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討價還價
錦州城上的趙率教等人雖然見到後金大營起火,卻也沒料到這後金大軍卻會如此干脆的撤軍,也是呆立於城上,不知為何。
皇太極很快集結了全部十幾萬人馬,靜立於小山前一裡左右的位置,眾人雖然看不到山後景象,可也知道,大軍所需糧草怕是早成灰燼,此時唯一能做的便是全殘吳三桂所部,殺出一條血路,才能盡快返回後金。皇太極命代善率其部下為先鋒,自己率其余將士為中軍,全軍殺回大營。可沒想到剛剛沖過小山,後金十幾萬將士盡皆呆住了。此時的大營除了沖天的火光,濃密的黑煙,滿地的屍體,竟是不見明軍一人。還是皇太極最先驚醒過來,馬上令人查探,片刻功夫,探馬回報,大營中已無一個活人,全軍糧草也全部燒毀,沒剩下半粒糧食。聽到此言的皇太極只氣得血氣上湧,一把將手中馬鞭折為兩段,擲於地下,仰天怒道“吳三桂,我與你勢不兩立!!!”
沒想到他話音未落,卻見前面大營門口處,竟走來一騎,身著粗布棉衣,全身上下沒帶任何兵器,馬速不快,仿佛郊外野游一般悠閒。
來人很快走至後金大軍面前,沒想到前面的士卒竟如滾水潑雪一般閃在兩旁,為其讓出一條路來。來人微微一笑,驅馬一直走到皇太極面前,才停下馬,只是看著皇太極,也不說話。皇太極看到此人,猛的拔出腰間馬刀,指著來人大喝道“你又來此做甚?”皇太極此時雖是聲色俱厲,可僅從其言語中便可看出他對來人甚是忌憚。“救你!”來人惜言若金,只說了兩個字便不再說話。“救我?你在我十余萬大軍包圍中,還是想想如何自救吧!”皇太極說完哈哈大笑,來人只是冷眼旁觀不言不語。皇太極笑了一陣,見來人卻無半分懼色,面色如初,也不答話,只是靜靜看著皇太極。
皇太極頓覺無趣,只能訕訕停下笑聲,道“說吧,你來此到底有何目的。”來人仍然是那付表情,道“救你,及你這十幾萬大軍!”
皇太極終於忍不下去了,怒道“吳三桂,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你就不怕我下令將你砍成肉泥?”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吳三桂,想來,除了吳三桂還有何人敢於十幾萬後金大軍面前,如此調笑皇太極。三桂聽了皇太極的話不驚反笑,道“皇太極,你若捨得這十幾萬大軍,我又何惜這區區一命,只可惜了我那幾百萬斤糧草,只能爛在庫裡了。”
三桂之所以敢只身前來,卻是因為見過了派於多爾袞帳下的待衛,知道此時後金已是粒米全無,十幾萬大軍眼看就只能喝這東北風,所以他才敢賭,只要自己手上有糧食,料想皇太極不敢對自己怎樣。皇太極一聽糧食,頓時兩眼放光,馬上變臉,笑著對三桂道“為何不早說,快,快請進帳歇息。”回頭一看才發現,那裡還有什麼大帳,到處只有一片狼籍。只能是苦笑幾聲,才道“真是對不住,只能委屈吳將軍了。”三桂也不在乎這些,道“沒關系,此次前來,只是想與大汗做筆買賣,至於在何處談卻是無所謂。”
聞得此言,不禁皇太極臉上的笑容更盛,就連其余眾將也是滿懷希望的看著吳三桂。若這吳三桂手上真有幾百萬石糧食,自己這十余萬大軍可就有救了。眾人中只有多爾袞一聽這買賣兩字,卻是一驚,暗道與這吳三桂做買賣,還不如去與閻羅王套交情,這個三桂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自己就是最好的榜樣。不過他卻沒有提醒皇太極的意思,不說此時心情上佳的皇太極會不會信自己,就僅是殺母之仇就是不共戴天,更何況自己不但有把柄在吳三桂手中,身邊這八名護衛也還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多爾袞也樂得看皇太極的笑話,當下頭低得更深了。皇太極卻不知此事,一聽三桂要與自己做買賣,而且還是自己此時最需要的糧食,忙命部下四周散開,嚴加戒備,以防錦州城的明軍來此打擾。同時召集代善、阿敏兩人前來議事。
代善、阿敏趕到時,早有人將此處消息告知二人,二人見到三桂也不算太驚訝。四人圍坐在一起,為防止有人偷聽,最近的護衛也遠在百米開外。皇太極這才道“吳將軍,這下可以好好談談了吧。”三桂點點頭道“好,大汗的確有誠意,我就直說了。”看了看眼前三人,三桂才繼續道“聽說大汗軍中缺糧,小弟不才,手中正有幾百萬斤糧食,不知大汗可感興趣?”
皇太極心中暗罵三桂,就憑你也配稱小弟?要是不對你手上糧食感興趣我會和你坐在此處費話?早將你砍成肉泥喂狗了。可此時有求與人,不敢得罪三桂,只好強做歡顏,道“不錯,只是不知吳將軍到底有多少糧食,又有何要求?”三桂深知自己手上這批糧草卻是奇物可居,急得是他皇太極又不是自己,前世三桂雖然沒做過買賣,可因家貧,在買東西時常常是斤斤計較,費盡口舌只等賣家出價後他才攔腰一斬,竟也常能成功。今天他是要反其道而行,只等皇太極自己說出價碼,他再加價。“不瞞大汗,小弟現在手上只有幾百萬斤糧食,可只要談妥,馬上便會有人送來,要多少有多少,只是不知大汗到底想要多少,又能出到什麼價位?”三桂不慌不忙的道。(大家幫幫忙,多多推薦、收藏。)
皇太極沉思半天,才道“就按每千斤十兩銀子計算如何?不論你有多少,我都要了。”
按說皇太極給的這個價碼著實不底,在關內,雖然近幾年天災連連,可白米也不過兩石,石合斤,千斤糧食也不過五兩多一點。皇太極給的價已經整整高出近一倍。
可這點小錢卻根本不放在三桂眼裡,如今的三桂可真是家財萬貫,雖不敢說富可敵國,可也足抵一州一郡,要是只為這幾千兩銀子,三桂何必孤身犯險。三桂微微一笑道“大汗給的價碼實在不低,可僅僅一倍的價錢卻不值我大老遠為你當這運輸隊長,況且這可關系到十幾萬大軍的生死,不知十幾萬疲軍是否能經得住我大明軍的攻擊,安全回到後金,也許我大明終有機會重收這大好河山……”三桂說話時,眼神緊盯著皇太極,特別是說到十幾萬疲軍時,威脅的意思更是明顯,看來若是談不成,第一個攻擊他們的便是他吳三桂。一邊的阿敏一聽此話,騰的站了起來,怒道“吳三桂,你別給臉不要臉,只要能將你留在此地,我就不信這大明還有人敢與我後金大軍為敵。”
三桂看著面色通紅的阿敏,卻不理會,以他對阿敏的了解,阿敏能有今天的地位,決非莽撞之人,看來這三人是商量好了,有人裝白臉,有人裝紅臉,至於這個阿敏必是黑臉了。“留下我?我倒要看看誰能留得下我!”說著三桂從懷中掏出一物,啪的一聲拍在桌上。皇太極三人一看心中一驚,竟是一把火銃。皇太極三人真是後悔莫及,談叛之前為何沒有對三桂收身?此時最近的護衛也在百米之外,如何救援?阿敏卻不以為意,看來他這黑臉是要裝到底了,大聲道“不過是一把火銃,我們卻有三人,你以為我們會給你裝彈的機會?”阿敏見識過三桂的本事,心中早已將三桂提升到與自己相等的地位,在他認為,若是一命換一命,三桂定然不肯。他卻不知三桂這新式火銃卻是裝彈三發。
三桂也不答話,拿起火銃,對准不遠處一匹戰馬,連發三槍,三槍過後那戰馬倒地不起。只看得三人目瞪口呆,阿敏更是心痛,那戰馬正是阿敏愛騎,隨他征戰近十年,早有感情,如今卻因自己一言被這三桂幾槍打死,剛想找三桂算帳,卻見三桂竟又從懷中拿出一把火銃,提在手上,槍口隱隱對著阿敏。這下子阿敏不敢造次,要是以自己三人換三桂一條性命,可是賠了大本了,只能坐下。附近後金士卒聽到槍響,看到戰馬倒地身亡,想要過來,卻被代善攔住,只因他知道,若是這些士卒真的沖了過來,刺激了吳三桂,自己三人性命可是難保。後金士卒又撤回原地,代善才開口道“吳將軍,不必動怒,我們可是極有誠意的,不如吳將軍將價碼說出來,我們再作商議如何?”三桂見三人已被鎮住,才道“好,我要求也不算高,只要千斤糧食五十兩白銀即可。”三桂這一句話,糧價便漲了五倍。話音未落,阿敏又忍不住了,怒道“你還不如去搶!”
三桂卻不發火,瞧了一眼阿敏,才回道“搶?搶的風險太大,不如做些買賣來得穩當。”“你……”一句話只氣得阿敏血氣上湧,差點昏死過去。
三桂卻還不肯擺休,繼續道“不知二貝勒子女是否長大**?若是我這火銃不慎走火,傷了二貝勒,你那子女可否繼續王位?”
一句提醒了阿敏,若這吳三桂真的在此地傷了自己,皇太極和代善怕是不但不會為自己報仇,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收編自己部下,難怪自己如此激忿,這二人卻不言不語,原來是在看好戲。三桂幾句話又將這三人心中矛盾激發出來,以後的談判各懷心思的三人如何還是三桂對手。阿敏心中雖然余怒未消,可也不再做那出頭鳥,皇太極見阿敏這桿長槍不好用了,只好親自出馬,道“吳將軍,你這價錢也實在太高,不知可否再降降?”三桂卻搖搖頭道“我是明碼標價,大汗若是不滿可再找賣家,我決無二話。”
皇太極心中罵道你個奸人,除了你誰還敢與我後金做此買賣,何況就算他有此心,也沒有這許多糧食。可拒絕吳三桂,卻更是不現實,這十幾萬人馬等米糧下鍋呢,回國這一路早已是千裡無人煙,那裡去征糧。何況國內也因是大災之年,災民已是數以萬計,若是再無糧食,誰敢保證這些人不造反?這些糧食貴是貴了些,可只要能挺過今年,待明年再重整大軍,打到京城,多少銀子沒有,到時再找吳三桂算帳。想及此處,皇太極痛下決心,道“好,就按你說的價碼。”三桂一聽,哈哈一笑,道“痛快,不虧是大汗,的確比那些小人強上許多。”說著還瞄了阿敏一眼。
“你……”阿敏只氣得想要破口大罵,可隨後一想,如今確是得罪不起此人,只能“哼!”了一聲作罷。皇太極不想再節外生枝,打斷兩人道“吳將軍,不知這糧食什麼時侯才能運到?”
“十日之內可到營口遼河口處接糧,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什麼?十日?”皇太極一聽此言終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視吳三桂。“十日之後,我這十幾萬大軍還能剩下多少?我還找你買糧做甚?你莫不是在戲耍我等?”
吳三桂聞言卻不急不惱,只是故做為難的道“大汗,我怎麼敢戲弄您啊,可我總不能背著幾百萬斤糧草到處跑吧,十日運到已經是最快的了。”皇太極本以為吳三桂現在手中便有糧食,才會答應出此高價購買,此時一聽糧食要十日後才能運到,那還有什麼好談的,開打吧!就不信憑這十幾萬大軍攻不下這錦州城,只要城破了,城中必有糧食。想到這兒,一揮衣袖,便要送客。三桂這時卻道“要說糧食嘛,到是有二百多萬斤,可是……”
“可是什麼?”皇太極一聽有糧食,也顧不得生氣,他也知道,自己這十幾萬大軍真要攻城,也不一定攻得下來,就算真能攻下來,也必然死傷慘重,得不償失。“可是這些糧食卻不是我的,而是我部下的軍糧。我是想幫大汗,可就怕手下這些人不同意啊!”皇太極暗罵三桂狡猾,什麼叫部下軍糧,既是部下的那還不是你一個人說得算,不知這吳三桂又要耍什麼鬼心眼,可也只能順著三桂道“不你吳將軍這些部下如何才能將糧食賣給我們?”
“說賣豈不是遠了?”遠了?雙方正是敵對狀態,互相殺死的士卒已有幾萬之眾,皇太極真是恨不能上前掐住吳三桂的脖子,讓他把話痛痛快快的說出來。
“只是我那些部下十分羨慕貴國的戰馬,不知……”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竟然在打我軍戰馬的主意,皇太極雖然痛恨吳三桂趁火打劫,可又無可奈何。“小事情,我便送將軍兩千匹戰馬,只望將軍盡快將糧食交給我們。”要知後金戰馬可都是百裡挑一的好馬,後金雖以騎兵著稱,可此次來打大明的二十余萬大軍中,騎兵也不過僅有八萬,其余全是步兵。這些戰馬就算是在後金也值上五十兩銀子,在山海關附近,這等好馬至少八十兩,要是運到南方就更不得了了,這等高頭大馬就算是一百兩也是難得一匹。這兩千匹戰馬可是價值十六萬兩銀子,更難得的是有價無市,用來換二百萬斤糧食,這些糧食已經達到了千斤糧食,八十兩白銀的恐怖價位,由此也可見這皇太極真是急了。可三桂卻好像還不滿足,道“大汗,兩千匹是不是少了點?”
“還少?”皇太極也有些沉不住氣了,這吳三桂怎麼得寸進尺,一兩白銀只買了十幾斤糧食,他還嫌少。“大汗,你就再大方點,給我五千匹如何?”這回沒等皇太極開口,一向沉穩的代善也忍不住了,道“不行,銀子多少我們不再乎,可這些戰馬就是我們的命根子,決不能再加。”要知道此次出征共有八萬騎兵已經是後金極限,到此時這些騎兵已經陣亡近半,戰馬損失也差不多,僅剩五萬左右,要是真被三桂要走五千,那可是十分之一啊,誰不心痛。阿敏也在一旁道“不錯,若是五千戰馬只能換二百萬斤糧食,那我們還不如殺馬取肉,相信也差不了多少。”
三桂笑笑道“看來兩位貝勒還是沒想明白啊!那好,我就幫你算算,一匹馬重不過六百斤左右,若真殺馬取肉頂多不過一半,三百斤,五千匹不過一百五十萬斤肉,這本就不抵二百萬斤糧食,何況這二百萬斤糧食若是煮熟還可再番上一倍,就是四百萬斤,足夠大軍十天之需。”阿敏卻還是不服,道“就是一百五十萬斤肉,也足以讓我們回國,到時還怕沒有糧食嗎?”
三桂卻哈哈一笑,道“二貝勒就不要自欺欺人了,若是有糧食你們還用得著冒著寒冬大雪來犯我大明嗎?若無人賣與你們糧食,相信各位大人這個冬天也不好過吧。”三桂見幾人都呆住了,知道說中了他們的心思,後金情況三桂早就通過多爾袞及派去的暗探打探得一清二楚,不然他也不敢只身來此販賣糧食。
“何況大人似乎還忘了一件事,你們雖有五萬戰馬,士卒可以殺馬裹腹,可如今這寒冬季節,這一路上五萬戰馬吃什麼?難道你也能讓他們吃馬肉嗎?”
皇太極聞言,若有所思,是啊,從這裡回國,就算一路順利,也得十天時間,如今大雪封山,山中無了青草,戰馬如何維生?若是這五萬戰馬真的被餓死路上,十幾萬士卒倒是不必擔心了,可沒了戰馬的後金國,便如同沒了利齒的野狼,實力必然下降幾個等級,不說大明,到時就是蒙古、朝鮮這些本不放在眼中的小國,怕是也不會閒著,到時可是有滅國之憂啊。“吳將軍,你可以為我們提供草料?”皇太極不敢再與三桂玩弄心機,誰知道他還有什麼底牌,談判到此時,自己可是半分便宜也沒占到,反而是屢落下風。“正是,我還有二百萬斤草料,不知大汗可感興趣?”“感興趣,感興趣,只是……”皇太極興奮過後,再一想到三桂為人,不知他又有何要求。三桂深知為人之理,做人不能太過份,打了人家一計悶棍,總得再給人一個甜棗才行,做買賣更是要有緊有松,有張有弛,不然這買賣如何還做得下去。
“大汗放心,這二百萬斤草料我只要千匹戰馬如何?”
皇太極聽聞此言,雖然這草料價值不菲,相比於糧食也不差多少,可還在他接受的范圍,只因此時三桂無論提什麼要求自己都只有答應的份。雙方終於談妥,皇太極等人雖心有不滿,但總算得到急需的糧草,各取所需,皆大歡喜。最後皇太極在三桂火銃的威協下,十分不情願的親自將吳三桂送到營外,眼看三桂安全離去,他才反回營中,組織大軍准備撤退。至於糧草,三桂當然不會一下子全給皇太極,如果他得了這批糧草,便有了繼續攻打錦州的實力,所以雙方約好地點,悄悄的分批付貨。三桂雖然與後金做了這筆買賣,卻不敢讓其他人知道,不然這漢汗之名怕是要提前背上了。至於三桂此次賣糧草與後金,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利益極高,他才挺而走險,另一方面也是怕後金寧可魚死網破,死命攻打錦州城,那樣必然破壞這關外眼下還算穩定的局面。三桂這些年雖然一直在積蓄實力,可他知道自己手上這點實力無論與後金還是大明,或是蒙古、朝鮮都相差甚遠,還不具備與他們相爭的實力,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相對穩定環境,三桂相信,只要再給自己五年時間,自己必然能與這些實力一較高下。
錦州城中趙率教等人卻不知這些,只知三桂率人突襲了後金大營,造成了後金撤兵,三桂這個首功必是跑不了了。至十一月二十三日,凌晨,休息了一夜的皇太極開始從錦州撤軍。經小凌河城、大凌河城時,毀壞城牆,然後東去。至十一月三十日,大軍終於回到盛京。此時三桂早已回到錦州城與明軍會齊,而交付糧草的任務便交給了吳力和其手下四千水手。吳力隨吳迪多次往返與後金與大明,也與後金做過不少買賣,此次交易還算順利,六千戰馬很快便被運回三桂的大本營,冰凌山莊。後金撤退當日,既二十三日袁崇煥即上《錦州報捷疏》上言仰仗天威,退敵解圍,恭紓聖慮事准總兵官趙率教飛報前事,切照十月二十七日,錦州四面被圍,大戰三戰三捷;小戰二十七日,無日不戰,且克。十一月二十日,敵復益兵攻城,內用西洋巨石炮、火炮、火彈與矢石,損傷城外士卒無算。至二十三日夜,賊酋撤兵東行。尚在小凌河扎營,留精兵收後。是役也,若非仗皇上天威,司禮監廟謨,令內鎮紀與職,率同前鋒總兵左輔、副總兵朱梅、前鋒官祖大壽、參將吳三桂等,扼守錦州要地,安可以出奇制勝!今果解圍挫鋒,實內鎮紀苦心鏖戰,閣部秘籌,督、撫、部、道數年鼓舞將士,安能保守棄遺之瑕城,一月烏合之兵眾,獲此奇捷也。為此理合飛報等因到臣。臣看得敵來此一番,乘東江方勝之威,已機上視我寧與錦。孰知皇上中興之偉烈,師出以律,廠臣帷幄嘉謨,諸臣人人敢死。大小數十戰,解圍而去。誠數十年未有之武功也!
寧錦大捷,趙率教在錦州、滿桂在寧遠,英勇作戰,立有大功。而祖大壽、吳襄、吳三桂三人更是不可小視,袁崇煥在報功的奏章中,亦稱此戰中吳家父子功勞極大,僅率其部下兩千人即殲敵過萬,吳三桂更是設伏擊斃後金四大貝勒之一的莽古爾泰,不可不賞。
寧錦之戰,後金軍攻城,明遼軍堅守,共計二十七日,寧遠與錦州,以全城而結局。此戰大明謂之“寧錦大捷”,後金卻羞談此事。朝中聞報,卻是滿朝歡喜,特別是魏忠賢及其黨羽更是有持無恐。此時的大明朝已被魏忠賢、客氏等人弄得烏煙瘴氣,特別是近兩年屢興大獄,先是前些年遼東失利,能廷弼被當做替罪羔羊,被收監入獄,判了斬罪,有都御史魏大中、吏部待郎顧大章、大學士左光斗、尚書楊漣、都紀諫周朝瑞、大理寺卿袁化中六人為其呼冤,上章彈劾魏忠賢,辭連客氏,卻被魏忠賢私自矯旨,將這六人逮捕入獄,又令部下上章糾劾這六人私袒邊將,賣放楊鎬諸事。這六人入獄不久即被酷刑至死,後人即稱六人為六君子。六人死後不久,即有御使李應升為六君子鳴不平,拼死上章,細數魏忠賢七十二項大罪,魏忠賢見過,咆哮如雷,恨道“死不盡的賊徒,還是要來討死不成。”很快這李應升也被入獄,又因其為東林黨人,遂牽扯到其余東林黨人,與他同時入獄的還有蘇撫周起元、御史周宗建、黃遵素、員外郎周順昌,及已致任的高攀龍、趙南星,共七人。這七人被魏忠賢編排罪名,判了腰斬,可畏冤獄七君子,與前案左光斗等六君子,可算前後輝映。
明庭經此兩巨案後,朝中保身的賢臣多半去職,戀棧的官吏相戒箝口,只有魏忠賢的黨羽卻是狼狽為奸,通同作惡,將處間事,無論是緊要的奏疏,千急的疏牘盡數瞞蔽起來。而此時天下卻是不平,川中有奢崇明父子作亂,貴州水西土目安邦彥響應。山東徐鴻儒率白蓮教匪起事。同時各地盜賊蜂起,文臣不肯出力,武將又多方規避,跳梁小丑竟橫行一時。他魏忠賢本是不學無術,此時雖大權在握,卻無力平賊,只能是概不理會。明朝禍亂至此已是無可避免。魏忠賢雖不去理會,可心中也是不無擔憂,內有盜賊,外有後金,生怕這些亂臣賊子擾了他的榮華富貴,因此聽說關外寧錦大捷,想這後金元氣大傷,必是幾年內無法再犯大明,自己終於可以松了口氣。而且聽說吳三桂此戰中立功不小,更為自己獨具慧眼頗為滿意。忙進宮面聖,對關外眾將盡數封賞。對吳氏一族更是另眼相待,前鋒官祖大壽升為義州總兵官正二品,參將吳襄升任為綏中副總兵從二品,義州此時還不在明軍統治中,不過隨著後金全面退軍,只在海城留有少量士卒,取這義州衛實則是舉手之勞。對於吳三桂則下旨命其入朝面聖,萬歲爺要對其親自獎賞。說是萬歲獎賞,實則是他魏忠賢想要拉攏三桂,以為外援,只是不知這吳三桂是否願意。
第十七章初到京城
2年2月0日,天空飄著潔白的雪花,可城中卻沒有因為大雪而寂靜,反而因近年關,加之明軍剛剛取得了寧遠大捷,整個京城一片繁華景象,街上老百姓個個喜氣洋洋,揣著一年辛苦攢下的幾個大錢,在街上購置著年貨,准備過上一個詳和的新年。北京最早見於文獻的名稱叫做薊。938年,薊城成為遼的陪都。因為薊位於它所轄的疆域的南部,所以改稱南京,又叫燕京。一個多世紀以後,另一個少數民族女真人建立的金朝將遼滅亡,並於53年遷都燕京,改名中都。24年,金朝因受到新興的蒙古族軍隊的進攻,被迫遷都汴京(今河南開封),第二年蒙古鐵騎入占中都。27年,蒙古族首領忽必烈下令在中都城的東北郊築建新城。四年後這位首領即在興建中的都城內登上皇帝的寶座,建立了中國歷史上的元朝。27年新城全部建成,這便是意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在游記中稱之為‘;世界莫能與比‘;的元大都。從此,北京取代了長安、洛陽、汴梁等古都的地位,成為中國的政治中心,並延續到明代。此時京城的北城門也因大雪,而沒有多少人頂雪入城,守卒們正躲在城門洞中,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大雪,小聲談論著。做為大明的軍人,他們的話題當然是不久前關外的寧錦大捷。要知大明積弱近十年,終於大破後金,京城中這些普通兵卒雖然沒能參加到那場大戰中,可人人卻都以寧錦大捷為豪,那怕知道一點寧錦大捷的有關消息也是他們吹噓的本錢。只見其中一名小卒對其他人言道“你們不知道,我聽我表哥說,那個吳三桂真的是了不得,身高只有丈二,一雙大眼有銅鈴那麼大,手下雖僅有千人,卻是個個勇猛,都是可以生撕虎豹的勇士,在幾十萬後金大軍中殺了個七進七出,終將他們後金的第一勇士力斬刀下,才擺兵回營。而他及帳下那千員勇士卻是毫發未傷。”他話音剛落,另一名小卒卻不同意了,道“二子,你可別吹了,我可是聽說吳將軍是個白面書生般的人物,卻是另有神通。聽說他祝融大神附體,在關外連降兩把天火,先是燒死了後金的第一勇士,後來又一把火燒光了後金全部糧草,後金才不得不退兵的。”
兩名小卒爭論不休,都認為自己聽到的才是正確的,其余眾人也聽得有趣,連城外來了一隊百余人的騎隊也沒有發覺。
領頭之人也不打擾他們,靜靜聽了半晌,聽明白兩人所爭論之事後,不禁微微一笑,一招手,身邊一人上前與守城的士卒答話。兩名士卒爭得面紅耳赤,其他人聽得津津有味,對來人卻是愛理不理,等他們注意到其身後那百人時,才吃了一驚。只見這隊騎兵不過百人左右,卻是個個厚衣裘褲,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一看便知是關外而來。百人百騎靜靜的站在那裡,雖然僅能看到這群騎士的眼睛,卻看不到面容,可他們靜立如山的勢態,讓這些守城士卒歎服不已。這些守城士卒雖然沒什麼本事,可卻都是些老兵油子。每天進出城的親王大臣,各地來京的知府、將軍見得多了,可不論是各地將軍的親兵,還是那些親王大臣的衛隊,雖然動輒千人,甚至萬人,可卻都沒有眼前這隊僅有百人的騎兵來得威嚴,他們甚至可以從這些人的眼神中看到幾絲殺氣,這非得是殺過人、見過血的人才會有的。
守城士卒心中一驚,退後
幾步,其中幾名膽小之人甚至已經將手搭在腰間戰刀上。隨後卻又馬上醒悟,敢站在這城門口,光明正大進城的,必然不是什麼匪類,必然是一群久經殺場的鐵血軍人。守城士卒中的頭領馬上上前一步,拱手對上前問話的騎士道“不知兄弟如何稱呼?可是來自關外軍伍?”要知這些負責守城的士卒可謂天子腳下做官,對一般外來進京的官員,從來不假以顏色,若是沒有些好處,可是處處刁難,可今日一見這隊騎兵,他們卻是出奇的謙遜,竟然以兄弟相稱。來人伸手取下頭上裘帽,露出一付年青白淨的面容,看上去應該還不到二十歲,只是其額頭上一道傷疤卻破壞了其文靜的樣子,讓人覺得在其文靜之下必然隱藏著其凶猛的一面。只見他微微一笑道“小人姓吳名宇,確是來自關外軍伍,不知大人如何得知?”“不敢,下官姓趙,只是見兄弟們軍容整齊,軍紀嚴明,又是從這北門入城猜想而已。不知眾兄弟是何人部下?”
“我等是錦州總兵趙率教部下。”那將領聽後卻無反應,自顧言道“錦州總兵?那兄弟可認得吳三桂吳將軍?”吳宇聽及此話不禁暗歎,沒想到趙總兵其聲名竟還不如三桂顯赫,不過心中卻是自豪不已,還回話的聲音也大了許多,道“我等便是吳將軍帳下親兵……”未等吳宇說完,那將領已道“可是吳三桂吳將軍親兵?”
“正是!”看著激動的守城將領以,吳宇不禁站直了身形,大聲答道。那守城將領一把拉住吳宇的手,道“兄弟可否給我們講講關外寧錦一戰?讓兄弟們也開開眼界。”吳宇聽後卻不由得苦笑,正主就在我身後,你們找我講什麼啊!
來的這隊騎兵不是別人,正是奉旨入京的吳三桂,及其帳下的旋風狼騎。
當日三桂接到聖旨,雖然不知魏忠賢的意圖,不過卻另有想法,想來舅父、父親一為總兵,一為副總兵,在這關外可謂位高權重,祖、吳兩家已成為關外有數大家之一,自己此次面聖恐怕是有以自己為質的意思,以自己來制約祖吳兩家,不能心生異念。不過這一切也正合了三桂的意思,以他所了解,此戰之後,後金損失慘重,再無實力進攻大明,而大明則因為朝中宦官當道,關外眾將雖有心重收失地,可朝中必不應允,因此關外近幾年必然風平浪靜,再無戰事。三桂將自己想法說與吳襄及祖大壽,兩人也同意三桂的想法,不過兩人卻並沒有什麼異樣,三桂知道,此時的父親及舅父卻還對這日漸末落的大明忠心不二,那自己入京為質也就沒什麼好擔憂的。可三桂卻與他們想法不同,他知道此時的大明朝已經是不可救要,朝中宦官當政,各地盜賊鋒起,早已埋下了禍根,只等有一人登高一呼,想來各地便將義旗高樹,一舉推翻這朱家王朝。
至於這大明王朝的挖墓人李自成現在應該還只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至於三桂為何沒有派人去了解李自成,或是將他拉至自己帳下,一方面是因為前段時間一直忙於寧錦之戰,另一方面他卻是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破壞李自成將來的發展道路。將其納入帳下,固然是多了一員戰將,可若是沒了這李自成,將來的歷史到底會被改變多少,沒了了解歷史這一優勢的自己到底還能走多遠,三桂心中沒底。若是自己親自率兵打下這大明江山,卻是明不正,言不順,很難得到天下百姓的贊同,所以李自成這桿槍,還是有些用處的,若是等他將來推翻了大明王朝,自己打著為先主報仇的旗號,想來各地百姓必然聞風而降,自己也不會成為其他人眼中背主求榮的無恥小人。進京一事便定了下來。按歷史記載,27年,也就是明年八月,當今萬歲爺將駕鶴西歸,此時三桂進朝正是時侯,只要應對得法,得到新皇寵信,對將來更加有利。三桂將家中一切安置妥當,又特意到冰凌山莊停留了幾日,才起身進京。不過他一路行來卻不敢張出旗幟,只因他在這寧錦一戰中已是家喻戶曉的名將,所到之處,百姓爭相觀望。可沒想到到了京城,竟還可以遇到自己的“粉絲”。
不過已到京城也就沒了隱藏身份的必要,三桂取下頭上厚重的風帽,下馬來到守城將領面前,道“趙將軍,小弟不才,便是吳三桂。”
此言一出,所有守城士卒都傻了眼,三桂此時不過年僅十四,雖經過這一年的戰火洗禮,成長了不少,可怎麼看也不過是一個少年,竟能在關外打得後金大軍聞風喪膽。三桂見這些人呆若木雞,只好道“趙將軍,小弟身負聖旨,急入京城,不知可否通行?”那趙將軍這才驚醒,又打量了三桂許久,心中還是不敢相信,道“吳將軍可否將令牌借小人一觀?”
這趙將軍一聽來人是吳三桂,竟連與其稱兄道弟的勇氣都沒有了,三桂的威望由此也可見一斑。吳宇抻手入懷,將令牌取出,交與趙將軍驗看,那趙將軍仔細看了半晌才還與吳宇,拱手向三桂賠禮,道“不知是吳將來此,耽誤了大人行程,請大人恕罪。”按理此時三桂不過是一參將,雖然官職大過這守城的趙將軍,可若是其他人,別說是一參將,就是總兵來此,若不給些好處,也別想輕易入城。可三桂在關外一戰成名,關裡關外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且三桂此時正得聖眷,想來此次入京,必然另有重任,他一個區區守城小將如何敢難為三桂,更何況這趙將軍雖久經軍旅,毫無建樹,可只要是軍人,沒有不崇拜名將的,無論其年紀大小。三桂忙扶住趙將軍,道“將軍不可,今日公務在身,待有閒時再與將軍把酒言歡。今日就此告辭了。”
趙將軍也不敢挽留,朝中素有規定,外來軍官若至京城必須馬上至兵部報道,若入京不報,以謀反論處。三桂辭別了趙將軍,率著這百余狼騎打馬直奔兵部。到得兵部正遇兵部尚書田吉。
這田吉是魏忠賢帳下五虎之一,因得魏忠賢寵信,一年內便由大常少卿升至兵部尚書。今日本因年關將近,才到這兵部處理諸多事宜,聽到下面士卒來報,說錦州參將吳三桂來此。這田吉因與魏忠賢走動甚近,他本人又善於察言觀色,見魏忠賢每次提起這吳天桂便似有所思,最後竟令首輔顧秉謙擬旨,讓三桂親自入京面聖,想來必有所圖,這吳三桂將來前程也是不可限量。所以田吉對三桂也不敢怠慢,命人將三桂請到廳中用茶,他也隨後來到廳中見過三桂。三桂雖遠在關外,可通過吳迪在京中的商號對京中的各種勢力也知之甚詳,知道眼前這田吉雖無大智,卻善於溜虛拍馬,且是魏忠賢手下得力干將,只看他竟親自接待自己,便知道自己此次來京這魏忠賢必是說過什麼。雖然心中看不起田吉這種人,可也不得不與之虛應以對。
田吉看三桂應答間,大方得體,且無其他官員對自己的那種奉承之意,再不敢小瞧眼前這年僅十余歲三桂,甚至還要高看一眼。在得知三桂剛剛入城尚未有落腳之地時,竟熱情的邀請三桂到府中坐客。三桂當然是婉言拒絕,他現在還不想與這個田吉走得太近,只因用不上一年,這魏忠賢的好日快要到頭了,到時可別城門失火,殃及了自己這條小魚。至於說到兵部報道,不過是走個形勢,自有下面人去辦。三桂陪這田吉喝了半個時辰的茶,田吉竟還不放過三桂,對關外寧錦之戰詢問了幾遍,直到吳宇來報,說已找好落腳的地方,三桂才借由脫身,來到一家客棧。本來三桂舅父吳迪在京城中買賣甚大,也置辦了幾處莊院,只是吳迪聽三桂所言,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老板雖都是吳家子弟,可在各處的買賣店號各不相同,三桂為了不讓人發現吳家在京中也有勢力,才不得不暫時居於客棧,想來若是要長留京城,到時只要走一下手續,便可將莊院劃於自己名下。
三桂隨吳宇來到客棧包下的幾座小院中剛剛安頓下來,外面就有人求見。三桂心中納悶,不知來者何人,但卻也不敢怠慢,這京城可是天子腳下,自己一個區區游擊將軍在這裡根本算不上什麼,何況來人又是指名道姓要見吳三桂,自己剛到京城不過幾個時辰,消息如此靈通絕非等閒之輩。來到廳中,卻見一個正低頭飲茶,看其穿著,雖是下人打扮,可卻是錦緞所制,三桂不禁暗歎,這京城真的就如此富足?連個下人也能穿上錦衣。想必連下人都可以穿錦衣必非凡輩,三桂上前一步,道“不知這位兄台找我何事?”那人聽到三桂問話,雖放下茶杯,卻連站都未站起來,就那樣坐在椅上,一臉輕蔑的道“你可就是吳三桂?”
三桂還真沒見過如此大譜的下人,可自己初到京城,真是誰也得罪不起啊,只好回道“不錯,正是鄙人,不知兄台如何稱呼?”“好說,我乃九千歲府上管事許增,特奉我家大人之命,請你今晚過府一敘。”
吳三桂一聽,這才明白眼前這人為何穿了一身下人裝束,卻又如此飛揚跋扈。這許增口中的九千歲便是魏忠賢,而許增的名字三桂也是早有耳聞。許增原本只是街上潑皮無賴,卻因善於拍馬,靠上魏忠賢這棵大樹,做了魏忠賢府上的管事,後來竟甘做魏忠賢的四十孫之一,才飛黃騰達。而他有了魏忠賢的庇護,更加凶暴殘忍,不將他人放在眼中。至於他身上這身錦緞所制的下人裝,卻是為拍魏忠賢馬屁,以示自己永遠只是他魏忠賢一名忠心奴才,無論什麼時侯也不敢忘本,特意找人所制。對魏忠賢的這個狗奴才,三桂卻不得不萬分小心,自己在這京城中可是無依無靠,而此時的魏忠賢卻已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如今的朝庭已經成了他魏忠賢的天下。
那些不願歸附者,一律被誣為東林黨,先後驅逐了內閣首輔劉一燝、葉向高、韓文、朱國禎,罷黜了楊漣、左光斗、趙南星、高攀龍、周順昌等三百余名東林黨官員,朝中諸臣方面,上自大學士部院,下至台省部曹,在地方,上至督撫、下至郡邑,可畏一網打盡。魏忠賢在打擊東林黨的同時,放手網羅黨羽,如今的內閣首輔便是魏忠賢的黨徒顧秉謙其余入閣大臣,如魏廣微、黃立極等人也俱是以魏忠賢馬首是瞻。其中表現最突出的當數顧秉謙和魏廣微。顧秉謙為首輔,掌擬旨批答,朝廷有一舉動,則歸美魏忠賢。魏廣微呈寄魏忠賢書札,稱“內閣家報”,當時人叫他“外魏公”。魏忠賢的黨徒還有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兒四十孫等。“五虎”為文職,包括左都御史崔呈秀、一年內由太僕少卿六遷至工部尚書的吳淳夫、一年內由大常少卿升至兵部尚書的田吉、太常卿倪文煥、左副都御史李夔龍。“五彪”為武職,包括左都督田爾耕、錦衣衛都指揮僉事許顯純、錦衣衛指揮崔應元、東廠理刑官孫雲鶴和田爾耕的心腹楊衰。其余十狗十孩兒四十孫更是人品繁雜。
三桂不知這魏忠賢邀自己過府到是是好事還是壞事,只好對這許曾百般奉承,想從這許曾口中打探一二。這許曾原是街上波皮,此次奉魏忠賢令,來請三桂,心中本是忿忿不平,不服這三桂到底有何本事,竟被魏忠賢如此看重,可等三桂叫下人取來從關外帶來的人參、鹿茸、獸皮等關外特產後,這許曾態度立刻有了變化,見三桂這個人們爭相傳頌的大英雄在自己面前卻如此恭順,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也不隱瞞,將他所知道了解的都告訴了三桂。三桂聽後卻是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魏忠賢竟對自己如此看重,想將自己強拉入伙。要是一般人能得魏忠賢如此看重,怕是早就感動的痛哭流泣,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對三桂來說,這卻是擺在他面前的一道難題。對此時權勢滔天的魏忠賢自己得罪不起,可要是真投入了他的帳下,用不上一年,新皇登基,魏忠賢便會失勢,自己前途只能是一片灰暗。
三桂心中雖苦惱不已,可對面前的許曾卻還得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不斷稱贊魏忠賢,稱其為國之棟梁,一陣馬屁拍下去,竟連許曾也有些自愧不如。等許曾滿載而歸後,三桂將自己關在房裡仔細思考起來到底應該如何面對魏忠賢。三桂從下午一直想到晚上,直到吳宇來叫三桂,說時間不早了,應該去魏忠賢府上赴約了,才打斷了三桂的思緒。三桂收拾了一番,僅帶著吳宇及兩名狼騎帶好禮物趕往魏府,去見這權傾朝野的大宦官魏忠賢。來到魏府,報上姓名自有下人引路來到大廳。一進大廳,三桂便被眼前景色驚呆。只見整個院中已是燈火通明,院中幾株枯樹上竟纏著各色絲綢,遠看上去便如萬花爭艷一般。走進廳中,卻又見珠燈萬盞,把一座大廳照耀得如水晶宮,畫棟雕梁間都懸掛著千絲釉彩,整個府院如此花團錦簇,讓人疑似入了仙境。廳中分左右各擺長案,有十幾米長,此時已坐滿了賓客。
未等三桂看清堂中各人,就聽堂上有人笑道“來者可是吳三桂吳將軍?”三桂尋聲望去,只見堂上正中位置端坐一人,面白無須,也正向自己看來。不用人介紹,能坐在主位的想來除了魏忠賢再無他人。三桂忙上前幾步,來到魏忠賢坐下,深施一禮道“下官吳三桂,見過九千歲,願大人千歲千歲千千歲。”
魏忠賢聽後滿臉笑容,這個吳三桂雖然年紀不大,卻也是個妙人,竟如此知禮,連道“免了,免了,來人啊,領吳將軍入席。”三桂本以為以自己區區游擊將軍的身份,能在末席就坐便已是這魏忠賢高看一眼了,不料引路的下人竟將自己領到魏忠賢左手邊第一席案之上。三桂不敢拖托,可三桂剛剛坐下,便感覺到四周所有人都正望向自己,這些眼神中有崇敬、有歎服,可更多的卻是嫉妒、惱怒,讓三桂如坐針氈一般。三桂不知魏忠賢此舉到底是好意,還是要將自己置於眾目下,不過無論如何,自己一個游擊將軍竟能坐在如此高位上,也難怪其他人嫉妒了,要是一般人僅因此事便有可能完全拜服於這魏忠賢帳下。坐在上首的魏忠賢四周掃了一眼,笑了兩聲,只是這笑聲卻是尖銳無比。“今天請大家來便是要給大家介紹一位少年英雄,就是這位吳三桂吳將軍。”說完伸手一指三桂。剛剛坐下的三桂只得又站了起來,向四周賓客見禮。
卻聽魏忠賢繼續道“吳將軍少年練達,智勇兼備,真是前程不可限量啊!”在坐的這些人都是魏黨一派,當然知道魏忠賢此時一言卻比那當今萬歲爺還要管用,這前程不可限量一詞由魏忠賢口中說出,那可就真的是不可限量了。三桂得魏忠賢如此誇贊,連稱“不敢當!全仗大人在朝中運籌唯握,末將才能決戰於千裡之外”。一頂高帽子戴在魏忠賢頭上,真是讓他全身十萬八千個毛孔都舒暢無比。雖然在傳閱全國的戰報上,早已將此次大勝的功勞記在了他九千歲的身上,可那畢竟只是魏忠賢自誇而已,這一點魏忠心中也是明了,不過此話從三桂口中說出,效果卻是非同一般。高興之下的魏忠賢竟走到廳中,一把拉起三桂,熱切的道“好,三桂如此年紀便能做到勝不驕,當是我朝千裡馬,將來必將為我大明開疆擴土,成就更勝老夫。”
有了魏忠賢這番話,想來過了今晚,三桂必將盛名雀躁,天下將再無人不知他吳三桂的大名。三桂被魏忠賢一番誇獎雖還能保持清醒,但臉上卻不免一紅。魏忠賢不理三桂表情,拉著他來到三桂對面桌前,案前幾人馬上站起,低呼了聲“九千歲!”魏忠賢卻為三桂介紹道“這幾位便是我朝內閣大臣。這位是首輔大臣顧秉謙,這兩位是魏廣微、黃立極。”
三桂聽得心驚不已,這內閣的幾位大臣如今都是這魏忠賢坐上賓,而且看幾位大臣對魏忠賢的態度竟是躬順有嘉,這魏忠賢權勢由此便可見一般。
隨著魏忠賢一一介紹,什麼左都御史崔呈秀、工部尚書的吳淳夫、兵部尚書的田吉、太常卿倪文煥、左副都御史李夔龍、左都督田爾耕、錦衣衛都指揮僉事許顯純、錦衣衛指揮崔應元、東廠理刑官孫雲鶴等等一眾人等無不是當今權貴,想來每次朝堂之上也不過如此而已。介紹完後,魏忠賢才拉著三桂回了坐位,又道“諸位大人想必也都知道,這吳將軍便是我朝取得寧錦大捷的首功之臣,僅率千人便擊殺了後金大軍萬余人,更將他們自詡無敵的後金第一勇士莽古爾泰斬於馬下,如此英雄今日與我輩共聚於此,確是我等榮幸啊!”堂下立有好事之人言道“吳將軍,何不將關外斬敵經過說與我等,讓我等也為將軍共慶此事。”
三桂不好拖托,看了魏忠賢一眼,見魏忠賢微微頷首,看來是同意了,只得將關外一戰細細講述。寧綿一戰本就驚險,再加上三桂故事講得不錯,每當講到關鍵時刻,便有人提出為此喝上一杯,等三桂講完,堂上眾人已有三分醉意,竟連魏忠賢也不例外。魏忠賢一時高興,令左右吩咐府中歌妓到廳上為來賓侑酒。話音未落,侍役如飛也似地出去了。不過片刻功夫,只聽廳外珠飾玉佩叮當作響,一群美眷盈盈走入廳中。那一陣非蘭非麝的香味兒,從這些美眷身上直撲在坐賓客鼻間。原本在席上歡笑的,談天說地的,小聲私語的,立刻都被吸引過來,都只覺眼前一亮,精神為之一振,頓時整個大廳上鴉雀無聲,都只是直直的看著這些美人。
這些歌妓走到堂下先向魏忠賢深施一禮,齊聲道“見過九千歲,願大人千歲千歲千千歲。”坐在魏忠賢下首的三桂卻看得分別,只見這班歌妓個個生得裊裊婷婷,眉目如畫,艷色如仙,而且聲音柔軟,聽得人心裡直癢。
魏忠賢也無廢話,高聲道“斟酒!”這才驚醒了堂上眾人。只見這些歌妓姍姍走到席間,輕舒玉臂,為眾人執壺斟酒。另有二十四名歌妓走到大廳中央,為眾人獻歌獻舞,堂後樂聲也隨之響起,如仙的美人,鶯啼鵑鳴般的歌聲,纏綿婉轉,如擊玉般清鳴,只聽得堂上百余賓客神醉,目瞪口呆。一名年約十七八歲,雪膚花貌般的美人來到三桂身側,跪坐一邊,提起酒壺為三桂倒滿。
第十八章魏府赴宴
三桂坐在那裡對身邊美女卻不敢多看一眼,卻不料那美人反而低聲調笑道“將軍為何不理奴婢,莫不是嫌奴婢不入得將軍眼嗎?”
三桂僅聞其聲便知是位美女,可他何時經過這等架勢,只得抬眼望去,卻見眼前美女一張粉嫩的臉蛋正湊在自己眼前,紅潤中帶了幾分細膩,正微笑著看向自己。嘴角上微微顯出兩個酒窩,愈見得嫵媚動人。尤其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秋波,伶繇敏活,真是能將人的魂魄勾去。比起前世的女朋友真是勝過百倍、千倍。
三桂一看之下更是無言以對,只得又低下頭去,看著桌面,再不敢抬頭。三桂的一切早被堂上魏忠賢看在眼裡,不由“呵呵”一笑,調笑三桂道“吳將軍,你在沙場之上是員勇將,為何面對這紅粉佳人卻連頭也不敢抬了?”其余眾人雖說一半心神被身邊廳中的美女所吸引,可另一半心神卻時時放在魏忠賢身上,生怕一不留神之下,得罪了魏忠賢。此時一聽魏忠賢調笑吳三桂,便紛紛做那應聲蟲,只把三桂羞愧的面如火燒,一時性急,猛的抬起頭,想要將身邊美人斥走,抬眼間卻正見那美人正用她那媚力實足的眼睛看著三桂。兩人對視片刻,三桂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瓦解,臉卻是更紅了,頭低的更深了。魏忠賢卻是看在眼裡,喜在心上,暗道看來自己這步棋是走對了,這吳三桂畢竟還小,只是個楞頭青罷了,今日晚宴看來是有些浪費了。沒想到人們口中傳頌的戰場英雄,竟連如此紅粉陣也過不去。他對招攬吳三桂充滿了信心。可身邊美人卻不打算放過三桂,只管給三桂倒酒。三桂郁悶之下也是酒到即干,加之其余眾人頻頻來向三桂敬酒,三桂又不能推拖,不知不覺中連飲了二十幾杯,已是有了七分醉意。
艷姬美酒相伴,只覺時光飛逝,眾人一直笑鬧到午夜時分,魏忠賢見已差不多了,才宣布散席,眾人依次離去。不過魏忠賢又特意囑咐三桂,明日早朝萬歲爺要親見於他,三桂只能點頭稱是,最後在吳宇的攙扶下離開了魏府。回到客棧三桂還有幾分清醒,讓人取來醒酒湯,喝過之後,三桂又清醒了幾分,因明日還要早朝,三桂匆匆就寢。只覺昏醒片刻,便又被吳宇叫醒,說是已經四更了。三桂只覺頭痛欲裂,可卻不敢耽擱了早朝,輕揉著太陽穴,勉強起身洗漱後,出了客棧。
天交五更,到處寒霜一片。這時的三桂已經趕到承天門外,夜色中打量著這座都城。隨著宮中一陣陣的鍾聲,打破了冬日的寂靜,傳遍了皇城內外,承天門外霎時間熱鬧起來。朝臣們頭戴烏紗,身著錦袍,腳下烏靴,手捧象簡,循著御道,在這黑暗中摸索前行。明朝都城原本為南京,是明成祖朱棣將其遷到北京,耗費了大量量人力物力財力,從永樂四年至永樂十九年,歷時十五年,終於在北京城裡蓋起了這座世界最雄偉的長方形層疊式宮殿。整座宮殿分外城、內城、皇城和此禁城,周圍四十裡,占地七十余萬平方米,有宮室九千多間,設大城門九個,飛簷雕梁,虎踞龍盤,鳳樓麟閣,宏偉壯觀,山水亭台,錯落有致,金光瑞氣,輝耀古今。外城正南永定門,內城正南正陽門、皇城正南承天門、紫禁城正南午門,和外奉天殿、華蓋殿、謹身殿與內廷的乾清宮、交泰殿、坤寧宮,以及北門的玄武門、萬歲山的中峰者在一條中軸線上。奉天殿皇帝的寶座同樣在這一條中軸線上,象征著皇帝位居一切之中,高出一切之上,是天下的主宰,唯我獨尊。
內城、皇成和紫禁城中,有整齊對稱的街道和宮室,北面萬歲山五峰是開挖護城河、南海太液池的泥土堆積而成,猶如紫禁城背後的一座屏風,企圖長治久安,皇位永固。三桂隨著人流進入承天門,來到午門前。進入午門,有五座漢白玉砌成的古橋,謂之金水橋。金水河清澈見底,在紫禁城裡淙淙流淌。按例,在這皇城中,廷臣們五更上朝,卻不准燃燈,只有首輔方可掌一盞小小的紗燈,眾臣只能是一個緊跟著一個,摸索前行。可事必有例外,這不,御道之上猛然出現了八名掌了大紅紗燈的太監在前引導,後面列著旌旗黃蓋,紅仗儀刀,雲爐金鉞,白麾金爪。僅看這駕勢,同樣列於群臣中的三桂顧不得頭痛,以為是皇上御駕來此,剛想見禮,卻又聽旁邊人小聲言道“太夫人來了!”說完此人已是退到一邊。
三桂一聽的來不是皇帝,不過心中更加納悶,太夫人?皇帝的生母不是早就去逝了嗎?這太夫人又是誰?再仔細想了想,三桂卻也猜出了來者的身份,能當得起太夫人一稱的,在這宮中唯有皇帝乳娘客氏了。早就聽說這客氏在宮中權勢遠勝皇後,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只見儀仗過後,便是明晃晃的一列排的荷蘭晶燈,把這條鋪著黃緞的御道照得亮如白。最後卻是燈晶彩羽,流蘇玉墜的一輛高轂繡幰的鳳輦。輦上端坐一人,僅看面容,粉嫩細滑,不過二十出頭而已。青絲高盤,一雙如波般的大眼睛正四處掃看,一身綾羅綢緞,看上去說不出的高貴,真是儀態萬千。三桂卻知道此人必是客氏,不過這客氏卻是熹宗帝的乳母,自十八歲入宮,如今也有二十二年之久,怎麼說也是四十歲的人,卻不知為何何養的如此之好。只見鳳輦所過之處,大小臣工、王公巨卿早已是齊齊地跪列下來,三桂心中還在奇怪,剛才這御道上好像還沒有這麼多人,怎麼一子都出來了。他那裡知道,此時朝中的大小臣工、王公巨卿少有不是客氏、魏閹黨羽的,為了討好於客氏,這些人在朝房中遠遠望見燈光燦爛如皓月流星,便知是奉聖夫人客氏來了,便匆忙走出朝房,來到這御道之上向客氏見禮。
沒想到這些人見禮時的稱乎更是奇怪,有叫太夫人的,有稱聖母娘娘的,有喚聖太太的,有三呼千歲夫人的,又有叫姐姐聖夫人的,更有些五六十歲的老臣工,不顧顎下那一把花白胡須,竟高呼干娘、義母,真是叫三桂開了眼界。三桂雖不想跪,可見其他人都是身體如狗般俯伏著,比迎接聖駕還要齊整,他也不敢站立,只得跪於地上,卻是腰不彎,口不言,盯盯的看著鳳輦上的客氏。客氏坐在輦上,見御道上黑壓壓跪了一片,一片的呼喚聲震人耳鼓,客氏不覺嫣然一笑。本來客氏根本不需每日來此早朝,如今朝中已無人再敢說客氏、魏忠賢一句壞話,她也就不用每日來此監督,可她本是農婦出身,小時的苦日子也是沒少過,卻因做了熹宗帝的乳母才有今日,她就是喜歡坐在輦上,看著這些平日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臣工們向自己行禮時的情景,每到此時,她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自豪之感。可今日向下瞧時,卻發現與往日不同,往日只能看到一群人的脊背而已,今日卻有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在這黑暗之中卻也是閃亮無比,正盯著自己觀望。仔細看去,卻見一武生打扮的少年,神采奇逸,相貌不凡,在地上這一群俗類當中如鶴立雞群一般引人注目,客氏不由得對此人留了心。而看著客氏的三桂卻還不知自己竟被這客氏注意到了,只見這鳳輦在眾人的呼喚聲中直向奉天殿行去。
眾官員見客氏鳳輦已經遠去,也一齊起身,一哄的回了朝房,只有三桂卻呆呆站在原地,久久無語。客氏進宮好一會兒,才有奏事太監等出來列班,穿戴一齊的待從內待手執宮燈來到大殿中開始清殿,防止有刺客行刺。清殿完畢,鍾聲再響,鼓聲繼起,鍾鼓響後,王公們先進殿列班,其後依次六部九卿、侯伯武臣、御史大夫、主事郎中等。文東武西,一品大臣在殿內,二品以下三品以上列在簷前丹陛上,三品以下五品以上一概排列階下,五品至八品只能挨次列在滴水簷前以外。三桂是外省游擊將軍,未得聽宣,根本沒有資格在殿前列班,只能等在朝房之中。三桂在朝房中向大殿方向望去,只見最外面的八九品官穿著青袍,六七品官員穿綠袍,四五品則穿緋袍,二三品穿紫袍,那些一品大員及王公們穿黃袍,五彩袍服與奉天殿之紅色門樓相輝映,形成一幅色彩艷麗、豪華壯觀的畫面。群臣列班完畢,才聽得內殿唵唵的呵道聲,四對紅紗燈,一閃一閃的從內庭御道上出來,隨後一身穿紫色仙鶴補子蟒服,面白無須之人扶著一身著金龍皇服之人走了出來。來的兩人不是別人正是魏忠賢扶著熹宗帝。這時又有掌事監手持鞭兒,在殿前拍了三下,示意萬歲爺駕到,滿朝肅靜。
熹宗帝由魏忠賢扶上了寶殿正中那金光燦爛、雕刻精美、九龍盤繞的龍椅,文武百官按班級朝見,三呼萬歲,六部九卿依例賜坐,武官參將以上,六部九卿皆得賜茶,三孤三公例不上朝,非天子有旨相如,咨詢國玿方共同入朝,其余如大元帥、亞公孤銜的,同三公三孤一般,平常不需每日朝議。待百官參見過後,客氏才姍姍而至。熹完帝對這客氏可真是敬愛有嘉,竟於龍椅旁設一鳳座,專為這奉聖夫人客氏所立。魏忠賢見客氏出來,忙上前攙扶著,待其落坐後,才來到御案右邊一繡墩上落坐,這繡墩卻下是專為這魏忠賢所設。由此也可見這客氏、魏閹在朝中權勢如何之大,竟與萬歲爺同台而坐。這時才有太監台上例行公事般,大聲道“諸臣有事早奏,無事散朝。”
此言未落,台下早有人上前一步,手持象牙簡,鞠躬施禮後才道“臣兵部尚書田吉有本要奏。”不等熹宗帝開口,魏忠賢卻道“奏來。”群臣見魏忠賢如此卻無任何反應,就連坐在龍椅上的熹宗帝也好像理所當然般,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又靠在龍椅上小憩起來。田吉聞言後,才道“錦州趙率教總兵帳下游擊將軍吳三桂奉旨進宮見駕,已在外等候多時。”熹宗帝依然是頭不抬眼不睜,魏忠賢卻在一旁道“宣。”
台上太監馬上高聲道“宣,錦州游擊將軍吳三桂進宮面聖!”隨後外面有太監依次向外傳去,一直傳到宮外輪值的小太監。小太監聽聞後,馬上跑到朝房中叫上吳三桂,讓其進宮面聖。
三桂聞旨,重新整了整朝服,方隨小太監走向宮門,每過一道宮門便會換上一名太監,直到被領到宮外,門外才有太監向內傳報道“錦州游擊將軍吳三桂奉旨面聖。”魏忠賢這才道“讓他進來吧。”而此時的熹宗帝卻早已靠在龍椅上睡著了,涎水流得老長,污了一片龍袍。吳三桂首次進入到這皇宮之中,說不緊張那是吹牛,這裡可是當今世上權利頂峰的象征,雖說轉世前也曾到過北京天安門、故宮游玩,可那時這些宮殿是死物,今日卻又不同,在這黎明前的黑暗中,這一座座巍峨的宮殿仿佛一只只食人猛獸一般,盤踞在那裡,由不得三桂不心驚膽寒,他也知道,在這朝庭之上,若是一句話沒有答對,隨時都有可能腦袋搬家。三桂隨著小太監進到大殿之上,竟連頭都不敢抬,生怕沖撞了那位王公大臣,只是低頭看著腳前的一小塊地方。殿上幾百們大小官員也是鴉雀無聲,眼睛卻正隨著三桂一步步前移而轉動,他們對吳三桂這個名字早已如雷灌耳,都知道他是關外寧錦大捷的英雄,加上昨日剛剛入京,便有魏忠賢為其親舉宴會,為其接風,其面子到底有多大,簡直無法想象。只是眾人卻一直無緣一見,今日當然要瞧個他細。可三桂卻一直低頭,讓眾人心生遺憾。三桂被小太監帶到殿前,三桂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行三跪九拜之禮,並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行完又是低頭匍匐於地,不敢抬頭。說到底,這吳三桂雖說經歷了轉世,也算是生在紅旗下,長在陽光裡的一代新青年,可這幾千年傳承下來的封建思想卻很難徹底根除,見官心驚的小農思想在腦中根深地固。
別看三桂在關外天不怕、地不怕,連皇太極也敢勒索,多爾袞也敢收為小弟,那是因為他們在三桂心中不過是蠻族,而眼前的卻是當今的萬歲,是此時這中華大地的天,他的一句話可以讓這天下百姓下到十八層地獄,也可以讓萬民升到天堂。就在吳三桂緊張之極時,堂上卻有人道“吳將軍,起來吧。”
三桂雖覺聲音耳熟,卻無暇細分,站起身形,低頭站立,只等堂上之人發話。沒想到剛站起來,卻又聽有人輕聲驚呼,且是一女聲,隨後便聽有一女子道“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三桂心中不解,為何堂上竟有女流之輩,可既可在這朝堂之上,便絕非等閒人物,自己是得罪不起的,只得依言抬頭,向上觀望。三桂所跪處正對龍椅,所以抬頭第一眼便到龍椅,卻見一二十余歲青年,身著龍袍,靠在龍椅之上,這三桂自幼習武,雖說此時天還未亮,整座大殿只有宮燈照明,可三桂還是清晰的看清了龍椅上這青年,卻正閉著雙眼,面色青白,一看就是酒色過度,身體虛弱之輩。隨後三桂也看到了涎水順著這青年口角直流到身上龍袍之上。
看到此景的三桂,心中原本的那一點敬畏之心早飛到了九宵雲外,這就是如今大明朝的萬歲爺?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若是連這種人都可以坐上這龍椅,那天下只要不是癡呆,還有何人不可?三桂看過這位萬歲爺,眼光再向一旁掃去,卻見龍椅一邊是張鳳座,一女子坐於其上,三桂仔細辨認,卻也認得,此人正是剛才所見的客氏,台上再無其他女子,看來剛才讓自己抬頭也就該是她了,卻不知這客氏到底有何意圖。隨後三桂又看到魏忠賢正坐在一繡墩之上,笑瞇瞇的看著自己。客氏一見三桂不覺眼前一亮,好一個英武後生。三桂這一年多來一直在關外寒冷之地隨軍打仗,一張俊臉早變成了古銅色,雖然臉上那道傷疤已經痊愈,可還是隱隱可見。可傷疤並未影響三桂的氣勢,反而讓他原本略顯稚嫩的臉憑增了幾分剛意。要說這客氏不但喜歡權勢,更是個風騷婦人,不然也不會與魏忠賢這個假太監打得火熱。而且她還不只魏忠賢一人,其外夫有沈漼、倪文煥、崔呈秀、許顯純、田爾耕等人,宮中還有盧太監,一時間也算不清其到底有幾個丈夫。客氏對這一切又不加掩飾,京城中人對這一切都是略有耳聞,又因熹宗帝寵信,客氏在朝中權勢極大,宮中大小事務,全由客氏一人掌握,明中大事也是半由客氏,半由魏忠賢,所以甚至有人稱客氏為武則天第二,這客氏聽後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不過他這些外夫卻大多為文官,一個個雖面容俊俏,可在其面前卻是應聲蟲一般,全無男子氣概,今日一見三桂,雖年紀不大,可他強壯的身體卻已經深深吸引了客氏。客氏見三桂正看向自己,不禁嫣然一笑,只如百花盛開一般,那裡像個年近四十的婦人,簡直就是個二八年華的少女。可三桂卻是心中做嘔,明明是四十來歲的人了,卻偏要裝嫩,一般人可真是欣賞不了。魏忠賢在一邊卻並沒有注意到這些,道“吳將軍,免禮平身吧!”
三桂這才站起身形,既已無敬畏之心,三桂也再無躬順之樣,挺直了腰桿站在堂下,目視前方,只等台上發話。卻沒想到三桂這一站充滿了男子陽剛之氣,竟引得台上客氏頻頻注目,一雙眼睛好似要滴出水來一般。魏忠賢等三桂站好,才道“吳將軍,你即是錦州前鋒游擊將軍,又參與到寧錦之戰當中,想必對此戰甚為了解,就麻煩你詳細講述一番如何?”三桂一聽此言便心中明了,定是昨日在魏府上講述此戰時,將這魏忠賢說得天花亂墜,這魏忠賢為提高自己威望,才特意讓自己在這堂上再講一番。反正再怎麼誇他魏忠賢,只要是明理之人也不會當真,自己等人的功勞也不會被抹殺,三桂也樂得再講一遍。
這一講竟講了大半時辰,三桂未轉世前從小學開始參加過的各種大會小會不計其數,雖然他不是主講,可聽得、見得多了,他也是深刻領會了各種會議的實質,主要說來,便是各種功績全是在領導的英明決策下才取得的,當中可不需要領導親力親為。今日三桂超常發揮,可真是把這魏忠賢吹噓得如聖人一般,整場戰役的每次勝利最後都歸功於魏忠賢的英明領導,直聽得魏忠賢喜出往外,不住點頭。其間魏忠賢竟破例讓小太監給三桂搬來椅子,端來茶水,以示獎勵。朝中眾大臣們只覺心驚不已,看來以後自己又將有一個強勁的對手,沒想到這吳三桂看來年紀不大,不但做戰勇猛,就連這臉皮之厚,拍馬屁功夫之深,也是讓自己望塵莫及。三桂講完後,滿朝文武俱是三呼千歲千歲千千歲,討好魏忠賢。魏忠遇今日心情不是一般的好,連道“免了免了,來人啊,宣旨。”
馬上有掌事太監手捧聖旨來到台上,高聲喝道“錦州游擊將軍吳三桂接旨。”聲音拉得老長,直到三桂再次規規矩矩的跪下,才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錦州游擊將軍吳三桂,雖年紀尚幼,但其作戰勇猛,不乏機智,先後殲滅後金賊酋近萬人,且斬殺後金賊首莽古爾泰,為吾朝取得寧錦大捷立下汗馬功勞。今特召其入京,加封為神機營副將,兼左掖將軍,欽此。領旨謝恩哪……。”三桂聽得一呆,過了一會兒,才三呼萬歲,領旨謝恩。心中卻暗道這魏忠賢為了拉攏老子,可真是下足了本錢,竟整整給老子提了一品。三桂原本是錦州游擊將軍從三品,以十四歲之齡能在一年之內從白丁做到從三品的軍職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情了,在這大明朝,除了皇親國戚再無人有些能耐,更何況三桂這個從三品的游擊將軍可是他一刀一槍打回來的。沒想到今天自己竟又整整提了一品之多,竟成了從二品的武將大員。而且是神機營副將,又是左掖將軍,可畏官職實權都有了。這神機營可畏歷史悠久,是永樂前期創建的京軍三大營之一,也是中國和世界上最早建立的火器部隊,擔負著“內衛京師,外備征戰”的重任,是朝廷直接指揮的戰略機動部隊。
神機營與明初創編的衛所駐軍的編制不同,其最高編制級別為營,將軍通常為皇帝最信得過的人,明朝歷代中擔任此職的大多為當朝王公,從一品。營中設副將兩人,營官即為王公,那有時間整理軍務,所以這兩名副將名為副將實則擔負著全營所有事務,其中第一副將在長官不在時統領全軍,為正二品。第二副將則輔佐第一副將,並兼營下中軍長官,為從二品。營下共編中軍、左掖、右掖、左哨、右哨五軍,各軍有正副參將一人,除中軍下領四司外,其余各領三司;每司設都司官人、副都司官2人,每司一千五百人,全營共計兩萬五千人左右。而今封三桂為這神機營副將,卻又未撤原有副將,只是將三桂列為第三副將,不過這掌左掖軍,卻是實缺,手下也有了三司兵馬四千五百人左右。三桂早知此次入京很難再回到關外,可也沒料到這魏忠賢竟如此大方,正在三桂心喜之際,卻又聽堂上客氏輕聲道“吳將軍年紀輕輕便立下如此殊功,得萬歲爺賞識,位列如此高位,將軍可要不負萬歲爺厚望,好好報答才是。”
三桂忙點頭稱是。那客氏又道“若無將軍,這關外寧遠、錦州兩地怕也難保,我等怕也難安穩於此地,萬歲爺即賞了你官職,哀家便再賞你黃金千兩,以資鼓勵,望將軍不要辜負哀家一片心意。”說著一雙媚眼輕眨,真個勾魂奪魄。堂下眾臣早知這客氏是何等人物,也都明白這客氏是看上這個吳三桂了。
一邊魏忠賢聽後,不怒反笑,道“吳將軍還不謝奉聖夫人大恩?”三桂只得謝恩。魏忠賢卻又道“既然聖上和奉聖夫人都如此大方,我也不好小氣,吳將軍初到京城,想必還沒有落腳的地方,罷了,我便再送將軍一座府弟,以示將賞。”三桂怎麼也沒想到,人們口中的貪得無厭的鐵公雞竟也如此大方。三桂再次領旨謝恩後方入班站好。隨後眾臣又在朝上商議了些軍國大事,最後才散朝。那昏睡一早的熹崇帝直到此時方才清醒,也匆匆下朝去了。三桂實在是體乏無力,下得朝來,顧不得與朝中眾大臣高談闊論,趕回客棧想要休息一番。卻不料剛剛回到客棧,便見到吳宇已是門外等侯,告訴三桂,魏忠賢派來府上總管,要請三桂去看新賜於他的府院。三桂不敢怠慢,俗話說宰相府的下人也是七品官,更別說魏府的總管了。來人見了三桂也不敢放肆,畢竟這吳三桂現在可是魏忠賢眼前的紅人,雙方客套一番,方帶著三桂等人直奔吉祥胡同,去看府院。來到府院門前,只見門上牌匾上書吳府兩個大字。那魏府總管討好道“吳將軍,這本是大學士左光斗府院,這左光斗獲罪後,府院充公,後被九千歲買了下來,經過一番整修以做別院,沒想到竟賞與大人,大人真是好福氣啊!”
三桂中卻對魏忠賢此舉極為不滿,將原本忠烈之士的府院賞賜自己,將自己置於何地?外人必將自己列為這魏閹黨羽,可此時卻也不敢得罪魏忠賢,只能點頭稱是。
那總管上前輕拍門環,馬上便有人打開府門,從門中魚貫而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近百人,只看得三桂目瞪口呆,沒想到這魏忠賢不僅送宅子,竟連下人也送,可這些下人本是魏閹手下,自己如何敢用?可又不敢不用,外一引起魏忠賢不滿,自己人頭落地,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情。三桂只
能苦笑著看著這些正低首行禮的下人,其中卻有一女子引起了三桂的注意。因這些人都在低頭行禮,看不到面貌,三桂僅看其背影便覺得十分眼熟。等眾人行禮後,站了起來,三桂再他細觀望,不禁驚呼道“怎麼是你?”那人卻沖三桂嫣然一笑,也不答話。此女卻不是別是人,正是昨夜在魏府為三桂斟酒的女子,難怪三桂心驚。一邊的總管看到此景,忙解釋道“吳將軍,我家大人見吳將軍身邊盡是些男兒,怕照顧不好將軍,特地將府上最好的歌妓碧艷姑娘送於大人,照顧大人起居。大人可不要小看碧艷姑娘,她不僅歌舞一絕,而且琴棋書畫無不精通,且為人細心,望大人不要推辭,負了我家大人一片心思。”說完又沖那女子道“碧艷,還不過來見過大人。”
第十九章又見美人
碧艷忙走到三桂身前,深施一禮,輕柔的道“碧艷見過大人。”人未到,其身上那股淡淡的蘭花香已是撲鼻,再加上聲音如黃鶯鳴唱,真是讓人心動。三桂本來就對這些下人心懷戒心,再看到這位碧艷姑娘,更是心知肚明,從今以後自己的一舉一動怕是都逃不過魏忠賢的監視,不過自己初來京城,一切還需從長計憶,也沒什麼怕讓人知道的。說了聲“免禮,以後有勞姑娘了。”這碧艷卻用她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緊盯著三桂,輕聲道“不敢,還望大人日後多多憐惜。”三桂聽得頭痛不已,憐惜?這都是那跟那兒啊?可當著這魏府總管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帶著旋風狼騎邁開大步進了府院。
這府院占地怕不有十幾頃之多,在那魏府總管的帶領下,三桂等人粗粗看了一遍,府內樓台庭榭應有盡有,各室中古董玉器、香爐鴨鼎、金盆玉壺一應俱全,加之地理位置優越,怕不值幾十萬金之多,魏忠賢這個人情可真是送得大了。待魏府總管告辭後,三桂匆匆將同來百余旋風鐵騎安置下去,他也找了間臥室,三不管的躺了下來,反正天也塌不了,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還是等自己休息好後,再做計較吧。這一覺一直睡到天近黃昏,三桂才睜開朦朧睡眼,自從關外起程,一路來風裡雪裡,那有時間好好休息,直到今日才睡了個飽。三桂穿好衣裳,推開房門,看著夕陽下的這座“吳府”,一切盡籠罩在昏黃的陽光中,一片安靜詳和。三桂不禁動了游興,怎麼說這也是自己的府院,當然要好好觀察一番。
三桂負著手閒步各處,只見偏北角竟顯出一片粉紅之色,三桂信步尋去,走到近處,才發現間是一小片梅林,只見這臘梅花開得正艷,三桂觀賞了一會兒,信步向林內走去,過了梅林,卻是豁然開朗,一小片湖水已結了厚冰,湖面上有漢白玉石砌成的石橋,直通湖中的一座假山。沿著湖邊一條小路,三桂折向東行,片刻即來到一八角小亭,亭邊又有一石池,直通湖水,上書“觀景亭”三個大字。繞過觀景亭,小路也似到了盡頭,五間小樓一字排開,朱扉碧窗,極其幽雅。三桂看得奇怪,府中竟還有如此幽靜之地,信步來到小樓門前,輕推樓門,徑直入室。一進門卻見室內擺設極為精致,壁上懸著名人書畫,琴劍絲竹無一不具,室中火盆炭火正旺,再看案上玉獅噴霧,金燈銀缸,極其華麗。又見室中有一邊門,珠簾下垂,不知又是何處。反正也是自己家中,索性游個痛快。轉身向珠簾走去。一手掀起珠簾,便覺一陣香氣撲鼻,再看室內,金漆箱籠堆列,鏡架倒影,一張繡床居於室中。三桂這才知道,自己竟是進了女子閨房,方如夢初醒,暗道自己今日怎麼如此魯莽,竟私闖女子閨房,雖然三桂對古代禮法並不以為然,可今日這事就是在社會風氣極其開放的後世也是不可為的,要是傳了出去,自己還有何面目見人?想著忙轉身要走,卻沒等出門,正見有人推開外門,走了進來,三桂此時卻正是剛剛挑開珠簾,一腳在門外、一腳在門裡,兩人打個照面,三桂卻不敢細看來人,一張臉騰的紅了,如火燒一般。外同進來之人,開始也是一驚,等看清了三桂面容,卻“撲哧”一聲笑了,只笑得三桂更加無地之容。
來人卻不是別人,正是魏忠賢賜於三桂的歌妓碧艷。碧艷開始也是一驚,暗道竟有人敢私闖自己閨房,等看到是三桂更是心驚,以為三桂發現了什麼,才來此處,可再看三桂呆若木雞,僵立那裡,一張臉通紅如火燒雲一般時,便已知這三桂必是無意闖入,碧艷沒料到三桂臉皮如此之薄,若是三桂大大方方的與自己打聲招呼,自己反而會心驚膽寒,可見三桂如此羞愧,這碧艷不禁起了捉弄之心。笑過之後,輕聲道“不知大人駕到,碧艷有失遠迎,奴家未能隨身待奉左右,竟勞大人親自尋來,請大人恕罪。”三桂一聽來人自報家門,竟是自己最怕的碧艷,更是不知所措。說到底三桂也不是怕這碧艷,只是當日在魏府自己與這美女對視竟輸了,讓這碧艷見到了自己丑態,便沒了與其爭鋒之心。本以為此後兩人再不會相遇,不料這魏忠賢竟將此人送與自己為奴,這一切又不是碧艷的錯,三桂本來就有憐香惜玉之心,對碧艷如此美女,更是打不得罵不得,只想遠遠避開。可不料這次卻被人說是“親自來尋”,真是恨不能找條地縫鑽了進去。三桂實在是急得不行,只想再也見不到這碧艷才好,當下急道“免禮了,我來此只是為了告訴你一聲,明日便會派人將你送回魏府,九千歲如此大恩,桂實在是承受不起。”說完便要匆忙離去。不料剛行至門口,未等他打開房門,卻見碧艷已是一臉憔悴,滿臉淚水,看得人真是心痛不已。可她卻又偏偏只是盯著三桂,又一言不發,更讓三桂覺得自己仿佛一個罪人一般,不知那裡得罪了這碧艷,引得她如此悲傷。
將這碧艷送還魏府,一方面是因為三桂實在是難消美人恩,另一方面卻也是怕這魏忠賢送來的這個貼身歌妓也是不懷好意,沒有多想其他。此時看到這碧艷欲言還休,痛不欲生的樣子,才突然醒悟過來,要知在此大明一朝,大臣、富豪之間互送一些歌妓、奴婢是再正常不過,可有一條,送過之後要是再被人送了回來,主人卻是會認為此乃奇恥大辱,輕則重責一番,趕出府去,重則私刑致死也不是什麼奇事。要知此時的下人、奴婢甚至還不如主人養得一只寵物,其生殺大權完全在其主人手裡。未等三桂說話,那碧艷突然跪倒在地,哭訴道“大人,求大人千萬不要將奴家送還魏府,奴家願為大人做牛做馬,只求大人開恩。”
三桂最是見不得女人哭,尤其是美貌女子更是心中不忍,忙上前一步,扶起碧艷,道“對不起,快起來吧,是我一時著急,說錯話了,當不得數,你不要哭了,我不將你送還魏府便是。”想到這碧艷聽了此話卻哭得更厲害了,直哭得三桂心慌不已,暗道我已經道歉了,也答應不將他送回去,怎麼還是哭個沒完?三桂卻不敢再惡言相向,只好再次好言相勸,“你還有什麼委屈,一並說來,我替你做主便是,可不要再哭了。”
碧艷見三桂滿臉苦惱的樣子,終於止住了淚水,抽泣道“大人,奴婢哭泣不是因為大人……”說完又覺不對,改口道“不,是因為大人……”碧艷說了半了天,三桂終於明白了。原來她哭並不是因為生氣三桂私闖自己閨房,而是因為三桂的“對不起”三個字。碧艷本是太原府人,自小家境貧寒,又逢大災之年,家中無力養他,便將她買給了當地一戶大戶人家為奴,後來又輾轉被收入魏府做了歌妓,這十幾年來,被人買了幾次,可不論到了那家,都不過是個奴婢而已,就算到了魏府做了歌妓,雖然好過一點,可也從來沒人把她當做真正的人看,只是因她美麗,才高看他一眼。沒想到今天竟會有主人對一個奴婢說“對不起”,碧艷一時悲喜交加,才哭泣起來。
三桂也沒想到自己三個字竟會引起碧艷諸多想法,聽碧艷解釋清楚了,才想起自己與碧艷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近半個時辰,看外面天色已晚,忙要告辭離去。沒想到卻被碧艷拉住袖口,碧艷一臉幽怨看著三桂,道“大人,奴家就這般惹你煩惱?大人莫不是以為奴家已是殘花敗柳,才如此厭惡奴家?”三桂聽得此言,暗道怎麼又扯到這個上面了?不過三桂也明白,如今的社會風氣就是如此,這大戶人家互贈歌妓,也不過就是為了尋歡做樂,而且自己雖然年僅十四,可按照大明律,早已夠了結婚的年齡,碧艷只是一地位低下的奴婢而已,難道還能指望她有什麼先進的女權解放意識不成,其勞碌一生也不過只求個衣食無憂罷了。碧艷見三桂久久不言,以為是被自己說中了,忙道“大人不必著惱,奴家雖然自幼為奴,可……可奴家尚還是處子之身。”
後面這句話如同蚊蟲低鳴,若不是三桂離得近,又耳力超群,還真聽不見她在說什麼。不過聽了這話,三桂卻更是心慌,推開房門要走。碧艷不明就理,不知自己又有什麼話說錯了,竟惹得三桂要拂袖而去,莫不是三桂以為自己說慌騙他?心中一急,撲通跪倒在地,道“大人若是不信執意離去,奴家寧肯一頭撞死在這門柱之上,以示清白。”三桂聽了此話,只等停住腳步,轉頭看著碧艷。他根本不是不信碧艷,而是聽到碧艷竟還是處子之身,自己竟與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兩人又不是很熟,怕傳將出去對碧艷聲譽有損。
只是他這是以前世的想法在衡量自己此時的所做所為,卻忘了此時卻是大明朝,而碧艷也不過是他府上的一名歌妓而已。這古時歌妓有何聲譽可言?在她們心中只有主人才是她們的天,這主人的一句話可以讓他們生不如死,也可以讓她們魚躍龍門,若是遇到個好主人,能被主人納為妾室,也算是擺脫了那低賤的生活。三桂看著碧艷跪在自己面前,那種嬌啼婉轉,粉頰上淚痕點點,好似雨後櫻花,心中頓時不忍。可還沒等三桂去扶碧艷,那碧艷卻已霍然而起,向著門邊門柱一頭撞去。可把三桂嚇了一跳,仗著身手還算敏捷,一把拉住碧艷,牢牢抱住,生怕她再有什麼過激之舉。並低聲勸道“碧艷,我不是不信你,只是……”這時三桂也想明白了,這到底不是前世,這奴婢歌妓之類在這世上甚至不如一只牲畜,她們將來如何,全在主人一念之間,想是實話實話,怕是這碧艷反而接受不了。想了半天三桂才接道“只是我來這裡也有大半個時辰,怕前院吳宇等人找不到我心急,才要離去,真的不是不相信你。”
碧艷見三桂說得鄭重其事,雖然這理由一聽就是編出來的,可三桂為安慰自己,竟編了如此理由,雖然不解三桂到底為何要走,但也可見他確是一片誠心,真的不是嫌棄了自己,碧艷不覺破泣為笑,輕輕依偎在三桂身前。三桂抱著碧艷,不過片刻,已經聽不到碧艷的哭泣聲,三桂有心推開懷中佳人,可又怕碧艷說那些閒話,只好繼續抱著碧艷,想等她轉好後,自動離開。可又等了片刻,懷中佳人不但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雙臂輕張,反抱住了三桂。
這室中火爐甚暖,加上懷中美人如玉,三桂前世雖不是處男,但今世已經十四春秋,尚不知男女之事,當下緊張不已,一會兒功夫,額上已是大汗淋漓,可他又不敢去擦,生怕驚了碧艷,直到那汗珠在三桂額上滾了又滾,終於覺得自己長大成熟了,才脫離了三桂額頭,叭的落在三桂懷中玉人額上,這才驚醒了仿佛魂游九天的碧艷。碧艷抬頭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三桂,三桂見佳人注視自己,只得訕訕一笑,碧艷終於忍不住了,離開三桂懷中,輕撫酥胸,咯咯咯笑個不停。三桂站在那裡只覺得混身都仿若虛脫了一般,甚至比殺上百八十個後金騎兵還要累,暗道這種事情下回可要小心了,千萬莫要再如此草率,再惹佳人氣惱,那可真是要了自己小命了。就在三桂胡思亂想時,一只纖纖玉手伸了過來,手中還提了方如雪羅帕,輕輕按在自己額前,一股蕩人心魄的香味直射進鼻中,抬頭一看卻正是碧艷一手掩面,一手持羅帕來為自己擦汗。
三桂只覺那玉手白嫩的如粉琢一般,尖尖的十指如雨後春筍般,嬌柔細膩,竟看得三桂有些心癢。碧艷見三桂只盯著自己一雙玉手,臉上一紅,也顧不得替三桂擦汗,忙縮了回去,只能低頭擺弄衣角,再不說話。三桂卻更是無話可說,搜索枯腸也不知此時此景該說什麼才好,想了半天,才開口道“碧艷,既已無事,我……,我就先走了……。”碧艷等了半天,沒想到這三桂竟只說出這句話,氣得不行,暗道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呆子,可總不能讓他一個姑娘家再出口挽留,只好默默看著三桂匆匆遠去的背影,呆立門前,久久無語。此時天色已經盡黑,三桂來時還不覺得這道路如何曲折,可回去時,卻是吃了此苦頭,最後終於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最先睡覺的房中。剛推開房門,就見吳宇正一臉焦急的站在那裡,一見三桂,忙迎了上來,道“少爺,你可回來了,可讓屬下好找。”
三桂輕輕揉了揉剛才撞得有些疼痛小臂,才道“有什麼事嗎?這麼急著找我?”吳宇搖搖頭,道“沒什麼事,只是尋不到少爺,心中不安。況且我們剛來這府上,一切尚不熟悉,依屬下觀察,府中這些下人中,竟有幾個好手,以屬下估計,僅論武功雖不如屬下,可也算是難得,不知為何竟屈居下人之列,讓我等好生不解。”
三桂聽後,有些不以為然,道“你以為那魏忠賢是什麼人,真的那麼好心,竟會平白送我一幢大宅?而且還有百余僕人?若是沒鬼反倒是不正常了。”這吳宇是三桂最初的手下之一,跟隨三桂多年,頗有智慧,且索來謹慎,忠心耿耿,不然三桂孤身入京也不會讓他領隊跟隨,聽了三桂所言,略思片刻,即道“少爺是說他們都是魏忠賢的人?”
“當然了……”吳宇自小便父母雙亡,一個人十一歲便以乞討為生,當日走在山間小路上,遇到一群惡狼,眼看便要沒命了,卻正逢三桂率人在這一帶痛殲惡狼,才救了他一命,免喪狼口。後來三桂見他可憐,頭腦又比較靈活,才將他收到親衛當中,起名吳宇。
吳宇為報三桂大恩,早已死心塌地對待三桂,便是親生父母也是有所不及。在他心中只有三桂一人,甚至什麼當今萬歲,只要敢對三桂不利,他也敢手持鋼刀,讓他人頭落地。此時聽了三桂的話,竟有人敢監視少爺,頓時怒火中生,道“少爺,讓小人去結果了他們……”
三桂卻攔住吳宇,道“結果他們又有何用,而且這百余人中想來奸細絕非一兩人,難道你能不分青紅皂白將他們全殺了嗎?”吳宇想也不想,便道“若是他們對少爺不利,便是全殺了也不過片刻功夫,又有何難?”
“胡鬧,我們初來京城,這魏忠賢送了我們如此大的人情,一天不到,你便將他送的下人盡數斬殺,得罪了魏忠賢,我們還要不要在這京中呆下去?況且你忘了那魏忠賢到底是何身份,他派來的暗探又是豈是能說殺便殺的?”要說起這魏忠賢的身份可真是太多了,什麼九千歲、司禮監,而且更是親自提督東廠,錦衣衛官也多是他的親信和黨徒。廠衛是魏忠賢專權的主要工具。廠衛的主要任務之一便是監視官僚系統。魏忠賢豢養廠役過數百人之多。而且這只是明面上的,至於暗探更是不計其數,遍布於朝中大小官員府中。以至朝中百官家中大小事務都很難躲過廠衛的耳目,多在宮中傳笑。如寧安大長公主(興獻王女)之子李承恩,藏有公主所賜器物,也被發現。中書吳懷賢讀楊漣疏,還不敢與他人交談,只是擊節稱歎,便被被家人告密,死於非命,家亦被抄。
廠衛的觸角也深入到民間。曾有四人密室夜飲,一人酒醉,謾罵魏忠賢,其余三人不敢出聲。不料不到天明卻有廠衛將四人提至衙門,哭魏忠賢者當場腰斬,其余三人卻分獲賞金。作為封建專制工具的廠衛系統,在魏忠賢擅權時期,造成很多冤獄。揚州知府劉鋒,試圖收買有關方面,救援被押獄中的國戚李承恩,為東廠太監張體乾緝獲。張體乾進一步誣陷劉鐸勾結道人方景陽,詛咒魏忠賢。事實上,方景陽與劉鋒根本不相識。劉被斬於市,方被斃於獄。處死尋常百姓,就更簡單了。魏忠賢干子魏良卿舊宅有兩大獅子,目下視,魏良卿一怒之下,將石工痛打致死。在“六君子”案中的的楊漣、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顧大章六人更是深受其害,都受過全刑,各打四十棍,拶敲五十,夾槓五十。楊漣受刑最多,五日一審。許顯純令將他頭面亂打,齒頰盡脫;鋼針作刷,遍體掃爛如絲;以銅錘擊胸,肋骨寸斷;最後用鐵釘貫頂,立刻致死。死後七日,方許領屍,止存血衣數片,殘骨幾根。周順昌在獄中大罵許顯純,許顯純用銅錘擊周順昌齒,齒俱落。周宗建罵魏忠賢不識一丁,魏忠賢命以鐵釘釘之,又使他穿綿衣,以沸湯澆之,頃刻皮膚卷爛,赤肉滿身。由此可見廠衛之狠毒。可偏偏朝中各大臣對自己府上的暗探便是明知其人也不敢妄動,生怕遭了無妄之災,只能自己言行甚微,求得過得一時是一時。
也是因此三桂才會阻止吳宇,千萬不可妄動,待自己在這京中立穩了腳跟,再來對付這些暗探也不遲。不過三桂由此事卻是心機一動,連這普通下人中也混有廠衛暗探,那碧艷又到底是何身份呢?難道真的只是一名普通歌妓?若是普通歌妓又如何在這亂世中能保得貞節,苦思不得其解,也只得日後留心便是。第二天一早,外面天剛蒙蒙亮,三桂早早起來,熟話說三天不練手生,三桂本是武將出身,而且深知日後必將是大戰連台,當然不會放松對自己的要求,每天早早便會起來練習拳腳功夫。而旋風鐵騎更是處處以三桂為榜樣,嚴格要求自己,待三桂穿戴整齊出了房門時,只聽其他小院已是處處喧鬧聲,百余人都已在各自院中拉開架勢,練了起來。三桂聽得心癢,已有大半月未與這些親衛切磋武藝,今日終於在京中安頓下來,已不禁是心癢,手上更是癢的難耐。三桂出了自己的院子,信步走到旁邊小院中,這個小院卻正是吳宇所在,此時他正與其他兩名親衛切磋,吳宇以一敵二,卻不落下風,三人有攻有守,打得好不熱鬧。三桂看了一會兒,大喝一聲“我來也!”說罷已是一個箭步跳入圈中。吳宇等三人早看到三桂來到,因在比武當中,也無瑕理會,而且三桂平時也早有話,他最不喜人頻頻行禮,讓大家見到他時該干麻干麻去。此時三人一見三桂也加入戰圈,馬上改變了敵對勢力,他們對三桂的實力可是知之甚詳,別說一人,就是三人齊上也不一定是三桂的對手,當下三馬上聯手以對三桂。
三桂哈哈一笑,也不在乎,拳來腳往打得“砰砰”做響,好不熱鬧。不過三人卻也都沒有內力,只是憑本身力氣,三桂仗著力氣大、速度快,與三人堪堪戰成平手。
這一交手直打了近半個時辰,因未使內氣,四人雖說都是一身大汗,卻仍是神清氣爽。打得正熱鬧時,三桂卻突然使出內力,將毫無防備的吳宇三人振出圈外,未等三人開口,三桂已道“有人來了,咱們也歇一歇。”
果然,不過片刻,三人也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看來三人與三桂還是有些差距。剛才三人中的吳陽,人如其名,陽火過盛,因剛才打得正興起,被人打斷,不免心有怒氣,大聲道“是那個王八蛋敢來打擾,看老子不一拳打爆他的頭。”說話間,來人已進了小院。對此人三桂倒也認得,正是昨日曾有一面之緣的吳府副總管魏清。三桂雖看得出這魏清沒有武功,可一聽名字便知是魏忠賢的狗奴才,當然得處處防著點。吳陽一見來的是魏清,本就沒有好感,在一邊冷哼一聲,卻被吳宇拉住,怕他生事。魏清能當上這府宅副總管,察言觀色的本事當然是有的,當下深施一禮,道“大人在上,小的吳清給大人請安。”
一聽此話幾人一楞,昨日還是魏清,今天怎麼就成了吳清?未等幾人發問,吳清已釋道“這府院原是魏大人的被稱為魏府,小人為府上家奴,自然姓魏。但如今這府院已是吳府,小人當然改姓吳,若是大人覺得小人名字不好,還望大人賜名。”三桂此時對這所謂的吳清已是無言以對,人可以無恥,可能無恥到這種田地也是要見些真功夫的。不過三桂心中另有計較,也懶得理他,遂道“好了,吳清就吳清吧,來此找我有何要事?”
吳清忙道“回大人,是奉聖夫人府上來人請大人過府一敘。”“奉聖夫人?”三桂聽得一楞,隨即反應過來,這奉聖夫人便是客氏,自己與她隨昨日在朝上曾見過一面,再無交往,她怎麼會請自己過府一敘?其中又有什麼奧妙?三桂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過卻不敢托辭,如今這朝中誰不知道,所謂的熹宗帝不過是個擺設,真正主事的卻是這客氏與魏閹,兩人各掌了半壁江山,得罪了任何一個,怕是自己前途事小,丟了性命事大啊。“好,來的是何人?現在何處?”
“來人是奉對夫人府上管事,現正在前廳奉茶。”三桂點點頭,“你先去吧,我馬上就來。”吳清又施了一禮,才告退離去。三桂也回到房中,換上衣服,卻也沒能時間沐浴,只能帶著一身汗味來到前廳。吳宇也跟在三桂身邊,時刻保護三桂。
三桂見到來人,告了聲罪,“久等了,桂來遲了。”
那管事深知奉聖夫人對眼前這人十分看重,不敢受三桂一禮,忙站了起來,回禮道“不敢當,是在下來得魯莽,望大人見諒,只是夫人還在府上等侯,不知大人何時可否隨小的過府?”“怎敢勞夫人等侯,下官這就可與大人一同前往,去見夫人。”隨客府管事出了府門,卻見府門前停著兩頂青布小轎,那管事走到一頂小轎前,掀開轎簾,道“請大人上轎,片刻卻到。”
三桂也不推辭,上小轎,隨後聽那管事大聲道了聲“起轎。”。隨後,那管事也上了另一頂小轎,小轎顫顫而起,徐徐前行,吳宇跟在小轎一邊,不離半步。小轎行了兩刻鍾左右,才到了客府。小轎也未停下,徑直進了府門,向內行去。三桂透過轎邊小窗,看到這客府卻是不同凡響,比那魏忠賢送與自己的吳府還要勝上不止一籌。府門外一對銅獅子,朱門銀環,青磚圍牆,府院內更是瓷石鋪路,各種奇花名樹遍植院中,此時雖是冬季,可院中梅花卻更顯風姿。再看那廳宇樓廈,竟全是用文柏雕成梁柱,沉香調和紅粉塗在牆上,放眼望去,一眼望不到邊,只覺雲霧繚繞,恰似仙宮瓊閣,排雲而出。小轎左轉右繞在府中又行了片刻,終於停了下來。那管事首先下轎召呼三桂,三桂進到宅內,卻見擺設更是氣派,沉設、雕刻無不是一時精品,到處金光寶石讓人目炫,使人感到滿屋生輝、富麗堂皇。
管事請三桂上座後,自有下人奉上茶水,請三桂稍後,只說奉聖夫人馬上便來。吳宇早被人家請去偏院坐客,這等榮耀卻不是他一個區區親衛所能享受的。
第二十章客氏相約
果然,三桂未等片刻,就聽內廳一片喧嘩聲,三桂暗道,必是客氏來了。忙站了起來,躬身等侯。客氏人未到,已有小太監先行進來,點上溜山國進貢的龍涎香,整個室內只覺清香異常,沁人心脾。過得片刻,只聽珠環玉佩清脆作響,客氏已經到了。這客氏今天為見三桂,可真是細心打扮了一番。先是用香水洗淨全向,又用綠豆粉洗臉,又有宮娥用純野蜂蜜與各式花瓣制厲的美容霜塗皇後臉上,過得片刻再用薄紙輕輕擦去,又塗上羊脂與白色素馨花制的的膏體,撲上香粉才算完畢。最後又畫上柳眉,抹上胭脂、口紅。
所以三桂見到這客氏時,只覺這客氏確如月裡嫦娥般美貌,白淨紅潤的鶯蛋臉,插入雙髻的兩道柳葉眉,光彩迷人的雙目,鮮嫩的鼻子,櫻桃般的朱唇,銀白的玉齒,讓人難以相信眼前這人竟是四十的**。客氏看到三桂,抿嘴一笑。三桂卻不敢放肆,跪倒在地低頭施禮道“見過奉聖夫人,祝夫人千歲千歲千千歲。”沒想到這客氏竟輕擺羅裙,來到三桂面前,伸出玉腕,扶住三桂雙臂,柔聲道“吳將軍不必多禮,這裡不是朝堂之上,將軍不要緊張,只當是自己家中便好。”
三桂只覺一陣香氣襲來,隨後有人扶住自己雙臂,三桂抬頭一看,看到客氏一張俏臉,正含笑看著自己。三桂從沒想過自己會與客氏這個淫娃蕩婦距離如此之近,一陣驚慌,倒退幾步,那客氏因正把著三桂,不防之下被三桂帶得踉蹌幾步,最後終是站立不住,倒向了三桂。三桂不敢躲避,要是這奉聖夫人真是受了傷,自己怕是再難活著出這客府了。只好輕輕扶住客氏,沒想到這客氏卻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竟一下子倒在了三桂身上。三桂卻是躲也不是,推也不是。本來早上練武之後,身上便是一股汗味,來時因天寒,這氣味被壓了下去,此時屋中如盛夏一般,再一著急,身上立時是一身大汗。這汗臭味也愈發明顯,連三桂自己都聞到了,不由得羞得一臉通紅。
沒想到這客氏卻不在意,反而如貓兒見了腥一般,竟反抱住了三桂,深深吸了一口,之後微閉雙目,仿佛如吸了仙氣般,無比享受。只看得三桂詫異不已。三桂那裡知道,這客氏本是貧家女兒,自幼便聞慣了這汗臭味,可那想最後竟能入宮作了熹宗帝乳娘,在這宮中那有人敢一身汗味伺候各位娘娘、皇子。便是後來這客氏在宮裡宮外找了無數外夫,也沒有人敢對客氏有一點放肆,在被這客氏召見前那個不是沐浴更衣,生怕有一絲不妥。所以這客氏竟有二十幾年沒聞過這種熟悉的味道,今天這一聞竟讓她想起了幼年生活,一時竟忘了其他。三桂不知所惜,可被這客氏抱著卻也不是辦法,雖然這客氏生得面如櫻花,香氣襲人,可三桂卻知道她已有四十歲左右,而且是人盡可婦的蕩婦,一想及此處,三桂便什麼想法也沒有了。一把推開客氏,待那客氏好不容易站穩,忙道“啟稟夫人,小的還有軍務在身,要去那神機營報道,就此告辭了。”那客氏卻還仿若大夢未醒,目光迷離,也不做聲。三桂轉身便出了大廳,問明吳宇所在,叫上吳宇,匆忙離開了客府。府上下人因見客氏不出聲,也不敢阻攔,只好放二人離去。
吳宇見三桂神色不對,也不敢多問,直到回到吳府,他才低聲問三桂,“少爺,到底發生何事?為何如此驚慌?”
三桂輕歎一聲,這事叫他如何開口,難道說自己被一個比自己母親還要大的婦人調戲了不成,只好搖搖頭道“無事,一會兒你隨我去神機營報道。”只是三桂心中卻還有些忐忑不安,不知今日這算不算得罪了客氏,不知這客氏會不會報復自己,這算客氏沒有生氣,可日後再叫自己過府一敘,自己去是不去?再說那客氏站在廳中過了好久才清醒過來,眼前卻不見了三桂,叫過一邊的下人問道“那吳將軍何處去了?”
那下人一聽客氏問起三桂,心中一驚,剛才三桂離開時,客氏雖沒有阻攔,可也沒有同意,自己便放了二人,要是這客氏怪罪起來自己可要小命難保。慌張之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一般,道“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客氏今日心情大好,也不難為這下人,只是皺起眉頭道“好了,站起來回話。”
那下人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可雙腿卻如篩糠一般抖個不停,嗑嗑巴巴的道“剛才……剛才吳將軍向夫人,夫人告辭,小的見夫人……並未出聲,以為…以為是默許了,便……便沒有攔他,任他離去了。”客氏這才想起,剛才確實好像有人說了些什麼,可自己正沉浸在幼年的回憶中,沒有在意,沒想到這小家伙便這麼跑了。想想吳三桂這個小家伙確實有些意思,不禁嘴邊掛笑。一邊的那名下人,見此景終於放下心來,看來今天自己運氣不錯,正趕上夫人心情好,小命是保住了。心中卻暗自決定,日後不論什麼事定要請得夫人同意才敢去做。可他卻不知道,若是剛才打擾了這客氏,此時的他怕是真的要一刀兩斷,小命嗚呼了。客氏對三桂印像實在是太好了,對三桂的“不告”而別也不著惱,只是暗自盤算著,下次再見了這小家伙又該如何對他,若是直言說自己想要他做自己外夫,那小家伙非得嚇得逃跑不可,以後若再想見他怕是就難了。就在客氏想著如何對付三桂時,三桂已在府中用過早飯,帶著吳宇等一排十八名親衛直奔城外的神機營大營行去。
神機營營地位於京城西郊十裡左右的一處山谷中,占地近五十萬平方米,僅此便可見明朝對神機營的重視。三桂等人來到大營外,遠遠便看到大營處營房座座,旌旗招展,只是整座大營卻靜悄悄的,看不到有人活動。三桂等人打馬來到大營門外,也不見有站崗士卒。吳宇下馬來到一邊的哨房內,見一人正趴在桌上熟睡,叫了兩聲,那士卒睜開睡眼,看了吳宇一眼,沒等吳宇說話,便道“去,該干麻干麻去,別打擾爺睡覺。”
吳宇聽得此言,心中暗惱,怎麼說如今自己也是正五品護衛,這個小小士卒竟也敢對自己無禮,剛想用手中馬鞭抽上他幾下子,門外三桂卻已高聲叫他。吳宇無瑕與這士卒糾纏,馬鞭狠狠往桌上一揮,“叭”的一聲,嚇得那士卒跳起老高,再找人時,吳宇卻已經與三桂打馬直奔營中而去。十幾人沿著大道,在大營中呼嘯而過,卻使終不見有人出來詢問,三桂無奈,想找個人問路也不行,只得帶著吳宇等人直奔掛著帥旗的營房行去。來到距大營不遠處,終於有人攔住了三桂等人,只是看其雖穿著軍服,可卻沒有一點軍人的樣子,火銃竟被他當做拐仗一般拄在地上,一臉流裡流氣的樣子。見了三桂等人,大聲喝問道“來者何人?竟敢在大營中縱馬,不知營中軍律嗎?”三桂暗道這大營竟還有軍律?真是希奇,若是有軍律為何連個站崗的都沒有?不過他還是在馬上抱拳道“這位小哥,有禮了,請問……”
未等三桂說完,那人已大喝道“你怎麼如此無禮,竟敢坐在馬上與軍爺說話,真是不知死活。”說著手中火槍指向三桂。
未等三桂有所反應,只聽“叭”的一聲,再看那囂張的士卒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甘,手指著三桂身邊的吳陽,“你……你竟敢……”話未說完已經仰面倒地,雙目圓睜,眉心豆大的洞中鮮血不斷湧出。一邊的吳宇跳下馬,跑到那士卒跟前,看了那已經死透了的士卒兩眼,又在其身上翻動幾下,隨後拿起那已死士卒手中火槍,擺弄起來。這邊的三桂卻是有些急了,怒斥吳陽道“你怎麼如此魯莽?要知這裡可不是關外,要是有人追究起來,我該如何是好?”吳陽卻還是一臉的不在乎,將手中火銃收入懷中,哼哼了兩聲才道“有什麼大不了的,一人做事一人當,大不了我賠他一條性命就是了,誰讓他竟敢拿火槍瞄著大人你。”
“你……”三桂氣得說不出話來,真是後悔帶了吳陽這個莽漢來此,不過在他心中卻早將這些親衛當做了親兄弟一般,要是真能捨得讓這吳陽賠命,他也不會如此氣憤了。這時吳宇卻若有所思,對三桂道“少爺,這事恐怕有些不對。”三桂一心只想著如何善後,順口道“有什麼不對,這人不過是平時囂張慣了,罵了我兩句而已,可也罪不至死啊?”
吳宇剛想說話,這時帥營中呼呼拉拉出來一大幫人,領頭的竟身穿明黃色的朝服,這黃色可是天子之色,這大明天下除了朱氏子孫還沒有人敢冒株九族的大罪穿著黃色衣裳。不用多想,三桂便知,此人必是這神機營督統,大明朝的王爺朱尋采。
在他身後跟著兩人穿著二品將服,走動間龍行虎步,一看便是從軍多年之人,那種軍人的烙印已深深刻在了靈魂深處。再後面跟著幾十人之多,未到片刻已來到三桂身前。眼看人已來了,不知是來興師問罪還是怎樣,可也不容三桂退縮,事到此時,當然要為手下兄弟出頭。下了馬,上前幾步,迎了上去。吳宇等人也知道,此時自己的身份地位都只有靠邊站的份,老老實實下了馬,站在三桂身後。未等三桂開口,來人已是笑呵呵的道“可是吳將軍到此?有失遠迎,真是罪過罪過啊!”三桂也不敢失禮,拱手道“屬下神機營副總管,左掖將軍吳三桂見過督統大人,請恕末將來遲之罪。”
那人一笑道“吳將軍剛剛取得寧錦大捷,便從關外趕到京城,一路鞍馬勞頓,未曾有瑕歇息,今日來晚片刻又有何罪,來來來,我為你介紹……”說著已經一把拉住三桂的手,向後面人群走去,對地上剛才死了的士卒視而不見,仿佛那只是一只野貓野狗一般。
三桂卻不能當做沒事發生,指著那士卒的屍體吱唔道“大人,剛才……,剛才此人攔路,末將部下誤會了,將其擊斃……”未等三桂說完,朱尋采打斷道“那裡話,應該是我教導部下不嚴,這種小人才敢驚了將軍大駕,死有余辜。”說完沖著一邊的待衛大聲道“來人啊,還不將這狗奴才搬走,打掃干淨。”
“吳將軍,莫要因為這種小事壞了心情,來,我給你介紹其他將領給你認識。”三桂怎麼也沒想到,此事竟會如此輕易過關,一走神,已被朱尋采拉到了一群將領之中,來不及再看那死者一眼。吳宇雖然還跟在三桂身後,可是卻冷眼觀望,只見走過來的那幾名待衛都是臉色鐵青,如不細看只以為他們是因為被督統訓斥而氣腦,可吳宇為人細致,竟看到這些待衛眼中竟隱隱有淚花閃現。走到那死者身前,也都是小心翼翼,有個細心的待衛還輕輕為那死不瞑目的士卒合上了雙眼,才由兩人輕輕將死者抬走。隨後又有待衛捧來干土撒於地上,片刻間,已是找不到一絲痕跡。跟在朱尋采身後的正是神機營的其余兩名副將,一名叫連濤,一名叫李肖。在朱尋采為三桂介紹兩人時,兩人只是微微拱手,也不說話,如果說這兩人的態度有些不對的話,那後面介紹到三桂所率左掖軍的副參將及三司都司官時,三桂只能用驚詫來形容。這四人竟對三桂置若往聞,冷哼幾聲,也不答話。搞得現場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三桂卻不知自己何時曾得罪過這幾人,可自己剛到這神機營也不好發火,只能以後再慢慢調教這幾人。好在朱尋采也發現了其中不對,忙在一邊哈哈一笑,道“好了,大家進營再敘。”說著將三桂拉在自己身邊,一同進了帥營。眾人落坐後,朱尋采對三桂一笑道“大家對吳將軍可是久仰大名,特別是將軍在關外所做所為可是佩服的緊啊,如今一見,才知所言不虛,日後咱們可就是同殿為臣,共掌這神機營,還要吳將軍多多盡力才是。”
三桂連道“不敢當,都是部下用命,末將才能僥幸取得幾場勝利……”
沒等三桂說下去,就聽第二副將李肖在一邊插言道“沒想到吳將軍還如此有自知之明,不過是因為生了個皮囊罷了……”“李將軍!”朱尋采一聲斷喝,將李肖的話打斷,不過在坐之人卻也都明白了,李肖是根本沒看得起吳三桂,言中之意,是說他不過是仗著父輩余蔭,部下用命才換回他如今的地位。未等三桂開口,站在三桂身後的吳陽卻沉默不下去了,主辱臣死,三桂在他心中可以說是至高無尚,若是沒有三桂,如何能有他們這些孤兒的今天。“老賊,竟敢如此辱沒我家少爺,若是不服來與你家大爺大戰一番,不敢來的便是師娘教出來的孬種!”
李肖聽了此話,當然也是氣憤異常,做了幾十年將軍,今天竟被一黃口小兒罵做老賊,若按軍律,吳陽這叫以下犯上,僅憑這一條便夠將這吳陽殺上幾遍。可李肖畢竟是軍人出身,對人指名道姓的挑戰,當然不屑於靠那些軍律來懲治吳陽,而且此時正是怒火中燒,便不計後果,剛想開口答戰,身邊卻有人接道“就憑你還不夠格挑戰我家大人,我來陪你一戰。”李肖一看說話之人,正是自己親兵隊副隊長韓子雄。一想這吳陽不過是吳三桂手下一名親兵,若是自己親自應戰,不論勝負都是不妥,有韓子雄應戰卻正是恰如其份,而且他對韓子雄的本事也甚為了解,看吳陽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就算打娘胎裡便開始練武又能有幾分本事,料他不會是韓子雄的對手,能將吳三桂氣焰打下去,也算是出了口惡氣。朱尋采坐在座上卻不開口,任由下面人亂成一團。事到如今三桂也只好答應。自己初到這神機營便處處受到打壓,若不能就此立威,日後這些人還指不定會如何對待自己。
本以為兩人只是切磋武藝而已,未曾想那韓子雄竟又提出,軍中較技,刀槍無眼,若不立下生死狀,本事發揮不出來。三桂本來還想勸阻韓子雄,切磋為主,不要傷了和氣,不料那李肖卻贊成道“不錯,大家都是軍人,學得便是一招制敵之術,若是還要有所顧忌,那十成本事便好揮不出五成,較技還有何意義。”
三桂只好望向朱尋采,希望他能有所表示,制止這場生死決斗,可朱尋采卻同樣點頭稱是,這下三桂也只好著答應下來。見兩人終還是簽了那生死狀,只好陣陣苦笑,不過他還想留有余地,將吳陽叫到一邊,囑咐道“吳陽,此戰定要勝得干淨利落,若是可以不傷那韓子雄性命,使手下留些情份,也好日後相見。不過若是他真有些本事,對你有所威脅,便不要有任何顧忌,咱們自己的性命才是頭等大事,可記下了?”吳陽雖然魯莽,可這些年在冰凌山莊中不光是學了一身武藝,對各種計謀有學了不少,只是性格使然,加上年輕氣盛,才會如此沉不住氣,不過此時他也知道自己又給少爺惹了是非,雖然心中已經有些悔意,可要是再遇到這種事,他怕是還要如此做。當他聽到三桂最後的話時,對三桂卻更加死心踏地。“少爺,您放心,吳陽決不會給咱旋風狼騎丟臉。”
說完轉身走出大營,准備與韓子雄決一死戰。堂中眾人也隨之出了大廳,來到校場之上,觀看這場生死決斗。那邊韓子雄早已准備妥當,一身銀白色盔甲,手持紅纓長槍,跨下騎了匹雪白戰馬,站在那裡好不英武。再看吳陽,卻還是來時那套棉衣棉褲,頭戴獸皮帽,手中握著五尺騎刀,騎著一匹黑白相間的花馬,怎麼看怎麼像是鄉下來的土匪。在坐這些人,除了三桂及其親衛,再無一人看好吳陽。即是生死決斗,也不需裁判,為顯公平,便由朱尋采發令,宣布決斗開始。話音剛落,只見場中兩人卻是嚴陣以待,注視著對方,生怕給對方留下什麼可乘之機。特別是吳陽,此時氣勢大漲,與剛才判若兩人,如同一尊下凡金剛一般,怒視著韓子雄。
直到此刻眾人才真正見識到了這旋風狼騎強大實力的冰山一角,都為吳陽身上散發出的殺氣暗暗心驚,暗歎這才是真正的戰場殺神,與自己部下卻不可同日而語。吳陽、韓子難怒目相視,座下兩匹戰馬卻原地挪著小步,只等主人一聲號令,便會沖向前方。對峙片刻,吳陽突然大喝道“旋風狼騎……”三桂及其余親衛聽到此言,根本不用思考,接道“有我無敵……”話音未落,再看吳陽,一身殺氣已經達到頂峰,大喝了一聲“殺!!!”說完已驅馬沖向了韓子雄。那韓子雄雖然在李肖帳下也算是個好手,不然也當不上李肖親兵隊副隊長。可他畢竟身在神機營,而神機營又是保衛京城的重要力量,除非京城有警,不然他們可以說根本沒有上戰場的機會。
今天面對吳陽這個在戰場上九死一生方保下性命的殺神,僅是氣勢上便弱了不止一籌,看吳陽驅馬向自己殺來,雖然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可心中還是不禁有些怯意。不過卻也只能硬著頭皮迎將上來。兩人相距還有五六米的距離時,這韓子雄因為緊張,再加上自己手中長槍有三米多,比吳陽騎刀長一倍有余,想仗著此優勢占得先機,一槍直刺吳陽面門。那知吳陽對敵經驗豐富,看韓子雄有所動作,也不慌張,只是輕輕一偏頭,長槍從吳陽耳邊呼嘯而過。兩馬騎速都快,韓子雄再想變招已經來不及了,可吳陽卻還未出手,直到兩人戰馬相錯之機,吳陽才一揮手中騎刀,劈向韓子雄。韓子雄也還算有些本事,用手中槍桿迎向騎刀,那曾想吳陽此是虛招,刀身猛的一收又向韓子雄胸部刺來。
韓子雄只得匆忙變招,卻已是來不及了,只能睜圓了雙目,眼見騎刀雪亮的刀鋒直奔自己胸膛。不忍看到自己腸穿肚爛的下場,韓子雄不甘的閉上了雙眼,只覺前胸一涼,隨後兩馬已是相錯而過,韓子雄聽到場外眾人驚呼聲,卻再無其他想法,只是對自己如此戰死卻是心有不甘。韓子雄坐在馬上只覺身上越來越涼,卻又毫無疼痛之感,以為自己馬上便要死了,終於忍不住想要再看看這大千世界。可等他睜開眼,卻是不由自由的向胸口看去。這一看不禁目瞪口呆,他竟發現自己沒事,只是身前胸甲被劃開老大一條口,連裡面的衣裳也同樣如此,可偏偏自己卻沒受一點傷。抬頭再看遠處的吳陽,卻正手持騎刀看著自己,這才知道原來是人家手下留情,只可憐自己自以為是,沒想到卻不是人家一合之將,更沒想到這個吳陽在如此情況下竟還可收發自如,一刀劃開自己胸甲戰袍,可偏偏不傷自己分毫,此時的韓子雄對吳的本事才是心服口服。他再轉頭看向李肖,卻見李肖正一臉鐵青,而其身旁的吳三桂卻一臉笑意,望向自己這邊。
本來劫後余生的韓子雄應該是滿心歡喜才對,可自己能活下來憑的不是自己的本事,而是敵人手下留情,他終於體會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覺,自己丟的不僅僅是自己的臉面,更重的是丟了大人的臉,自己日後還有何面目去見大人及往日同袍。一想及此處,不由萬念俱焚,手中長槍也落到地上。圍觀眾人也同樣沒想到三桂部下竟有如此本事,再看三桂時態度不由大為好轉。先不說這個吳三桂自己本事如何,就憑他可以得到這等本事之人的忠心,便決非等閒之輩。直到此時,這些大小將領才對外面傳言吳三桂如何本事,竟可殺死後金萬人的話信了幾分。就在眾人思考今後該如何對待三桂時,卻突聽場上一聲槍響,把眾人的目光又引到了場中。卻見那吳陽手持火槍,槍口對准了韓子雄。而韓子雄卻是一臉木然,一把火銃被丟在離他不遠處。
未等其他人開口,李肖卻是急了。他剛才還在想,這吳陽竟有如此本事,自己屬下竟不是一合之將,不過這吳陽倒也不是狠毒之輩,竟然手下留情,饒了韓子雄一命。要說他此時氣是氣,可這韓子雄畢竟跟隨自己多年,況且韓子雄的父親原就是自己親兵,後來在戰場上為救自己死於敵將之手,自己對這韓子雄如待子侄一般,今日技不如人,日後苦練便是,只要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嘛。可就在他分心之際,卻聽到場上槍響,抬望去,大吃一驚,他本來對吳三桂就沒有好印象,雖然剛才有些轉變,可因為先入為主,一看場上這架勢,便認為必是那吳陽剛才是故意留韓子平一命,好戲弄自己,此時卻又取出火銃殺害了韓子平。他一把抓住身邊吳三桂的衣領,大聲怒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們既然已經輸了,你為何還要下此毒手?”
說實話,三桂剛才也以為吳陽獲勝,此戰便算結束了,分心之下也不知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相信吳陽,自己既然囑咐了他,他便決不會違背自己的意思,不論如何都要等事情弄清楚了才能定論。三桂也不反抗,只是道“李將軍,還是等事情搞清楚了再找我算帳也不遲。”那李肖剛才只是激動,才會失態,畢竟三桂與他基本平級,他如此對待三桂,卻也是犯了大忌。
李肖恨恨的松開了手,看了看其他人,卻發現眾人竟都是一臉茫然,看來剛才走神的不止自己一人。還是三桂身邊
的吳宇因為從走進這神機營大營便一直感到有些不多,可又沒有機會與三桂細談,只能處處小心,一直關注場上局勢。看到眾人都不知場上到底發生了何事,才上前一步,對三桂道“大人,小人倒是看明白了。”好像生怕其他人聽不見一樣,讓近在咫尺的三桂一皺眉。“大人,剛才屬下看那韓子雄竟取出腰間火銃,本以為要以吳陽不利,未等屬下提醒,吳陽也發現了韓子雄的動作,取出了火槍。可屬下卻發現那韓子雄竟將火銃對准了自己頭部。不過他好像猶豫了一下,這時吳陽的槍卻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