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炎引聶楓來到偏殿,二人煮茶相談,言下頗歡。聶楓隱居山林多年,外表看似儒雅,但心性已經趨於淡泊,碰到高手寂寞的方炎,只是片刻功夫,二人之間最後一點隔閡盡去,彼此倒像認識多年的老友一般。聶楓歎道:「昔年家師收我為徒時,還曾誇我根骨不錯,十多年間,各般技藝從不藏私,悉心栽培於我,才讓聶某三十歲時便名揚大陸。其後瑣事纏身,隱居十年後出,才見大陸才俊輩出,佔盡風sao。三大帝國與一學院實力雄厚,造就年輕高手不知凡己,就是我寧豐故國,也有數名了不得的青年俊彥。不過今日一見殿下,方知自己此前實乃井中窺月。殿下乃人中龍鳳,聶某心中好奇,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殿下答應!」
方炎淡淡笑道:「聶先生但說無妨,若是份屬在下能力範圍之內,敢不克當。」聶楓眉梢稍露喜色,心下卻仍猶豫。他行事雖慣凡脫俗,但當大事之際,卻仍不失偏頗。送出那顆金丹,有小部分原因是緣於敬仰之心,但更多的意圖,卻是想跟方炎攀上jiao情。他自幼便在寧豐長大,師長也曾受過皇室大恩,所以對於故國乃至皇室,關愛之心甚重。又猶豫了一會兒,他緩緩地道:「聶某師門,曾有許多強者到達後天頂峰後,境界便停滯不前。一些前輩難以忍受實力不能寸進的苦悶,便去嘗試渡劫突破。但無一例外的,都喪生在了天劫之下!從古至今,這個宿命幾乎無人能夠打破。殿下所習功法與我師門同源,聶某冒昧之下,想問一句,殿下究竟是如何渡過天劫的?」
「聶先生所說師門,應該是指寧豐皇室吧?」方炎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聶楓頓時大驚,趕緊離座一躬到地,惶恐謝道:「聶某無意欺瞞殿下,只是覺得此事終究太過冒昧,這才混淆視聽。家師雖不出於寧氏,但卻受過寧氏大恩。有生之年,我師徒二人必圖報之。」
「聶先生請起,在下必無怪罪之意。」方炎臉上露出一抹回憶之色,半晌,見聶楓已經重新入座,他悠悠說道:「說來令人感慨。萬年之前,寧豐與羽方的開國皇帝本是雙生兄弟,兩宗所傳下的功法,自然異曲同工。只是羽方逐漸末落,而寧豐則如日中天,知道這些典故的人已經很少了。念在同宗之情,聶先生既問,在下也不藏私了。」
聶楓又驚又喜,驚的是兩國之間的隱秘關係,喜的是方炎能夠告知機宜。他知如方炎這般強者,斷不屑於說謊,趕緊靜心凝神,洗耳恭聽。
「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皆通,便是修者的後天頂峰。從後天破入先天,勢必經歷雷劫。以我當日之經歷觀之,雷劫共有七重,再加一道相剋之劫,比如我修煉火屬性真氣,相剋之劫便為冰劫。」
聶楓不住點頭,方炎續道:「七重雷劫,一重只有一道,威力在十一級左右,後天頂峰強者依靠rou體足可抗之;二重兩道,威力介於十一到十二級之間,須小心不能讓它們匯合;三重三道,威力堪比三道十二級魔法。渡過這三重後,天雷會有一段時間可供渡劫者緩和一下。四重雷劫便是十三級禁咒的威力了,幸好只有一道,當初我是憑著絕招硬悍。然後便是相剋之劫,有十四級禁咒的威力。不過可喜的是,相剋之劫可由旁人遙遙代接一部分,至於能不能全部代接,那就不得而知了。五重是兩道十三級雷電,仍須注意不能讓它們匯合,當初接下它們後,我便身受重傷。憑借陣法以及一粒九轉生死金丹,我撐過了六重一共三道十三級頂峰的雷電。然後所有傷勢盡復,憑借強攻神器,我最終挨過了最後那道堪比十四級禁咒的劫雷,這才宣告突破。天劫凶險,難以揣度。在下的渡劫經驗只供借鑒,希望能對聶先生有所助益。」
聶楓聽後怔忡不語,半晌幽幽歎道:「兩道十四級禁咒,先天之下誰人能抗?難怪眾多先輩慷慨赴之卻有死無生了。」方炎見他似有頹然之意,想了想補充道:「其實還有一點。在下體質較常人為異,所渡之劫也要強大得多,平常人或許不會遭遇那麼大的風險也未可知。」聶楓眼睛一亮,說道:「殿下是純陽之體,歷劫確要凶險一些,如此說來,其他後天強者還是有希望的……」
「當然有希望,只須六七顆九轉生死金丹,就能確保無憂!」方炎不鹹不淡地開了個玩笑。聶楓苦笑道:「殿下想得太簡單了。九轉生死丹並非只做療傷之用。每六十年才出四十九顆,暗合大衍缺一之數。王室長老團六人,每人六粒,服一粒則增壽十年。剩餘十三粒,大帝得一粒,王族傑出後輩經長老團決議可得一粒,客卿有大貢獻者亦得一粒,如此分攤下來,最後只剩三粒參與每二十年一次的拍賣,拍賣所得則充國庫。五粒金丹能夠造就一名堪比神級的先天強者,但同樣能造就五名後天頂峰的強者,怎麼用划算,自不用說。」
方炎心中驚異,尤其是服一粒金丹則增壽十年的功用,更是令他歎服不已。他向聶天拱了拱手,道:「在下的隱憂每月作一次,雖然痛苦難熬,但也不會致命。金丹功效如此強大,聶先生給在下吞服,可是有些1ang費了。」聶楓搖了搖頭,「殿下又何須隱瞞?殿下深中蝕神魘水之毒,元神全仗陣法苦撐,每當月圓之夜便作一次,且一次比一次兇猛,到得最後,即使是真神也將被折磨崩潰。」
方炎不禁為之默然,這也是他最為擔心之事。聶楓歎道:「殿下元神既被封印,聶某有一續脈之法可讓殿下重新使用真氣。還有一張不算完美的處方,殿下按方抓yao,每七日以及月圓之夜用yao草熬湯沐浴,再用冥火石以及凝魂草對元神固本培元,該能緩解疼痛。只是冥火石、凝魂草以及其它幾味yao草稀缺難得,聶某手中亦只少許。殿下還當借助羽方國力,大力搜尋。」說罷,他拿出紙筆片刻書就一張處方,並奉上兩個陶罐,道:「罐中的冥火石與凝魂草可供殿下月餘之用,還請殿下笑納!」
方炎還在沉yin,殿中卻猛地奔出一人,正是西爾芙!她原本在悉心照料方薇,又想聽聽方炎二人在談些什麼,就悄悄放出那頭由空間法聖靈魂煉製出的高級魔頭遠遠地偷聽。待聽到方炎中毒之後,她驚呆了!片刻後便跑了出來,正好看見聶楓送出東西。她二話不說便搶了過來,緊緊抱在懷中,紅著眼睛問方炎道:「主人,你中毒了?為什麼不跟我說?」
眼見聶楓訝異不已,方炎臉上熱,頓時怒道:「把東西放下,這樣冒冒失失的成什麼樣子!」
「我不放!這些東西主人以後肯定用得著的,人家都送出來了,你不接我接!主人,你快說說,你中的毒到底要不要緊?」
「胡鬧,快將東西放下!」方炎語氣都重了幾分。聶楓趕忙勸道:「這位姑娘心性純樸,難得得很,殿下又何必動怒?」西爾芙滿臉倔強,見方炎依然瞪著她,有些心虛,乾脆抱著罐子直接跑回了殿內!
「這丫頭,是我太縱容她了,今後一定得好好收拾她一頓!」方炎餘怒未平,感覺有些丟臉,但偏偏貴客在前,又不能直接教訓西爾芙,那樣未免顯得太小心眼了些。聶楓笑道:「這小姑娘忠心可嘉,是殿下之福啊!」方炎搖了搖頭,謝過聶楓後,心中卻是想起一事,問道:「有一事在下不解。蝕神魘水之毒除腐蝕靈魂外,毒之後還會對中毒者身體造成千奇百怪的傷害。如果沒有治療經驗,應該難以得到一種針對此毒的治療之法。聶先生剛剛說此處方不算完美,是否就是因為此理?」
「有這一部分原因。」聶楓回憶道:「這張處方是我師父傳下來的,記得二十多年前,他老人家曾留下我一人失蹤過一段時間,回來之後,性情變得很是古怪,直到過了將近一年,才漸漸恢復過來。後來他老人家歸隱時,將畢生心血全留給我,其中就有這張處方以及冥火石凝魂草等物。之所以說這張處方不太完美,是因為師父曾跟我說,這張處方根本不是針對人類的。說老實話,用在殿下身上會有什麼效果,我也說不清。但是依這些yao材的yao性來看,應該沒有大的影響,可能人類身子骨比較嬌弱,難以承受yao性,若是如此,殿下沐浴時可以酌情減少用量。」
方炎點頭。聶楓的師父嚴海號稱醫神,他所留下的處方,方炎可以相信。只是這番下來,欠下的人情則又多了幾分。方炎不喜欠人太多,思慮自己所有,唯一拿得出手的,似乎只有那株僅剩了一半的千年靈芝了。將之取了出來,他雙手遞了過去,道:「聶先生眼下應是聖階中期。這株千年人參可以補充先天元氣,只是已經被我用去一半,餘下這些,應訪能夠聶先生修煉到後天頂峰之用。聶先生萬勿推辭!」
聶楓大驚,趕緊離座推辭道:「聶某實力微不足道,如此神物萬萬不敢承受。殿下中毒已深,正是用它之際,怎可輕易送出!」方炎笑道:「身外之物何足掛齒。再者在下送此物於聶先生也是有私心的,或許哪天聶先生能夠借此突破到先天,醫道大進,能夠幫在下解除劇毒也說不定呢。」聶楓心中一動,想了想終於不再矯情,向著方炎一揖到地,道:「聶某謝過殿下。有此物之助,聶某兩年之內必能達至後天頂峰!」方炎點了點頭,聶楓隨即取了那一半靈芝的一半,道:「這許多已經足夠。」又將剩下的推還給方炎。
方炎不禁愈欣賞此人性情。換作是他,驟然蒙贈此物,絕對是豪不客氣地全部笑納。而聶楓卻知足即止,心性委實不錯!或許將來他真能渡過天劫也說不定!想到此處,方炎決定索性幫人幫到底,起身說道:「王妹醒來還得明天之後,到時候還需聶先生費神。左右現在無事,在下便將當日渡劫所用的防禦陣法先佈置好,然後封存起來。聶先生他日渡劫之時,或可用得上。」聶楓大喜,能夠抵擋三道十三級頂峰劫雷的防禦陣法,於任何渡劫之人來說都是再美妙不過!
二人都不是拖沓之人。留下西爾芙繼續照料方薇,方炎便帶著聶楓出了王宮,選定地方開始佈置陣法。四象七絕陣所需材料極為名貴,但饒是如此,各色魔晶石加上最為貴重的四根次神器法杖,價值也比不上一粒九轉生死丹。真正算得上無價的,乃是四象七絕陣本身的功用!能夠抵擋三道十三級頂峰的天雷,此陣絕對是渡劫時的極佳道具。用它來還人情,勉勉強強算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