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變 正文 第178章 大帥的評語
    璽之後的第一件大事兒,就是把太平、池州兩府的來,連上福建和兩浙的歲錢,在京從三品以上官員的俸祿全都扣了一個月的,宗室子弟的歲給銀子也搭了進來,總共湊出了九十多萬兩。

    從常州、蘇州緊急調運六千多石精米,又從湖州和杭州兩府「借」了五千石,總算拼湊出超過萬石的糧米,直接就調運往淮西。

    大家幾十萬兩銀子和一萬多石米,對於整個江南來說,真的不算個什麼。可對於興武小朝廷來說,可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東一笤帚西一簸箕的拼湊起這麼點兒。

    就是為了增援淮西的子民,興武小皇帝把皇室子弟的歲給銀子都扣下來,甚至把宮中「夜膳」都停了。皇帝寧可餓著肚子,也要湊錢湊糧把淮西最急需的物資送過去。朝廷裡已經下了明旨,今春的茶貢、錦貢全部折合成現銀或糧米,不必再往南都,直接往淮西,以應對淮西青黃不接的春季危機。

    皇帝少吃一頓飯,根本就省不出幾個小錢兒,也沒有多大的實際意義,可宣揚起來,這裡頭的政治效果可就大了去了。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愛民如子了。

    小皇帝本就是勤勉的,再這麼一搞,還真有幾分大行崇禎皇帝的作風。就連遠在雲南的沐家也為皇帝的舉動大聲叫好,專程派人送來十四萬兩銀子和六百多條耕牛。

    在四面八方支援淮西的時候,大明朝僅存的半壁江山反而顯露出更多的中興氣概。

    淮西地忠誠伯就是大明朝的潘屏,也是收復北地的急先鋒和主力軍。軍事方面朝廷沒法兒和赴死軍一爭高下了,可這份心思也是真真的。

    打仗的事情就交給忠誠伯,大夥兒只要在後頭把錢糧搭理好了,赴死軍就能替朝廷把韃子打走,就能替萬歲收拾北地。

    這個替字,實在是用的太妙了。

    收拾河山這樣的大道理,就是說到天上去,也是朝廷分內的事情。可真正打韃子地事情一直就是赴死軍的尾,朝廷好像基本就沒有做過什麼事情。這麼一來,朝廷並不是「無尺寸之功」的嘛事不幹,也算是參與到光復社稷的大業當中了。

    打仗的事情嘛,不光是衝鋒陷陣流血犧牲,還要錢財糧秣軍資器械。忠誠伯是能打地,就在前邊打;朝廷在後方居中運籌,就在後邊支援。如此一來,打韃子就成了赴死軍和朝廷共同的事業,誰也沒有閒著。

    無論是誰,也能看出這是赴死軍在往朝廷這邊靠攏了,以前關於兩面和心不和地傳言也就淡了許多。

    想想也是這麼個理兒。

    忠誠伯可是興武小皇帝的老師,更是受了大行皇帝夫婦托孤之重的,現在還是萬歲爺的姐夫,親的不能再親了,還真能鬧出什麼生分來不成?要不是忠誠伯的本事大,興武皇帝早死了百萬賊軍中,要不是忠誠伯忠誠血勇,興武皇帝根本就到了不南都。

    不管怎麼說吧,大明朝的這半壁江山總算是顯露出齊心合力的樣子。只要天下無敵地赴死軍不缺錢糧,有多少韃子也不夠打地,收拾河山也就眼看著就能見到事情。

    正月初五第一朝,萬歲就和在京的官員就在五龍橋外祭拜了護國英烈碑。

    從辰時正刻開始,在京文武官員、宗室子弟、各地藩王親使齊集,動用了大明朝最大規模也高級別的儀仗,連皇帝萬歲都行了跪拜之禮。這樣地等級和待遇,已經僅次於祭祀天地了。

    赴死軍萬千將士血灑大江兩岸,這才有了南都的安平康樂,就是拜一拜也是理所應當。

    不僅是民心士氣地問題,更主要是得了個天大的便宜。

    從政治層面上講,這不僅是確定了淮西和南都地從屬關係,更是表明了忠誠伯本人的一個態度。不管外面的人怎麼說,最起碼他李四還把這個朝廷當成朝廷。不管李四的真實想法是什麼,至少在收復失地的過程中,朝廷不是屁事不幹的只會拖後腿。至少在民心和人望方面,朝廷避免了趙宋後裔「無尺寸之功」的尷尬,也避免了李四成為下一個朱元璋的可能。

    事實上怎麼樣先不去說,至少從名義上興武朝廷確認了淮西的地位隸屬於南都。這也保證了整個反清陣營的統一,大夥兒都是在興武小皇帝的旗幟之下。

    雖然在江南各地依舊是藩王和地方實力派林立的局面,可興武小皇帝依舊是名義上的最高腦,尤其是確認了和淮西的關係之後,這一點兒得到進一步的加強。

    要想鐵腕收服各藩王和地方實力派,小朝廷還遠遠沒有這樣的實力,目前只要保證那些勢力不走的更遠就好。何況中樞的威勢在逐漸加強,這種局面好像還呈現出逐漸好轉的態勢。

    正月初九,忠誠伯李四的第二封奏表到來。

    對於淮西尤其是忠誠伯本人的各種奏章條陳,無論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小皇帝總是在第一時間批閱。

    因細炭硬筆書寫的奏章,字跡遠遠談不上如何的華麗,甚至連公整也算不上,但興武君臣對於這份奏章的重視是毋庸置的。

    在給朝廷的奏章裡頭,李四並沒有說什麼實實在在的事情,甚至連赴死軍和未來的動向和表達一下對朝廷支援應有的謝意也沒有提,滿篇都是客套話,再就是希望聖上「保重龍體」什麼的官樣文章。

    這反而讓那些個把持了中樞的老學官感到欣慰。

    躬請聖安之列的客套話估計李四本人也不會當真,不過是順嘴說說而已。這個讓老學官很不放心的李四沒有隻言片字提及對支援的謝意,說明還是把他自己個兒看成是朝廷的一部分地。在學官們看來,普天之下統統是莫非王土,朝廷增援了自己的子民,完全就是分內之事。李四要是大張旗鼓的表示感謝甚至說什麼報答之類的話語,就等於是表明了和朝廷平等的地位,那才是這些人最不願意看到的。

    隨著奏章一起過來的,還有一領子熊皮大氅和一封書信。

    熊皮大氅一看就是地道的兩遼物產,長毫整齊短毫平絨,除了兩遼極北,別地地界兒還真生產不出這樣的好皮貨。

    這熊皮就是再金貴,小皇帝和老學官們也不大關心,最要緊的還是那封書信。

    有事不在奏章裡直陳,而是再弄封書信出來,肯定是有很緊要的事情。

    書信是工工整整的蠅頭小楷,天眉地肩規規矩矩道是李四找人代筆之作。

    盈盈滿滿好幾頁,千言文字也不是李四那個不怎麼會寫字地武夫能夠寫出來的。

    「……自甲申而至乙酉,今已丙戌年亦……自崇禎而至弘光,今為興武之朝……」前面寥寥數句都是說近年來所經歷地劇變,後面的才是重要內容。

    「自大行皇帝授於

    ,臣疏於職守,鮮有傳道授業之機。旋刀兵亂起難,更罕有機緣,每思及此,深感愧對大行皇帝托孤之重,惶恐不盛……」

    李四的太子校典還是崇禎皇帝在位的時候授予的,也沒有上過多少課程,更沒有能夠給於當時還是太子的興武小皇帝多少指導,這是李四的遺憾。

    「今大統已定,赴死之士待命,後方稍安,可大軍北伐,光復北都興我漢家,指日可待。終有閒暇,思聖君大業,當是需臣效力之時。兩地相隔,特以書之,若有不解指出,學官可解。今歲課,謂之民本……」

    現在的情況好轉了,李四也能騰出時間來繼續給皇帝上課了。只不過淮西和南都距離太遠,可能說地不盡翔實,好在有那麼多老學官們,可以彌補。好了,忠誠伯要開始上課了,第一課,就是要說說什麼是民本。

    「所謂民本,即民為根基,官為枝幹,皇為末葉……春秋往返,末葉枯榮,可見枝幹凋零否?」

    這樣地也就是李四敢這麼當面鑼對面鼓的說出來。老百姓是樹根,官僚是枝幹,皇帝只不過是樹上的葉子,每到春秋季節,樹葉子就嘩啦啦地往下掉,可枝幹不會動。

    「然葉,雖為末亦為……,若到世無曠夫家無怨女,人人不饑不寒,生民養生之時喪死之際無憾,此為王道之始也。」

    「王道一事,知易行難。江南富庶,可為王道之。然則窮荒僻野之地,何為?」

    「唯有民心!」

    「民心,實為洪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然則稍加導引……」

    李四的這封書信,可謂苦口婆心。前半部分還是滿嘴仁義道德,滿篇地民本民心,後半部分卻是讓人匪夷所思。按照李四的碩大,民心已經不是決定一切地根本力量,而是可以借助可以操縱甚至可以憑空製造的一種力量……

    這可是和儒家的思想和境界完全違背,滿篇都是厚黑之言,強調的更是「術「勢」兩種力量。看李四的這個意思,這位太子校典不是要把聖天子教導成正大光明的明君,而是弄一個王莽之流的人物出來……

    這可比所謂的帝王心術更上層樓,在很多地方,小皇帝看的似懂非懂,好像是有那麼個道理,可仔細一想,又完全不是那麼回子事情……

    「忠誠伯之言差矣,只要民心向我,不管是李闖的百萬賊軍還是滿洲十萬鐵騎都不足為慮。民心所向是要朝廷仁政為先,輕徭薄役為基。是非黑白善惡美醜,億兆百姓看的清清楚楚,這民心又如何操縱?」

    ……

    南都和淮西不過是一江之隔,隨著物資源源不斷的湧入,各地民生迅速好轉,最起碼不會出現餓死人的慘劇。

    在嚴寒之中,沒有百姓因凍餓而死,在那個時代絕對是了不起的政績。

    朝廷裡的支援從東往西,赴死軍通過種種見不得人的手段取得地物資從西往東,兩個方向的補給讓淮西和豫東的百姓取得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再不必為明天的衣食而焦慮。

    雖然這些物資還不可能支撐整個淮西到夏糧收穫的季節,最低限度也能維持到天氣轉暖。只要天氣暖和了,糧食的消耗也就小一些了。老百姓們不是沒有過過苦日子,知道應該如何維持生計。

    只要天氣暖了,新鮮的柳葉子,肥美地榆錢甚至是一些瓜瓜果果的東西也下來了。

    雖然這些東西不能完全代替糧食,可也不會餓死人了。只要大帥那邊零星的支援不斷,大夥兒挺一挺也能熬過去。

    可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樂觀,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待遇。

    在歸德西北、開封正東,黃河有一個舒緩的拐彎兒。由於黃河頻繁氾濫成災,這一帶已經成為荒原。

    每一次黃河氾濫,滾滾地水流都會帶著巨量的泥沙把這一帶化為澤國。洪水退去以後,泥沙掩埋了田地和村莊,只留下一望無邊滿是細沙地荒原。

    尤其是從元末開始,黃河的氾濫頻繁就是一個很大很危險的問題。當然,要不是這樣也就沒有黃河大起義,也就沒有現在的大明朝了直到如今,沿河兩岸的百姓一直在不斷加高堤壩,而黃河本身的泥沙也在不斷的太高河床。幾百年來,黃河水面比這一帶的樹尖子還要高出許多。

    腦袋上頂著地就是滔滔黃河,腳下踩踏地是一片荒蕪的不毛之地。就是那些低矮的小山丘子,也沒有黃河地河底更高。因為這幾年黃河沒有大規模氾濫,很多地方已經長出了野草和樹林……

    這一帶的村莊早在百十年前就掩埋在黃沙之下,距離最近地村莊也遠在四十多里之外。一百多年以來,這裡次出現了大群人口的聚居,次出現了「村莊」。

    這就是魯識字和跟著他地那些滿洲殘餘民眾芶延殘喘之地。

    這就是忠誠伯給這些敵人指定的區域,出了這一片兒,任何人都可以不需任何理由的用任何手段殺死他們。

    當魯識字帶著這些韃子遺留下的老弱來到這裡的時候,他們連最起碼的口糧和衣物都沒有,至於最簡單的住房和藥品等物,完全就是想也不敢想的奢侈。

    幾百人口,剛剛離開赴死軍報復性的大屠殺,在寒冷的季節來到這不毛之,淒慘之狀可想而知。

    野狗一樣的四處追逐一切能夠抓到的活物,不管是肥美的野兔還是從洞裡刨出來的老鼠,只要能吃就是好東西。那些女人和娃娃則不分白天黑夜的挖掘甜蘆根和隱藏在地底的植物塊莖……

    即便是這樣,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裡,依舊有一百多人因為饑寒和病痛而死。

    當這些異族人眼珠子通紅,望著屍體垂涎三尺的時候,魯識字不得不採用拳打腳踢的方式阻止。這個時候的魯識字真的是淚流滿面:「吃屍體?你們真的不想做人?你們真的要野獸了麼?你們要是真心的想要做野獸,我也不管了……」

    這個令天下韃子聞風喪膽的七殺營前任營官,如今卻是這些人的保護神。

    對於魯識字的命令,這些人是不打折扣的言聽計從,因為魯識字犧牲了所有的一切,保住了他們的性命。

    在老女真傳說中,在女真先祖面對生死存亡危險的時候,曾有一個天神保護了他們,這個天神叫做烏利顏。

    現在的魯識字就是眾人心中的烏利顏,就是上天降下的保護神。

    正是這個保護神在最危難的時候救了他們,也是這個保護神帶領他們刨開地洞,建成最簡陋的地子,也是這個保護神用收集起所有人身上值錢的飾物和飾,拿出去換回來了寶貴的高粱米。

    要不是魯識字換回來的高粱米,這裡的人早就活活餓死好幾回了。

    隨著赴死軍的神速進展,開封附近的一些滿洲人

    這個可以暫避一時的「世外桃園」。尤其是黃河封L死軍迅速佔領了北邊的廣大區域,黃河以北殘存下來的滿洲人已經無路可走,唯一的希望就是這裡。

    嘴裡念著烏利顏的名字,想方設法躲避滿是仇恨的村莊,越過已經封凍地黃河,終於來到了這個滿洲人心目中不死之地。

    也只有在這裡,滿洲人才可以保存性命看到同類。

    在來這裡的途中,無數人倒下再也站不起來,撒下一路屍體之後,還是有部分人群活著到來。這已經讓這些人欣慰了,因為在整個中原,方圓幾百里之內,這是唯一的避難所。除了這裡,除了那叫做魯識字的烏利顏,再也沒有人能夠庇護他們。

    在這些滿洲人眼中,魯識字就是現世的神佛。

    這些人帶來了部分口糧和少的可憐的財富,在魯識字的命令下,口糧很快就被吃光。在再次面臨飢餓地時候,那些後來的滿洲人拼湊出一些美玉和銀錢,希望魯識字能夠再出去一次,換一些保命的糧食回來。如果可能的話,再換點藥品回來。

    因為很多滿洲人病倒了,要是得不到救治,活不了三天五早晨的。

    只有魯識字本人能夠走出這邊滿是黃沙地荒原,任何一個滿洲人走出去,尤其是到市鎮之中交易糧食,立刻就會被仇恨的人們撕成碎片。

    要是他們敢於反抗話,絕對用不了一天,這裡所有的生命都會被殺死,絕對是一個也剩不下。因為全天下都知道這裡居住著幾百深仇大恨的生死大敵,恨不得立刻就把這裡夷為平地,恨不得把這裡所有的人都殺光殺淨。

    除了魯識字之外,沒有人敢走出去。

    當滿洲人心中的救世主帶著那些韃子搶奪來的財富出去以後,這些韃子都是充滿了希望的,認為這個烏利顏會再一次帶回糧食,好讓他們渡過這個生死攸關的寒冬。

    可事實是殘酷地。

    儘管魯識字盡量隱藏自己地身份,還是被人認了出來。

    結果可想而知。

    魯識字差一點就被憤怒的人群打死,腿也斷了一條,所有的財物都被哄搶一空,連一粒糧食也沒有帶回來。

    回來之後,魯識字就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等到他醒來地時候,地子外面已經聚集起了所有的滿洲人。

    這些滿洲人手裡拿著樹枝和木棍,齊齊地等候在地子外面。

    魯識字拄著一根粗大的樹枝出來,一看外面地架勢立刻就驚呆了:「你們……你們要做什麼?」

    「烏利顏,滿洲人的救世主。過不了幾天,這裡所有的人都會餓死,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我們要衝出去,要搶糧食,要回到北方……」

    魯識字踉蹌著腳步,一棍子打在為老的身上:「你們這是在找死,你們都是活夠了……」

    「偉大的烏利顏,我們等在這裡除了死亡之外什麼也等不到,還不如衝出去拼一回。烏利顏你是七殺決死兵的領,只要你帶著我們,就能衝出去……」挨了一棍子的老反而伸手攙扶將要倒地的魯識字:「要不然我們都要死了……」

    「大帥不要我了,可我這條命還是大帥的還是赴死軍的,你們要是想繼續做赴死軍的敵人,就先把我殺了,或我代大帥把你們都殺光。」

    七殺營的領不是白叫的,即便是斷了一條腿的魯識字,依舊爆出騰騰殺氣,讓這些被赴死軍嚇破了膽的滿洲人不敢直視。

    魯識字把當枴杖的木棍兒在空中劃了一個大大的圈子:「這裡都是赴死軍的,你們要是一動,連一天也出了就會死絕。你們能過黃河麼?就算你們能過得去,黃河以北幾百里你們過的去?就算是你們到了北京,北京還能呆幾天?赴死軍是什麼戰鬥力我最清楚,大帥是何等的算無遺策我也清楚,只要你們離開這裡,就算是逃回到了遼東老家,赴死軍也必然追殺。就算你們逃到天涯海角,大帥也不會饒恕你們。你們真的以為是我保護了你們?你們傻到家了。要是大帥想殺的話,就算是再有十個我再有一百個我,也保護不了你們。大帥留下你們是給全天下的滿洲人留下了最後的一線活路,要是你們敢逃跑,這個天下的滿洲人都會被殺絕。你們不知道大帥有何等的手段,我知道。別指望你們的皇帝了,別指望你們的八旗戰兵了,和赴死軍比起來,他們狗屁也不是一個……」

    說了這麼多話,魯識字也累了:「多鐸有二十萬人,被大帥一萬多人全殲了。現在大帥手裡有四五萬精銳,就是你們八旗全部來了,也是送死……」

    身為赴死軍中地精銳,魯識字從不懷赴死軍的戰鬥力和大帥的韜略,只要是打仗,這個天下沒有誰能當的起赴死軍的全力一擊。

    離開赴死軍的最後時刻,大帥對魯識字說了什麼,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這是你們滿洲人最後的生路,若是你們放棄了,上天也救不了你們。說不准大帥早就在等你們逃走呢。」魯識字喘著粗氣說道:「好了,你們自己決定,是在打死我之後逃走還是等在這裡,你們選擇吧。」

    先不說赴死軍,就是李四本人,也是這些人心頭永遠也揮之不去的噩夢。

    一提到赴死軍,一說到李四,這些人頓時失去了剛才地血勇。別說是在江北縱橫的數營赴死軍,就隨便是一個隊甚至是一小旗的赴死軍戰士,也能把這些餓的走不動的老弱婦孺殺個精光。

    「烏利顏,可我們實在活不下去了,我地孩兒……我的孩兒也咳地厲害……」那個葉赫那拉氏的滿洲婦人噗通一聲就跪倒在魯識字的腳下:「我是死是活也不打緊了,只求烏利顏救我孩兒一救吧……」

    看著面前一大群蔫頭搭腦的人們,魯識字看看這婦人和他懷裡的孩兒,緩緩閉上眼睛,一行淚水從眼角滑落。

    「我再去求人,求人給咱們點兒東西,你們等著吧!」

    一瘸一拐的身影踩著沒腳的積雪漸漸遠去,只留下一深一淺兩行腳印和旁邊的拐棍印子……

    這個名動天下地七殺營營官,這個叫做魯識字地烏利顏,在這之前肯定是漢人心中了不起的大英雄。可現在他們什麼都沒有了,還成了被同胞唾罵的叛徒,就在前天,他還被憤怒地人們打斷了腿。

    現在,這個斷腿人又要出去,又要為了他視為死仇的敵人去求人。

    就是這些被滿洲人,這些把魯識字視為救世主地人們,也不明白這個烏利顏究竟是為了什麼。

    又乾又冷的寒風打著旋兒,像小刀子一樣直直地吹進骨頭縫子,姓葉赫那拉的婦人滿眼是淚,遙望著魯識字漸漸遠去艱難背影,一下子跪倒在雪地裡,對懷裡的孩子說道:「這是英雄,孩兒你記住了,這才是英」

    當魯識字來到儀封,見到縣尊大人的時候,受到熱情的款待。

    儀封縣令原是庚字營的老兵,因受傷而下到地方,成為開封最外圍的一個縣令大老爺。

    魯識字瘸著一條腿,瘦的觸目驚心,滿臉泥垢鬍子拉碴,要不是自報家門,以前的老戰友幾乎都認不出來。

    酒是好酒,老戰友又是勸酒又是夾菜,熱情的讓人有點兒招架不住。

    早在進入七殺營之前,魯識字就是庚字營的隊官,掄起資歷來,還是這個縣令大人的老上級呢。二人在席間無話不談,當然都是說些以前的舊事,至於魯識字後來的事情,縣令戰友也是刻意閃避,絕不說一個字兒。

    魯識字心裡裝著事情呢,怎麼吃喝的下?連說醉飽。

    「真的吃飽了?」

    「和你我還客套個屁呀?真的是吃飽了。」

    「喝好了?」

    「早他娘喝好了。」魯識字盡量拿出當初在軍營中的豪邁來。

    「魯隊官,」縣令大人以舊使的官職相稱:「我看你衣衫淡薄,剛好前幾天老婆給我縫了件子棉袍,還沒有沾身子呢,就送給你……」

    「罷了,罷了,嫂子親手做的衣裳是給你的,我怎麼好要哩?」魯識字看對方面色甚善,趕緊說道:「我來你這裡呢,是有點小事情要你幫忙……」

    「既然你吃好了也喝好了,就趕緊離開這裡,要是你手下的那些滿洲人想造反的話,我親自帶弟兄們滅了他們,除此之外不管你有什麼事情也要對我說,我也不想知道。」縣令戰友一擺手:「你要是來找我喝酒敘舊,你啥時候過來我啥時候歡迎,你魯識字永遠我是座上貴賓。你若是說一點兒和那幾百韃子沾邊兒的事情,就趕緊給我滾蛋,免得噁心了老子。」

    縣令戰友的態度頃刻之間就有如此大變,魯識字確實是始料不及。

    原來剛才的款待是看在以前地情面上而已。

    要是依著魯識字以前的脾氣,早就拂袖而去了。可現在不行,最近的就只有這麼一個不是一見他魯識字就打的老戰友了,就是求爺爺高奶奶,魯識字也得要點兒糧食出來。

    到這步田地,魯識字也就只有捨著臉皮上了:「兄弟,那邊好幾百口子,就要餓死了,我求求你給點……」

    「放屁,」縣令戰友當時就惱了,臉色漲的通紅:「你那邊真要是有幾百條野狗快餓死了,說不準我還真就給你幾斤糧食救急。可你那邊是啥?是連野狗也不如的韃子!你他娘也不摸著自己的良心想想,我會把糧食給韃子吃?老子就是把糧食放火燒了,扔河裡沖了,也不給韃子!現在是什麼世道你不會不知道吧?咱們自己的同胞都不夠吃呢,你讓我給韃子?這樣地髒話你說的出來我還聽不下去呢,平白污了老子的耳朵。啥時候你那邊的韃子要是全餓死了,老子敲鑼打鼓放鞭炮,請戲班子過來熱鬧三天……」

    「兄弟,算我求你了,韃子也是人吶!」魯識字低聲哀求:「我也不多要,給我一百石米……高粱也成,黑豆也成……「

    暴怒的戰友縣令依舊暴怒:「魯識字,別說我不顧以前地弟兄情分,只要你還是當初的魯識字,慢說地這麼點糧食,就是你要我的腦袋瓜子,我也雙手奉上,眉頭若是皺一下我就是你孫子。若你還是當初殺韃子的好兄弟,我就把老婆娃娃都餓死了,也得大魚大肉的伺候你,我歡喜我願意,因為你是殺韃子的漢子,是咱們庚字營的英雄……」

    縣令戰友的鼻子對著魯識字的鼻子,吐沫星子全都噴到了魯識字地臉上,聲色俱厲地大罵:「可你他娘幹的是什麼?你把祖宗都忘了……你要糧食給韃子吃,對的起戰死地弟兄?對的起咱們地老營官?還是對的起萬萬千千地老百姓?揚州一戰,咱們庚字營死了多少弟兄?老營官拖著腸子和韃子硬拚,十個隊官死了撒,傷了四個,你他娘都忘記了?」

    揚州一戰,為了守護住身後的生死通道,庚字營傷亡過半,就連營官也戰死疆場,這才讓隊官程子棟升為營官,要不是火銃兵支援的及時,整個庚字營就得全死光。

    一說起韃子,就是這個退下來的縣令戰友,也恨的後槽牙都癢癢,想從他這裡拿糧食給韃子吃,就是日從西出也沒有可能。

    「我的好兄弟,那一戰我怎麼能忘記?你我都是在那一戰中受了傷的……」

    「哼,若是念在你曾和我並肩死戰的情分上,老子立刻就打死你這個狗漢奸。」

    「我那邊的情況……也不說了,既然你不給我糧食,就只有把這事情報給大帥知道,大帥會明白的……」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還有臉給我說起大帥,我都替大帥臊的慌……」

    到這個地步,魯識字不得不厚著臉皮扯謊了:「這一切都是大帥的安排,要不然我會這麼做?」

    「放……」喉嚨裡的那個「屁」字終於沒有罵出來。

    因為當初魯識字變的確實太突兀了。

    一個把殺韃子當成最神聖事業的七殺營營官,忽然之間就為了幾個韃子和大帥鬧翻了,確實有點兒……有點匪夷所思。

    縣令戰友脖子裡的青筋都暴出來了:「你給我扯大帥,老子立刻就打死你……」

    「信不信由你,你可以去開封問問大帥。」

    「哼,老子這就去找大帥,若是說的是假,回來有你好看。」縣令叫來幾個人,大聲吆喝著:「這就是名動天下的魯識字,你們幾個把他給我看好了,若是他想跑,立刻就打死……」

    事關重大,縣令戰友飛馬去往開封。

    孤零零的魯識字在廳堂當中坐著,四周都是極度不友好的目光,這些人敵人知道魯識字是什麼人,一個個的話語當中都是夾槍帶棒,指桑罵槐的說些難聽話。

    魯識字就當是聽不到一樣……

    一直等到第二天夜晚,飛馬去往開封的戰友縣令大人終於回來。

    魯識字瘸著腿迎了上去,急切的問道:「大帥怎麼說?」

    戰友看著魯識字,冷冷的笑了兩聲,猛然就是一個耳光抽在魯識字臉上:「好你個魯識字,造謠都造到大帥身上了……」

    魯識字口鼻之中滿是鮮血,也顧不得這些了:「大帥是怎麼說的?」

    「大帥就說了倆字兒……」縣令大人又踹了魯識字一腳,從懷裡掏出一張紙片在魯識字面前展開:「你自己看吧。」

    紙上是用粗炭筆書寫的,可惜魯識字不識字:「你給我唸唸,這倆字兒是啥?」

    「你給我聽好了,這倆字就是,」縣令大人大聲道:「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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