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茂密的森林鬱鬱蔥蔥地遮掩去了半邊溪流,遠遠聽來,湍湍的流水聲像淌在心間一般,泊泊的濕潤。撥開垂在眼前的低枝,撫去頭頂糾纏的籐葉,可以看見有淡綠色的霧氣飄散在溪流之間,霧氣裡,還有星星點點不知名的光亮在閃爍。
忽爾,霧氣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撕裂了開來,有一條全身散發著七彩瑩光的巨龍伸展著雙翼盤旋在溪流的上方,它高高地揚起頭,一道嘹亮的龍吟頓時響遏行雲。七彩巨龍在高空中似乎十分得意地斜睨著地面上另一條盤著較小身形正呼呼大睡的冥龍和一隻撅著肥碩之極的屁股正在啃吃嫩草的兔子。它正要發聲再次挑釁,就見溪邊一道黑紅色的瘦小身影向上高舉起它的死神鐮刀,鐮刀破空的聲響和那一道耀目之極的光亮驚得七彩巨龍一個哆嗦,乖乖地低下了它那高貴的頭顱,悻悻地拍著翅膀在溪面上低低迴旋。
「你說,這條龍怎麼總是改不了它那欺軟怕硬的本性?如果不是它的樣子實在是一條龍,我都要懷疑當初我是不是錯拿一條蛇當了寵物。」一個長髮披肩的女孩將頭輕輕地靠在一個身著黑袍的男子身上。她此時與那男子並肩坐在溪邊,卻光著腳丫在溪水裡一陣胡亂踢踩,驚起一片飛花碎玉。
「也別怪它,大概是小時候被你欺凌慣了,才弄出這麼個毛病。」那男子輕笑,唇角彎出好看的弧度,視線卻往下望去,目光裡溫柔無限,「現在它也只怕死神了。連帶的,只要看到骷髏架子,我看它就忍不住要打顫。」
「它。活該。」女孩笑著,聲音漸低。似乎是嗅著清新芬芳的空氣,聽著細細流水聲響,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
「想睡就睡會吧。」那男子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調整了一個姿勢,想讓女孩靠得更愜意些。
「其實。我問過你很多次了,每次你都不肯說——」女孩的聲音裡有粘澀睏倦地感覺,令人聽了眼皮也想要向下嗒拉,「你說,那天我又昏過去了,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怎麼想的?」男子喃喃地重複著女孩地問話,放眼望著澄澈見底的溪水和溪底石縫間嬉游地小魚,半晌,道:「我是怎麼想的你難道還不明白嗎?非要聽我親口說出來才算完?」
女孩不答。只是將頭又輕挪了挪,幾乎要像貓一樣,全身都想埋到那男子的懷裡去。
「我那時就想。如果這一次你再醒不過來,那我也要一直守著你。哪怕守到我自己也該睡去的那一天。」那男子說著。聲音更加溫和起來,夾在流水聲中幾不可聞。「你若是醒來後又再次變成了一隻貓呢,那我也只好聽天由命,仍舊是守著你,除非有一天你自己厭倦啦,想要跑去再找個新的貓咪主人。不過我想,這大概是不可能地,我們兩個人的命運,在你遭遇到車禍的那一天就完全栓在一起啦,再也拆解不開——
那男子說著說著,似乎覺得懷裡抱著的佳人呼吸漸沉,於是低下頭去仔細打量了一下,才發現這個纏人的傢伙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已然睡去。
搖著頭輕笑,果然她還是改不了那隨意而迷糊的性子,既然想聽,又為什麼每次在自己說的時候她不是睡著就是因為注意力被別的事情吸引去了而沒有聽到呢?下回,又該說自己沒有告訴她了吧?那男子端詳著女孩沉睡的容顏,隨手撥弄著她垂落在臉上地髮絲,將那細長的絲絲縷縷都鬆鬆地纏繞在了指尖,只覺柔滑之極。
這時,守在這兩人不遠處的那具黑紅色地骷髏突然動了一下,手裡的鐮刀曳地,骨架子嘎嘎作響,然後就聽見有聲音順著風兒,忽高忽低地傳了過來——
「我靠!你說這兩個人又偷偷跑到哪裡去幽會去了?天天在現實裡親親我我還不夠,連遊戲裡這些時間也要抓緊嗎?簡直氣煞人也!下次再這樣,我就絕對不出來找他們!我們賺了錢也不要分給他們!看他們去喝西北風地時候還會不會這樣悠哉!」
「喝西北風?我看是你銀行卡上地錢已經被提空了才急著要做這筆生意的吧?他們兩個?告訴你,他們兩個比我們有錢多了!迷迭是什麼樣地人你不知道?奸商!先別提我們從罪惡大陸出來後她依靠販賣月光草和人魚王給她的裝備賺了多少錢吧,就是進罪惡大陸之前,她和***還沒有成為職業玩家之前,我也敢打賭,她在遊戲裡絕對比我們賺得多!」
「你們又不是沒有賺,抱怨什麼呀!迷迭後來想出的這個法子,簡直讓我們衣食無憂了,我現在多多少少也能算是一位小富婆了!」
「什麼好法子!害我成天東跑西跑累得要死。哪裡有以前舒服呢?打到什麼賣什麼,現在卻要滿世界按著那些玩家的要求去弄東西。「可是賣出去的價格是以前的數倍,有時接一票生意,就夠我們幾個吃上幾個月的。你要是不願意,你大可以繼續賣你的煉金藥水去啊。難道賣煉金藥水不需要到處跑著採藥?」
「我只是說說而已,我又沒說我不幹了。我要是不干早都跑了,哪還等到現在?你們!你們兩個幹嘛都爭對我?眼見得你們是情侶了?真是夫唱婦隨,氣我沒有女朋友嗎?」
「豈敢豈敢啊!昨天,迷迭以前的那個同事,叫——哦,對了,叫孔蓉的對不對?我看她和你倒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怎麼樣?要不要哥們替你做這個媒?哎——你跑什麼?回來回來,我話還沒說完呢-
原先坐在溪邊懷裡抱著溫香暖玉的男子聽到這裡,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這三個人,最近是越來越「親密無間」了,每天相互打趣捉弄。是他們最大的樂趣,就連昨日煙花不寂寞這個原本還算溫柔的女子,都被血骷髏和法老帶壞了。
「喂。別走了,我聽見有人在笑。」是昨日煙花不寂寞的聲音。
「我好像也聽見了。你說是不是***?」血骷髏說著,不耐煩地揮刀一砍,身側粗如兒臂地樹枝就被他截斷了下來。然後兩人眼前一亮,正見到那個坐在溪邊眉眼含笑的男子,不是無邊***卻又是誰。
「你們兩個真能逍遙。」昨日煙花不寂寞輕聲抱怨道:「都找了你們半天了。卻躲在這麼個好地方享受。」
無邊***仍在笑著,只是輕抬手指做出個禁聲的姿勢,怕他們吵醒了正香夢沉酣地迷迭,低聲問道:「什麼事?」
「這回是你們的老熟人來找了,我們還不知道這生意接是不接呢,要不你們自己去談。」昨日煙花不寂寞嘴裡說著,忍不住就蹲下身去輕掬溪水,沾濕了手指後又把水拍打在臉上,一陣透心地涼爽。嗯。是夏天了!連遊戲裡都是夏天了!
「怎麼回事?」無邊***將目光又移向了一屁股坐在大樹下,嘴裡叼著根青草的血骷髏。自從迷迭的靈魂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之後,他們就都喜歡上了無拘無束的職業玩家生涯。現在也算得上是稱職地職業玩家了。遊戲升級新版本後,多了許多互動的功能。為了多賺錢。迷迭這傢伙在遊戲裡開了一家名叫「如你所願」的店舖,說穿了也就是個專門承接各項任務。幫主顧們找尋怪獸、屠殺BOSS、販賣各種裝備和材料的小傭兵團,他們的口號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們做不到的」。自從店舖開業以來,業績蒸蒸日上,形勢一片大好,為此,眾人忙不過來,又在遊戲裡僱傭了許多職業或半職業遊戲高手,開了多家分店。將事情都分攤下去後,迷迭等人倒無所事事了,每天只是練練級,悠閒閒地玩耍,除了一些高難度任務外,他們並不輕易出手。所以,無邊***從昨日煙花不寂寞這樣模糊的暗示裡聽不出什麼有用的具體信息來。
「喏,就是封月寒和傲無情這兩個傢伙找上門來了,聽煞卡卡說,他們是你們地熟人?」血骷髏大刀一揚,嘴裡的青草變成了半根,他將草根「呸」地向外一吐接著道:「當然,他們不知道總負責人是我們,只是說這次來找我們是為了對付天下行會,難度挺大,報酬是不會少的,這任務接不接?」
無邊***還在思考中,就聽一個清脆地聲音笑道:「接!為什麼不接?!只要有錢賺,哪怕是天下行會付錢讓我們去對付封月寒的烈影行會我也干呀!」迷迭你——」無邊***不解,話說到一半就見懷裡已然醒來地迷迭向他眨了眨眼,再偷偷向一邊樹林處瞥了兩眼,於是他立刻將沒說完地半句話嚥了下去。
眾人若無其事地繼續談笑,過了一會工夫,就聽見那邊樹林處一陣似風聲非風聲輕撫過樹葉的沙沙微響,微響過後,一切又歸於靜寂了,只有迷迭和無邊***嘴角帶著偷了腥地微笑,想像著那個上了當的蠢貨害天下行會損失一大筆錢後,少爺會不會將他罵死。真是的,當細作也要有點專業水平嘛!穿那麼艷麗的衣裳,難道要躲在綠樹叢裡當大紅花?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