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是在「小都來」打發的，周騰早早地訂了位置，每個踏上樓梯來的同事都自覺地遞給他50元。然後吃完大家收工，結賬就是周騰的事了，多不還少不補。
奇娜不愛與周騰搭話。他對她的那點小心思，奇娜早都知道。周騰在隔壁辦公室，薪水也就和奇娜不相上下，聽說每月還寄錢供弟弟上大學——哪怕他長得還行，人其實也蠻有趣，但一聽到這個，奇娜就不寒而慄。她的理想，穩定的工作及收入，有套房，最好還有輛車。
周騰出了一道題讓大家猜：還珠格格1、2、3部裡，哪個女人是*？同事們頓時活絡起來，有人猜小燕子，有人猜紫薇，有人猜晴兒，周騰神秘一笑，容嬤嬤！舉座嘩然，奇娜一口茶噴到了裙子上。
看奇娜樂了，周騰趁勢悄聲問，一塊去看《阿凡達》怎麼樣？奇娜頭也不抬，50塊一張票，我嫌貴。周騰就訕訕地退開去。
奇娜寧可窩在家裡種菜偷菜。她憂傷地對碧海雲天說，我也愛種菜。
碧海雲天是她的百位網友之一。奇娜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為她發現，這位同志在她的菜園子裡出入頻繁，記錄顯示，三更半夜，他仍然在不辭勞苦地偷摘她的蘑菇。
她當然不記得什麼時候結交的這位網友了。他們隨便地聊了幾句，在後來的日子裡，就這麼一直隨便地聊了下來，竟然有了點可以訴說心事的交情。
於是他安慰她，你會碰到一位農民的。她說，去死。隔了一會她又忍不住去找他，問，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覺幹點啥。他答得乾脆利落，掙錢。她頓時來了興趣，啊，怎麼掙？他說，幫人種菜幫人偷菜。按收成計酬。
她很同情地說，這麼個掙法，是為了愛情呢還是為了房子車子？他說，有了房子車子就有愛情。她有點不服氣。可是細想想，自己的愛情，可不正和房子車子劃著等號嘛。她很鬱悶地去收菜，結果發現這麼一會功夫，他又偷走了她的八朵蘑菇。她罵他，討厭。
他問她，你是不是很寂寞？他說，半夜裡偷菜的人都寂寞。
為了證明自己並不寂寞，奇娜答應了表姐，去相親。自己還算婀娜多姿，但對面的男人，或略有謝頂或凸著小肚腩，竟一律嫌她年紀太大，外地人。
晚上回到家裡跟碧海雲天抱怨。
碧海雲天的自動回復跳了出來，專業陪聊1分鐘1元起計。3小時以上8折。5小時以上6折。非誠勿擾。謝謝。
奇娜惡狠狠地去煮麵，倒半罐子辣椒醬。第二天就拉起了肚子，每隔半小時跑一次衛生間。第N次從衛生間出來，發現自己的桌上擱了一盒諾氟沙星膠囊。
下班的時候瞅見了周騰的背影，立刻緊趕兩步，輕輕道一聲，謝謝。周騰笑了笑。奇娜有點失望，她以為他會打蛇隨棍上的。她看著他走遠，突然發現他的背影頗為修長，姿態蠻瀟灑。只可惜，他擠的是公車。
晚上奇娜的肚子又燒了似的疼起來，她捂著肚子冒著冷汗給周騰打電話。
15分鐘後，周騰來了。
他要她去醫院，她不肯。於是他翻找到一個玻璃瓶，燒了一鍋開水灌滿，毛巾包好，然後很鎮靜地讓她躺下，輕輕地掀開了她的衣服。她怔怔地打量著他，暖水瓶在肚臍周圍溫柔地來回滾動著，她的疼痛奇跡般地消失了。
公車就公車吧。奇娜在心裡歎了口氣。她伸手握住他的。他的身子一顫抖，就倒在了她身上。
天一亮，奇娜就後悔了。她醒了，但是假裝仍然熟睡著。她聽到周騰下床去，在屋子裡不知擺弄些什麼，好久才出了門。
她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小几上擺著煎好的雞蛋和下好的麵條。她不愛吃麵條，她輕蔑地瞟了它們幾眼，洗臉漱口。換鞋。出門。都進了電梯了，還是折回屋把麵條和雞蛋吃得一乾二淨。
她在公司裡很正經地板著臉，等待著周騰踱過辦公室來，就贈他一張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面孔。但周騰始終也沒來。
奇娜破天荒地一天之內跑上去收了10次菜。晚上又跑去鬧騰碧海雲天，熟人，5折行不。碧海雲天很爽快，行。
奇娜說，話說有個男人。沒什麼錢。
不用鳥他。
可是他很具備成為一個有錢人的潛質。
那麼可以小鳥一下。
可是，他還要供養家人。
那還是別鳥了。
可是，這恰好說明他善良啊。
行吧，繼續鳥。
奇娜惱羞成怒，就這樣鳥來鳥去，就想收錢？碧海雲天答道，你又不需要答案。奇娜說，要。誰說不要的。她悲憤地想，他到底愛不愛她？他竟敢沒說明！
奇娜又熬了兩天。周騰仍然杳無音訊。奇娜自己忍不住了，捧個文件夾，假裝去他辦公室。
沒見到周騰，他桌子上亂糟糟的。人說，周騰辭職了。奇娜大吃一驚，文件夾掉地上，趕緊蹲下地去撿，趁機委屈地掉了顆淚到地板上。
她心裡燃起熊熊大火，這麼無恥的男人，*倒沒事般地走人了，連句交待也沒有。
她一整天都把臉板得緊緊的，鍵盤敲得啪啪響，下班的時候在門口發現了周騰，一群人怪不捨地拉著他說再見。他一抬頭瞥見她，眼睛瞇縫起來。
奇娜很冷靜地等著人群散盡，周騰終於走過來，她輕咳一聲，電費50，水費50，床單乾洗費50，過夜費1000。行，打個折，就給1000好了。
周騰奇怪地看著她，我又不欠你錢。奇娜刷地把包砸他臉上，你*的老娘要你1000塊多了嗎？
周騰一把攬住她，她使勁掙扎著對他拳腳相加，他招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不容拒絕地把她塞到車裡。
她還在罵，你這混賬東西，你是不是男人啊，你……
他用嘴堵住了她的。她瞪大了眼睛，他輕聲喝道，閉上眼睛。她嚇了一跳，趕緊把眼睛閉上。
周騰成功地把她再睡了一次。奇娜一睜開眼睛就再次後悔了。他根本不是她的理想，到頭來倒是她像怨婦般地找他要個結果。
於是她對著他做的麵條發脾氣，我最恨吃麵條！
她甩手出門去，中午就去相了一場親。表姐說了，這次這個是難得的珍品。長得好看，年紀合適，身家良好，且有車有房有存款。
表姐沒說錯，男人果真彬彬有禮，男人甚至給她叫了一客珍品鮑魚！
當然，如果他的電話少一點的話，這場見面會就堪稱完美了。她聽到他溫柔地極輕聲地對著手機說，好，乖，我等下打給你。一句同樣的台詞共計說了8次。
她有點懊惱自己的本職工作是會計，對數字永遠特別敏感。她有點不太高興，可是兩人走出餐廳的時候，她發現他開的是一輛寶馬。她的眼睛不由得亮了亮。
他在車上就開始握她的手，然後開始*她的腿。她想看在寶馬的份上，暫且忍上一忍。可他又開始接電話，寶貝，唔，我也想你，乖哦，明天去看你嘛。來，親一個。唔，乖。
他的手試探著伸進她的衣服裡，她按住了他，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他嚇了一跳，什麼？她說，我這人最恨的就是花心男人。如果我嫁的老公敢在外頭劈腿，我一剪刀就把他那兒剪了扔了去。
男人的手縮了回去。
晚上回到家，周騰不見了。
奇娜在農場裡兜來轉去，啥也沒偷著。夜深了，肚子有點餓，她開始想念周騰煮的麵條。說實話，周騰的手藝不賴。
她對碧海雲天抱怨，你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東西吃完了抹抹嘴巴就走人了。碧海雲天的自動回復變成了：掙錢中。閒聊勿擾。
奇娜想了想又問，你說，那個男人到底愛不愛我？敲完回車。奇娜爬上床去。清晨門鈴響了，奇娜自貓眼裡看到了周騰，心裡驀地湧上小雀躍來。周騰煮的又是麵條。這次奇娜吃得很香。周騰說，我們結婚吧。奇娜頭也不抬地反問，為什麼？周騰睜大眼睛，我們都那個了。
奇娜有點惱羞成怒，那個又怎麼了。誰說一定要結婚的。周騰說，我保證結婚以後，你就不會半夜裡起來偷菜了。奇娜哼了一聲，我愛，關你屁事。周騰說，我買了套房子。奇娜繼續哼了一聲，一套房子算老幾？周騰說，我又買了一輛車。奇娜心動了。
奇娜換了衣服和鞋子，上了周騰的POLO，穿過整整20個紅綠燈，在安靜的市郊看到了周騰的小兩房。
周騰說，我可不是那種吃完了就抹嘴巴走人的男人。我知道你想要房要車。我已經很努力了。而且準備繼續努力。
周騰把車子鑰匙、房子鑰匙、兩張信用卡、三張銀聯卡、一張零存整取存折都擺在了奇娜的面前。
奇娜看呆了，喃喃地說，你真老土。她夢想的求婚現場是有玫瑰花的。
周騰想了想，提議道，一樓人家種著大白菜呢，這年頭，白菜比玫瑰吃香！我摘一棵給你？
於是，奇娜就懷揣著一棵白菜和周騰再次上了床。周騰折騰得累了，就握著奇娜的手睡著了。
奇娜想起昨天順手百度了一下，這才發現碧海雲天有個博客。他愛著一個女人，非常久。文字細膩，感動了奇娜，奇娜查看了一下他的資料，鼠標差點掉地上，原來這廝竟然就是周騰。
奇娜就想，POLO也是車啊。小兩房也是房啊。那菜，種哪兒不是個種？仍然是菜！
這麼想著，奇娜就把自己向周騰的懷裡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