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淚雨滂沱地坐在草地上,前事種種,恍若南柯一夢。他很想放聲大哭,卻又怎麼也哭不出聲來。他就那麼chou泣著,雙眼無神地盯著自己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澆在身下的草地上。
青年手持一張手帕,靜靜地站在一旁,見他哭得差不多了,就將手帕遞了過去。少年,哦不,應該說是方炎,抬頭接了過來,張嘴想說聲謝謝,脫口而出的卻還是「啊啊」的嘶啞聲。五年,足夠忘記很多東西,包括語言。就算現在記起了往事又如何?五年沒開口說話,五年後再開口,還說得出來嗎?
方炎接過手帕,手卻垂了下去。「原來自己連話都不會說了。」他自嘲地想著。傷心事如此之多,以他的堅韌,早就感到麻木了。
突然,腦海中一個溫和的聲音說道:「沒關係的,以後若多加練習,你還是可以恢復語言能力的。」
方炎霍然驚醒,抬頭卻看見青年嘴net微動,一臉笑意地望著他。腦海中的那個聲音再次想起道:「沒錯,我就是你身前的那個人。嗯,你可以理解為我是直接在用精神力與你對話。」
方炎驚呆了,聯想起剛才青年用手搭在他額頭上後生的一切,他不禁顫抖著用精神力在腦海中臆想道:「您,您是法神嗎?」
青年有些疑huo,「法神是什麼?……哦,我明白了,你就當我是吧。」
這句話有些模稜兩可,方炎有點想不明白,索性繼續用精神力臆想與他聊道:「剛才,謝謝您讓我回想起了以前的事!」
「舉手之勞而已!」青年擺擺手道。「現在你有什麼感想?喜?怒?哀?還是澀?」
方炎怔了一下,旋即說道:「沒什麼想法,就當它是一場夢吧,夢醒了就好。」
青年收斂起笑容,嚴肅道:「那你恨那些以前害你的人嗎?」
「有點吧,我又不是聖人。」方炎苦笑了一下,才又說道:「其實這都不重要了,我剛才也說過,只會當從前是一場夢,誰是誰非,就讓它隨夢遠去吧。」
「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恢復記憶後可以做些有意義的事吧?」青年歎息道。
方炎沉默了一會兒,繼續回答道:「什麼才是有意義的事呢?我現在只想在這裡守著狼克,或許以後我會出去尋找我的老師艾門g吧,但最終我還是會回來這裡的。外面的世界太多爾虞我詐,那不適合我,適合我的地方在這裡!」他指了指周圍,「因為我在這裡已經生活了五年,或許哪天我運氣不好,或者像狼克那樣被淘汰掉,那我也就死得其所了。」
青年歎道:「你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正是人生中最珍貴的年華,心思卻怎麼如遲暮的老者般蒼桑,何必呢?」
「這樣不好嗎?」方炎反問道:「世人不都是羨慕長者的睿智嗎?」
「不是,得看是什麼情況。」青年又恢復了笑容,「對你個人來說,你的想法很單純,也很現實,但對你存在的意義來講呢?」青年問道,「你考慮過你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嗎?」
「生存的意義?」方炎喃喃道:「我為了什麼而生存?」良久,他苦惱地搖了搖頭。
「有沒有興趣聽聽我的故事?」青年悠悠地問道。
方炎趕緊點了點頭。青年處處透1u著強大和神秘,能一聽他的故事,方炎當然是求之不得。
見得他點頭,青年臉上1u出一抹回憶的神色,醞釀了一會兒才開口道:「當年我一出生就被父母遺棄,在人販子手中碾轉幾年後,才終於在三歲時被一位好心人收養,後來我管他叫父親。父親人很好,也會點武技,在我四歲時就開始教導我學武了。可是好人不長命啊,我八歲那年,父親執行公務時英勇犧牲,家裡就剩下了我一個人,哦,還有一個早已出嫁的姐姐。」
方炎驚訝地望著青年,原來兩人竟有著如此相同的地方,一樣的幼年淒慘。青年瞧見方炎的神色,笑了笑接著道:「父親留下的遺產,姐姐也沒有跟我爭。靠著這筆錢,我一邊習武,一邊上學,很快就從同齡人中脫穎而出,被選進了國家設置的特殊部隊。我十八歲那年,也是在執行公務中受了重傷。出隊調理時,我愛上了一個女孩。她很欣賞我,我們在一起過了半年的幸福生活。」
精神力感受著青年的故事,方炎慢慢地沉浸在了其中。在青年如流水般的敘述中,他也彷彿看到了他們幸福的樣子。
「可命運卻再次跟我開了個玩笑。」
方炎心裡一緊,就聽得青年繼續說道:「半年後的某一天,她就突然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了,我找遍了所有她能去的地方,終於有陌生人告訴我,就因為和我這個普通人在一起,她被家裡軟禁了。此時我才知道,她不是一般人,他的家庭,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殿一般呵,你說我一個普通人怎麼能企及得了?」
「怎麼可能,難道那位小姐真的是神?」方炎目瞪口呆道。
「慢慢聽我說嘛,少年人。」青年笑著拍了拍方炎的肩膀。「那位小姐也可以說是神的後人,神當然不會允許她和我這個普照通人在一起。可她又是那麼的愛我啊!有什麼辦法呢?神祇好將她軟禁起來。」
方炎默然,「如果換作是我,我會怎麼辦?」他情不自禁地想道。
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般,青年接著說道:「我該怎麼辦呢?」
「我喝了一天酒,就一天!然後就開始瘋了一般地四處遊歷,以找尋可以突被我身體局限的辦法。直到有一天我功力提升到一個層次後,我突然現了那位小姐在我體內留下的一件東西,一件能給我微弱希望的東西。」
「我猶豫了兩天,待想明白這輩子我沒了她生無可戀之後,我毅然用那件東西封閉了我所有的記憶,只留下一股變強的yu望在我的腦海中。之後,那件東西帶我進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在那裡,我一切重頭開始,撐過一個又一個難以想像的絕境。每當我快撐不住時,總有一股變強的意志支撐著我做出一個又一個匪夷所思的突破。這中間的過程自然極其艱苦,可最終我還是做到了。當我強大到那件東西認可我時,我的記憶終於復甦,於是我帶著那件東西殺回了她的家族,終於救出了她。現在,我們生活得很好,沒有什麼可以再影響到我們了,因為我已足夠強大!」
「好了,故事講完了,是不是很老套?」青年笑著問了下方炎。
方炎搖了搖頭,「您的故事可以說是一個傳奇了!」方炎羨慕地說道。
「何以見得?」
「您多次身陷逆境,卻總能堅強走出,」方炎想了想又說道:「因為一個信念,就能使自己由一個普通人成長到連神都不得不妥協的強者,這實在是太傳奇了!」
「換一種說法,這個信念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是什麼?」青年循循善you。
「生存的意義?」方炎一點就通。
「正確!」青年拍掌笑道:「當時,我明白我生存的意義,進而朝著它指引的方向奮鬥,於是才有了今天的成就。那麼你呢?」
方炎低頭沉思起來。他知道青年是在點撥他。他不禁回憶起這一生,到底什麼才是自己生存的意義呢?身為羽方王子,當繼承王位稱霸一方?貌似自己沒有多大興趣;找到未曾見面的母親,彌補幼時的遺憾?可自己腦海中對於母親這個字眼幾乎已經沒有了半分情緒。那到底是什麼呢?
良久,方炎抬頭向青年道:「我覺得我還沒有找到我生存的意義,您認為我以後還能找得到嗎?」
「當然可以!」青年讚許道:「你能這麼快就想通,實在是不簡單,其實,明天的不可知,才是最精彩的事!」
「那我就把尋找我生存的意義暫時先當成現階段我生存的意義!」方炎豁然開朗,再望向青年,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