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的山秀美挺拔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境界,數千年來峰巒疊起的天然屏障使生活在裡邊的人不知怎麼出來,外邊的人不知怎麼進去,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肖冰在幾十平方公里的範圍仔細搜尋五天,一無所獲。
這樣的山,這樣遮天蔽日的叢林,撒下千八百人找個人異常困難,等同大海撈針,何況肖冰只有好兄弟俊子幫忙,打電話調千百小弟進山或者動用軍方關係調部隊進山找人,忒不現實,現在是非常時期。
肖冰不在乎山有多高水有多深,體會過亞馬遜原始雨林的惡劣環境,臥龍自然保護區無法阻擋他的腳步,可漫無目的找人就像一隻沒頭蒼蠅瞎撞,估計比買彩票中五百萬的幾率還小的多,向來狗屎運連連的幸運兒遭到幸運女神那婊子的拋棄。
地圖從未註明的一道狹窄山澗中,水花飛濺,陡峭巖壁有泉眼往外噴湧清澈泉水,飛流直下幾十米,形成一道狹長匹練,山崖根底則是清澈見底的水潭,流向山澗外的溪流便發源於此,肖冰蹲在溪邊,雙手捧水潑在臉上,草草抹了把臉,然後摸出隨身攜帶的匕首,熟練刮著鬍鬚。
清澈溪水倒映一張滄桑面龐,肖冰收好匕首,緩緩抬頭仰望幾十仗高的陡峭崖壁,深邃眸子泛著痛徹心扉的哀傷,他長吁一口氣,可心裡頭的憋悶、悲傷,未減一絲一毫,整整五天徒勞無功,采薇似乎永遠離他而去,永遠消失深山老林之中。
離開秦城監獄第一個讓他銘記於心的女人,河西大學門口那如雪蓮般聖潔的窈窕倩影,草原戈壁偶爾望著他出神的女孩,還有太多太多揮之不去刻骨銘心的記憶,他起身擰開水壺,高舉過頭頂,往嘴裡灌水,好似灌著六十度的燒刀子。
他想沖淡憂傷,想一醉方休,不可能,采薇的一顰一笑早深深扎根他心底,當年秀兒失蹤,采薇對他說:「你快樂時,你要想,這快樂不是永恆的,你痛苦時,還要想這痛苦不是永恆的,每一種創傷,都是一種成熟。」
佛家箴言揭示什麼真理,肖冰明白,但無論如何忽略不了此時此刻這份痛楚,猛地抬腳,軍用皮靴踢飛一塊巴掌大的石頭,石頭激射向山崖發出清脆響聲,他吼道:「我寧願折壽十年,把采薇還我好不好!」
歇斯底里的吶喊,宣洩爺們才有的悲慟之情,也表露了肖冰對采薇的愛,所謂日久生情,兩人默契相處那麼久,能沒感情嗎?三妻四妾怎麼啦,養情人包二奶有怎麼啦,問心無愧才是王道!肖冰極度悲憤,一時顛覆根深蒂固的守舊觀念。
男人要問心無愧得多難。
肖冰發洩完畢,轉身向熊貓飼養基地的方向走去,同俊子約定了會面期限,不能不守時,至於采薇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俊子身上,希望老天眷顧采薇,失魂落魄地翻越崇山峻嶺,半輪紅日沉入西邊山巒,他接近熊貓飼養基地,心情忐忑地望過去,一顆古松旁,一個孤零零的身影低頭抽煙。
是俊子,也只有俊子一人,肖冰停步,彷彿瞬間喪失再前行的勇氣和力氣,只是呆呆望著,深深眼眶裡淚水來回打轉,俊子抬頭,看到了肖冰,聳聳肩膀,苦苦一笑,邁步迎上來,愧疚道:「冰子,這兒真他媽的是鬼地方,我沒找著采薇,你別難過沒準采薇早已經下山了。」
「下山?」肖冰笑的淒苦,用力瞪眼沒讓淚水溢出,沉默許久壓住襲上心頭的悲憤之情,摟住俊子肩膀,一字一句道:「難過我難過一輩子活該,秀兒吃了多少苦思青吃了多少苦,女人喜歡我倒八輩子霉,想想這些年的事兒我對不起她們。」
肖冰轉身閉眼,夕陽下,雄健身影顯得格外悲壯,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從天邊傳來,由遠及近,空蕩蕩的飼養基地只有兩個男人仰望天空。
五月二十號以後,大批救援部隊進入災區,空降兵部隊也經歷了和平年代難度係數最大的非實戰空降,同時外國救援隊相繼趕來,找機會作秀的明星接踵而至,而深入災區的各支部隊都接到上級密令:遇到叫楊采薇的女孩迅速上報。
五月三十號這條密令被莫名撤銷
北京大概是全國酒吧最多的城市,也大概是全國酒吧文化最發達的城市,朝陽、西城、海澱大小酒吧集中,三里屯的酒吧熱鬧,大多邀請搖滾樂隊助興,適合年輕人和外國人,西城什剎海附近的酒吧就截然不同,透著濃郁的北京文化情調,說白了就是京味兒氾濫,有故作清高之嫌。
小橋、流水,四合院,老北京風貌保存最完好的什剎海附近頗具古典文化韻味的酒吧吸引不少正兒八經的小資和上流人士,湖邊垂柳、水中荷花、古香古色的建築群,夏季入夜後選在這兒喝酒,別有一番美妙滋味。
可惜,再美妙的滋味肖冰無法體會,再香醇的美酒灌入口中都那麼苦澀辛辣,酒吧緊臨湖岸的露台擺放十幾張方桌,肖冰憑欄而坐,一口接一口喝悶酒,體味借酒澆愁愁更愁的痛苦滋味,對面坐著俊子和方嘯吟,兩人同樣悶聲不響,一個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抽煙,一個低頭擺弄酒杯。
「劉純這邊有空位」
悅耳動聽的話音並未使三人有絲毫情感波動,繼續保持無言沉默,登登登高跟皮鞋踏地聲撩撥人的心弦,幾頭雄性牲口條件反射般抬眼細看,立時癡迷發騷,美女魅力之大可見一斑,身材熬人的劉純上身穿紫色緞面大翻領修身襯衫,小巧精幹,襯衣下是彰顯妙曼身段的黑布短裙,修長雙腿裹著紫色絲襪,著裝清涼又嫵媚冷艷,她驕傲地昂著頭,臂彎掛著兩萬多的lv包包,將人襯托的愈加高貴艷麗,她完全無視盯著自己絲襪美腿猛看的牲口們,走向空座位。
上午從埃及開羅飛回北京的劉純和閨蜜先後落座,從包裡掏電話說晚上遲回一會兒,不經意地抬頭,漠然發現這些天惦念的男人就在眼前,心花怒放,看清他借酒澆愁的悲苦樣子又莫名其妙心酸,暗道:「這傢伙太有范兒了。」
「葉少水靈妞兒在那」
距酒吧露台不遠的湖岸邊,苦苦追尋美女的一夥人爆發出肆無忌憚的放蕩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