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滾遠了 正文 小幸福
    「呯嗙」一聲,碗摔碎的聲音。

    「……第十七隻。」平日裡連穿雲谷進了幾隻蚊子都只差沒記在帳上的蕭笑生悶悶地數著,浪費可恥啊,偏偏他自家出產了個敗家女不說,現在又附送個精光黨,還是個品質嚴重不良的!早知道這樣,他就該在家裡備一套劣制瓷碗,摔了也不心疼,現在……嗚,他的限量版青花瓷碗啊!

    精光黨獨孤岸小朋友要從穿衣穿鞋,用筷吃飯這樣基本的日常行為學起。看似簡單的舉筷,他卻怎麼也捏不好,每次想吃什麼菜,五根手指緊握筷子直接用戳的,這不,剛才力道沒控制好,圓溜溜的丸子被戳得直接飛往對面蕭笑生的臉上,蕭笑生面無表情地用筷子直接夾住那顆意圖投奔自由的丸子,然後面無表情地放進嘴裡嚼啊嚼啊,最後面無表情地吞掉,發表了一下感想:「下次找個厲害點兒的暗器。」

    獨孤岸嘟著嘴放棄了丸子,轉戰米飯。沒想到那碗上彷彿塗了一層油一般,怎麼拿都滑溜溜的,但是看著兮兮在一旁殷殷看著,想起她昨天才教他吃飯不可以用手抓,更想表現得好一點。好不容易捉住了碗,他笨拙地將筷子戳進米飯堆裡,想把米飯給撬出來,結果又控制不好力道,米飯四處分散,碗也滾到了一邊,掉到了桌子下面……怔怔看著變成碎片的瓷碗,他氣急敗壞地扔掉了筷子,氣嘟嘟地跑到牆角蹲了下來。

    唯音饒有興致地眨了眨眼睛,他這可是在……面壁思過?

    「阿岸,沒關係,來我餵你吃。」兮兮急忙重新盛了一碗飯,夾了滿滿一碗菜送到獨孤岸面前,笑容可掬地要餵他吃。

    「岸孤岸努力忍著眼中的淚花兒,一臉委屈。現在的他,只會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複雜的詞語表達還有些困難,更別提成句成句的說話了。

    「誰說的?阿岸明明這麼聰明,你看,今天的衣服就穿得好好!」兮兮一邊鼓勵他,一邊不忘把飯菜送到他嘴邊。

    獨孤岸低頭看了看身上勉強稱做整齊的衣服,看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回了自信,樂滋滋地抬頭吃了一大口飯,還用手捏起碗裡的雞翅膀遞到兮兮嘴邊,一邊努力地把嘴裡的飯菜嚥下去,一邊忙著說話:「嘻,吃。」

    兮兮搖頭:「阿岸你吃。」

    獨孤岸執拗地舉著雞翅膀不肯收回。

    兮兮只好一口叼住,小腮幫子被撐得鼓鼓的,困難地嚼了兩下,看見獨孤岸還眼巴巴地看著她,急忙吐出雞骨頭大力點頭稱讚道:「好好吃!」

    獨孤岸這才心滿意足地接著吃第二口飯,彷彿那雞翅膀是他做的一樣,一臉榮光。

    二人於是你一口我一口,你儂我儂地蹲在牆角吃著溫馨的一餐。

    蕭笑生一臉嫉妒地看著獨孤岸,良久,他哀怨地撇頭看著唯音期期艾艾地說道:「音音娘子,我也想要你喂……」

    桌子下悠閒啃著骨頭的二丫聞言,在蕭笑生看不見的角度,鄙視地翻了他一眼。

    夏日涼風習習,曲院荷花迎風而立,滿院子都能聞到濃郁的荷香。

    蓮池旁,一雙人兒趴在石桌子上,著迷地看著一池白荷。

    「花,好看。」兮兮一字一句地教獨孤岸說話。

    「嘻,好看。」獨孤岸自有他的判斷。

    「阿岸也好看。」受到誇獎的兮兮也毫不吝嗇讚美對方,而被讚美的人,很快揚起標誌性的……天真無邪的笑容。

    「白癡。」蕭笑生將空空的瓜子殼偷偷彈向獨孤岸。哼哼,彈死你,看你躲不躲。

    孤岸痛叫一聲摀住耳朵。

    「怎麼了阿岸?」兮兮急忙湊過來拿開他的手,看到紅了一大塊,驚叫道:「啊,都紅了。阿岸,我去給你拿藥來,塗了藥就不疼了。」說完就要往她阿爹的藥房跑去。

    「嘻孤岸一手捂著耳朵,一手拉住兮兮的袖子,一刻也不想跟她分開。

    「好,我們一起去。」拉住他的大手,兮兮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在凌雲盟裡快活無憂的日子,不同的是,這次主動牽手的人,是她。

    蕭笑生看著雙雙遠去的兩個人,又丟了一顆瓜子進嘴裡。

    擦完藥,兩人趴在屋前的長廊處看風景,順便教某位小朋友幾個新詞彙。

    「阿岸,你看那是什麼?」兮兮指著遠方問道。

    獨孤岸孩子氣地揉了揉有些犯困的眼睛,順著她的指尖望去。

    個兮兮教過他,他很快就說了出來。

    「那那個呢?」細細的手指頭從天下落到地下。

    個也學過。

    「阿岸你看,水裡面一動一動的東西,叫魚《1wap》。它們有很多種顏色哦,是不是很好看?」

    「嘻嘻,好看。」獨孤岸再一次重申他心中對美的標準。

    「阿岸,我們這樣,永遠在一起,好不好?」兮兮將頭靠他的肩膀上,看著遠近美麗的風景,想著一輩子都能這樣相守,真是最大的幸福。

    以為他不會回答,畢竟現在的他不一定懂得終生相守的意思,卻意外地聽到了他乾脆的回答:「好。」

    抬首仰望,他的笑容燦如夏花。

    蕭笑生從後面踢了踢中規中矩坐在台階上的獨孤岸。這小子,一天到晚跟在兮兮屁股後頭,這會兒連她洗澡他都要守在浴室外頭,屬巴兒狗的啊他?

    「嘻嘻,好久。」獨孤岸揚起純真的笑靨向後看去,以為兮兮洗完澡出來了。

    四目相接,笑容凝窒。獨孤岸緩緩收回笑顏,低頭摳了摳地面,小小聲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爹。」

    雖然這個人對他不怎麼友好,但是嘻嘻叫他爹,他也跟著叫便是了。

    「噗,獨孤白癡,我才不是你爹,你可別亂叫!」蕭笑生嫌惡地怪叫道。他可還沒承認他這個女婿呢!

    「岸岸。」獨孤岸一本正經地糾正蕭笑生對他的稱謂。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終於瞭解了蕭笑生只是雷聲大雨點兒小,在兩座靠山的監督下實際上也不敢真正對他怎麼樣,所以面對他時也漸漸不再淚眼相對。

    「切,你當我是那小呆瓜啊,還岸岸。你聽著,我不管你是真的傻了也好,還是裝白癡也罷,看在你為兮兮擋了那一掌的面上,你之前犯的錯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就這麼著把女兒交給你了。我直到現在都認為,你不是我家小呆瓜可以托付終身的人。想要我承認你,靠裝白癡是行不通的,懂嗎?」蕭笑生俯首對他說道。

    獨孤岸一臉懵懂地抬起頭,似乎對蕭笑生這一長串的說辭全然摸不著頭緒。

    「雖然我是故意拖延了一段時間再救的你,但是那時毒氣尚未攻心,依你獨孤雙劍的實力,應該不至於波及腦部,損傷智力。當然,如果你想靠這一招兒博取同情,那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我家這兩個女人,雖然大的看起來冷冰冰,小的看起來傻愣愣,但都是心腸柔軟之人,你到底也是聰明了一回。」蕭笑生不管他有沒有聽懂,繼續說他的。

    獨孤岸依然靜默地低頭摳地面,這小動作與兮兮的習慣簡直如出一轍。

    「我家小呆瓜雖然呆,卻從未經過世俗污染,不懂人情冷暖,不識江湖算計,只會一心一意待人。她對你死心塌地,我也不會勉強她放棄你。但是,如果你再做出傷害她的事,我會讓你生不如死,這一點我說到做到。」蕭笑生說完,看也不看獨孤岸一眼,逕直起身走遠。

    獨孤岸仍舊靜默地低頭摳著地面,許久許久。

    兮兮坐在浴池裡,歡快地用腳丫子踢著水,長長的白髮即使濕漉漉的,也泛著柔和的光澤。晶瑩的紫眸裡閃耀著單純滿足的光芒,花瓣一樣的小嘴一張一合,愉快地哼著聽不真切的曲子。其實她也不知道想唱什麼啦,就是,心情很好。

    自從離開阿岸身邊,她從未像現在這樣開心。

    阿岸跟以前不一樣了,她知道。阿爹說他是在裝傻,她有些想不明白。

    雖然阿岸現在變得像小孩子一樣,不太會說話也不太會穿衣服,但是他不再冷冰冰,不再拒她於千里之外,也不再……要她離開,而且很喜歡跟她在一起哩。真好。

    阿娘問她,在不在意他變成這樣。在意什麼呢?那麼長一段漂泊的日子裡,她無時無刻不是在想念著他,即使有著被驅離的苦痛,卻還是希望有一天再與他相見,如今他已在她身邊,就算變得不如以前聰明,但他還是阿岸哪,又沒有換成其他人。她一直所求的,也不過是與他相伴相隨,像阿爹和阿娘一樣恩愛罷了。聰不聰明,又有什麼要緊?她又不希望他去考狀元……

    其實阿岸並不傻,她知道,她感覺得出來。他的心裡,也必然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只是他現在還不會。很多事情,他都已經盡力在做好了,穿衣服也好,吃飯也好,每當成功地穿好一隻鞋,每當成功地戳到一點兒菜,就算只能進步一點點,她都能感受到他心中正在跳躍的喜悅。

    想起中午和他在長廊裡的約定,她小調兒哼得更加歡暢。

    浴池邊的花盆裡,還未到綻放時間的小花骨朵兒,一點一點撐開小小的弧度,悄悄綻開美麗的花瓣,釋放一室幽香。

    阿爹也說她呆哩,有什麼不好。

    她呆,他傻,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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