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藍兄讓我看這篇評論的時候,還是頗為震撼的,文筆自不必說,言語也撓到癢處,至於該文作者岳雯,聽藍兄說是中國作協的,魯迅院o9期的一個漂亮mm,倒不好冒昧的去聯繫,只能在這裡說一聲感謝了,將文章轉載到這裡,也望見諒
與亂花迷眼的奇思幻想不同,《內幕策劃人》(作者墨石163)屬於網絡小說裡的另外一脈:它不作九天玄思,也不將筆觸探至時光之外,相反,它所著力的恰恰是最實在不過的當下生活。然而,這生活卻不是你我習以為常的一蔬一飯,而是尋常人難以到達的神秘之所,是現實世界裡的另一番洞天。這一類小說,由於其所展示的神秘性與現實性,激起了人們的探究願望與閱讀興趣。《內幕策劃人》正屬於這類小說。
在我看來,《內幕策劃人》最大的特色就在於揭示了「金融內幕」。按照作者的說法,所謂「內幕策劃人」,是「金融圈子的一類人,他們專門策劃利用金主手裡的資金、媒體,甚至以對上市公司的掌控參與股票以及權證中短期的炒作,但他們自己從不參與任何證券買賣17351)」作者把內幕策劃人稱之為「金融市場的狼」,「殘殺對像包括中小投資者、私募基金、公募基金、證券公司等機構投資者。但更多的是通過公司的重組、對外投資、關聯交易、股權轉讓,利用制度空擋讓金主利益最大化。」高易,正是作者著力塑造的這樣一個以資金策劃為主要工作內容的內幕策劃人的形象。小說正是通過對高易所接手的一個個案例的詳細描述,將內幕策劃人這一職業書寫得淋漓盡致。
這麼說來,顯然還太抽像,讓像我這樣的金融知識欠缺者很難解其奧妙。不妨來看高易所做的一個策劃。當高易得知黃宏挪用公司款項炒股賠了3oo萬時,出於對其妻子陳羽麗的親情,打算幫他還清這筆賬款。於是高易想出了一個策劃案。他的策略是,控制中國武義這支股票的漲跌狀況。簡單地說,就是利用連續的漲停來達到放大效應,吸引場外資金入場。在拉高股價的過程中,高易遭遇到了大莊控制中國武義股價,於是,圍繞中國武義這支股票,出現了高易同大莊博弈的局面。作者彷彿在精確描繪中國武義波動的曲線圖。第一天,高易遭遇了大莊的資金試探17351)緊接著,雙方展開了在輿論戰線上的交鋒高易每炮製一條利好消息的同時都會得到對方澄清公告的反擊。看起來,股市就是一場資金和新聞大戰。在高易的策劃下,股價漲了起來,黃宏也順理成章地解套出場。到此,中國武義的策劃案並沒有結束。在連續漲停的基礎上,高易做出了高換手率,觸公開交易信息條件,由此給普通投資者以暗示,然後大量拋售。
由這個案例看來,作者對股票金融投資市場有著尋常人難以比擬的知識與積累,一個個案例信手拈來,一個個術語劈頭蓋臉打過來,一串串數字像游蛇滑過,著實令人眼花繚亂。對於資深股民而言,這大概是他們最大的驚喜吧,在原汁原味的素材間大口呼吸,分享作者的智慧與心得。但是,對於我這樣的股票盲而言,可能在金融智慧以後,會苛求更多屬於小說的智慧和樂趣。
我相信,在《內幕策劃人》裡,作者更想說的是規則。事實上,對於既定的股市規則而言,內幕策劃人本身就是規則的挑戰者、投機者。高易的師傅馬蕭就是典型的第一代內幕策劃人。在馬蕭看來,高易是一個奇才,就像股市中的明家,股市中的影響股價的因子就像棋子那樣被高易在手中擺弄,拼湊出讓人瞠目結舌而又頗具創意的策劃案,但是高易還遠遠不夠成熟,始終游離在圈子之外。馬蕭對高易的要求,正在於讓高易融入圈子,去織一張很牢固的網,成為金融圈的一分子。沒有織起牢固而又複雜的關係網之前,高易是相當脆弱的。結網,意味著高易需要像秦永華一類的內幕策劃人那樣遵守行業內規則。內幕策劃人長久生存的基礎就在於,每個人都必須建立自己的網,讓他的敵人有所忌憚;這張網上的結點越強,就可以借到越大的勢,也就越安全。在馬蕭的教導下,高易強制自己不去破壞圈子裡的規則。
在這個意義上,《內幕策劃人》的可貴之處就在於,他不僅寫出了技術層面的股市搏殺,更寫出了人物性格層面的獨有魅力。高易的身上沒有第一代內幕策劃人所攜帶的與身俱來的原罪,在為金主謀取更大利益的同時,他們也在試圖改造其中的規則,使之更加為自己所用。不屈從於行業原有的規則,而是在獨立思考的基礎上創建出真正適應自己個性的規則,高易正是在作者期待的目光下走出屬於自己的路。
在小說《內幕策劃人》裡,更感動我的是高易的生活理想。在作者的描繪中,高易儼然武林高手,運籌帷幄,出神入化,叱吒風雲。然而,在現實生活中,他卻是鄰家的大男孩模樣,鮮活畢肖。他25歲了,如果不願意被管,完全可以獨立門戶。可是他戀家,親情是他心目中最為珍視的東西。小說寫他和親人之間溫馨的一面,讓人感動不已。為了所謂的自我價值的實現,每個人似乎都在背井離鄉,從小城鎮到省城、到京城,似乎成功只能以犧牲親情為代價。可是在高易的心目中,親人是須臾不可離開的。他會為了他們的感受放棄所謂的「成功」,完成他們的心願。在冷冰冰的商戰氣息中,家人、愛人的溫暖大概是他最重要的東西吧。
同樣,在作者的筆下,高易生長於此間的蘭城也洋溢著濃郁的生活氣息。蘭城的春天是絢爛的,有著桃花的芬芳。那是一個有一座桃花山的城市,漫山遍野的桃花,映襯著姑娘燦爛的笑臉。而在冬天,蘭城又是另外一副模樣。「河面凍結,城市灰濛濛的,周圍被白色雪山環繞」,依然是美的。
也許,只有生活的力量才是最強大的吧。它高於內幕,高於規則,高於這個世間一切需要我們浴血廝殺得來的東西。越過《內幕策劃人》裡陰沉沉的內幕,多姿多彩的生活才是最值得我們珍視的東西,這大概就是小說《內幕策劃人》最終所希望告訴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