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平米的客廳顯得寬敞,佈置並不繁瑣,簡約大氣,彰顯地位炫耀財富的奢侈東西一樣沒有。唐朝的泥彩,宋朝的瓷器,明朝的水墨丹青,除了名家收藏,近幾年暴發戶附庸風雅的苗頭漸盛,大概是為了沖淡濃重銅臭,常一股腦把這些東西擺滿屋子,搞得好似學者大家。
歐陽思青文化程度不高,反感名門淑媛顯擺博學多才和家族底蘊那一套,這近兩百平的二層小樓沒這些粉飾自己修養的玩意,客廳茶几上散亂放著幾本關於護膚養顏方面的雜誌,掛在粉色牆壁上的液晶電視是米蘭時裝周模特走秀的畫面。
不顯擺,不做作,做真實的自己,回家之後的歐陽思青就是如此,這片小天地裡,她享受卸下厚重面具的輕鬆與愜意,享受小女人的悠哉生活,所以在小樓裡做了五年保姆的劉媽絕對不信外界關於她的傳言。
歐陽思青只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畢竟九十年代初,高中很難考,那時候一說起高中生,就是文化人,哪像現在天上掉塊板磚能砸倒兩三個大學生,正因為那年代考高中是道檻兒,家庭條件也差,歐陽思青初中畢業就去政府招待所當服務員,悲慘遭遇之後,才有了今天河西出類拔萃的女強人。
其實,沒讀過書的人最渴望讀書,譬如肖冰對大學的渴望,當年得知部隊要送他去國防大學深造,他連著失眠三晚,別提多興奮,歐陽思青也一樣,自學了高中的文科課程,利用閒暇時間閱讀的經濟學和管理學書籍超過五百冊,這是一個令大學教授咋舌的數字,歐陽思青有今天成就,並非全是那老頭子的功勞。
一隻死狗,即使扶上牆頭,爬不穩,站不牢,終究得掉下來。
客廳只開了兩盞粉色壁燈,歐陽思青穿著真絲睡衣,蜷縮在沙發上,曲線柔美,白皙小腿的驚艷弧度一直延伸到玉足指尖,塗著淡紫色的指甲蓋都是那麼的可愛,那麼的誘人,處處散發著致命魅力,若擱在古代帝王的龍床上,恐怕又是個惹得君王從此不上朝的紅顏禍水,當得起傾城傾國這四個字。
她雙手捧著牛奶杯,美眸失神,米蘭時裝周的精彩走秀畫面並未吸引她的注意力,沉默許久,才輕歎一聲,仰頭喝牛奶,這一刻,晶瑩淚珠從她眼角滑落,在洗盡鉛華的絕美面龐留下兩道淚痕,從尖尖的下巴滴落。
「已經做了那麼多年情人做他的情人我在意什麼在意什麼」
歐陽思青放下玻璃杯,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悲慼,雙手掩面,哭了,悲傷到極致的無聲哽咽,淚水順指縫流淌,沒有不自私的人,同樣沒有不自私的感情,哪個女人願意心愛的男人是別人的老公?坎坎坷坷十一年,她仍忘不了曾經的幻想,完美的初戀,屬於自己一個人的白馬王子。
在意什麼?
在意的很多,在意自己的悲慘遭遇,在意做過別人的情人,歐陽思青明白,這是自卑,是面對肖冰才有的自卑,把這份自卑深埋,灑脫的說願意**人的情人,這份痛,這份淒楚,有幾人明瞭?
二十七歲,已步入大齡女青年行列的歐陽思青多麼渴望有朝一日穿上聖潔婚紗,與值得她愛的男人手牽手演繹一場完美的婚禮,當對肖冰說出那番話時,她狠下心扼殺所有非分之想。
因為,她知道,有人比她更適合做他的妻子。
中山路,紅月亮酒樓紅底金字的招牌很顯眼,處於黃金地段,聚集了中高端消費人群,高薪聘來的大廚又能做一手地道的川菜,生意一直紅火,可謂財源廣進,這兩天老闆尚華高興不起來了,每到中午晚上客人吃飯的時段,十幾輛金盃麵包車準時光顧紅月亮,百十多個比影視劇中的黑社會份子更「有型」的漢子佔據一樓大廳所有位置,不鬧事,不找茬,就那麼悶聲不響坐著喝茶水。
黑壓壓一群不像善類的傢伙,也絕非善類的傢伙喝茶抽煙,啥場面,啥效果,可想而知,客人一進門嚇得扭頭離開,兩天時間,門庭若市的紅月亮酒樓變得門可羅雀,上下三層,規模不小的酒樓,年租金一百二十萬,這麼冷清下去,尚華要喝西北風了。
尚老闆如熱鍋上的螞蟻,到處托人打聽前兩天得罪的男女是何方神聖,結果,那些他認為有點道行的兄弟哥們像避瘟神一樣,遠遠躲著他,無奈之下給中山路派出所秦所長打電話,人家根本不接電話,牛逼哄哄好多年的尚老闆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憋了一肚子苦水,倒不出去,後悔的要死。
尚老闆的悲慘遭遇,肖冰壓根不清楚,忙自己的事兒,搬家,秀兒聽說要搬家,愣了好久,現在的房子明年二月份才到期,秀兒想想覺得很虧,好幾個月的房租,擱到山裡是筆不小的數目,幾百塊錢啊,說扔就扔了。
再想想,擺攤一個月四千的收入聽哥的話不去做了,捨不得幾百塊錢,又要被哥笑話了,哥是做大事的人,不能拖哥的後腿,給哥丟人,秀兒盤算片刻,笑著嗯了一聲,問肖冰要搬到哪。
肖冰為了給秀兒個驚喜,也沒說搬到哪,催促秀兒收拾隨身物品,秀兒來省城寧和本來沒帶多少東西,一套被子,一包隨身換洗的衣物,不到三個月,亂七八糟的東西卻多了不少,比如肖冰「窮困潦倒」時從二手市場淘的桌椅、煤氣灶,又比如做飯用的鍋碗瓢盆,這些東西,秀兒一樣捨不得丟。
勤儉節約慣了的人,一時半會真學不來大手大腳,大山裡過了二十年清苦日子的秀兒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