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開始西斜,落日的餘輝映照著這繁忙的城市,臨近冬天,夜晚總是來得有點兒早。
當下班的人潮開始擠擁到街道上時,房天也已經將最後的一塊地方收拾好,他長舒了一口氣,然後推著分配給他的那輛環衛雙輪車子一踐一踐地離開了。
一直在留意著他動向的孫華見此情景立刻掏出一張一百塊放在桌面上,然後飛快的跟了上去。
只見房天用很緩慢的速度將車子推回了轄屬地區的環衛站,孫華沒有再跟進去,而是站在門外的不遠處等他。
很快,房天將那身環衛衣服換下後走了出來,那套破舊的衣服在那淡紅的陽光衫托下顯得異常的蒼涼。
孫華不禁感到一陣的唏噓,想當年天叔在師傅身邊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那時能成為賭王的御前會計,那絕對是不得了的事,要知道賭王在O城可算是舉足輕重的人,那他欽點的人基本上都是全城最為精英的。只是現在看上去他卻是只比蹲在街邊討飯的乞丐好上一點點。
「天叔!」孫華如幽靈般出現在他的面前。
房天被突如奇來的人影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來慢慢的他才認出了眼前之人,有點愕然的問道:「二少?你怎麼會在這兒?」
「天叔,我是來等你下班的。我想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孫華的問題,房天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悲憤的神色。但很快他又強行將這種情緒壓了下去,無奈的搖了搖頭歎聲道:「這些事情很難說得清楚,只是現在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沒有什麼用了。」
「天叔,你將我當外人了?說出來看看有什麼地方我能幫上忙?」
房天還是固執地搖著頭,「二少,你還是趕快離開吧,連何老爺子都鬥不過他,你就更加不用說了,趁現在他還不知道你回來你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是陶旭笙?」孫華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聽到對方的話他又如何能猜不出答案來呢?
聽到這個名字,房天臉上的悲憤表情更甚了。他緊捏著的拳頭因激動過度有點微微發震。
「是陶旭笙將你搞成這樣的嗎?」孫華再次厲聲問道。
房天的臉色脹得通紅,但下刻,他又像個洩了氣的氣球一樣,整個人回復了平靜,歎了口氣道:「二少,聽我說,盡快離開這兒吧,這兒已經換了一個天,再也不是你當年的那個O城了,至於我這把老骨頭,已經活夠了,長眠泥土那只是遲早的事。」
「天叔你說這話已經太遲了點,今天我才跟那反骨仔碰過臉來,還殺了他兩個人。」孫華輕描淡寫的說著。
房天聽了「霍」的一下抬起了頭望著他,這個動作比起之前的要敏捷多了。緊接著他茫然的對天狂笑了幾聲,嘴裡喃喃的道:「好!好!殺的好!跟著那反骨仔的全都不是好人!最好全將他們殺光!殺光!」他越說越興奮,越說越狂熱。
一旁的孫華有點擔心的望著他,剛才他曾用六識去感受過他整個人,發現他身上有很多處曾經骨折的新傷,那隻腳就是最嚴重的一處,而身上也有多處軟組織曾經受到過不同程度的撞擊,難道這些都是陶旭笙做的?想到這裡,孫華心中不禁泛起一團雄雄的烈火,暗自決定不能放過他。
「天叔,陶旭笙那畜牲派人打你嗎?」孫華語氣陰冷的問道。
「哼,那小子以為憑這點皮肉之苦就能讓我屈服嗎?也太看小我房天了!」房天眼神精光一閃說道,彷彿回到了當年精練的時期。只是他似乎渾然忘記了對方是怎麼知道自己被人打的?
「只是,天叔,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你?」
房天又再冷哼了一聲說道:「為什麼?還不是為了何老爺子的財產。這幾年來老爺子已經很少理月澗的事了,一切問題都由那個反骨仔把持著。」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語氣又恢復了平靜,「大約在半年前,他叫我開始慢慢將資金轉移到他指定的帳號下。說那是老爺子叫他開展隱蔽項目要用的資金,只是我房天是何許人也,他能瞞得過我這一對金睛火眼嗎?他這分明就是中飽私囊,妄想乘老爺子休息之機將他的錢全都轉移掉,剩下一個空殼公司給他。我當然不肯,然後他就開始威脅我。可是他的那點玩意兒我並沒有將其放在心上,而且老爺子對我恩重如山,當年如果不是他拉一拉我,我房天也不會有成為O城首席會計師的一天,所以我斷不會跟外人合作去謀劃他老人家。可是很快那反骨仔的威脅變成了現實,先是我的孩子在學校無故被人毆打,然後就是我妻子上街買菜被人搶了條頸鏈和錢包,更慘的是我八十歲高齡的母親在外出散步時竟然被人撞倒而斷了雙腳,可憐他老人家這麼大年齡了還要忍受這種皮肉之苦。」說到這裡他終於忍不住老淚縱橫了。
孫華兩個拳頭捏得老實,崩緊的臉部肌肉一顫一顫的。那個畜牲竟然連老人家都不放過。
很快,房天抹乾了眼淚,長呼了一口氣,調節了一下情緒,繼續以平靜的語氣說了下去,「接下來的日子那畜牲又再次問我肯不肯跟他合作,那時我終於明白所有一切都是他搞的鬼,當場就將他臭罵了一頓,並準備到月澗幫裡找一些老臣子給我主持公道。但到了那裡我才發現,一切都已經不同了,月澗幫裡所有的堂主都換了,而我竟然還不知道。當那畜牲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就已經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可是令我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放了我,毫無條件的放了我,而且隻字不提將錢過戶的事情。我當時感到很驚訝,但是逃生的令到我沒有想太多。只是當我回到家裡時才發現那原本屬於我的溫暖家庭已經付之一炬了,而我一家人就在外面看著那熊熊的烈火將這一切一切都燒了個一乾二淨。我當時是欲哭無淚。」
說到這裡,彷彿是悲從中來,他抬起又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已經是多少個夜晚沒有哭過了,自從知道連月澗幫也被那畜牲控制後,他就知道以後的路必定難走了,只是他依然沒有後悔過當初的決定,人如果連最起碼的良心都沒有,那真的跟畜牲沒啥分別。
「其實那場大火也只是序幕而已,當回到賭場後,我才發現我竟然被莫須有的除名了。我當時沒有找任何人理論,因為我知道以現在的情況無論怎麼說也是徒然。反正東家不打打西家,我就不信憑我房天的名氣還怕餓死不成?我只是奇怪事情都已經弄到這種地步了,老爺子竟然半點行動都沒有。別說行動,可以說是半點反應都沒有。但當時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房子沒有了,一家大小還等著我養,我必須盡快找到一份工作。可是令我意想不到事情再次發生了,無論我到那裡見工,得到的答案都是不行,對方沒有說為什麼不行,只是一聽到我的名字就立刻對我說不行了。後來我從一個要好的同行口中得知,原來一切還是那個畜牲的傑作,他當時放言整個O城,說我因虧空月澗的公款所以被辭退,在O城裡任何一間公司都不能聘請我,否則就是跟月澗過不去。這樣子以後就再也沒有一家公司敢請我。」
「所以天叔你就只能到這環衛公司上班?」孫華問道,但是隨即又一想,不對,那他身上的傷又是怎麼造成的?
果然,房天聽了冷笑了一聲,「你以為那小畜牲就這樣放過我了嗎?當時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當在我離開面試的那家公司後,走在回家的路上時,突然衝出了一大夥人來不由分說對著我就是拳打腳踢,我當場被打得斷了幾條骨頭,幸好有個好心人見到了偷偷的報了警,否則我可能當場就被打死了。只是人雖然死不了,但那一身傷也花光了我之前所有的積蓄,所以現在傷還沒有好就要出來找工作了,只是這份工作還不知道能做多久,相信陶旭笙那畜牲一旦知道了就一定會又來搗亂。」語意間有說不出的無奈,說不出的心灰意冷。
「放心吧天叔,我回來了他再也沒有機會搞你了。」孫華陰冷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殺氣,殺人不過點頭地,有必要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還有,他到現在還不明白憑師傅平時的精明,怎麼會任由得他來胡作非為呢?
房天搖了搖頭歎聲道:「算了吧,二少,現在整個O城都被他掌握了,聽說就連老爺子也沒能鬥得過他,現在失蹤了,你一個人又沒有錢,沒有勢力,怎麼能和他抗衡?別白白將性命浪費在這個上面了,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你還是盡快離開這兒吧。」
「放心吧,天叔,我自有分寸了,我不會傻著一個人去跟他硬碰硬的,但是我能讓他寢食不安,我要讓他風聲鶴淚,反正我是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現在我先送你回去吧!」孫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