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由這個男人帶來的風,揚起了我幾縷髮絲,他只是握住了我的脖子,我細細的勃頸在他的手中,猶如一支隨時可以折斷的花草。而在他的身上,卻沒有殺氣。
「為什麼?」面具下的眼睛注視著我,那裡面有著複雜的情愫,「你為什麼不肯說出真話?」
「真話?」我輕笑,「說出來你們信嗎?」
「信,只要是你說的,我就信!」他的手離開了我的脖子,我殷紅的鮮血染紅了他的手指,「只要你說了,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樓主!」眾人驚呼著,面前的男人手一甩,他們立刻變得無聲。
「其實……很簡單,只是想讓他從此離開血腥的生活……」我掃視著堂上的人,「這裡有多少人是想做殺手的?有多少人是出於無奈才走上這條路的?」我看著他們眼中短暫的迷失,苦笑著,「當時救他的時候,他滿身是傷,這樣充滿殺戮的生活,他恐怕早就厭倦了吧……」
我揚起臉看著面前的樓主,他的眼中已經是毫無神情的深沉,擁有這樣的城府,要經歷多少磨難才能練成?
「所以我就讓他失憶了,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個殺手,樓主,歐陽緡已經死了,現在你們看到的,只是蠢蠢笨笨的阿牛,雖然傻乎乎,但卻開心地活著,你明白嗎?是沒有任務,沒有仇家,沒有血腥的平淡生活!
而最關鍵,這是他自己的意願!
我雲非雪不是什麼聖人,無法讓天下的人都能過上這樣逍遙的日子,既然看見一個,就盡量去解救一個,所以,請樓主高抬貴手,忘了歐陽緡這個人吧,雲某絕對會守口如瓶,因為他是雲某的好朋友,雲某怎麼可能救了他還去出賣他?」
面前的樓主,沉默不語,他只是站起身,看著周圍的人,他們都垂下了臉,不敢對視他的眼神,一種莫名的淒涼瀰漫在空氣中,彷彿傳來聲聲痛苦的嗚咽。
樓主彎下腰,對著我伸出了手,我有點發愣,他卻拉住我的胳膊將我拽起,雙腿發軟,順著他的拉力跌入他的懷中。
腳好像塞滿了棉絮,只是一個裝飾品,我根本無法站立,下意識抱住了他的腰,碰到了他腰間的一塊硬物。
無限的苦澀從心底湧起,果然是他啊……不想面對的,終究還是面對了……
「還不能走嗎?」雖然他的聲音僵硬,但我卻感覺到了他的關懷。
我扶住了他的手臂,抱著一個男人總不像話「你們的藥可真厲害啊,呵呵。」一定是直接麻痺中樞神經的藥,土著人就愛用這個。
忽地,他抱起了我,這讓我很是驚訝,雖然以前的他對我一直不錯,可好像還沒好到這樣的地步。
「樓主!」夜叉焦急地喊了一聲,他只是冷聲命令道「歐陽緡的事就到此為止,不准再去打擾他們!」
我在他懷裡放心地笑了,他看著我,我感激地看著他,我終究怎樣才能把你也解救出來?
「雲掌櫃能閉上眼睛嗎?」
「啊,是!」現在他是老大,我肯定要聽他的。
感覺到他在飛翔,莫不是要把我送回家?太好了,回去先讓斐崳看看脖子,糟了,脖子一直在流血,不會流光光,死翹翹吧,可是好像沒有感覺到失血的症狀,難道他早就幫我止了血?
有武功真好,隨便戳兩下,就止血了。
四周靜悄悄的,空氣中瀰漫著屬於夏夜的味道,淡淡的泥土味,淡淡的花香,一聲聲蟲鳴在夜間迴盪。漸漸的,耳邊傳來水流的聲音,怎麼不是回家嗎?
我始終閉著眼睛,老老實實地呆在他的懷裡,不想看清回家的路,不想給自己再找麻煩。
感覺到他似乎穿梭在樹林之中,因為他每一次下落都傳來樹葉搖擺的沙沙聲,偶爾還聽到鳥兒驚起的翅膀拍打聲。
他又下落了,這次似乎落地時間比較長,他停了下來,將我放下「可以睜眼了。」
「好……」我聽話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小湖,淡淡的月光撒在湖上,泛起一層奇異的藍光。
果然不是回家啊……
「這裡是哪兒?」我扶著他的手臂,看著四周,都是高高的樹林,除了那小湖,我身後還有一汪清泉,腳已經能站立,一陣針扎般的痛從腳心竄了上來,我放開他坐在了地上,開始拍打自己的腿。
「你們的藥力可真厲害!」根據我的推測,這藥力由脖子蔓延至全身,最後沉積在下部,慢慢消退,所以這雙腳最慢恢復。
他不說話,只是走到泉邊將帕巾濡濕,然後走到我的身邊,探向我的脖子。
我下意識地躲開,不解地問他「你想幹嘛?」
他蹲在我的身邊,只是掃了我一眼,也不管我是不是同意,撩開我的長髮,就將帕巾按在了我的脖子上,原來是要幫我擦污血。
我笑道「這種小事還是讓我自己來吧。」說著,我便去取他手上的帕巾。他輕輕扣住了我的手腕「別動!」
命令的眼神加上霸道的口氣,讓我一下子懵住,一動不動。我僵硬著脖子,用自己的餘光瞟著他,有點不理解他現在的舉動。
如果是歐陽緡的事件,既然他答應不再干預,那應該就算了結。而雲非雪立場問題,似乎也不是他這個身份能左右的,那他現在對我這麼好,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想交我這個朋友?或許就是看我順眼,很單純地關心我而已。
冰涼的帕巾輕輕拭在我的脖子上,降低了那傷痕帶來的灼痛。他輕柔地擦著,小心地避開我的那道傷口,帕巾順著我的血絲慢慢往下,他拉開了我的勃領,我反射地躲開,瞪著他「幹嘛?」
他似乎被我強烈地反映怔住了,拿著已是血色的帕巾愣愣地看著我。
我尷尬地撇過臉「這個……裡面我自己會回去洗澡……」
身邊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只見他拿著帕巾走到泉邊清洗。
「謝謝。」這回我是誠心誠意的。
他的手頓了一下「謝什麼?」
「謝謝你幫我止血,不然早就流乾了。」
他愣了一下,側過臉看我「你知道?」
「我猜的。」我笑了,「雖然我不會武功,但我知道武林人士通常用點穴來止血。」
他輕笑著點了點頭,拿著帕巾再次來到我的身邊「我現在給你上藥,可能有點疼,你忍忍。」
「會比割傷我的時候疼嗎?」其實無常的劍相當快,我甚至沒感覺到痛,血就流了出來。
面具後的眼睛瞇了瞇,帶出一絲愧疚和殺氣「對不起,我回去會處罰他!」
「不用!」我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那股肅殺地殺氣漸漸消失,我真的好怕他會說到做到。
他看著我,用一種不理解地眼神看著我。
我道「他那樣做也是對你的忠誠,他不允許任何人說出侮辱你的話,所以,我不怪他,誰叫我這張嘴這麼毒?呵呵……」我笑了起來,「真不好意思,把你的人都氣瘋了,哈哈哈……」越想越得意,我居然把夜叉氣得抓狂。
面具下傳來他輕輕地笑,他笑了,我一直喜歡看他笑的樣子,眼睛彎彎像半月。
他從懷中取出藥瓶看著我,我看著他的藥瓶有點害怕,會比往傷口上撒鹽更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