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抬頭看看天,風高月黑;四周眺望,人煙稀少——天時地利呀,天助我也。我暗自慶幸,檢查了下裝備,完整並充分。我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吼:「報數!一!」英姿飆飆,哈哈,老子從不打無準備的仗,機會總是垂青有准碑的人,今晚就是我獻身立碑的時候了。
我扛著傢伙,一路小跑在夜色裡,朦朧的月很冷肅。終於看到目標6號高地了,我剛想摸上去,突然前面大樹下的一個暗崗裡射出一束慘白的燈光,投射在離我不足2米的地面上。我急忙閃進旁邊一堵舊牆後面。燈光緩緩轉了幾圈,熄掉了,夜,一如既往的寂靜。我看看表,快到11點半了,心下暗暗著急,可不要錯過了戰機呀。我跳出舊牆掩體,低頭小摸著前進,接近暗崗時,甚至匍匐前進了十幾米。
終於,6號高地完整的佇立在我面前。
我心跳如狂,戰鬥,要開始了!
我放下肩上的雙喇叭錄音機,放入磁帶,插好麥克風插頭,調好最大音量,按下開關,從容的仰頭,微顫的手握著麥克風:「6號樓607宿舍的蕭茵茵給我聽著——我愛你!我愛死你啦!」
霎時,整個6號樓的燈光全暗——11點半,正好是熄燈時間。
身後的錄音機完美的,適時的響起了樂聲,我仰天狂歌:「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這樣才足夠表白——」
信樂團的《死了都要愛》,此時此刻,唯有它最能一敞我的心懷!
十幾秒後,安靜的6號樓突然爆發出一陣陣女生的尖叫,一條條穿著睡衣的倩影都擠到走廊來觀看,一浪浪銀鈴般的笑聲、歡呼聲和掌聲不絕於耳。甚至還有幾束電筒光從樓上的不同方位照射下來,聚焦我身上。
我閉上眼沉醉——此生無悔了。
湧起,我心潮澎湃的再次吼歌曲的:死了都要……突然一瀑冷水澆頭蓋下。硬生生吞下「愛」字,我抹眼看樓上,607宿舍前的走廊上,一個我熟悉的嬌小的倩影正一手拎著一隻空桶,一隻手指著我:「不要臉,三更半夜吵屁吵!」
哈哈,我的愛人呀,你出現了!我不慌不忙的慢慢蹲下,做了個半跪的姿勢,拿著麥克風的手指著樓上607的方向。又是一陣陣女生的尖叫。
這個夜晚,可能是我一生最酷的時刻了吧。
突然又是一束慘白的手電筒光從遠處照過來——吵什麼!半夜三更不睡覺!你是誰,跑來女生宿舍幹什麼!
糟糕,總舍監來了。
樓上的女生都停住了尖叫,紛紛回籠。我也慌忙收拾好傢伙,甩甩頭髮的水,跑馬般從6號樓的另一側閃人了……
二
時間:某天下午4點多。
天氣:萬里無雲,大晴朗。
地點:學校體育館的裡……外。
一群身著運動服的MM正在體育館裡上排球課,稍有點緊繃的衣服裹著發育成熟的嬌軀,流露著青春的氣息。而窗外,也有一頭狼流著垂涎。
「蕭茵茵!看過來!我愛你,我好愛你噢!」窗外突然大叫。
沒錯,正是我,捲土重來的我。
看到窗裡的MM們停下動作,甚至手中的球掉了都不知道,錯愕的盯著我,我知道屬於我的時刻又到了。
我大聲唱:「對面的女孩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並把抱在懷中的,借來的吉他,亂錚錚的彈起來——我不會彈,只能很用力的掃琴弦,發出刺耳的,但是很大聲的錚錚錚。我很滿意。
頓時,窗裡傳出陣陣令我愜意的尖叫和大笑聲。
啪!窗口的鐵欄杆發出聲響。窗裡我那熟悉的嬌小的倩影惱羞著,正彎腰準備再撿一個排球扔過來。
我哈哈大笑,唱得更起勁,彈得更賣力。
啪,又一個排球打過來。我慌慌張張扛了吉他跑路。
不是因為怕排球,而是看到她們的教練已經從體育館的門口出來正向這邊急襲。
三
7月的天,一如往年的熱。
6號樓倩影湧動,MM們也都熱火朝天的忙著,只是熱鬧中摻夾著一縷沉重。
一隻隻行李箱和一箱箱的書被捆綁好,堆放在走廊、宿舍過道裡,零碎的紙張、擠扁的牙膏殼、手提紙袋、空瓶子等雜亂在各個角落——終於,要畢業了。
人聲吵雜中,樓下傳來一陣悅耳的,清脆的吉他聲。
沒錯,我又來啦!還有,我宿舍的死黨們,抱著他們拿手的吉他,也來了。
「各位米女們,大家好!感謝你們這幾年的美麗相伴。我們哥幾個來獻歌一首,祝福大家平平安安!事事順利!天天開心!再見啦!」我拿著麥克風仰望樓上,一如當年的瀟灑、拉風。
我一腳踏著錄音機,一手拿著深情的麥克風,一手遙指樓上,伴著吉他優美的節奏,唱了起來。
樓上寂靜了,MM們都停下手中的活,趴在走廊的欄杆上聆聽。
唱著,唱著,我很平靜的唱著。
整個世界都靜靜的,彷彿只剩下我的歌聲和吉他聲。
607前的我摯愛的倩影,用憂傷的眼神,也靜靜的望著我,傾聽著我……
我怕我沒有機會
跟你說一聲再見
因為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
明天我要離開
熟悉的地方的你
要分離
我眼淚就掉下去
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
我會珍惜你給的思戀
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我不能答應你
我是否會再回來
不回頭
不回頭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