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炎與寧纖柔徹夜趕路,終於在三天後抵達了極北冰原。
昏沉沉的天,陰風怒吼,舉目儘是白茫茫一片。四下裡沒有任何生機,溫度低得足以令rou體強橫的魔獸都滅絕蹤跡。方炎依著腦中所記的地圖,放棄飛行,領著寧纖柔走了將近一天一夜,目標還是沓然無蹤。
方炎有些著急,冥冥之中,他已越來越強烈地感應到那燃燒著太陽真火的小型慧星正在飛撲來,可以預見,渡劫之期已經不可再拖了。若無轉機,找足材料,順利兵解,然後強渡三次雷劫,這是他能保證自己不死的唯一辦法。不久前他找嚴海師徒湊齊了所有材料,如今,就只剩了最為關鍵的紫藍朱果。
剛開始時,一路上寧纖柔還頗怡然自得,很為她與方炎的兩人獨處而欣喜。但是一天一夜走了下來,她終於難以忍受這種處處皆白的單調乏味,於是提議休息。正好二人支撐魔法護罩的魔力將盡,於是方炎便依她所願,停下靜靜冥想。
經脈重組以後,寧纖柔已然恢復了行動能力,但仍不能運用真氣,全靠僅僅五階的水系魔法支撐趕路,消耗自是快了,恢復卻也不慢。一個時辰之後,方炎還在靜坐之時,她已睜開眼來,除去了頭上的貂裘帽子。一頭柔順之極的黑自然垂了下來,映襯著她比雪還白三分的俏臉,更加清麗不可方物。
舉目四望,漫天皆白,單調乏味得能令人瘋!即便是她,看得稍久一點,也會感覺眼睛難受。她知方炎沒有入定,本想找他聊上一會兒,可當視線掃過方炎清冷消瘦的臉,卻又沒來由地覺得心疼。一路上方炎面對這片清冷世界時展現出來的淡然漠然,根本不似一個未滿雙十的年青人,反如一個看透紅塵世情的蕭然隱士。寧纖柔不難想像,方炎曾經一定有過許多故事,可惜,他卻從不跟她提起。忽然間寧纖柔目光一凝,定在方炎眉間,禁不住脫口叫道:「方炎,你的眉mao白了!」
「是嗎?」方炎睜眼無所謂笑了笑。他自己知道自己情況,也不想說出來惹人擔心,是以笑過之後繼續沉默。寧纖柔卻心緒複雜,喃喃問道:「前幾天還是黑色,怎麼今天突然就白了?」
方炎垂下目光,輕道:「誰知道呢,或許是因為這兒的環境特殊吧。」寧纖柔聞言一怔,只覺這一句話中,似是包含著許許多多她所看不到的蕭索意味,一時之間,萬千懷疑與擔憂湧上心頭,她再也無法克制,終於沉聲問道:「方炎,你老實告訴我,你的身體正在漸漸腐化死去,是也不是?」
方炎一驚,迎著她刨根究底似的犀利目光,竟不知如何應對,半晌終於沉默。寧纖柔以為他默認了,顫抖著伸手撫著他臉頰,流著淚道:「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為什麼?你知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對生命中的一切都那麼淡漠?」
方炎極為意外,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寧纖柔等了半天還是沉默,傷心之下,不由撲到他懷中慟哭出聲。
半年之前初見,她對方炎就有一絲傾慕。這些日子兩人朝夕相處,共同見證彼此優秀的點點滴滴,她一顆芳心早已牢牢拴在他的身上。自打幾天前聽說他有生命之危,她每時每刻都在擔心,乞盼著他親自說他沒事。可是等到現在,他的沉默,卻讓她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如同咫尺天涯,幾乎令人絕望!
方炎百感jiao集,推開她也不是,不推開她也不是,只得輕聲解釋道:「我從沒騙過你,我說我能活下去,肯定是對自己有著絕對信心。至於你說我對一切東西太過淡漠,我只能說,我的性格就是如此。你別胡思1uan想。」
「你真有辦法活下去?」寧纖柔止住嗚咽,定定地看著他。方炎解釋道:「如你所說,我的身體漸漸死亡,但元神卻沒有一絲損傷,依舊可以脫離身體自行修煉。至於大成之日,我以能量再次幻化出一具軀體,也不是什麼難事。」
「元神脫離軀體獨自修煉?這是什麼功法?我怎麼從沒沒聽過?會不會很危險?」寧纖柔皺著眉連珠問道。方炎反問:「那你說說,哪種修行不危險?自古以來,世人堂堂正正的修煉,然而最終隕落在雷劫之下的強者,還在少數嗎?至於我以元神修散仙之道,倒是可以一舉衝至九階,代價也只不過是多渡幾次雷劫罷了。」
寧纖柔聽他說得容易,輕輕歎了口氣,轉而將臉埋在他頸間,柔聲道:「對不起,你別怪我囉嗦。我只是擔心你,怕你……離我而去?」
方炎全身一震,與寧纖柔兩兩對視,佳人目中柔情無限,似要將他一顆鐵石心腸溶化!一時間,方炎萬千情緒湧上心頭,兩人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俱都閃過心間!尤其是摘下她面罩的那驚yan一瞬,彷彿定格在了他心中,永遠揮之不去。嗅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方炎忽然明白,或許在他心中,已經真的有了懷中女子的倩影。然而雖是如此,他卻依舊嘶啞著聲音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纖柔,曾經也有女孩說想與我兩相廝守。但我卻都一一拒絕了,除了我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的未來充滿了不可預知。一身功力全在壓製毒性,遇到強敵就得拚命,就如當初在落雁山脈那一次,差點就真完蛋大吉了。現在我決定轉修散仙,功成之日更是遙遙無期。我不知道我要以一個元神的狀態生活多少年才能熬到盡頭。所以,你如果想在我身上守住一個虛幻的夢,你將得不到任何承諾!或許傾你終生,這個夢都不會實現!」
寧纖柔眼中陡然綻放出驚喜之極的光芒,大聲叫道:「你喜歡我,你也喜歡我對不對?」
「或許吧。」方炎不想隱瞞,長歎息道:「你很優秀,我想這世界上再難找出比你更優秀的女孩了。」
渴望已久的幸福來得如此之快,寧纖柔喜極而泣,將他緊緊抱住,一點也不顧忌地耳鬢廝磨道:「夠了,夠了。我喜歡你,除此之外,一切都不在乎。」
「我喜歡你,除此之外,一切都不在乎。」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聽在方炎耳中不啻於一聲驚雷!他滿心複雜地長歎一聲,心想就算你不在乎,我又如何忍心給你一個虛幻的承諾?面對寧纖柔的熱情如火,他卻還是難以放下心中那道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