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五頭正不斷流著口水,對自己虎視眈眈的怪物,雷隱的心中如止水般平靜。但在這種平靜的深處,一種莫名的興奮感就像是深淵中不斷翻滾扭動的暗流一樣在無一絲漣漪的鏡面下慢慢地流動著。
在上千年的轉生中,不斷地望著自己身邊的親人朋友變老然後死去。這種痛苦並不是一聲歎息就可以簡單地概括的。為了排遣這種無奈的寂寞,武道的修練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但是在他領悟刀道至境後,即使還未被雷電劈中而變成靈體那時開始,就已經很難找到一個堪與他匹敵的對手。更何況隨著時代的發展,槍械的過度使用更令到武道日漸式微,要找到強而有力的對手更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雖然他一直以來都習慣以自己為對手不斷超越,但是內心深處還是希望可以找到可以與他一敵的對手。因此在第一次跟那個異能者千山原次郎碰面時,他就希望可以與他一較高下。
他經常說雷力是個好戰分子,但他心裡清楚,其實他才是真正的好戰狂,但前提是對手需要有能夠與他一戰的能力。
雖然大廳裡的燈光令到那五個實驗體體內的野獸本能十分不習慣,但是強烈的飢餓感還是令它們忘記了一切,在它們眼中,面前這個人只是一塊新鮮的肉。
首先向他衝過來的是一頭長著紅褐色毛髮,體形最為高大的實驗體。在它跑過的地方,留下一條很明顯的口水痕跡。
在它之後,是另外兩頭跟它同一品種的實驗體。而那兩頭長得有點像人狼,長著黃褐色長毛的實驗體也緊跟其後。
五個實驗體就像是一群爭奪食物的野獸一樣一湧而上。但跟一般野獸不同的地方,它們除了相互間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外,並沒有發生野獸間常見的打鬥現象。
躲在隧道入口處的營野瑩子開始後悔剛剛為什麼沒把這個沒大腦的傢伙強拉進來。雖然很不喜歡他的囂張態度,但是無論如何,他的確是給了自己許多的幫助,甚至還救過她一次。
就當還他的人情吧。在那五頭怪物開始向雷隱衝過去時,女警視一咬牙,手持微沖從隧道裡衝了出來。
雖然從距離上來講營野瑩子離雷隱比較近,但是那五個實驗體的速度卻要快許多。在她離雷隱還有五十多米的時候,它們已經衝到了那個男人的面前。也許她可以做的,只是在他被咬死之前盡點人事而已。
就在這時,她看到那個一直站著不動的男人忽然動了一下。
因為背對著她,她並沒有看清楚他做了什麼,只是看到他的手彷彿動了一下。
然後,她看到那頭已經衝到他前面不到兩米的紅褐色怪物突然倒在了地上。
並不是整個倒在地上,而是只有腰部以上的上半身摔倒在了地上,腰部以下的下半身在跑了兩步之後才跟著倒在地上。之所以會出現這種詭異的場面,是因為那隻怪物在衝過來的時候被腰斬了。
從實驗體的上半身到下半身的完全著地,這一下突然的變化只是在短短的1秒種內完成。營野瑩子根本就不知道其間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接下來的發展不容她多想下去,因為緊跟而來的四頭怪物也已經衝到了那個男人的面前。
這時,那個男人以一種令她感覺十分隨意但卻又非常快的速度閃到了一邊,避過那四頭怪物的正面接觸。
然後,她終於看到了那個男人的動作。但跟剛才一樣,也只是看到他的手動了一下而已。
又是只動了一下,但她知道他幹了什麼。
他向離他最近的一頭怪物斬了一刀。
之所以可以知道他揮刀,並不是看到他的刀,只是看到刀光閃了一下而已。
她沒辦法可以形容這一刀,她相信也沒人可以形容這一刀。
她只有一種感覺,在那個男人的四圍,空間跟時間似乎都被這一刀斬開了。
這是一種十分荒謬的感覺。就像快要醒的時候,在夢境裡所看到的情景一樣。但在這時,她心時卻只有這種荒謬的想法可以形容所見到的情景。
然後,她看到跟之前十分相似的畫面。那頭離他最近的怪物整個上半身跟它的下半身斷成了兩截。而且由於慣的作用,它的下半身還向前跑了一步才倒在血泊中。
營野瑩子完全被這一刀所產生的恐怖威力震攝住了整個心神。
她在大學的時候也曾經是劍道社的成員,而且還是個三段。但是她卻無法相信眼前所見到的一幕,這已經完全超越了常識可以接受的範圍。
即使是嗜血的野獸,也有相當的智商,但何況那些實驗體並不是純粹的野獸。至少在不久之前,它們只是幾個普通的地球人,雖然現在人性泯滅。
在看到兩個同類莫名其妙地倒在這個男人的面前,剩下的三頭實驗體眼中出現了懼怕的眼神,馬上各自退開一步緊緊盯著他。
雷隱平靜地看著它們,然後用中文淡淡地說道:「如果你們還有人類意識的話,應該也不想看到自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吧?讓我來幫你們解脫吧。」
剛說完最後一句,雷隱突然以絲毫不遜於那些實驗體的速度向前衝向站在最右邊的一頭狼人怪物。
在突然受到襲擊的情況下,那頭實驗體本能地把兩隻爪子伸出來向衝到面前的男人抓去。而在同一時間,另外兩頭實驗體也猛然暴起向露出後背的雷隱發起了進攻。
這種懂得利用機會群起而攻之的行為絕對不是野獸應該有的舉動,這也表明這些實驗體還殘留著部分人類的智商。
看到被三頭怪物圍在中間的雷隱,營野瑩子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就在這時,她再次看到了那不可思議的一幕。
只見那個男人在被狼人的利爪抓到前的一瞬間,突然向下蹲下半個身位,然後緊接著以水平的角度一刀斬出。
像是在看魔術表演一樣,她看到一抹仿似幻覺一樣的白光以毫無阻格的方式掠過那頭人狼的身體,然後又以同樣的方式掠過第二頭實驗體的身體。最後,長刀無聲無息地停在第三頭實驗體的身體外側半米處。
那些淡淡的白光並沒有因為刀停而消失,仍然像是一條發著光的線一樣把三個怪物的身體連在了一起。
那種時間跟空間被刀鋒割開的感覺再次強烈地震撼著旁觀者的心靈。
「啪、啪」兩聲響起,從旁邊跳過來的兩個實驗體跟之前那兩頭一樣,像本來就已經斷開的玩偶一樣在空中突然斷成兩截掉在了地上。
而那頭向前平伸出利爪的狼人,卻沒有任何異狀。只是在它咆哮著想繼續撲去那個男人的時候,身體終於承受不住劇烈的扭動而跟著斷開來。
雖然五頭怪物全都被腰斬,但是強橫的身體結構並沒有讓它們馬上死去,而是無比痛苦地在地上嚎叫滾動著,整個大廳中不斷響起令人頭皮發麻的怪叫聲。為了不讓它們繼續受苦,雷隱只好逐一在它們的心臟位置補上一刀。
本來他並不想用腰斬這樣無法實時死去的殘忍手法,但是因為那些實驗體不知是否基因異變的關係,每一個的身高都超過2米,比最初遇到的那只人狼還要高大得多。因此向它們的腰部下手要比其它部位容易得多。
將厚背長刀收回到背上的刀鞘後,雷隱輕輕地呼了口氣。雖然打贏了,但是他的心中沒有半分喜悅。
如果是肉搏的話,每一個實驗體幾乎都可以跟他打個棋鼓相當,但是當他手上有刀的情況下,那麼就只是單方面的屠殺而已,而且還是屠殺已經失去自我意識的對手,這種想法令他覺得十分不舒服。
「快走吧,時間無多了。」雷隱轉過身對營野瑩子說道。
在遂道裡,營野瑩子一邊跟在後面一邊用無比複雜的眼神看著那個男人的背影。
直到現在她還沒能從之前的震撼中回復過來。難以想像世上竟然有如此恐怖的武技。
在跑了約十來分鐘左右,兩人終於來到了遂道的盡頭。
那是一道厚重的鐵門,雷隱並沒有馬上去推開那道門,而是用槍柄在鐵門上用力敲了五下。然後,他走到鐵門旁邊的小鍵盤上面按了幾個號碼。當他按完之後,「卡」一聲,從門上方傳來一下金屬撞擊聲。
雷隱稍稍使力就把門推開了。在鐵門後面,是一個十分狹窄的空間。
「出口就在爬梯上面,這裡沒有燈,你自己小心一點。」說完,他隨手把鐵門關上,然後順著鐵梯慢慢爬上去。
當女警視從鐵梯爬上來後,她發現四周是一片茂盛的草地,附近長滿了樹森木。再回頭看一下爬出來的出口,竟然是一個下水道的入口。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向旁邊的雷隱問道。
「離池山慎太郎的豪宅大概兩公里左右的高爾夫球場。」
女警視現在才真正瞭解到這個地下室的規模比她想像中還要龐大許多。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雷隱說:「其實地下室的主體部分並沒有這麼大,只是當初修建地下室的人故意將逃生遂道建得這麼長以方便逃難而已。」
憶及他對這個地下室的瞭如指掌,女警視再次盯著他,「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你只要知道我不是跟他們一夥的就足夠了。」說到這裡,雷隱忽然拍了拍手。
在女警視有點不解他的動作時,忽然從草叢中鑽出來三個全副武裝,同樣是黑布蒙頭的男人。
看到突然出現的三個男人,女警視本能地拔出了手槍。
「他們是來接我們的人。那個男人呢?」最後那句雷隱是對那三個男人說的。
「他已經被我們打暈了,現在就關在車上。」其中一個男人回答道。
「很好,我們馬上走。」
那三個男人馬上帶著他向外面走,營野瑩子猶豫了一下,然後把槍收好跟在他們後面。
五個人一直走到外面公路,女警視看到那裡有兩輛車正停在那裡。
在經過第一輛車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那個姓江口的中年男人正全身被綁著躺在後座上,在他旁邊還坐著一個同樣黑布蒙臉的男人。
「快上車,我們還有些手尾要去了結。」雷隱打開另一輛車的後座車門對正看得出神的營野瑩子說道。
抬頭看了他一眼,她慢慢走過來然後坐了進去。
兩輛車在東京都事池山慎太郎的大宅前面一處稍為隱敝的地方停了下來。
其實這時他們即使把車停到正門口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因為這時候的大宅比舉辦酒會的時候還要熱鬧很多倍。
消防車、救護車、警車、採訪車以及各種名車都停在了外面。到處都可以看到正不斷來回走動奔跑著的人們。
雖然沒有釀成嚴重的火災,可是東京都事那幢足足五層高的大豪宅上面,那十分顯明的兩處爆炸缺口分外地刺眼。
竟然有人敢炸東京都事的府邸?
在場除了那些不斷清理著現場的消防員外,那些記者跟好奇的民眾正像蝗蟲一樣不斷地湧來。即使現在已經是深夜時分,但是為求取得第一手資料的記者們全都作著現場採訪。
在越鬧越大的情況下,連新上任的警察總監以及多位議員也來到了現場。只是剛一來到,就馬上被手持麥克風的記者團團包圍住。
「總監先生,請問這件事是不是恐怖分子所為?」
「宏山先生,請你發表一下講話好嗎?」
「對不起,我也是剛來,並不是很清楚具體情況,請讓一下。」
「請問找到池山都事了嗎?他是不是已經在爆炸中身亡?」
「對不起,請讓一下。」
並沒有理會外面像是打仗一樣的光景,營野瑩子把耳塞取下來後,問旁邊的雷隱:「這盤磁帶真是池山慎太郎的親口錄音?」
「難道你還聽不出他的聲音嗎?」
「他怎麼可能會這麼老實就把所有事都說出來?」
「這個你不要管,總之我可以保證這盤磁帶是真的。」
「那你想我怎麼做?」女警視知道他特意把她帶來這裡一定有其它用意。
「很簡單,做你一個警察應該做的事,把這件事揭發出來。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因為那些東西就在地下室裡面,而且你還有池山原太郎的錄音。只要你帶著記者跟你下屬去搜查的話,就會真相大白,這也是我不讓你殺池山慎太郎的原因。要動手就要趁現在,否則不用多久,那些東西就會再度被轉移,到時你想報仇也沒機會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現在就當著這麼多記者的面把事情揭發出來?」
「沒錯,如果你不把這件事鬧大的話,這裡隨便一個高官就可以制止你繼續揭發出來。另外也是為了你跟你家人的安全。要知道,你手裡這盤磁帶所列舉的官員名單,隨便哪一個都是不得了的人物。如果讓他們知道你有這東西,一定會殺你滅口的,所以你只有這次機會。」
低頭想了好久,營野瑩子終於打開了車門。
看著她越走越遠的背影,雷隱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