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實裡,白雪公主與王子般的童話結局並不一定需要華麗的場面和嬌艷的鮮花來襯托。事實上,段軒與甦醒兩人,在那個對他們來說重要無比的日子裡僅僅是手牽著手,一起慢慢地走過了兩條大街,穿越了數條小巷,在辦完了一切手續後,又手牽著手慢慢走了回來。途中,他們路過三家咖啡館,四家休閒屋,每次甦醒拖著段軒繞進去,總是要半晌後才滿足地舔著嘴角尚未溶化的冰淇淋再次走出來。甦醒說,這叫執子之手,與子攜老,並且在今後的每個日子裡,都可以過得這般甜甜蜜蜜。
「你,不就是為了貪嘴找個適當的借口麼?」段軒輕輕地用指尖刮了一下甦醒的鼻尖,語帶寵溺。
「貪嘴?哪有!我這是正常的生理需求好不好?」甦醒一笑,緊走兩步,長長的裙擺隨之張揚開來,露出纖細光潔的腳踝。她展目望去,滿大街燦爛的陽光,熙熙攘攘的人群,空氣裡有沿街花店中飄散出來的淡淡花香與夏日午後特有的那種慵懶的帶著暖暖陽光的仄仄氣息。深呼吸,心神俱醉。她從來也沒有想過,就是這樣平凡的街景,這樣往日裡還覺得噪雜悶熱的環境,現在也能令她如此享受——空氣挺好的,冰淇淋也很冰涼,很甜軟,變回人,真的很好!
「慢點。」段軒一伸手將她攬過,然後就有一個少年騎著單車吹著口哨與甦醒擦肩而過。「你就是這樣不小心,難道好了傷疤忘了痛?要是再變,可不知道這回是變成貓呢還是老鼠。」
「知道了,偏你這樣愛管人。」抱怨歸抱怨,甦醒還是有些驚魂未定。雖然被單車撞到也不會有什麼大礙。可是能不痛當然是不痛的好。
「回去吧,看你這一頭一臉的汗。」段軒看著甦醒取出紙幣輕輕地抹著額角上的汗。瞇起眼,可以看到在陽光的照射下。有鑽石地光芒在她的無名指上跳動,於是他的心情就變得更好了。連笑容都比這夏日地烈陽還要絢爛。
醒淡淡地應著,將手擱進了段軒的手掌裡。她這會學乖了,過馬路時,先左右仔細看了看車,可是轉眼大驚。連馬路也不過了,轉回頭向著段軒道:「我們快跑!」
「怎麼?」段軒還沒明白過來,已經被甦醒帶著不由自主地跑了。不過,他們倆人跑了沒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一個低沉性感地聲音在喊:「段軒,段軒你等等別跑啊!迷迭!你等等我——
「怎麼是他?」段軒雖然沒回頭,卻也聽出了聲音的主人就是前幾天還在遊戲、現實兩頭找他們的傲無情,現實裡叫古易的那個陰魂不散的傢伙。
「我怎麼知道咧?」甦醒慌不擇路地跑,漸漸有些氣喘上來。不過好在後面喊叫地聲音也漸低了,慢慢就聽不到了。
「我才不要被他追上……這個人太婆媽了……」甦醒扶著牆喘氣,斷斷續續地說。她很是有些心有餘悸了。因為前段時間在遊戲裡被逮著過一次,結果最後糾纏到不得不施展下線大法才成功逃脫。如果不是那傢伙現實裡的手機掉了。沒了段軒的電話號碼。加上他們又搬了家的話,也許糾纏就要從遊戲延續到現實裡來了。
「現在不用這麼害怕他了。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段軒在一旁陪著她喘,瞭然的笑。
待明白了段軒話裡深含的意味時,甦醒的臉又漲成了通紅的蘋果。她尷尬地轉著頭打量四周環境,才發現原來跑著跑著,竟已經跑到住處地樓下了。上樓,走到門口,段軒正要掏鑰匙開門,甦醒突然緊張地拉住他輕聲道:「不要!要不,我們再出去走走?」
「怎麼了?剛才回來的一路上你就在拖拖拉拉,如果不是被古易追得急了,恐怕我們現在還在街上晃悠呢。雖然這時候離太陽下山不遠了,可是一天下來,你也快被曬脫了皮,早點回來不好麼?」段軒不解地望著她。「我——那個——」甦醒喃喃著,最後用細若蚊吟的聲音道:「我們手上戴著戒指,他們一會看到要是問起可怎麼辦——
原來這個小妮子是在擔心這個!段軒這才恍然大悟,看著她低眉斂首地可憐模樣,再看到她那撲扇著的睫毛,他覺得有一種又憐又愛地感覺在心頭驟然升起,再也忍不住,一把擁過她,將唇貼到了她地耳邊。
溫熱熱的呼吸被吹在臉頰上,還有一股淡淡地男性的氣息混合著香皂的氣味鑽入了鼻腔。甦醒的心跳猛地加快了數倍,在還沒來得及躲避的時候,帶著快樂的暈眩感已經麻木了她的四肢。她覺得自己再不能動彈,或是不願意動彈,就任憑著段軒的唇從她的耳邊滑到臉上,又從臉上漸漸地下移,最後停頓在了她的唇上。
先是試探著的輕觸,如羽毛般輕輕掠過,然後是舌尖的相互糾纏,愈吻愈烈,欲罷不能。快樂和甜蜜來得如此迅猛,排山倒海般沖襲而來,甦醒在感覺到羞澀之前已經深深地沉迷在了其中。原來,愛情還有如此激情的一面!醉生夢死,夢死醉生!是呵,她醉了,無酒,情亦能醉人。
快樂的背後總是伴隨著痛苦。這句話不知道是誰說的,但就其實現的機率來看,也不失為一條真理了。就在兩人相擁相依,吻得難分難捨之際,他們身後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了,隨著一陣聒噪起哄聲響,滿天都飄起了彩紙的碎屑。
「偷情!被抓到了吧!」得意洋洋的法老,不停手地按著氣霧綵帶的噴頭,「看你們往哪裡逃!」「走開!死豬!你要死啊!都噴到蛋糕上了!一會讓人怎麼吃?」羅綺手裡捧著個大大的蛋糕,像老母雞一般護得緊,一面還死命踢著法老的腿。讓他離自己再遠一些。
「拜託,你們在搞什麼?」段軒被他們弄得哭笑不得,再望一眼臉上紅暈與羞澀未退地甦醒。真的很想就地破開一個時空隧道,將這幾個煞風景的人統統丟進去。然後再擁著甦醒繼續吻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敢做就要敢當,怎麼,以為我們都不知道嗎?」法老瞇著眼笑,讓開了些身子。讓兩個「彩人」看到自己身後羅綺手上捧著地蛋糕,蛋糕上有一雙相依偎著表情甜蜜的小人偶。
「偷結婚!難道以後還要偷生孩子麼?」血骷髏斜倚在門框邊,笑得不懷好意。
「你胡說,我們哪有?!」甦醒地魂魄終於從九天之外飛回來了,吸了口氣,又恢復了以往的「彪悍」,將身一挺,理直氣壯地就要將事實抹殺得一乾二淨。
「還嘴硬?早上是誰偷偷回家去拿身份證和戶口本的?當我們都睡死了嗎?」蘇父板著張臉,突然出現在了血骷髏的身後。他身邊還站著激動微笑著,卻紅了眼圈的蘇母。
「我……」甦醒見到自己地父母頓時傻了眼,有種被抓了現形的感覺。只好無奈狡辯道:「我夢遊……」
「哦?那我們家段軒也夢遊?」段父段其宏也笑著走了出來,可是甦醒現在怎麼看都覺得他笑得十分不懷好意。
「兒子啊。結婚這麼大的事。怎麼都不和家裡說一聲?就算你們不喜歡熱鬧,請個十幾桌酒也是要的啊。不然你讓我們怎麼和家裡那些親戚們交代呢?再說這樣也委屈了甦醒這孩子——」緊跟著出現的當然是段軒的母親葉容雲,她絮絮叨叨,叨叨絮絮地說著,無止無休。
段軒與甦醒,聽著聽著漸漸低下了頭,在暗地裡交換了個無奈的眼神,心裡默默歎氣——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早知道兩人連獨處的機會都抓不著,當時就應該遊蕩一夜不要回來!讓他們也嘗試一下等待與失望地滋味。
夏夜,因為傍晚時分又下了一場雨,空氣裡滿是清新的水氣味道,知了也叫不起來了,只有夜來香在靜靜綻放。
***通明的一幢大樓之下,在花壇處徘徊著一個黑色地躑躅身影。路燈照射下,影子被拉得特別的細長,可是仔細看,還能看出那是一個彎著腰,身形佝僂地老婦,她地懷裡抱著一隻貓。走近的話,能夠看到貓是少見地純黑色,琥珀色的眼睛在暗夜裡也發出灼灼的光,有些駭人的亮。
「我盡力了,你怎麼還不死心呢?」老婦人喃喃地說著,聲音沙啞模糊,聽起來有如囈語。如果這時候有人聽見這說話聲,一定要駭上一跳,因為這老婦人的身邊,並沒有別的人在。
「走吧走吧,這個是不中用羅!都怪我們運氣不好,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她自言自語著,輕輕撫著懷裡的貓,邁著細碎的步子向小區外的街道走去,「我知道你想找一個合適的身體已經找了很久了,我也知道你比她更可憐,與她有相同的遭遇卻得不到相同的結局。不過,你還有我,我會幫你的——」
老婦人的聲音原本就低,遠了,漸漸也就聽不見了。偶爾,風中還傳來被吹得嘩嘩作響的樹枝輕曳聲裡夾雜著的一聲低低的貓叫,似遠猶近。
「段軒,你看下面那個身影,是不是有些眼熟?」大樓之上的某一層陽台上,有一對情侶相依偎著看夜裡的景,又或許,只是藉著看景找個獨處的機會。
「嗯?是嗎?我怎麼沒有看到?」某個人的聲音聽起來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你看一下嘛,我真的覺得很眼熟哦!」甦醒睜大了眼,向下張望著。只可惜天太黑了,路燈的光亮也有限,那身影閃了一下就不見了。噓——不要說話了,夜裡很安——」段軒說著,摟著甦醒輕輕俯下了他的頭,最後沒說完的那個「靜」字,消失在了兩人的唇齒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