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陽光很毒,將柏油路烤得幾乎要融化,可是橫刀卻沒有感到一絲炙熱,他的心是涼的,涼的就像是萬年的寒冰,這種感覺二十年前曾經出現過一次,那一次他送走的是自己的妻兒,二十年後他再次品嚐悲傷欲絕的滋味。
今天他要送的是自己親手救助的靈魂,可是,這刻已經獲得新生的靈魂卻在不久前遇害,殺害她的人,正是自己。
懊悔、自責還是悲傷?劉軍已經分不清楚,現在的他只想哭,可是濕潤的眼眶卻落不下哪怕半滴淚水,或許大聲哭出來才能緩解深痛的心靈,可已被鮮血浸泡了十幾年他,哪裡還有眼淚呢?
郝偉終於來了,幾乎和劉軍在同一時刻到達。
雪兒的表現相當好,看到被紅布包裹的骨灰盒,眼淚刷的就出來,數秒鐘後已經淚痕滿面,哭得真切,哭得感天動地,哭得劉軍心更疼了,哭得郝偉只咽吐沫,強,真他媽強,在墓地還有一百米時,她還是一臉幸福,現在,淒慘啊。
郝偉在心中為雪兒的表現打了雙百分,老婆既然這樣拉風,作為老公的郝偉自然也不能丟了顏面,那一臉的肅穆、悲傷裝得還真像那麼回事,靠,他們兩個要是進入影視圈,估摸著影帝影后的兩人囊括是鐵板釘釘,其他演員連競爭的邊都沒。
花圈一排排地擺在陵園道路兩邊,「歐陽蓉蓉」的落身之處便是那剛剛修建的一套四百多平方的四合小院,四個房間內擺著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院內一盆盆的百合花正是路夕貝的最愛。
為這個小院,劉軍直接劃撥了八十萬,並請專了專人去維護,路夕貝在劉軍心中的位置很高。
感傷的音樂讓悲痛的人們更悲痛,郝偉除外,它不僅不悲痛,他還想找點事。
「劉叔叔,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便,」郝偉走到劉軍面前,先是安慰一番,緊接著又滿是疑惑道:「嗯,怎麼送葬的隊伍裡少了一些人啊?」
劉軍一愣,看看隨行的眾人,認真地道:「沒有少啊,今天就來那麼多人,沒錯。」
郝偉搖搖頭,故做沉思:「不是吧,我好像在這群人中沒有看到姚鯤和小強啊,他們兩個難道有急事,否則怎麼會不來呢?」
劉軍有些尷尬,腦字一片空白,是的,這個時候姚鯤和小強確實應該到場,可是由於自己對黑社會厭惡至極,入主天龍後便開始進行大清洗,在昨日姚鯤和小強均被趕出天龍集團,都被別人趕出去了,怎麼可能會回來。
不管怎麼說姚鯤和小強也是元老,為天龍集團的騰飛立下過汗馬功勞,現在歐陽蓉蓉將天龍集團給了劉軍,就是過河拆橋也不能這樣快,好歹要搞個緩衝吧。
劉軍的所作所為讓人心寒,確實有些不近人情,完全符合他的代號橫刀,上來不問青紅皂白就是一刀切,靠,對黑社會絕不手軟!這也不難理解那天在商場,這老傢伙為什麼盡往歐陽蓉蓉心臟部位放槍了,心狠著呢。
姚鯤和小強決不會回去,他們的臉皮還沒有那麼厚,在道兒上混要的就是個面子,就是對歐陽家再忠心也不能喪失了男兒本色,他們今天不來出席葬禮可想而知,但是今天不來並不一定以後不來看歐陽蓉蓉,他們最不想看到的人是橫刀。
娘的,一見這個白眼狼心頭就火,媽的,真想找個機會狠狠他一頓,這是姚鯤和兄弟們心頭的呼喊,不過幸虧他們沒有放飛這個美麗的夢想,否則等他們的將是最可怕的懲罰。
郝偉自是明白其中緣故,今天這樣問,無非就是出出劉軍的醜,天龍集團的忠臣都不出席歐陽家的葬禮,按理說如果不是缺胳膊斷腿,那群小子肯定會來,可是現在呢,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你一入主,那些老臣都不來了呢?只有兩種解釋,一劉軍是白眼狼,擅長過河拆橋的手腕,昧著良心做人,將人家的心傷了,二是劉軍無能,人家壓根就看不起你,和你站在一起都覺得丟人,今後單獨再過來。
「他們已經被我趕出天龍集團,沒有必要來參加歐陽蓉蓉的葬禮,從今以後天龍集團做的將全是正當生意,遠離黑道,這個是歐陽蓉蓉一直以來的夢想。」橫刀劉軍腦袋瓜不笨,將責任一股腦全推到死人身上。
郝偉點點頭,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劉叔叔快刀斬亂麻,佩服,不過這麼做好像快了點吧,好像有點不近人情,有點那白什麼狼的味道。」他哪裡是來悼念的,分明是來找茬的。
他要為姚鯤和小強說句公道話。
劉軍的臉紅了,作為一家企業的老總,被人當面這樣說,面子上哪裡過得去,便沉著臉道:「郝偉,請你說話注意點,誰是白什麼狼?今天是蓉蓉的葬禮,如果你是來悼念的,我表示歡迎,如果不是,那麼現在請你離開。」
說實話,今天的他過得真不爽,心疼和僨怒不停在心中攪拌,這滋味真是不好受。
「生氣了?不是吧,既然做出來了,為什麼還怕別人說呢?嗯,不說了不說了。」郝偉撇撇嘴,又道:「告訴你一件事,歐陽蓉蓉在遇害前特別叮囑我,萬一她發生什麼意外,要我好好的照顧姚鯤和小強,哈哈,有些搞不懂你們這群人,到底誰說的是真的呢,嗯,不說了不說了。」他擺擺手不再說話,只不過眼神中的不屑,卻不時丟到劉軍臉上。
這一舉動,比說幾句難聽話還讓人無法忍受,劉軍想要發作,可不管怎麼說,自己確實有些理虧,自己這樣對待姚鯤和小強有些不對,其實這兩個人的經營管理能力還不錯,唉,要怪就怪他們是黑社會吧。
路夕貝真的對郝偉說過這話嗎?沒有。既然劉軍拽出路夕貝做靶子,那麼郝偉為什麼不能拿路夕貝當槍使,靠,反正這丫頭不會站出來反駁,怕什麼?
就在郝偉用眼睛大肆對劉軍進行無聲抨擊時,突然有幾聲驚天動地的「蓉蓉」想起,喊得煞是悲切,郝偉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淚流滿面的男子,在別人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向路夕貝的安葬之處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