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大明 烽火邊陲 壹四壹 歸心似箭
    進入臘月後,京城已經下了五場雪。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雪白的世界裡,銀裝素裹,十分美麗。

    今日是小除夕,大清早,炮仗聲就不絕於耳,到了中午才稍稍讓耳根清淨點兒。街上更是熱鬧非凡,大小店舖門前大紅燈籠高高掛,門簾剪紙早早就帖上了,喜氣洋洋。

    過年了,最開心的還屬孩子們。天剛亮堂一點兒,滿臉歡笑的孩子身穿嶄新的衣裳,手中拿著父母送的小玩具,成群結對的從門前追逐而過,甚是活潑可愛。

    李閣老胡同,門前早已掛上了兩個又紅又大的燈籠,充滿了喜慶的感覺,門邊兒是李東陽親自書寫的門聯,今日一早便讓下人貼了上去。由於正德早在臘月二十六日便已經「封筆」、「封璽」,所以這些天李東陽在家呆著,準備過年。

    管家李圓今日老早便起了,此刻正讓下人們清掃著門前積雪。昨夜京城裡又下了一場雪,早晨冷颼颼的,不過卻絲毫不影響大家過年的熱情。李圓四處看了看,見著大門擦的光亮如鏡,滿意的點了點頭。現在該買的年貨都買齊了,老爺和幾位少***過年穿的新衣裳也已經準備妥當,唯一不足的便只有少爺還沒回來。這些天邊疆的戰報接連送回京城來,老爺和幾位少奶奶每天都過的提心吊膽的,好在昨日捷報終於送來了。大家才放下了心。

    李圓在門口巡逡了片刻,正想去老爺那瞅瞅,小彤小臉兒紅撲撲的跑到了跟前,輕盈的福了一禮,道:「圓叔,少奶奶讓奴婢來問問您,給蘭蘭、織織幾人的新衣裳還沒送來麼?」

    李圓微微笑著道:「一會便送來了,你去給少奶奶說一會兒我叫人給送過去。」

    小彤點點頭,嘟著嘴輕笑道:「少奶奶對這些孤兒可真好,都看得我羨慕了」

    李圓微笑著搖了搖頭:「你這丫頭竟說風涼話,你羨慕她們做什麼,府上疼你的人還少麼,不說老爺和幾位少奶奶了,就是少爺平日都常把你掛在嘴邊」

    「真的嗎?少爺在您面前提起過奴婢嗎?」小彤聽的一喜,忙追問道。

    李圓微微一笑,向著裡面走去,也不去回答她,小彤急了,拉著老管家衣袖子懇求道:「圓叔,您行行好,告訴人家嘛」

    李圓坳不過小彤那可憐巴巴的表情,只好哈哈笑道:「好了,少爺可沒少在我面前提起你呢,說你懂事體貼,會照顧人,是個好姑娘,還說過兩年,一定幫你找個好婆家」

    小彤剛聽的滿臉歡喜,聽到後面卻俏臉兒一板,嗔怒道:「奴婢才不嫁人呢,奴婢要伺候少爺一輩子」

    李圓無聲一笑,看著小彤滿臉嗔怨的模樣,長歎了口氣:「那你去和少爺說去,哈哈,我先去老爺那看看去」

    小彤福了福,剛還不滿似的,片刻又嘻嘻笑了起來,道:「圓叔慢點兒走,地上可滑著呢」

    李東陽的書房內,一盆熊熊燃燒的炭火溫暖著整個房間。老爺子坐在書案前正審閱著剛從邊關送來的最新戰報以及今年各地藩王不久前送入京的年貢列表。

    剛看了一遍三邊總制楊一清送來的請功折子。李東陽一顆心被嚇的七上八下的,差點兒心臟病發。

    「這個臭小子,臨走前一再叮囑不得上前線,他倒好,不但跑到城牆上去了,還學人家去玩火炮。真是氣死我了」李東陽臉上既是憤慨又是開心的嘮叨道:「要不是看在炸掉了小王子一條手臂,回來看我給你好看」

    說著,李東陽把那分折子輕輕放到了一邊兒,臉上仍帶著點點自豪,雖然楊一清那分為李月軒請功的折子,寫的悲壯慘烈,驚險萬分把老爺子嚇的不輕,但李月軒重闖敵酋還是讓他為孫兒的勇敢感到驕傲。

    微微沉吟了片刻,李東陽拿起一旁楊廷和送來的關於藩王年貢的折子,剛細細看了一遍,微微歎息道:「今年各地藩王中,因九月旱災的緣故,歲貢比往年上繳的都要少些,寧王卻比從前多了三層,江西一地當真這麼富裕麼?」

    輕輕放下折子,李東陽站起來伸了伸酸疼的老腰,這些日雖說已經罷朝了,但朝廷的公務卻仍需要人去處理,朝中不理政了,六部大臣都把折子搬回了家去做。眼下楊廷和、張彩,六部尚書也是常揣著折子往李家跑。外人開來還以為都是來向李閣老拜年的,誰知這些大明的大人們還在操勞國事。

    當然,當皇帝的正德是最輕鬆的了。臘月二十六日封筆,封璽後,他就領著皇后整天窩在豹房裡,宮也不回,也不知在做些什麼。李東陽遇到一些不敢獨斷的公務找他商量,也是閉門不見,直接讓內閣商議決定。

    正德自己給自己放假,李東陽身為內閣首輔,自然得擔起朝廷的擔子了,六部九卿一遇事也自主的找上門來,大大小小的事把李東陽累的比平日上朝還累。

    李東陽用乾癟老邁的手捶了捶肩頭,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正喝上了一口,管家李圓便走了進來。

    「老爺」李圓推門而入,見李東陽正身前放著杯熱茶,一手捶著肩頭,滿臉倦容,忙上前替李東陽捶背:「老爺這些個日比起往日上朝還辛苦,如今少爺又不在身邊,您可得多注意身子啊」

    李東陽點頭一笑,歎了口氣道:「國事為重啊,我這把老骨頭還撐的住」

    「哎,少爺要是在就好了,他也能為您分擔點」李圓瞧著老主人心力憔悴的模樣,心中不忍,臉上不禁一陣傷感。

    李東陽搖了搖頭,慈祥的臉上泛著一抹疼愛的笑意,緩緩道:「軒兒其實馬上就回來了,不過,你可先不要跟幾位孫媳婦說,老夫這些日見她們日夜思念軒兒,想給她們一個驚喜」

    李圓一聽少爺要回來了,心裡也不由一喜,忙點頭道:「嗯」

    頓了頓,李圓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道:「老爺,前兩日寧王府入京獻年貢兩位大人其中有位姓唐的大人已經來找過少爺幾次了,現今少爺要回了,咱們是不是給人家回個信」

    「噢?寧王派入京城的人?」李東陽眉頭一跳,微微沉吟後道:「那人叫什麼?」

    李圓搖了搖頭,道:「那位大人沒通姓名,就只說是少爺江南的故人,姓唐」

    李月軒思忖了片刻,道:「藏頭露尾,這人恐怕是唐伯虎吧,這麼多年過去了,看來他還是記恨著老夫啊,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到了寧王手下做事」

    「人各有志嘛」李圓略知一點李東陽當然和唐伯虎那段往事,此刻聽老爺唏噓長歎,忙微笑著扯開話題道:「對了,今早驛站送來了一些給少爺的東西,我已經著人放到少爺房中去了,上面署名是杭州知府,想來恐怕是獨孤家的兄妹送來的禮物吧」

    李圓和藹慈愛的說著,彷彿在談論自己的孩子一般。李東陽一聽是關於孫兒的事,臉上也帶上了笑容,高興道:「應該是那對兄妹了,哈哈,軒兒當初在杭州可沒少給人家添麻煩,現在倒好,都還沒去給人家道謝,反倒讓人家送禮物來了」

    說著,李東陽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好了,你先下去忙吧,老夫還有一些公務要處理」

    李圓知道老爺的脾性,也不再說什麼,便點點頭,輕輕走了出去。

    浩浩蕩蕩的隊伍如一條長蛇一般緩緩向前蠕動著,足有五六千人之多。一輛馬車在大軍前,車頂高懸玄色團龍旗,一隊清一色騎兵隊伍護衛兩旁,顯得極是莊嚴威武。

    一個中年男子打馬從後軍來到馬車前,一身明晃晃的將軍盔甲穿在身上,在沿途的雪光襯映下直晃的人眼花。

    來到車前,中年男子小聲的向車裡喚道:「太師,前面再有五十里便到京城了」

    馬車裡探出個頭來,其容貌之俊美,讓日月為之失色。微微一笑,道:「有勞畢大人了,勞煩畢大人從太原一路護送本座到京,實在是感激不盡」

    畢春忙欠了欠身子,低頭道:「不敢」

    說話間,他那雙黑少白多的三角眼賊兮兮的向車裡窺去,見著車裡馬憐兒正坐在毛茸茸的墊子邊和黛紅玉說著話,嬌顏帶笑,極是嫵媚動人。畢春不由嚥了口口水。心道:這馬家妹子早在大同駐防時就聽說了,本還想著等回江南時去延綏向馬家說道說道,沒想到竟然讓這位太師捷足先登了,可惜啊。

    畢春是個色中餓鬼,家裡已經娶了八房小妾了,平日還常去煙花之地胡混,極是風流。此人帶兵打仗倒是有一套,不過對於美人更是上心。只要見著美人兒便會想盡辦法弄到手。

    他從江南領兵到北疆駐防,在大同時便聽人傳聞延綏前總兵馬昂家妹妹貌若天仙、能歌善舞,心裡早就有些意動,當他奉命調任到定邊時,更是心花怒放,心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到了定邊,由於戰事緊急,他也沒什麼機會去馬家,但心中已經暗暗作了打算,眼下馬昂閒賦在家,無權無勢,自己好歹是個都指揮史,管轄一方軍政,品階不在馬昂之下。如果向馬家提親,馬昂這個時候定不會拒絕的。

    可是,事事弄人啊,畢春還沒來得及向馬家說起此事,馬憐兒便已經心有所屬了,更讓他心灰意冷的是,這人竟是一個他惹不起的主。小王子敗退後,帶著無奈和失望,畢春只好悻悻踏上了南下的道路。然而在太原休整時,沒想到竟然碰到了這位小太師的車隊。

    畢春始終是個精明的人,儘管沒能抱得美人歸,心有所怨,但在前途面前他還是有著清楚的認識。於是,畢春「討下了」護衛李太師回京的重任。

    只是路途中,難免不會接觸到馬憐兒,馬憐兒那如雨露晨沾,含芳初蕊的嫵媚清新,讓畢春看的眼睛都直了。一路上下來,畢春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馬憐兒是這麼個尤物,當初就早該去馬家把這事給落實了。現在這麼個美人成了他人的胯下承歡之物,自己也只有干羨慕的分了。

    看著畢竟一臉淫相的瞧著馬憐兒入了神,李月軒略略有些不高興的皺起了眉頭,沉著臉道:「畢大人,如今京城快到了,本座就不耽擱大人難下的日程了」說著他向車旁楊博道:「楊博,加快行軍速度」

    楊博心知太師回家心切,而且也注意到了畢春一路上老盯著新夫人看,他心裡也早就不滿了,要不是看著太師沒開口,他又還是個朝廷命官,楊博早就上去揍人了。聽到李月軒的話,他忙點點頭,高聲一喝:「陳百戶,領五十騎在前開道,全軍加速前進」

    片刻後,車隊脫離了浙江衛軍,向京城開去。

    畢春看著李月軒的馬車久久回不過神來,一旁一名小校策馬來到他身旁,輕輕咳嗽了兩聲,小聲道:「大人,您不會把太師給得罪了吧」

    「我怎麼得罪他了?」畢春略略有些肥胖的臉上,露出個凜然的神色,道:「我又沒搶他女人」

    「可是,您一路上盯著人家夫人看……太師雖然沒說什麼,但小的都看出來了大人對那位馬夫人……」頓了頓,小校語重心長道:「要是這位太師因此事而對大人記恨在心的話,以他們李家在朝中的權勢,大人可……」小校小聲說著,說到最後也不敢說下去下了。他可瞭解這位畢都司的脾氣,那不好聽的話如何還敢說下去。

    「嘶」聽到這裡,畢春大夢方醒一般頓時吸了口冷氣,一巴掌就甩了過去,直接把那名小校從馬上抽飛了下馬,一臉惡相,喝道:「你怎麼不早說」

    小校半摔在地上,半邊臉都被打腫了,心裡咒罵道:我操你姥姥,還不是你色迷心竅,滿腦子想著別人老婆,忘了人家是何等身份,現在知道怕了,竟然把氣撒在老子身上,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

    小校心裡咒罵著,可不敢真個罵出來,他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臉不敢說話。畢春陡然一聲長歎。策馬向南而去。

    李月軒的馬車上,馬憐兒見著終於離開了江南衛軍,重重舒了口氣,她輕輕*進了李月軒懷裡,和黛紅玉一人佔了一邊,幽幽道:「這些天要不是你讓人家忍住,不准動怒,我早就一箭把那個畢春射死了,現在他一走,真便宜他了」

    李月軒心知按馬憐兒的脾氣,知道她不是說笑的,不由苦笑道:「不管怎麼說他始終是個朝廷命官,咱們總不能因為人家看你兩眼就草菅人命吧」

    馬憐兒小臉在他胸膛上蹭了蹭,不情願的點點頭,扁了扁嘴道:「我這麼聽你的話,你要怎麼獎勵我」

    李月軒微微愕然,輕笑著刮了刮馬憐兒的可愛的俏鼻,睨了眼正在假寐的黛紅玉,把聲音壓的低低的,沒好氣道:「等晚上回了家再告訴你」

    馬憐兒俏臉兒一紅,心下頓時一跳,她急忙看了一眼一旁那妖嬈嫵媚的黛紅玉,向著李月軒嗔怪道:「你作死啊,在姐姐面前還敢胡鬧」

    李月軒俏皮一笑,輕輕舒了口氣。然後別過頭透過窗戶看去,只見京城那百家燈火已經如盞盞星光一般映入了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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