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惠正在病房裡低頭給龍五削著一個蘋果。
她削得很仔細,蘋果皮形成一個漩渦,從水果刀刃下面盤旋著,散落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隱隱泛著象牙一般的光澤。
龍五一直在盯著她看,死死盯著。
龍五覺得現在這個場面真的很溫馨——如果那兩個同事這會能睡在別的病房的話會更溫馨。
惠惠來得比較遲,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左右才過來,她被事絆住了,所裡晚上上抓來了兩個學生,兩個小年青都是x市大學的大一的學生,長得斯斯文文,抓進來的罪名居然是打架。九分半堂的堂眾可不會因為打架鬥毆進局子,所以這事在惠惠眼裡很新奇,如果他要知道九分半堂的血腥史的話,恐怕要嚇掉她那漂亮圓潤的下巴。
惠惠是書記員,參與了取證和審問。
兩個大學生今天晚上在x市大學聚餐的飯堂裡把一個老師揍得滿地找牙,當場就踹斷了三根肋巴骨,幾個老師當時都大怒,想上來幫忙,兩個學生net砸,把整個飯堂掄得jī飛狗跳。學校保衛處看情節比較嚴重,一腳就將他們扭送到了派出所。
「為什麼動手打老師?」負責審訊的副所長目光直視著兩個大學生,充滿了威嚴與正義。
「想知道這個問題的話,你為什麼不去問問那個被我們打的老師?」有個大學生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不緊不慢的說道。
「呵呵,挺狂的小兔崽子……」副所長拿起了桌上的擱著的電警棍,曖昧的笑了起來。
看著所長把電警棍按得劈里啪啦的陣藍色火花1uan冒,兩個大學生也有占擔心了,臉色開始變得慌1uan起來。
「虧你們是大學生,你們這麼做,對得起辛苦培養你們的老師嗎?」惠惠也憤怒了,她對兩個大學生犯了這麼嚴重的錯,仍然不知道悔改而感到一種痛心。
她下午去醫院取證的時候看到了渾身打著石膏的老師,那個老師已經五十歲左右了,一張儒雅溫文的臉被打得幾乎變了形狀。
「我們有我們的理由。」另外一個大學生也說話了,膽怯的看了一眼所長,但仍然顯得很理直氣壯:「那警官你知道不知道,就是我們打的那個老師,他藉著開會談心為由,用獎學金、畢業優先推薦為you餌,youjian了我們班上的女同學你知道不?」
「有這事?」惠惠楞住了。
「那也不能聽你們一面之辭。你們說有就有?退一萬步說,即使是有,也應該由公安機關來處理,什麼時候由著你們明目張膽報仇了?你以為你們是古代大俠啊?」副所長冷笑道,「真不知道你們的書讀到哪裡去了。」
「我的雙胞胎妹妹也是受害者之一,前不久,我家好像報過案吧?你們應該有印象吧?後來怎麼處理的?我妹妹已經懷孕了!她才多大?」戴眼鏡的大學生眼睛紅了。
這麼一說,惠惠是有點印象了,這件案子不了了之了。好像是以學校的名義給保釋了,據說那個老師家裡有個什麼親戚在市教育局做局長,當時參加報案的還有其他幾個女孩,不過很快又都撤訴了。
「你們應該相信我們公安機關,有罪誰也跑不了,怎麼也輪不到你們來行俠仗義!你們犯的罪不要強扯到別的事上,先老實jiao待你們的問題!」副所長說道。
「我就知道你們會這麼說。」另外一個大學生不屑的笑了笑。
「你小子是不是真的在上傢伙才肯老實點?我是看你是大學生才跟你客氣的,你可不要真以為我是多好說話的人!是不是不給你上點傢伙,你就不知道馬王爺是三隻眼?」所長瞪著眼站了起來,作勢揚了揚手裡的電警棍。
「警官,我先要申明,我們的國家是法制國家,我們還是沒有定罪的嫌疑人,你並沒有權利用暴力方式bī問我們。」
「哈哈……」所長用毫無保留的笑聲諷刺了大學生的幼稚。
「這沒什麼好笑的!」戴眼鏡的大學生打斷了所長猖狂的笑聲,「我問你,如果是你的妹妹被人侮辱了,而犯罪的壞人又得不到應有的下場,你會怎麼做?」
「你還會去相信什麼公安機關?」眼鏡冷笑道。
「那你們這麼做能有什麼用處?處罰了他?可也害了你們自己啊!你們自己這麼多年的寒窗苦讀,為了什麼?就為了今天的下場?要知道這麼嚴重的刑事案件是可以判刑的!」惠惠痛心的說道。
「有的時候,該做的事情還是必須要做的!」眼鏡大學生的臉上帶著一片毅然決然的表情,目光直視前方,一片冷漠。
惠惠幾乎有一種錯覺,這個小年青的表情簡直有點和尹俊傑有著異曲同工的地方,一樣張揚的青net無忌,一樣明知道有些事不可為,偏偏要迎難而上。
「你瞧瞧這倆傻蛋!要有這打架的毅力去學習,他們倆老早該考上研究生了。」所長不屑的對惠惠說道。他覺得研究生肯定比大學生還要高級。
「老實把你們的犯罪經過講一講!」所長扭過頭惡狠狠的說道。
「該說的已經說了,可惜了,今天拉架的人多了點,要不還可以再打得痛快點的。」
「難道你們覺得下手不夠重,還想再打狠點?」所長狡黠的問道。
「我想把他給廢了!讓他永遠也不能再糟蹋單純的小女孩!」眼鏡大學生的回答讓所長一陣竊喜。
「把這句話的前半句給添上。」所長吩咐惠惠道。
讓所長失望的是,這兩個大學生最終還是沒能收審,有人來保他們了。
惠惠看著那兩個大學生興高采烈的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門,一個西裝墨鏡的彪悍男子把他們領上了車。
「嗨。」所長站在惠惠身邊,一陣哀歎,「人那,不定就能有什麼後台也說不定!」
「不是批捕了嗎?十四天刑拘不允許保釋啊!」惠惠有點不解。
「被他們打的老師撤訴了。」所長苦笑了一下,又搖搖頭道:「我看這個老師算是栽了,撞到鐵板上了。」
「你說那個老師他有沒有真的對女孩……」惠惠問道。
「壞事真的不能幹啊!」所長下巴翹了翹,示意惠惠快看那個來接兩個大學生的彪悍男子。
彪悍男子轉過了身,西服胸口上有個醒目的刺繡,龍鳳jiao纏飛舞很是飄逸,脖子那還掛著塊碩大的金牌,彪悍男子笑得很從容,帶著點笑虐的拍著兩個大學生的腦袋。
惠惠瞬間就明白了這個西裝墨鏡男子的身份。
「難道現在『他』的勢力已經滲入到了大學校園了?」惠惠不寒而慄。
「在想什麼呢?」龍五摸著惠惠的頭問道。
「沒想什麼。」惠惠把蘋果塞到了龍五手裡,笑了一笑。
「辛苦你了。」龍五咬了一口蘋果,「這麼晚了還在陪我。」
「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又不肯打電話給家裡,我不陪著你,誰陪著你?」惠惠說道。
龍五聽了這話覺得嘴裡的蘋果跟蜜似的。
龍五又狠狠咬了兩口。
「其實我有件事很早就想問你了……」龍五衡量了一下,覺得現在的氣氛不錯,是時候把窩在心底的那件事提出來了。
「啥事?看你這麼一本正經的。」惠惠把臉伏在了病床上,剛好枕在龍五胳膊上。
「我不敢問。」龍五的身子都酥了。
「瞧你,不問拉倒。」
「我問,但你不許生氣。」
「快說吧。」
「你家裡……是不是要把你送到國外?」龍五緊張的看了看惠惠的表情,語氣急促的說道:「……我就是問問。」
「嗯。」惠惠側過了頭。
「不去行不行?」龍五從被單裡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惠惠的柔荑,動情的說道。
「現在還沒決定呢。」惠惠緩緩直起了身,把手從龍五的掌心裡chou了出來,淡淡的說道。
這種回答顯然有點傷龍五的心,龍五如火的目光一下就黯淡了下來。
房間裡只剩下兩個陪夜的民警的呼嚕聲,場面不知道怎麼nong的,忽然壓抑起來。龍五覺得自己的喉嚨口象被什麼堵住了似的,心口悶得慌。
龍五覺得嘴裡的蘋果忽然有點苦。
「惠惠,我覺得從前幾周開始,你我之間好像忽然有了距離。」沉默了一上,龍五很突然的說道。
「是嗎?」惠惠低著頭,手指跟手指絞在了一起。
「我不希望跟你這樣下去!」龍五扔掉了手裡的蘋果,一把扶住惠惠的肩膀,「惠,我們結婚吧!我保證我這輩子會對你好,我保證!沒有你,我會瘋掉的!」
「你別這樣……」惠惠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在最靠裡病床上睡覺的同事,用力的想扳開龍五的手指是,「你這樣讓我有點害怕。」
「我是說真心話,我愛你!惠惠!我真的很愛你,你是我一個人的!求求你,嫁給我吧!哪兒也別去,別去英國,也別再去找那個尹俊傑,我會用我的一輩子來呵護你!惠惠……」龍五的手就像個鐵環,死死扣在惠惠的肩膀上。
「請你不要老是把我和尹俊傑扯到一起好不好?」惠惠半仰著臉,凝視住了龍五,嬌俏動人的臉蛋罩上了一層寒霜,拉得長長的。
「聲音小點。」龍五壓低了喉嚨說道,「我不是有意這麼說的,我也知道,現在你是我女朋友,而外面對你們倆一直風言風雨……」
「你懷疑我?」惠惠擰緊了秀眉。
「我相信你!我絕對相信你!」龍五對天誓,「我知道你對那傢伙一直是沒意思,我知道肯定是他以前糾纏過你!我誓,我一定將他繩之於法的!」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能不能不要說他!」惠惠背過了臉。
「我今後再也不提他了!再也不提了!惠惠……」龍五把惠惠的臉扳正了,「……不要生氣了,惠惠,好不好?」
惠惠頭低垂著,遮住了臉,看不出表情,雙手絞在一起,骨節都變了顏色。
「其實這麼對你很不公平,我其實……我……我其實喜歡……喜歡他……」惠惠的聲音越說越小了。
「喜歡……喜歡誰?」龍五的喉結劇烈的上下抖動著,聲音都走了腔調。
「他其實也是個好人,你也是好人,你對我很好,這我都知道……」惠惠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可是我還是忘不了他……」
「你不會明白我的心情的……」惠惠緩緩抬起了頭。臉頰上有兩條chao濕的痕跡,清晰可辨,長長的眼睫mao上掛滿了晶瑩,在燈光下熠熠。
惠惠美麗而滿佈著哀傷的大,一瞬間放大了,漆黑的瞳孔裡映著兩個人影。
龍五的嘴唇翕動著,整個身子半傾著,一動也不敢動。
癩痢李一身白袍,身子靠在龍五的背後,半顆腦袋倚在龍五肩上,饒有興致的看著龍五,一把烏黑油亮的手槍緊緊抵在龍五的後腦勺上,手指已經扳開了擊錘。
龍五的呼吸聲聽起來好像讓整個房間裡一下添了兩條剛剛耕完全十畝田的老牛。
「噓……不要叫!我怕我會抖,碰……」癩痢李另一隻手的手指湊在嘴唇上,晃了一晃。
「你……你是誰……你想怎麼樣?」惠惠覺得手腳冰涼,腦袋一下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