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蠻族大旗主烏齊禿熾率軍至魯城和板城之間,突然遭到刺殺,當即身亡。大軍止步不前,各旗旗主慌亂爭論,一派主張隱瞞大旗主死訊,繼續攻擊板城,另一派主張應立刻由大旗主長子繼任大旗主之位,統領全軍行動。雙方爭論不休,大軍分化,劍拔弩張,竟要倒戈相向。蠻族各旗實際是諸多部落聯合而成,心意不齊,彼此之間也有利益爭奪,若不是大旗主烏齊禿熾英武過人,將各部落統一,蠻族內部還不知道要打多少年。此時烏齊禿熾一死,內亂立刻生起。
北王軍斥候發現蠻軍異常,魯、板兩城守軍立刻傾巢而出,前後夾擊蠻軍。十五萬蠻軍不戰而潰,倉惶向北逃去。敗逃中,北王軍一無名小卒發現蠻族大旗主屍體,當即高喊:「蠻子旗主死啦!」
蠻軍聞言,敗勢更凶。
小河防線,黑旗軍企圖秘密撤退,但由於北王軍早有預料,在其後撤之初便出動追擊。黑旗軍不愧蠻軍中的第一強軍,組織盾斧方隊拖後,且戰且退,秩序井然,不見潰象,但當其退出十里之時,一股從魯、板兩城方向潰逃而至的蠻軍將其徹底衝垮。敗軍如潮水不可阻擋,黑旗旗主再無力回天,向後逃出百里,直到北王軍因將士疲憊,無力追擊,才算僥倖脫逃。
至此,北王軍五萬將士陣亡,傷三萬。(新軍生還者寥寥無幾。)
蠻軍陣亡七萬(包括蠻軍大旗主、黃、綠、青三旗旗主),降兩萬五——全部被斬首,據說下令的是閻達,此時他因指揮追擊有功,受到將士擁戴,儼然成為高級軍官。後有坊間傳聞,下令斬殺俘虜的人實際是彌水清,因為降軍為了表示誠意,交出了一個北王軍戰士,據說刺殺大旗主的就是此人,只不過此人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剩下一口氣了。但這也只是傳聞。至於究竟是誰下令殺了俘虜,實在難以查清,因為當時情況比較混亂,各級軍官都不在自己的部隊,而且士兵殺紅了眼,即便沒有命令,也絕對不會放過俘虜的。
6月19日,夜,北王軍野外營地。
「大夫呢?媽的死到哪裡去了?」閻達大喊大叫。
「二哥……二哥……」彌水清坐在夏維身旁,急得淚如雨下。
瞿遠忽然衝進帳裡,破口大罵:「操,去星寒關請大夫的還他娘的沒回來!我已經派人在營裡找懂醫術的士兵了!」
不一會兒,一個士兵被推了進來。
「大人,他叫張三,會醫術。」
閻達把張三拉到夏維跟前,說:「看見沒,就是他,要是他死了,你就當他陪葬吧!」
張三嚇得臉色發青,眼前的幾個人都是追擊敵人有功,已經被破格提升的軍官,閻達升為營尉,瞿遠升為副營尉,彌水清也是侍長了,哪一個都是他惹不起的。他看了看夏維,見此人根本沒人樣了,自己哪裡救得了啊。
「幾位大人,這是……這人是被蠻軍折磨過的,屬下認識,這是內活焦!救不活了!」
所謂內活焦,是蠻族最殘忍的刑罰,共分三個步驟。首先,在人鎖骨下面橫著割開一道口子,然後由施刑者扯住刀口一邊,向下慢慢扯開,這叫活扯皮。據說後來華朝語中的扯皮一詞就是從這兒變化來的,只不過已經沒有原意了。
高明的施刑者,可以很慢、很整齊地將人胸口的皮膚整張撕下來,而且不會破壞下面的血肉脈絡。顯然,對夏維施刑的人就是一個高手,他的上身正面就像開了個門,從脖子到小腹的皮膚都被扯開了,耷拉在腿上。
內活焦第二步是,在受刑者暴露在外面的血肉上灑上鹽水浸泡三日。第三步是倒上火油,一把火點燃,等內臟骨頭都燒焦了之後,將火撲滅,將骨頭一根一根敲碎,最後挖出心臟,結束刑罰。在整個過程中,蠻族有巫師用藥護住受刑者的心神,使其始終保持清醒,直到最後被挖出心臟,眼看著自己的心被施刑者生吞下去,才會死去。
大概是施刑者太匆忙,只對夏維動用了內活焦的第一步,後兩步還沒來得及施行。不過,如果沒有高明的大夫趕快醫治,他的命也肯定保不住了。
「給我治,治不好我把你的皮也扒下來!」彌水清揪住張三的衣領,惡狠狠地說。
「是,我盡力,我……我有辦法讓他醒過來。」
張三挽起袖子,雙手扶住夏維額頭,大力按摩,口中唸唸有詞。不多一會兒,夏維額頭被揉得紫紅紫紅的,嘴裡呃的一聲,雙眼睜了開來。張三大喜說:「哈哈……我就說我行,我老爹原來可是蠻族的巫師呢!」
「蠻族巫師?操,綁起來!」閻達一聲令下,衛士們將傻頭傻腦的張三綁了下去。
「二哥!二哥!」彌水清伏在夏維身旁關切地叫著。
「嘿……」夏維擠出一個微笑,「二哥……二哥的肚皮都被掀開了,這下讓你看得通透了。回頭你也得讓二哥看啊!」
「二哥……你還說笑……」
「大哥!拿……拿酒來!」夏維對閻達說。
「要酒?」
「對!還有針線,我得治傷啊!」
閻達立刻派人取來針線和酒。
夏維斷斷續續地說:「大哥、瞿胖子、小弟,你們仨要是想救我,就要聽我的。別問為什麼,我交待完了就立刻動手!首先,找個棍子啥的讓我咬著,然後倒酒沖洗傷口,把我的肚皮蓋好。下一步瞿胖子你按住我的上身,大哥你按住我的腿,小弟,你來把我的肚皮縫上,你縫衣服是好手,一定行的,就把我當成一隻破襪子!」
閻達、瞿遠、彌水清互相看看,閻達一點頭,按住夏維雙腿。瞿遠立刻取來一根木棍讓夏維咬住,然後按住他的雙肩。彌水清看著夏維血肉模糊的胸腹,閉眼、咬牙、跺腳,用酒將傷口污穢衝去,將那塊剝下來的皮蓋回原處,取了針線,一陣縫補。這個過程中,夏維的喉嚨裡發出呃呃的聲音,卻沒有喊出一聲。直到彌水清將皮縫好,兩人就一起昏了過去。
閻達和瞿遠癱坐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臉色刷白。
瞿遠看著夏維,讚歎:「鐵漢!」
閻達瞧了瞧彌水清,說:「也是鐵漢!」
之後三天,夏維高燒昏迷,口中含含糊糊地念叨著:「不信鑿不死你……」
彌水清每日守在床邊,垂淚祈禱。從此之後,夏維和彌水清是斷袖之交的傳聞在軍中廣為流傳,直到彌水清正式恢復女兒妝扮的時候,兩人才算是平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