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大明 國之不寧 壹四四 姑娘留步
    大年初二的早朝,比平日多了幾分休閒和隨意,談論的也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並沒有誰把政事搬上來議論。

    早朝在一派輕鬆閒逸的氛圍中度過,早朝散後,李月軒被正德留在了宮裡。李東陽則和楊廷、張彩一起出了宮門。一路上三人說說笑笑,很是自在。這種隨意、灑脫,不必遮遮掩掩的同路聊天,與從前劉謹還在時,生怕被東、西二廠知道外臣私會的情形相比,當真是說不出的舒坦。

    三位內閣大學士剛出了承天門,正準備相互告辭而去。宮內忽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沒等三人放下抱起的拳頭,一個小太監已經扯起了嗓門大聲叫道:「閣老留步,閣老留步」

    李東陽三人聞言,轉過頭去,只見小太監提起下擺火急火燎的奔來,嘴中大口的吐著白氣,面帶急色,好似出了什麼事。

    小太監跑到李東陽三人身前,急忙喘上兩口氣,彎著身子拍了拍胸口,一說一停的道:「閣老,陛下有旨,宣內閣三位大學士,即刻到乾清宮議事」

    李東陽心頭一驚,早朝才剛剛散去,剛才在早朝上各部大臣並沒有上折子議政,這會兒怎麼忽然把三位大學士一塊叫了去。一般情況下,三位大學士都被叫去的話,顯然是出了大事了。

    李東陽與張彩、楊廷和互看一眼,顯然三人都猜出了有事發生。

    李東陽不敢怠慢,沉吟了片刻,道:「老夫和兩位大學士這就進宮見駕,小公公先回去向陛下覆命吧」

    小太監行了一禮,點頭應承了一聲,然後又往回跑了去。大冬天這麼跑來來去的,想必會很鍛煉身體。

    見著小太監去了,李東陽神色凝重的看了一眼張彩和楊廷和,沉默了片刻,道:「介夫、尚質,陛下如此突然的把咱們都叫去,恐怕是發生了大事了,你們怎麼看?」

    楊廷和搖了搖頭,道:「不好說,眼下災民已經安頓妥當,九邊戰事也已了,應該沒什麼事了。現在皇上這麼急把咱們三人都叫去,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張彩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顯然是贊同楊廷和的話。

    楊廷和又道:「自從陛下臘月二十六日不理政後,除了九邊戰事外,各省、府衙門也都沒有辦公了,現在大明各地發生了什麼事,咱們可是一點兒都不知道,這突然冒出點什麼事,還真不好說」

    李東陽微微歎息了一聲,喟然道:「罷了,咱們在這猜也沒用,先去面聖吧」

    張彩、楊廷和二人默然點頭。

    乾清宮裡,正德滿臉憂色的坐在龍椅上,身前的御案上放著三個剛拆開的蠟封折子。李月軒也是一臉愁色的站在御案前,看樣子,顯然是碰到了大麻煩了。

    李東陽、張彩和楊廷和通報後,急急走了進來。一見正德和李月軒滿臉愁色,頓時心感不妙,心道果然是出事了。

    三人相互使了個眼色,向正德行了一禮,道:「臣等參見陛下」

    「免禮」正德擺了擺手。

    「不知陛下把臣等三人叫來有什麼事?」李東陽小聲說著,微微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月軒,似想從孫兒那看出點端倪。然而李月軒神色肅然,除了微微一聲歎息,並沒有向老爺子透露點什麼信息,李東陽還沒見過孫兒這副沒精打彩的樣子,心中頓時也不由一緊。

    正德看了一眼三位大學士,手指了指御案上的三分剛以八百里急件送來的折子,苦澀一笑道:「這是剛剛霸州送來的八百里急件,你們看看吧」

    李東陽三人相互對視一眼,躊躇了片刻後,李東陽才是上前把折子拿了過來。三人滿心忐忑的看了一遍三封折子,頓時臉色驚變。

    「陛下,這---」李東陽神色凜然,看著正德半天說不出話。

    正德長長歎了口氣,苦笑道:「朕本以為京城收容了這麼多災民,便會少幾個人挨餓受凍,誰知道……」說到這,正德忽然一聲慘笑,聲音也頓時提高了不少:「你們看看,霸州竟然凍死了兩千多百姓,兩千多啊---為什麼會被凍死這麼多人,朝廷當時不是已經派發了足夠的過冬物資嗎?你們自己看看,固安、文安兩縣加起來竟然就有一千多人被凍死,還有永清、大城等地也都出現了凍死人的情況,你們內閣到底是怎麼辦事的?」

    正德近乎咆哮的質問著內閣三位大學士,李東陽三人立即跪了下來,垂首請罪:「陛下息怒」

    「息怒?現在死了這麼多人,叫朕怎麼息怒」正德滿臉不岔,目光忽然的盯在楊廷和身上,厲聲道:「楊廷和,你領著戶部,賑災的事也是你辦的,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廷和從看到折子的那刻起臉上就變的慘白一片,心中自責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畢竟天下米糧都是由他管著的,現在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他這個戶部尚書會又怎麼會好受。

    楊廷和閉上了眼睛,神色頹然,歎息道:「陛下,是臣失職,臣甘願受罰」

    「哼,朕也知道是你失職,否則怎麼會凍死這麼多人」正德冷著張臉,見楊廷和認罪,忽地向門外喝道:「來人---」

    「陛下,這不關楊大人的事啊,當時賑災的糧食,過冬的物資都是實實在在發下去了的,百官都是知道的啊,怎麼能把這事怪在楊大人身上去」一見楊廷和因自責而想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張彩急忙上前跪下來替他求情辯解起來。

    正德冷冷睨了張彩一眼,道:「過冬的物資發下去了還發生這種事,他這個戶部尚書難道就沒責任嗎?哼,兩千多百姓無辜犧牲,這要是讓天下百姓知道了,會如何看待朝廷?」

    「臣知罪」楊廷和叩首領罪,完全不顧張彩的勸阻。

    「先削你半年俸祿,等事情過了朕再追究你的罪責」正德見楊廷和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整個人彷彿失去了生機一般。心裡也不由軟了下來,他輕輕閉上了雙眼,長長一歎,道:「你先起來吧,想想該怎麼去善後,不要把事情再擴大了。現在霸州的百姓群情激憤,如果朝廷不能及時按撫,恐怕又要釀成禍事了」

    一直沒開口的李東陽,這時也重重一歎,喟然道:「陛下所憂極是,過年本就是閤家團圓的時刻,眼下離京城不過百里之地竟然出現了凍死了如此多人的情況,百姓的情緒定是比平日更加不安,若不好好處理,恐怕很容易就會變成暴動」

    見著正德無奈的點了點頭,李東陽又道:「而且,這件事一定要徹查到底,年前,朝廷的確是已經發下了足夠的過冬物資,為何霸州一地還凍死了這麼多人,顯然是有人把朝廷發送下去的財物侵吞了」

    李東陽這麼一提,張彩、楊廷和二人神色頓時嚴肅起來。貪官污吏向來是國家的大敵,雖每朝每代都有,但大明自朱元璋建國以來,對於貪污打擊力度恐怕是歷朝歷代之最。在洪武朝時,由戶部侍郎郭桓貪污而查出的驚天貪污大案,一殺就是上萬人,由此可見大明在對待官員貪污的堅定決心了。

    然而就是在那麼嚴厲的法制下,仍有官員敢逾雷池,眼下世風日下,這貪官恐怕就是更是沒有什麼恃恐的了。而且由於這些年,劉謹的把持朝政,形成了腐敗糜爛的官場風氣。各地衙門官員為了自己前程,送禮送錢,巴結討好上司的事情屢見不鮮。直到劉謹倒台,張彩查有實據而罷免的官員就有上百人之多,更別說那些藏在背地裡的人了。

    只是,雖說貪官殺不盡,去不完,但像這次這樣一次性侵吞了如此大財物的事情,卻是還從來沒有發生過。乾清宮裡幾人在聽到李東陽的話後,都滿臉嚴肅的沉默了起來,誰都沒有說話。

    靜了半晌,正德道:「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霸州,天子腳下,竟然出現了這種喪盡天良的巨貪,朕一定要把他千刀萬刮」

    李東陽、楊廷和、張彩三人點頭稱是。正德見三個大學士誠惶誠恐的模樣,臉上漸有暖色,他微微頷首,然後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站在一旁陷入沉思的李月軒,輕聲道:「月軒,你可是有什麼要說的?」

    李月軒苦笑道:「陛下,臣覺得這次霸州之事不會只是貪官作祟這麼簡單,恐怕令有蹊蹺」

    「月軒的意思是?」正德不解道。

    「不知陛下還記得臣跟你說過的關於聞香教的是嗎?」

    正德道:「自然記得,朕已經著刑部下發了緝拿公文,難道這邪教和霸州的事有關聯」

    李月軒搖了搖頭,要說這內中有什麼關聯,他不知道,但他有個感覺,這件事並不像看上去只是貪污那麼簡單,而且按一個人正常的邏輯來看,也不會有官員會愚蠢到這種地步,像這樣把朝廷的賑濟物資侵吞,一出事,不就明顯告訴人家你是貪官嗎?會有人這麼傻?

    想了想,李月軒上前一步,抱拳道:「陛下,臣看,還是讓臣走一躺霸州吧,霸州之事臣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你剛回京又要走這不好吧」聽到李月軒自動請纓,正德遲疑了一下,道:「現在剛過完年,李閣老和幾位嫂子才開心點兒,要不等過了元宵再說?」

    李月軒看了一眼一旁的李東陽,見著老爺子臉上帶著難掩的不捨之色,心中頓時一軟,只好點了點頭。

    接著,楊廷和即刻回戶部籌集賑濟糧食,第二日便發送去了霸州,這次楊廷和不敢再出差錯,親自押送。

    樓外樓裡,客人稀稀疏疏幾個而已,略略顯得有些冷清。本來店舖都是要到「破五」後才會開門,只是樓外樓卻是沒有像其他店那樣,三十那晚都照常接客。雖說這種情況在現代很普通,但在當時卻是個異數。不得不讓人配合樓外樓老闆的魄力。

    此刻,一身穿天藍色儒衫,頭帶四方巾的男子正在裡面一人斟酒獨飲,男子看上去三十多歲年紀,長的卻是唇紅齒白,面如冠玉,英俊不凡。門外忽地走進兩個女人,前面一位身穿一身雪白的大襖,批著件同樣雪白的披風,面上雖圍著面紗,看不見容貌,但僅那婀娜曼妙的身姿,秋水一般的凝眸,便可知這定是位絕色容姿的美人兒。跟在其後的女子,也是俏麗的緊,她一襲襦衣綿裙,將苗條的身段,勾勒出一條動人的曲線。欺霜賽雪的瓜子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猶如兩顆黑寶石似的眼睛,端是好看。

    男子見著兩個角色美人走了進來,臉上頓時一喜,急忙上前兩步,伸手折扇一攔,一派翩翩公子做派,溫文一笑道:「兩位姑娘留步,在下蘇州唐伯虎,姑娘貌美絕倫,艷絕千秋,在下心嚮往之。不知姑娘可否賞臉讓在下作畫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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