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和市區中山西路和中山東路的分界點是大十字路口,掛著五個八車牌的奔馳S00經十字路口向南駛去,又過兩個十字路口再向西折,便進入人流密集的大學路,方嘯吟給肖冰打了電話,中午要請客,地點是大學路的豐福樓。
七八所高校彙集的大學路,容納十餘萬學生,路兩側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多半是學生,六百多萬的奔馳車現身街頭,搞得莘莘學子們一驚一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坐著六百多萬的車,身家有多少,地位有多高,實力有多大,值得人們暢想。
車裡,肖冰心如止水,沒顯露一絲一毫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平靜望向車窗外,正好看到路邊五六個吊兒郎當的漢子氣焰囂張地推搡一個學生模樣的青年,「老熟人」小薇惶恐無助,拽著男孩,似乎怕他激怒幾人。
「猛子,把車停路邊。」
肖冰吩咐一句,街頭打架鬥毆是天經地義的事,好似中央台八點檔的黃金劇場,都市快節奏氛圍的調節劑,鬧過了,笑過了,一哄而散,沒什麼大不了,肖冰精力再旺盛也懶得搭理這狗血鬧劇,只是今天不同。
「小子,我們劉老闆說了,只要你和她分手,給你五萬塊錢,要是敬酒不吃想吃罰酒,後果自負。」二十五六歲的壯實青年叼著煙,面露獰笑,標新立異的莫西干髮型非常搶眼,黑緊身背心裹著還算有型的肌肉,下身肥筒燈籠褲,大熱的天卻穿了雙軍用皮靴,匪氣十足,這打扮這嘴臉深怕別人錯以為他是好人。
「狗腿子,告訴那個狗屁劉老闆,小薇是我的,別癡心妄想,除非我死。」被五六個壯漢圍住的青年毫無懼色,大聲呵斥,小薇淚眼婆娑,對方軟硬兼施,換做懦弱的小男生早屁滾尿流逃之夭夭了,男友凜然無懼擋在前邊,她感動不已,又擔心自己男朋友出事,握緊他的手。
「小薇,別怕,大庭廣眾,給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動我。」青年回頭溫柔一笑,安慰小薇後繼續與猛男們對峙,圍觀的人是很多,可至始至終沒人路見不平一聲吼,都是在看戲,在幸災樂禍,獨善其身是這個社會的主旋律,不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已算風格高尚,雪中送炭,傻子才幹。
正當圍觀的人揣測最終結果,是青年被群毆成「熊貓」,還是變「狗熊」賣了漂亮女友,服軟,靠近路邊的人群忽然躁動,紛紛閃避,陽光照耀下,車身錚亮錚亮的奔馳S00緊貼路邊停穩,剎車停車的動作極為柔和,沒展露那種恨不得撞死人的囂張氣焰,即使如此,路人還是感到一股逼人氣焰。
小薇扭頭看向奔馳車,既而一驚一乍揪扯男友胳膊,激動道:「曉軍,咱們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沒事兒個毛,天王老子來了都不成。」留莫西干髮型的青年囂張無比,當從鬆散的人群縫隙間瞧清楚路邊加長版奔馳S00,心頭猛地一哆嗦,河西省的豪車聚集在三個地方,東林,鋼城,寧和,這車不論在哪,都僅是財大氣粗權勢熏天的牛人才有資格壓在屁股下。
幾個貌似黑社會份子的漢子面面相覷之時,肖冰已下車,人們不由自主閃避讓路,這便是對金錢權勢的敬畏,喧囂聲彷彿瞬間凝滯,驟然的沉默令人壓抑,至從皇朝酒吧偶遇肖冰和白姐,蠻橫霸道的露露又隔三差五求她向冰哥美言幾句,別計較那晚的事兒,小薇便知道救過自己的冰哥混的很風光。
「小薇,怎麼啦?」肖冰笑問,很隨意。
「我和男朋友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小薇小聲道,將茫茫然的男友拽到身邊,忙著介紹,冰哥是她心目中的大貴人,哪能讓男友錯失良機,大貴人稍稍提攜,男友邁出校門可能少奮鬥好幾年。
「靠,囉嗦什麼,老子們辦事兒你摻和個屁,趕緊滾一邊去,要不然連你一塊收。」一個猛男指點肖冰,劈頭蓋臉叫罵,留莫西干髮型的青年差點被這傻×氣昏,人家這麼大的派頭能是小人物?裝什麼牛逼人。
肖冰冷笑,問小薇到底是怎麼回事,氣焰囂張的漢子被晾在一邊,覺得丟了面子,歪著頭斜眼藐視肖冰,還想罵,留莫西干髮型的青年甩手兩耳光封住他不值錢的臭嘴,朝肖冰點頭哈腰道:「我兄弟不會說話,您別計較,我們馬上走,馬上走。」
原來是一群替主子挖牆角的狗腿子,肖冰撇嘴,招手喚過青年,貼著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一臉橫絲肉的霸道青年頓時呆若木雞,肖冰招呼小薇和小薇男友上車,奔馳車揚長而去,挨了耳光的漢子不服氣道:「熊哥,你怕什麼,坐奔馳車的怎麼啦,東林那些團購勞斯萊斯幻影的暴發戶得看咱們劉老闆臉色。」
「你懂個屁《1\w/a/p1//c/n》」
青年恨鐵不成鋼,瞪了眼自我感覺良好的傻×,哆哆嗦嗦從褲兜摸出手機,打電話:「老闆,那女孩是是冰哥的妹妹」
「哪個冰哥?」
「肖肖冰」青年艱難說出這名字,肖冰寧和黑白道諱莫如深的名字,幾個道行微末的漢子都蔫兒了,青年的手機傳出玻璃杯碎裂的聲音,顯然電話那邊的劉老闆受了極大的驚嚇,久久沉默。
加長版的奔馳S00後邊有四個兩兩相對的真皮座椅,小薇和男友曉軍拘謹無比與肖冰相對而坐,像極了秀兒第一次坐進肖冰那輛陸虎的模樣,肖冰笑了笑,打開車載冰箱,給兩人遞了飲料。
車子很快到達河大斜對面的豐福樓,將近十二點,到了中午飯點,肖冰見小薇和曉軍並未直接回河大,而是東張西望選吃午飯的地兒,他索性帶兩人一同進了豐福樓,這對兒小情侶戰戰兢兢跟在後邊,激動,興奮,無措,就如窮苦一輩子的窮光蛋中了五百萬大獎,不知如何是好。
二樓三樓包間全部訂出,姍姍來遲的方家大少只好在一樓僻靜的角落選個位置,總不能亮出省政府秘書長的身份,為難酒樓老闆,或許有人做得出,他見多了北京城紅色子弟過分囂張的淒慘後果,十五六歲就參悟做事高調做人低調的真諦。
肖冰找到位置,方嘯吟和楊采薇面對一桌子美味佳餚,乾瞪眼。肖冰湊近,不好意思笑了,介紹完小薇和曉軍,自斟自飲連乾三杯,表示歉意,方嘯吟欣賞肖冰的實在勁,又陪肖冰乾一杯,北京圈子裡的滑頭們上了酒桌能少喝一兩,絕不多喝一口。
小薇為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忙給大恩人夾菜,高深莫測近乎妖孽的楊采薇努嘴,狠狠剜了肖冰一眼,搞得這廝莫名其妙。
「冰子,李明明走了,去山西當副省長,你算暫時穩住腳跟,不過你這一鬧騰,動靜可不小,葉家派系安插在河西的幾位邊緣人物都受到牽連,除了李明明,省政法委書記楊明遠調進京城的清水衙門,沒實權、沒油水、沒人尿想翻身難了,西北那人是睚眥必報的主兒,看門狗死的死、傷的傷,想來不會輕易放過你,要有個心理準備,他要收你,我和采薇沒法幫忙,小一輩兒鬧點小矛盾,爭一爭無所謂,涉及權力傾軋的大鬥爭,老頭子們不會縱容兒孫胡鬧,還有西華集團最近動作挺大,從中石油拿到幾個項目,又盯上趙氏集團的西山礦業。」
方嘯吟侃侃而談,肖冰認真聽著,楊采薇則輕輕晃動茶杯,氣定神閒,小薇和曉軍大氣不敢出,對面不到三十歲的男人把省委高官比作狗,令人心驚,暗想這人到底什麼來頭,如此囂張跋扈,是繼承億萬財富的富家子?不像,是高幹子弟?也不像,更像掌握別人生死的上位者。
此時,真正囂張跋扈的大異類不在豐福樓內,而在豐福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