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議事廳內,北王軍的重要將領聚集在一起,聽尤金言敘述出外徵兵的事情。顏華的兩個兒子——顏英吉和顏瑞——前陣子被父親關進牢裡,此時已經放了出來,看二人灰頭土臉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在牢裡過得不太舒坦。而且顏華已經剝奪了他們所有特權,平時在星寒關裡都不能隨意走動,到哪裡都有顏華的親信看著他們。此時他們雖然參加議事,但只能站在後排,也沒有發言的權力。
對於這兩個兒子,顏華實在不知說什麼好。大兒子顏英吉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當年蠻人和華朝人曾有一段和睦共處的時期,顏英吉交到了一些蠻族朋友,現在那些蠻族朋友都已是大旗主帳下重臣了,因此顏英吉多少是親蠻人的,畢竟他想要借助蠻族的力量來提高自己的地位。
而二兒子顏瑞自幼就被送到皇都去了。華朝的東南西北四個王,都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去皇都當質子。顏瑞在皇都長大,和各王送來的質子都很親密,尤其和南王家關係最好。後來他回到父親身邊,也一直希望父親能和南王交好。但顏華一直沒有任何表示,每次顏瑞一提起這件事,他就打個哈哈轉換話題。
直到上次顏瑞拿出南王送來的密函,顏華為此將他關進牢裡,他才明白,父親不僅痛恨野心勃勃的蠻族,更不滿意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的南王。其實這也不能全怪他,畢竟他自幼就沒在父親身邊,雖是血脈骨肉,卻完全不知道父親的脾氣心意。
尤金言陳述在外所遇之事後,顏華就讓眾人退了出去,只讓尤金言一人留下。
「王爺,我們是不是該幫助周陽大人一下,他為了北王軍,一家老小都發配到東南省挖沙子,實在可惜了。」
顏華歎了口氣說:「周陽丘也是求仁得仁了。當年我在皇都當質子的時候,曾和周陽丘在皇都大學堂一同求學。那時候他就是一副看破浮世的樣子,這麼多年在官場漂泊,也是父命難為。這次他幫了我們,然後遭到發配,或許倒是他願意接受的結果。」
尤金言想起當日周陽丘說,如果能在北王軍當一名小兵也心甘情願,不禁更加疑惑,難道他真的如此厭倦官場了?
顏華繼續說:「周陽丘從國庫抽出三億兩白銀,已經是有了必死的決心。他平日就和南王不睦,犯了這樣的罪,南王自然不會放過他。不過,有一點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是什麼?」
「以南王如今在皇都的勢力,周陽丘動用國庫,不可能事先就瞞過他。但他還是等周陽丘把錢給了你,甚至等你帶著錢離開之後,才將周陽丘抓起來,而且對錢的去向絕口不提,實在是大有深意啊。」
「難道南王有心幫助我們?」
「是啊,南王雖然不是什麼好鳥,但起碼還算知道輕重。你瞧其他那些諸侯、軍閥,全都是蠢貨,要麼完全不把蠻族放在眼裡,要麼就更關心自己的蠅頭小利,反正都不肯幫忙抗擊蠻族。但南王卻不同,他雖然想要打壓我,但也不敢將我逼到絕路上,不然星寒關一丟,蠻族大軍進入華朝內部,他們就大禍臨頭了。這一點,南王還是能看到的。
「這次周陽丘動用國庫幫助北王軍,南王肯定事先就知道了,但他等到事後才追究周陽丘的責任,一來可以間接幫助北王軍,二來可以拔掉周陽丘這個眼中釘。畢竟周陽氏九代為官,在皇都根基扎實,若是沒有一個實實在在的罪名,也不是那麼好扳倒的。」
「南王可真夠陰的!」尤金言不禁感慨。
「還有更陰的呢,你別看他現在不追查那三億兩白銀的去向,那是他在放長線。等到蠻族被擊退,他就該把這事再翻出來,到時候,北王軍傾吞國庫資金,這罪名可不小。而且那些西北省幫我們徵兵的傻帽們也得跟著倒霉,他們拿的是贓款,到時候都得吐出來不說,命能不能保住都成問題。南王只要拿著這個罪名,把異己斬盡殺絕,再拉攏一些貪生怕死之輩,那麼西北省和我北王軍的地方就都是他的了。」
「是我大意了。」尤金言歉然地說。
「那也不能怪你。當時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想必周陽丘給你錢的時候,也已料到這種種情況了,這是時局所限,不得不為。而且,如果南王想找我麻煩,我們就只有坐以待斃麼?」
「王爺有辦法?」
「暫時還沒有,不過嘛,只要和蠻族的戰事不停,南王就不會找上門來,我們還有的是時間。雖然現在我軍疲憊不堪,糧草補給都成問題,但蠻族也好不到哪裡去。只要我稍微施展些手段,就能讓這場仗僵持個一兩年。」
尤金言心下忐忑,說:「一兩年……那消耗可就太大了……」
顏華笑著說:「不用擔心,每日打來打去能僵持一兩年,兩軍對峙按兵不動也能僵持一兩年啊。」
「王爺有辦法讓蠻族既不撤軍也不進攻?」
「確實有個計謀,需要分兩步進行。首先我要你立刻回內地。」
「遵命……可是為什麼?」
「我發現蠻軍的兵器有華朝打造的,蠻軍的糧草袋子上,還有華朝糧商的標示。」
尤金言恍然大悟:「如今華朝和蠻族的商貿道路都已封閉,兩地無法經商。蠻族有華朝的武器糧草,那就肯定是華朝內部有人資助他們。怪不得,打了這麼久,以蠻族的國力,早就該啃草皮了,居然都壯得像牛一樣,原來是我們自己人幫他們啊。操,我這就回去查清楚,一個不留都宰了!」
「那可不行。」顏華笑著說,「不能截斷蠻族的補給,不然他們撤軍了,南王就該找我們麻煩了。你回去之後查清楚是什麼人資助蠻族就好,如果能搞到帳目就更棒了。只要查清楚就立刻回來,不用去管那些人。」
「然後呢?」
「然後就是計劃的第二步了,到時候還要請我那兩個蠢兒子幫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