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們還在忙,他卻走來走去地沒啥事做。想走,又沒走,想再盯會兒,畢竟老闆出了錢,他是老闆下面管事的,他的職責就是監督民工幹活。
腰間的電話不停在響,朋友在催他過去,早就約好的。其實今天工地上也沒啥大事,走開也無所謂,就地上那點兒活,過會兒還有個組長來*,他都安排好了。
他站了會兒,發覺有些渴,便去旁邊的便利店買水喝。買水時,他想起了工地上的幾個民工,就多拿了幾瓶,反正也不貴。而且,給民工買可以報銷,順帶把自己喝的這瓶也報了。
民工正忙,汗水辟里啪啦地往下掉,也沒注意,一抬頭就看見他拿了幾瓶水走來。他一瓶一瓶地遞給每一位民工。笨拙的民工還沒學會說謝,只雙手作著揖,張了張乾澀的嘴,剛想說什麼,他擺了下手,說,啥也不用說了,你們給我好好幹就成。民工們就直點頭,擰開瓶蓋喝了口水,忙放下,又動起手裡的活來。他點著頭說,我先走了,待會兒組長會來,你們好好幹,別偷懶啊。民工們都抬起頭,朝他點頭,讓他放心。
他走遠些時,回頭,看見他們彎著腰似乎有使不完的勁,他點點頭,就加快步子匆匆跑開了。
以後又見過這幾個民工幾次,民工很善意地在朝他笑,他也沒在意,民工嘛,無足輕重。而且,那會兒,他是老闆的親信,高傲自大得不得了,從來不會把那些髒兮兮的民工放眼裡。他只覺得民工嘛,外面多了,一抓一大把,像螞蟻一樣多。
跟著老闆做了幾年,慢慢地他自己就在外面接了點兒私活,賺了點兒錢。等賺得多了,他就離開了老闆,還一併帶走了在老闆那兒截留下來的資源。
走出老闆的天空,他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裡翱翔。做了幾個小的工程項目,他感覺做順了手,就放手去搞些大的。
沒想到,一個大項目突遭意外,前期上百萬的投入血本無歸,他積累了幾年的積蓄一掃而光,他成了窮光蛋。沒了錢,他無奈地*在城市的邊緣。昔日一起稱兄道弟的朋友們一個一個都遠離了他,被逼無奈,他只好去找從前的老闆。他認為老闆的江山很大一部分是靠他給打下的,他覺得老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一定會拉他一把的。
老闆冷笑著看他,他懇求老闆借給他些錢,他手上還有些小項目願意和老闆合夥去做。
他甚至承諾自己只要那些項目利潤的五分之一。
老闆卻還是不動聲色,只一味地冷笑。
老闆踢了踢在腿間跑來跑去的那條狗,說,你說這狗,能和我談條件嗎?
他受了侮辱,滿臉漲得通紅,一言不發就退出了老闆的辦公室。
走出好遠時,他聽見背後有人叫他,聽著卻不像是老闆。
他回了頭,卻只看見幾個民工,揮著手朝他跑來。
他苦笑,真是虎落平陽啊,他難堪地看著他們朝他走來……
走到近前,有一個民工怯生生地問他,你是不是有項目,卻沒人去做?
他點頭。
民工說,我們幫你去做吧。
他苦笑,說,可我沒錢,雇不起你們。
民工們相視一笑,說,先干吧,錢等你有了再給,我們信你。
他苦笑,說,你們憑什麼信我呢。我沒騙你們,真沒錢。
民工們哈哈大笑起來,張著乾澀的嘴,說,就憑你給我們買礦泉水,就信你。
他滿臉不解,疑惑著說,一瓶礦泉水,就值得你們信了?
民工們不做聲了,他從民工的眼中探知了一切,他忽然感受到濃濃的溫暖縈繞心間。
靠著這批民工,他完成了那個小項目。他接著又做了幾個項目,賺了錢,他要加倍發民工工資,他們卻搖頭,只說,你已經給我們水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