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其實都犯一個毛病。
大旗要是扯的順了,自然是萬眾景從應者如雲,錦上添花的事情從來就不缺。要是走到了死胡同裡頭,就成了牆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捶的形勢。自古以來,痛打落水狗就是人人爭先個個恐後的一大爽事。
現在的滿洲兵面臨的就是這種形勢。
京營的大麻煩還沒有解決,主要對手赴死軍就掩殺過來。尤其是那些投降了的新附軍,吶喊之聲最大,沖的也最快,和赴死軍前腳趕後腳的奔了過來。
新附軍沒有完全投降以前,要說多鐸還有一絲希望的話,現在可是半點希望也沒有了,完全就是落在井裡的死狗。到了這個地步,往井裡丟石頭就能立功,這麼簡單的事情怎麼也不落在別人的後頭。
多鐸的本部親軍被赴死軍和京營雙重夾擊,牢牢的鎖死在一塊三四里見方的狹小區域。
赴死軍一萬多人馬,身後是好幾萬投降過來的新附軍,北面是盧九德率領的萬餘京營,把多鐸圍的如同鐵桶一般。
戰鬥進行到這步田地,最為精銳的滿洲兵已成為甕中之鱉,除非是肋生雙翼,否則是絕對跑不脫的。
也只有到了這個時候,發能看出滿洲兵真正的強悍之處。
即使四面是敵,即使兵力不足敵人的十分之一,這些滿洲辮子兵依舊沒有崩潰,戰鬥意志反而更加頑強。
一雙雙通紅的眼珠子死死等著外圍的包圍圈,拚命用弓箭把敵人驅散的更遠,一旦有人靠近,這些滿洲兵立刻發出瘆人的連連吼叫。
包圍之中地滿洲兵組織了幾次勇猛地衝擊。都被赴死軍或者京營倚仗兵力上地壓倒性優勢打了回去。
如困在陷阱之中地野獸一般。幾千滿洲兵手裡提著血淋淋地重頭砍刀。不住以瘋狂地吼叫威懾任何靠近地人群。
同樣是深陷絕境。戰力卓然地漢軍旗是在瞬間崩潰逃散。而這些滿洲兵不僅沒有崩潰。反而愈發地瘋狂。這就是兩者之間地區別。
不同地軍隊。單兵體力和戰鬥技巧之間不會有太大地差距。強兵與弱旅之間最大地區別就是戰鬥意志和頑強程度。
順風仗誰都會打。真正檢驗一支部隊總體實力地方法就是將其置於此等絕境之中。是強是弱。一目瞭然。
韃子兵勢若野獸般地咆哮。還真地讓許多人不敢靠近。這些野獸已經完全狂化。最後地捨命一擊絕對勢如電閃雷轟。誰也不想在勝利到來之際去觸這個霉頭。
到了這步田地,李四反而並不急於下手,以清兵的狀態教導自己的手下:「都看看,給我好好瞧著,臨絕境而不崩,處死地猶求生,這才算是強兵。你們都給我好好學著點兒,咱們赴死軍要的就是這種凶獸搏命的勁頭兒……」
「赴死軍前無強兵,」丁乙這個記吃不記打的夯貨又拿出他那英雄主義的一套:「我這就上前給忠誠伯看看,到底是他韃子兵猛,還是咱們赴死軍更野,敢在咱們眼皮子底下耍二桿子,我還沒有耍呢……」
不分場合不論時機的逞強好勝,李四最看不上丁乙的就是一點,要是不改過來,遲早得在這上面吃大虧。
順手抄起個叉子,一柄子打在丁乙的後腰上:「退下去,現在不是你逞能的時候……來人,調炮營上來,給我轟。」
「哪個打老子?」丁乙揉著後腰,後頭一看是李四,趕緊嘿嘿的笑起:「忠誠伯教訓的是,我以後不逞能了,讓符二那頭騾子拿炮轟吧,弟兄們剛好看熱鬧……」
傳令兵飛馬下去,準備調炮營上來。李四再發命令:「火銃兵上前壓陣,有逃散的韃子立刻格殺;弓兵四下攢射,趕緊解決戰鬥……」
淮揚軍上下一個個提著刀槍,同樣如野獸一般死死盯著包圍圈中的韃子,只要一有異動,隨時準備上前搏殺。
史德威捧著手裡的長柄刀,眼中都帶著水光呢:「督師在天有靈,當親見多鐸覆沒,兒等淮揚殘軍今為督師為揚州復仇,片刻之後當親提多鐸狗頭祭奠督師在天之靈……」
「淮揚男兒。」
「在!」
淮揚軍的應答之聲如晴天霹靂一般。
「韃子在我淮揚是何等的囂張,今日已到復仇最後關頭,為了督師,為了揚州,為了淮揚,都給我封死,莫要放走一個。一會所有的韃子都要挨個過刀……」
「是!」
「起開,都起開。」符二瞎子洋洋得意的騎在挽馬上,努力扮出大將軍的雄壯氣概:「剩下的這點韃子就不勞動各位弟兄費心了。我符二……大夥兒可要記我的名字,我叫符二,是炮營的頭兒……我符二就能把這幫王八羔子收拾乾淨了……」
幾十門鐵炮擺開,黑洞洞的炮口指著包圍圈中的滿洲戰兵。
「要是有人問起多鐸是怎麼死的,弟兄們不要忘記替我符二揚揚名號,就說是我符二一炮轟死的,絕對是我轟死的……」
符二瞎子如小丑一般賣弄之時,圈中的滿洲兵如蓄勢待撲的困獸一般,不時發出陣陣怪叫……
核心中的多鐸已呆了。
多鐸怎麼也想不到新附軍竟然敗的如此乾脆,敗的竟然這麼快。
新附軍一去,本部親軍已經成了籠中鳥甕中鱉。
「四面鐵桶合圍,沖不去了,衝不出去了。」多鐸歇斯底里的尖叫著,竟然如孩子一般大聲哭泣起來:「敵人十倍幾十倍於我軍,咱們打不過的……嗚嗚……再打下去,咱們都會死的……」
三等梅勒
副都統阿爾津看著將要崩潰的多鐸,實在想不通一直))豫親王竟然成了這個樣子:「豫親王,咱們還有幾千能戰的滿洲勇士,只要弟兄們合力齊心,定能護住豫親王殺出重圍……」
「還怎麼殺?咱們敗了,敗了——」多鐸不住的大聲尖叫,拖著阿爾津的衣甲如瘋魔一般的叫喊:「再打下去咱們會死的,都會死的!我可不能死,咱們降了吧,降了吧……只要先保住性命,攝政王會想法子贖回咱們的……」
「你在說什麼?豫親王你怎麼能降?你是愛新覺羅的子孫,就是戰死也不能投降!」
「我不能戰死,絕對不能戰死……」多鐸瘋子一樣的不住搖頭……
素來堅毅果敢殺人如麻的多鐸,在面對死亡的時候,竟然如此懦弱。
同為副都統的努山也想不到豫親王竟然成了這幅模樣。
前面的將士眼看著就要和敵人展開生死大戰,為的就是保護多鐸突圍,想不到這個愛新覺羅的子孫居然想要投降。
「趕緊讓滿洲士兵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豫親王,就算咱們投降,赴死軍也不會饒過咱們的性命。這裡還有好幾千的勇士,就是全部戰死在這裡,也斷不能投降……」努山厲聲呼喊。
「你我的身份和那些小卒是不一樣的,赴死軍不會殺咱們的,只有投降就還有活命的機會,再這麼下去就全死了呀……」
「豫親王,枉你還是愛新覺羅的子孫,怎如此怯懦?就算你肯投降,前面的滿洲勇士也不會跟著投降的,收起這個心思,準備像個勇士一樣的作戰吧。」
「這是我的親軍,前面的勇士們一定會聽我的命令,我這就讓他們投降……」多鐸大哭著就要出去。
「親兵,豫親王神智不清,拖下去……」阿爾津當機立斷,讓多鐸的親兵把這個大呼小叫的豫親王拖了下去,大聲命令:「從即刻開始,由我和努山共同指揮。」
多鐸的呼喊之聲漸漸低沉,想來是被他自己的親兵按住嘴巴的緣故。努山淒慘一笑:「還說什麼指揮不指揮的,到了這個時候,我也要上陣拚殺的,居中指揮的事情還是你來做吧。這個豫親王……實在是讓我太失望了……」
「好,」阿爾津道:「殺死所有傷兵,拋棄一切輜重,全軍往西突圍……若是還能到江邊上,就不惜一切代價奪取渡船,,沒有渡船就是游也要游過長江,這江南不是咱們能呆下去的了……」
「肥不肥,看這回,」符二瞎子手中紅旗一下,鐵炮開始轟擊。
聚集成團的韃子戰兵陣中立刻就升騰起幾十道巨大的塵土柱子,硝煙的味道瀰漫開來。
受此一擊的滿洲兵不僅沒有潰散,更沒有哇哇怪叫著衝殺過來拚命,而是集體往西衝出……
四下飛箭如雨,頃刻間就覆蓋了這片天空。尤其是那些投降的新附軍,要說上前和韃子面對面的搏殺,他們肯定不行,要是說隔著老遠的放箭傷人,還能發揮出不小的作用。
箭雨籠罩之下,滿洲戰兵成片成片的栽倒,前進的隊伍絲毫也不做停留,根本就不管這些傷者,繼續往前猛衝。
淮揚軍也不等什麼命令,立刻就墊了上去:「殺!」
四下的的隊伍齊齊而動,頃刻間就把包圍圈收縮到了極致,和想要突圍的韃子拚殺在一起。
「火銃營,上去吧。」
李四隻是簡簡單單的把火銃營調上去之後,又囑咐路丙寅注意兜截,就從前面退了下來。
無論是先鋒營和各營,都詫異到了極點:這可是最後的戰鬥,收拾韃子有如反掌之易,忠誠伯怎麼止步不前了?
可忠誠伯到底是怎麼想的,誰也不敢去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京營、淮揚軍和那些新附軍氣勢如虹的砍殺辮子兵。
清軍的這一次突圍是什麼也不顧了,有多少力氣都會使出來。雖然於整個大局已無絲毫的意義,可李四還是不希望讓赴死軍在這個時候上去。
收拾這些滿洲殘兵有京營和淮揚軍已經足夠,再有新附軍趁機撈油水,赴死軍已經沒有上去必要。
赴死軍不需要對誰負責,也就沒有必要在參加這場戰鬥了。
反正赴死軍的實力在這裡擺著,已經是剿滅清軍的中堅和核心,少不了應得的那一部分。
韃子以少數精兵驅趕大量新附軍,突進到江南,若是不能速生,就已經注定必敗的結局。這本就是戰略層面不可改變的核心思想,多鐸連這點都看不到,一意的想要在江南有所作為,落敗只是遲早而已。
不過這些韃子兵確實是強悍,雖然兵力已經處於絕對的劣勢,又是身處絕境當中,居然沒有在戰前崩潰瓦解,可見其精神之頑強。即便是在數萬大軍的剿殺之下,依舊帶動著整個戰場前進四五里,這才徹底失去了衝殺的慣性。
在突圍無望主力盡失的情況下,很多滿洲並絕望自殺,投降的不足三百。
滿眼都是鮮血流淌的殷紅之色,滿眼都是騰起的硝煙和飛塵,喊殺之聲彷彿還在耳邊迴響……
斷刀殘槍拋灑在地上一層,尤其是在最後決戰的這一帶,敵我雙方的屍體互相糾疊,至死都在相互廝殺,可見戰鬥之慘烈。
就是在這種大軍合圍的最後決戰時刻,淮揚軍依舊損失慘重。連史德威本人也帶著傷,身上鮮血淋漓,腦門上熱氣蒸騰,一上來就問:「捉住多鐸了麼?」
「捉到了,捉到了,」在路丙寅的大
,馬步營的士卒劈手就從馬上丟下一人:「這就是多
幾副都統和親兵的護衛之下,多鐸本是想逃的,但是很快就被馬步營趕上,幾個親兵還在拚命死戰的時候,多鐸本人已經跪地大呼投降……
兩個副都統齊齊自刎。
多鐸彷彿根本就沒有看到手下的壯烈一般,大呼小叫的高喊「請降」。
「豫親王,你為什麼沒有戰死?你的親兵你的副將都戰死了,你還有臉投降?」看著多鐸磕頭如搗蒜,腦門子上都磕出血來,李四一點也不奇怪這個豫親王的本性。
「奴才多鐸懇請上國大人饒命,什麼豫親王都是偽清的亂命,奴才從來就沒有領過。」多鐸哭的鼻涕眼淚橫流,萬分真誠的不住哀求:「奴才曾多次勸阻多爾袞那狗賊,平定李闖之後盡快退回關外等候朝廷封賞,可多爾袞那賊勢力太大,奴才不得不……」
「呸,一幅奴才嘴臉,狗屁的豫親王,韃子也不過是這般貨色。」
「我當多鐸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原來是搖尾乞憐的一條狗而已。」
在赴死軍將官的唾罵聲中,多鐸反而表現的更加無恥:「奴才本是要歸順大人的,奈何手下叛亂脅持了奴才……上國父母饒奴才一條狗命,奴才必然洗心革面……」
「呸,」路丙寅吐了多鐸一臉:「殺你這樣的狗,老子還怕髒了手呢。」
李四不住的微笑。
眾人終究是看低了多鐸。
在絕境之中,無論如何也要保全性命,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什麼尊嚴什麼人格都可以不顧,只要保住性命什麼都可以答應,什麼都可以去做。這是愛新覺羅家族慣用的伎倆,當年的老奴努爾哈赤就使用過多少次了。
可他們只要保住性命,就會再找時機,逮住機會就能發出致命的一擊。天啟年間,兩遼的明軍就吃過這樣大虧。
如此恬不知恥,也不光是為了保住一條性命,更是為了留下一個機會,留住一個可以反撲的機會。
生擒多鐸,李四一點也不感覺什麼驚喜。兵敗之後,若是多鐸戰死疆場或者羞愧自盡,那才真是出乎李四的預料呢。若是兵敗就自殺,壯烈是足夠壯烈了,建州女真也不會強大到今天的地步。
「史德威。」
「忠誠伯。」史德威霍然上前,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呢。
擒住多鐸,這是多大的功勞,隨隨便便把這個俘虜往南都一丟,就少不得一場潑天的富貴。尤其是這個多鐸為了活命如此的不顧一切,史德威唯恐李四被其所動真的留下多鐸的性命。
史德威一直在等候著李四的傳喚,也不過幾句話的工夫,好似幾十年一般漫長。
忽聞一聲傳喚,不知是亢奮還是激動,史德威幾乎如虛脫一般。
「以前我應過你的,今天就算是兌了吧,」李四揮手道:「你把多鐸帶下去,好生照料……」
「是,」史德威提起多鐸就走,忽然想起什麼轉身說道:「感念忠誠伯今日之恩,來日必報。」
「趕緊清掃戰場……」
也不過是一盞子熱茶的功夫,盧九德氣喘吁吁的從京營那邊跑過來,劈頭就是一句:「擒住活的了?」
雖然問的一頭腦,可大夥兒都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擒住活的了。」
「我贊!」盧九德歡喜的一下子跳起來多高,雙拳互擊:「老天有眼……在哪兒?在哪兒?」
李四嘿嘿一笑:「剛剛交給淮揚軍照看了。」
「哦,淮揚軍……」盧九德如被人踩了尾巴一般的尖叫起來:「淮揚軍?怎麼能多鐸給淮揚軍?他們會吃了這個寶貝的。」
「哈哈,盧節軍急什麼?又不是金玉珠子,有什麼寶貝之處?」李四哈哈大笑:「你要是真覺得多鐸是個寶,趕緊過去淮揚軍處才能夠史德威手裡要出來,要是再這麼耽擱著,估計連個骨頭渣子都剩不下了……」
盧九德胖乎乎的身子分外靈動,匆匆忙忙就去追趕史德威……
要是能把活的多鐸拿過來上繳給朝廷,也能洗刷一下京營戰敗的恥辱,自己的前程也就無虞了。淮揚軍對多鐸早恨到了骨頭了,晚過去一會兒的話,可能就真的連骨頭渣子也剩不下了,他盧九德不跑的快些才怪。
「各營各部就地休整,咱們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呢。」
這江南血色終於被自己親手撕扯開來,壓在炎黃子孫心頭幾百年的巨石也搬開了,總算能緩一口氣。
多鐸的征南大軍徹底覆滅,掃蕩江南殘餘清兵已經是小事一樁,可赴死軍的使命才剛剛開始,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呢。
李四仰首向天,心中自是有巨潮澎湃:「我李四締造了赴死軍,並且帶著赴死軍邁過了這第一道門檻,這個時代,這個世界,這場劇變,將由我來主導了……」
「忠誠伯,忠誠伯,」剛離開不久的盧九德一臉哭喪表情的回來:「淮揚軍把多鐸給……給禍害了,我過去的太晚了……」
盧九德手裡捧著一塊鮮血淋漓的碎肉:「多鐸的人頭史德威怎麼也不肯給我,幾乎和他打起來才爭來這麼點東西,我可怎麼對朝廷交代?」
「京營死戰,堵住多鐸去路,才有今日之勝,誰還能說你盧節軍不是首功?」李四說的分外輕鬆,一指身後無數的清軍旗幟:「要是感覺無法對朝廷交代,盧節軍可拿些清軍的認旗,免得有人說碎嘴子……」
「嘿嘿,這怎麼好意思?這怎麼好意思……
德一邊說著,一邊老實不客氣的捲起十好幾面清軍的T來就走,還不住的嘿嘿笑著:「這可真是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了……」
看著盧九德胖乎乎的身子跑的飛快,李四反而感覺十分的輕鬆。
起碼赴死軍不必如京營這樣還要對朝廷負責,想怎麼做就怎麼,也沒有那麼多的顧慮。
……
全殲清軍二十萬人馬,生擒多鐸的消息,就如同在沉悶的死水中丟進一片巨石,蕩起滔天的波瀾,整個南都有若鼎油之沸。
「我的老天,可算是開了一回眼。」
「殲滅二十萬韃子兵,生擒了多鐸,比天還大的功勞哇,封個一字並肩王也不為過吧?」
下層百姓被這巨大的喜訊驚的有些發懵,連一字並肩王這樣的玩意兒都說出來,就差如前朝那樣封個「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了。
「今天早晨起來,喜鵲就鬧指頭,我就說呢,這個時節還能有什麼好消息?肯定是前方要打勝仗了唄!可不就是勝了麼?真準吶!」
「准個屁,收起你那神神叨叨的一套吧,要是沒有赴死軍要是沒有忠誠伯,你就弄一窩子長尾巴喜鵲也不管用。」
被諷者也不惱,嘿嘿笑著。
這個消息確實是太驚人了,二十萬敵軍前番還嗚呀嗚呀的鬧著攻城,逼的聖天子連勤王大詔都下了,子牆都攻破了好幾道,那個凶險的勁頭兒說不怕都是假的。
韃子兵殘著呢,這要真殺進來,大夥兒還能有什麼活路兒?
好在赴死軍沒有讓大夥兒失望,在最關鍵的時候殲滅二十萬清軍,保住了南都,保住了江南,也保住了大明的半壁江山。
二十萬嗚呀嗚呀的韃子吶,說沒就這麼沒了,這可是大明開國以來聞所未聞的輝煌大勝,提民心壯士氣的作用就甭說了。
據一些「知情人士」說,赴死軍把二十萬韃子的腦袋都砍了下來,全扔進了長江,江水為之斷流……
也就是這些所謂的「知情人士」,把赴死軍如何排兵,如何佈陣,甚至是忠誠伯當時是如何個想法,都說的頭頭是道,彷彿他們就是忠誠伯本人一樣。
大明王朝垂三百年,又是如此的惶惶末世,也該出這麼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了。
當年的康王趙構還有個精忠報國的岳武穆岳爺爺呢,如今聖天子臨朝,怎麼說也要有擎天保駕的人物出現吧。
大明朝這座老屋歷經三百年風風雨雨,已經塌了一半兒,大夥兒心裡啥想法都有。要真是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這江山易主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情。金陵之地經歷的朝代變革還算少麼?老百姓早就看的開了。
可偏偏北邊崛起的是韃子,這三萬里如畫江山怎麼也不能落進韃子手中吧?這天下億兆炎黃血脈怎麼也不能都做了韃子的奴隸吧?
幾千年來,無論夏、商、周、秦,不管如何惶惶,中華氣運即便是衰微到了極致,依舊是絲絲縷縷永不斷絕。
前朝的蒙元兵威之強天下無雙,蒙古騎兵打遍了太陽照耀下的每一次土地,夠厲害了吧,還不是被太祖洪武皇帝趕回漠北?
這江山是姓趙錢孫李還是周吳鄭王都無所謂,坐在龍椅上是馮家禿子還是魏家二傻老百姓也沒有哪個閒心去理會,可總也得是漢人自己掌管這社稷江山吧?啥時候輪到異族了?
經此一戰,三五年之內,韃子再也無力進攻江南。聖天子勞心,忠誠伯勞力,把韃子趕回關外還不是說話就能看到的事情?
心中烏雲終於散去的百萬南都民眾歡天喜地,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慶賀此空前大捷。
爆竹店裡擠壓了幾年的陳貨都在片刻之間賣空,喜的店主不住念叨:「赴死軍吶忠誠伯,您老人家要是每天……每月都能這勝一回,小店可就真的要發達了……」
在鞭炮的脆響聲中,人們踩著一地的碎紙屑子互相道喜,真如過年一般紅火。
魏無牙和他手下的那點兒赴死軍士卒立刻就成了南都城的香餑餑,只要這身土黃色的軍裝一出現,立刻就迎來一片歡呼之聲。更有許多心切的百姓把香肉美酒送上,感激涕零的勁頭就甭說了。
「我是怎麼說來著?你們服不服吧?」老神棍感覺自己真的成仙了,全身的每一根骨頭都輕了好幾兩:「我說過的吧,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一旦有了消息就是驚天動地的好消息,你們這幫兔崽子就是不信,怎麼樣?怎麼樣?應驗了吧?」
「弟兄們沒有說不信呀,我們一直都信的實實的。二十萬韃子而已,咱們赴死軍輕輕鬆鬆就吃下了,比吃包子還簡單……」
「滾蛋,啥時候你們也能赴死軍了?你們是南都守備軍。」老神棍真是意氣風發,這輩子從來就沒有這麼高興過。
「嗨,守備軍和赴死軍還不是一回事兒嘛,都是打韃子的隊伍,一個樣,一個樣的……」
為了慶賀此次空前大捷,南都本就十分繁盛的酒樓飯堂也是擠的海海滿滿。雖然早就掛出了無座的牌子,一臉喜慶的的人們還是蜂擁而入,一直擠到了街上。
幾十斤重的大茶壺在人流的縫隙中穿梭,還帶著汗臭的手巾把子在人們頭頂不住飛過,跑堂的店伙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麼火實的生意,偶然把茶壺裡的燙水澆了尊客一身,也沒有人在意了。
大夥兒都在聽說書先生《忠誠伯一戰定乾坤》的好戲呢,就是燙水澆了半個身子,誰還有心思去理會?
說書的先生也是
力氣,又的說到了最精彩的橋段,吐沫星子能飛出去7真的口吐白沫舌綻蓮花了。
「話說忠誠伯擺下的這個陣勢,可是大大的有名,喚作《十面埋伏八方奇門四下合圍鐵桶大陣》。乃是當年兵聖孫子所創,其中變幻萬千,為諸葛武侯首次演練之後再無傳人。忠誠伯受上天眷顧,在夢中得仙人點化,這才在南都城外擺開大陣……」
又是十面又是八方的,說的這玄乎,和事實相差了十萬八千里都不止,可看官們愛的就是這個熱鬧,喜的就是這個紅火。只要書說的好聽,誰還理會什麼真假?上下五百年,莫不如此。
「那多鐸不過化外番邦一蠻夷罷了,哪裡知道其中厲害。自認手中獸兵二十萬可橫掃天下,於是闖到陣中,頓時風雲色變飛沙走石,漫天殺氣當中韃子兵早已口鼻流血撲倒塵埃,二十萬大軍剩下連兩千都不到……天地齊暗當中,忽聞一聲斷喝,如晴天霹靂一般:「咄,多鐸休走,與本帥大戰三百回合。」但見一員大將金盔金甲飛馬而來,諸位看官,你道是哪個到了……」
「忠誠伯唄,」在座的看官齊齊大喊。
這個時候,肯定是忠誠伯殺到了嘛,這還用說?
說書的趕緊趁這個空當喝水潤喉,接著賣弄唇舌功夫:「說的不錯,正是我大明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忠誠伯到了。忠誠伯一揮手中削金斷玉的寶刀……」
「不對,不對,上回書你可是說忠誠伯是用槍的,和岳爺爺一樣都是使的瀝泉神槍,還說忠誠伯是岳爺爺轉世投胎……」
「咳……咳……」這些賣話的,也是憑空亂編造順嘴胡咧咧,早忘記上回書是怎麼說的。如今被心細的看官指出其中謬誤,臉色頓時通紅,趕緊遮掩:「上會書忠誠伯自然是用槍的,可忠誠伯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十八般兵刃就沒有他不會使的,上回用過的槍正給馬童擦拭,來不及取回,就改用刀了……」
「但見忠誠伯奮起神威,槍……是刀,把寶刀交在左手,右手一提多鐸腰裡的束甲帶,劈手就把多鐸蠻兒生擒了過來……」
「好!」看官當中爆出一聲整齊的喝彩。
那說書的也說的頭暈目眩,趕緊見好就收:「立下如此蓋世奇功,朝廷裡自然是少不了莫大的封賞,欲知忠誠伯如何加官進爵如何封妻蔭子,請聽下回分解……」
「忠誠伯的功勞那是不必說了,早大到了天上去,又是和聖天子一道從北都過來的,就是封個異姓王也不所是過了……」
「我看呀,怎麼說也得是個護國公什麼的,再也不能低了,要是再低可就真說不過去了。」
在眾人的猜測之中,朝廷的封賞終於下來。
打著天子節旗的宮人威風八面的出城,奔著赴死軍的營盤可就來了。
「忠誠伯果然不負眾望,先皇識人,給萬歲留下如此的忠臣猛將,光復我大明河山有望了。」同來的楊廷麟也是浮想聯翩,嘴角不時勾起陣陣笑意。
從刀把村的護村隊時代,楊廷麟就和李四一起共事了,也都算是老東宮了。如今扶保太子登基,又擊敗多鐸,已經很少參與朝政一心撲在城防上的楊廷麟真的很是高興,為大明朝在末世之中有如此中興跡象而興奮不已。
聖上特旨要自己一同前來,肯定是有共勉同勵的意思,也給天下人看看,這些老東宮是真心為新皇做事的。
香案火燭早就備的齊齊整整,李四也換上了一身整齊的冑服,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哈哈,李家兄弟,這一戰你可是真的名揚天下了,朝廷有什麼樣的封賞也在意料之中,哈哈……」唐王爽朗的不住大笑:「我說李家兄弟,你怎這般神色?可是身體不適?等接了聖旨,好好的休息幾天,別說是你,就是我累的快要散架……」
無論如何,這一戰都奠定了江南的局面,不僅解開南都之圍,更讓新皇在瞬間樹立起在整個江南的威望,對於收攏各地各藩有莫大的助力。
長平公主始終都把盈盈的笑意掛在臉上:皇帝弟弟真要做個中興的君主了,如此上下一心,光復北地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若是先皇在天有靈,看到今日局面,也該含笑了吧?
「太子校典,三等忠誠伯李四接旨……」宣旨天使以特有的抑揚頓挫強調高喊著,緩緩展開手中的黃緞子。
「自北都驚變以來,忠誠伯恪盡職守,公忠勤勉……特晉二等護國公……」
唐王在一邊把嘴一撇,小聲對長平公主說道:「小氣了,聖上還是小氣了,是二等吶,弄個超品公也不為過嘛!」
長平公主微微一笑,只是不語,示意唐王繼續往下聽。
無論是幾等,終究是個虛授的爵位而已,下面的實封才是真真正正的東西。
「授護國將軍銜,實授兵部尚書,統領兵甲、圖冊、軍籍、武吏各司,執掌天下武備考核升降。即刻起赴京上任,赴死軍各部轉由楊廷麟暫管……欽此,護國公,接旨吧……」
四下一片寂靜,呼吸可聞,人們已經呆住。
李四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是要奪四叔的兵權吶!」路澗終於反應過來,第一個就跳出來,飛跑幾步一腳就把宣旨的天使太監踹個仰面朝天:「憑你也敢對四叔下手?老子捅死你……」(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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