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說富貴險中求,謹小慎微,前畏狼後怕虎的市井小民沒膽子用微薄的資本去賭一把,注定平庸一生,穿情侶牛仔裝的男人十七歲用窮苦人唯一昂貴的資本做賭注,最終他贏了,以遍體鱗傷換來中緬邊境一家小賭場的八條人命和兩百萬人民幣,那以後,他走上一條黑吃黑的發財路。
黑吃黑,比道上尋常撈偏門的路子更需魄力,他吞沒金三角大毒販的貨,殺人滅口後轉手賣給日本人,賺的盆滿缽盈,隻身敲詐被他捏住把柄的高官,無一失手,三年前又干綁票的買賣,浙江廣東折在他手裡的億萬富豪,莫不散財消災,也有個別心疼鈔票而報警的吝嗇鬼,結局無一例外的人間蒸發。
那位富甲亞洲的李老爺子聽了他的諢號,得乖乖地掏腰包,一擲千金,拉風程度可媲美世紀悍匪張子強的省港奇兵,近幾年「過江龍」的名號同九十年代張子強的名字一樣具有恫嚇力,省港富豪人人自危。
「過江龍」歐陽振楠無疑是震動南方黑道的瘋子,內地、港台局子裡的材料有好幾米厚,上海、浙江、廣東的黑道大哥都得給「過江龍」這名號幾分薄面,他沒有幾十幾百的馬仔打手,只有七個磕頭兄弟,行事作風類似古代大盜,用他的話說:「幾條爛命,殺出一片天下。」
「骨子裡有狼那種野性的人更可怕」
歐陽振楠輕聲呢喃,捏著煙,點頭輕笑,白淨面龐展露幾分儒雅味道,肖冰側臉凝視,覺得這陌生男人戴副金色邊眼鏡,絕對比大學的教授更道貌岸然,只是這男人重複他的話時,眼底溢出炙熱慾望。
做為小人物一路艱難攀爬的肖冰心頭一動,他也曾有過這樣炙熱的眼神,那是對金錢權勢的無限嚮往,隱含貪婪的征服慾望,這個男人不簡單啊!肖冰暗自評價,重新審視身邊的陌生人。
儒雅外表後會是什麼?
歐陽振楠扭頭道:「你說的不錯,挨槍子的張子強知道吧,那傢伙像狼,完全符合狼的性子,要不是太貪婪,逍遙自在的活一輩子應該沒問題,綁架李嘉誠的兒子撈十億,又綁架香港富豪榜第二位的郭炳湘,撈六個億,九七回歸,高層出重金安撫香港各大社團,穩定黑道,那傢伙一意孤行,盯上澳門首富何家不說,竟然追殺布政司頭號人物,也就是後來特區政府政務司那位女司長,並且搞來八百公斤炸藥,兩千多枚雷管,炸赤柱監獄救他兄弟,自找死路啊。」
「張子強是狠角色」
肖冰淺笑,心中不屑,九八年初省港奇兵橫行無忌,當時的公安部高官請示軍方動用第五部隊拔除毒瘤,滅掉省港奇兵,結果被總參特戰處處長侯國慶一語駁回,「這種小飛賊也佩共和國最優秀的軍人對付?天大的笑話。」
歐陽振楠瞧出肖冰笑容裡流露的一絲不屑,這種不屑,非良民對匪的鄙夷厭惡,更接近牛逼哄哄的大猛人對弱小者的那種憐憫,歐陽振楠心中冷笑,一個退役後做別人司機的男人,有什麼資格小覷名震省港的張子強。
出身貧困家庭,一貧如洗的男人為了生活當裁縫,奔走碼頭當小工,兩個兒子出生後,一門心思擺脫困境,鋌而走險,從富豪名流的腰包裡淘金撈錢,用血汗換來二十億港幣,這世上有幾人能做到?
長河邊,兩個男人都將鋒芒收斂的極好,沒針鋒相對,紅日沉入地平線大半,蕭海龍的喊聲傳來,「嗨,你們快來看,我們捉到什麼了。」
肖冰和歐陽振楠不約而同扔掉煙頭,尋聲望去,陳明俊的司機鐵龍拽著尼龍繩,拖著一樣東西,幾個男人耀武揚威高舉槍弩,兩個風騷美女抱著零食從悍馬車跳下,興高采烈迎上去,接著是尖銳驚叫。
「狼!」
確實是狼,肖冰走近看的分明,是頭母狼,體型比德國牧羊犬要小,毛色灰白,尼龍繩捆著它四條腿和長滿鋒利牙齒的嘴,右邊的後腿血跡斑斑,不像中箭受傷。楊采薇用手中佳能長焦距相機拍了幾張照片,對肖冰道:「兩公里外的草窩子裡,它被那東西夾住了腿,挺可憐。」
「它可憐,也不應該帶回來。(,1<>)」
肖冰輕歎,瞥了眼蕭海龍手中的鐵夾子,是獵人捕獵用的小號夾子,鋸齒形的夾口沾染殷紅血跡,大號的夾子可使成年的黑瞎子失去行動能力,肖冰搖頭苦笑,終於明白天際間一聲聲狼嚎為什麼充滿悲慼,彷彿蒙古族悲歌中的長調,憂鬱綿長,令人莫名神傷,狼的愛情從一而終,忠貞不渝,生死與共,失去母狼的公狼會為配偶發狂。
「別杞人憂天,一隻狼,沒什麼大不了,沒打著野兔野雞,咱們晚餐只能吃帶來的乾糧了。」蕭海龍撇撇嘴,鄙夷肖冰的謹小慎微。
一群人簇擁一頭受傷的孤狼進入營地,楊采薇落後幾步,與肖冰並肩同行,有些忐忑地輕聲問:「帶回來真的會出問題?」
肖冰愕然,像看外星人看著楊采薇,這可是楊家丫頭第一次用請教的口吻,楊采薇推了推鏡框,被個大男人這麼盯著,有些許的不適應,「爺爺常叮囑我,不懂就問,不懂裝懂,最終的受害人是自己。」
「恩確實我是深有體會。」肖冰連連點頭,初中時要強的他常常幹不懂裝懂的傻事兒,那位白髮蒼蒼的數學老師每次講完習題都要問懂了嗎,全班五十多人,他回答的最響亮、最認真,被請上講台解題總是無從下手。
「希望今晚這一夜能過的安寧,省的我再玩英雄救美的把戲,讓你笑話。」
肖冰聳聳肩膀,走向大切諾基,準備晚飯,今晚安寧與否,聽天由命吧,楊采薇努嘴,凝望雄健背影,忽然笑了,嫵媚動人,情不自禁呢喃:「當我的英雄,是你天前世修來的福氣。」
夏季草原少有乾柴,北京幾個傢伙的篝火晚會計劃泡湯,老老實實鑽進帳篷,落日後,天黑的很快,河邊透著燈光的帳篷極為顯眼,緊靠河邊的帳篷裡,充一次電照明八小時的便攜式節能燈照亮狹小而舒適的空間。
肖冰靠著行李包,半躺在柔軟氣墊上,手中是姜戎的《狼圖騰》,這書看了一半,怕旅途無聊,便把這書和楊采薇借給他的《世界經濟學》塞進背包,翻了幾十頁後肖冰開始犯困,睡眼朦朧的他正要關燈,淒厲嚎叫響起,一聲接一聲,一聲比一聲清晰,不是一頭狼的叫聲,肖冰猛地坐起。
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