。皇一意改革,卻有山東之亂,黃道周巡撫河南,滿省學子皆哭,扶立朵顏卻成虎狼之勢,南解海運卻是尾大不掉,許直雖為小臣,但見眾大臣附和皇本末倒置,是以不得不言!」
好傢伙,一席話說得我這個皇帝登基十年,一點功勞都沒有了!剪除魏忠賢靠大臣,平遼的功勞還落在天啟帝身。許直仍舊是站在下邊,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下頭的大臣什麼表情都有,更多的是作壁觀看我怎麼處理這個膽大妄為的許直。
「你的意思是朕不改制,這女真仍舊可以平復?!」
「正是!」
「哈哈」我仰頭一聲長笑道:「想不到朕御極十年,這沽名釣譽之風還未剎盡,爾不過七品小吏怎知朝廷大事,難不成朕親帥十萬雄獅平定遼東之功會因你一言抹殺?!各位九卿大臣,許直的說法你們怎麼看?」
關於皇的功勞,錢龍錫作為最資深的內閣大臣心裡當然明白。事實沒有皇的高瞻遠矚,現在大明朝政已經敗壞的不知成這麼樣子了。當時九邊欠餉長達一年,士兵嘩變就迫在眉睫,內亂一生便是大廈將傾。這些錢都是皇自己拿出來的,但內庫總有一天會空,其後田賦、駐兵、海運無一不是為了解決大明財政問題,扶立朵顏是為了遏制女真,這些決策錢龍錫都是經歷過的,而且從目前來看都取得了相應的效果。
重建京軍更是不用多說,女真最後還是靠京軍平定的,崇禎元年京軍十二萬額度,結果只有六萬人在,能夠操練的只有一萬人。萬曆末年到天啟七年都整頓不了,若不是皇親自坐鎮,那些京軍裡的勳功子弟哪有這麼好相與。重建後的京軍不僅平定了遼東而且還保證了京師對地方的震懾。
許直雖然是言官,但這話說得有失公允。錢龍錫見皇面色不善,又恐皇一怒之下將許直拖出去斬了!錢龍錫又想起那天老南居益跟自己說的一番話,這許直的話雖然無理,但也代表了一部分臣僚的心思。這許直是自己出來說的,還是給別人推出來探路的棋子呢?錢龍錫身為首輔,不想此事鬧大,首先站出來道:
「皇,這許直言語雖狂亂了點,但他本是吏科給事中,糾察審核是其分內之事,出言是在於盡責。善言則采之,謬誤則去之,亦是朝廷設置六科之本意。」
我點了點頭,錢龍錫的意思很明白,言官們最喜歡用特異的言論來搏出位,他們說話對就採納,不對就不用放在心,跟他們較勁無異於讓他們出名。
我正想揮退許直,誰知道這許直不領情,昂然道:「小臣所言句句屬實,何來狂亂?!小
臣還要彈劾首輔錢龍錫,身為首輔不持正議,阿附皇,縱使皇率性而為。今國家方寧,皇又想西進烏斯藏,北吞蒙古,如此兵禍連連,百姓如何安生。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為之。且兵戰之道難以料勝負,此兩處皆絕荒之地,強行用兵數十萬,糧餉數千萬,所得能有幾何?是以佔之無益!太祖以開國之強勢尚且不能吞此二地,此時太倉已空,諸事待興,皇何以支撐?!小臣雖陋知,也明息兵,養民方是正道。」
許直又是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大段,順帶著將錢龍錫也繞了進去。錢龍錫此時的臉色不好看,原本他說那番話是兩邊都維護,給皇一個台階下,讓許直免於受罰,不想此人不知好歹,竟一個勁的跟皇磕了。這個時候錢龍錫也不好說話了,溫體仁雖然想插話,可也顧忌不少,這許直如此大膽拂逆皇,擺明了是不要小命。這樣的事情在萬曆年紀發生過很多回,往往出頭幫皇的臣子很容易給攀咬到。溫體仁自己的底子可不是很乾淨,只好縮著腦袋躲在一邊,跟他抱有同樣想法的大有人在,想出頭又沒膽!
我聽著許直的話,心裡有些不對味了。進攻烏斯藏跟吞併蒙古的事情我似乎只跟幾個心腹大臣說過,而且這些計劃還在佈局當中,這個許直怎麼就知道呢?!難道是我親信的大臣裡邊有人洩露了出去,還是這許直見識了得,也看破了這點!不,如果許直真的有這麼聰明,只怕就不會作這個出頭鳥!
文震孟啊文震孟,想不到你死了後還給我留下一個學生來唱反調!我該怎麼處置他呢?殺了嘛?我登基之後是極少殺臣子的,何況以言問斬不是明君所為;放了他呢,就會讓後來人肆無忌憚,胡亂詆毀朝政,這樣不利於統一人心。
我環視了殿下眾大臣一圈後,心裡有了主意,沉聲道:「朕之是非功過自有後世人評說,今日許直大放闕言,朕本擬懲戒,但此法不足以讓他明白,也無法讓眾臣子心服,所以朕有了個主意。許直方才不是彈劾錢首輔嘛?現在內閣中舍人還差一個職位,許直你就調任中舍人,專司錢首輔的文奏折!」
在殿中的大臣沒有想到皇會這樣處置,這個旨意可以說處罰也可以說沒有處罰,沒有處罰是因為這中舍人是從七品,給事中也是從七品,這樣算是平遷!說有處罰的是,這中科的舍人是分兩殿兩房的,文華殿跟武英殿的中舍人是由進士中挑選,掌旨撰寫旨意、冊寶、籍等事,容易跟皇接觸,仕途雖然比不翰林院的編修們,但也容易外遷科道。而內閣誥敕、制敕兩房中則是從監生、生儒、布衣中挑選來的,只是負責奏折文的堪合寫。進士哪有進兩房的,所以這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懲罰!
「皇,如此設置只怕不妥!」出來反對的是錢龍錫。
「錢愛卿,有什麼意見?」
錢龍錫趕緊解釋道:「老臣的意思是皇將許直調入中科並無不妥,只是專司老臣,這這不太妥當,內閣不設屬官!」
大明開國取消了宰相一職,從而保證了皇權的威信。雖然內閣首輔在私下大家也會稱呼為閣相,但卻不是真正意義的宰相了。皇如果讓首輔重設屬官,那麼開了這個先例以後就會重蹈舊制。錢龍錫斷然不敢第一個吃螃蟹,所以出言反對!
「呵呵,錢愛卿不用擔心,這中舍人一職本就是輔助內閣處理雜務,只是在細節未免不心,朕暫時提許直給你,就是讓他明白一下大明朝政之艱難,其後朕再將他調
出去。以後嘛,內閣大臣都是要配個專職的舍人,用以幫大臣處理雜務、跑跑腿,這樣你們也不用這麼辛苦。至於這舍人來源,內閣事關機密,朕看就從內官派出,這樣大家都放心點!」
這種折中的提法讓眾大臣眼前一亮,而且這個辦法也不是沒有先例可循,以前中舍人也是由內官擔任的。現在皇這麼說,許直更是漲紅了臉,原來說跟監生、布衣同列已經很沒面子了,現在還跟閹人一起,士可殺不可辱,許直剛要開口,我就攔住他道:
「怎麼你不樂意調到中科?你就不想看看到底誰人對錯?朕還想靠你來說服天下人!」
被我一激,許直的生意氣就出來了:「那微臣就去中科!」
「好了,那等你證明你對了朕再來採納你的奏議,今日巡撫之事就這麼定了,吏部發公文任命,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