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驚雲谷已經只有半日路程的地方,急速行進中的白傷猛然停住,伴隨著他的動作,旁邊一道彷彿是他的影子也同時靜止。(小說~網看小說)
「出來!」白傷本來嘴角一直掛著的一絲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沉聲喝道。
三道灰色的人影彷彿幽靈一般出現在他前方,正好攔住了他的去路。若是白傷的兩個弟子中的雲千悅或謝明如在這裡,必定可以認出,這三人正是當日西納山口在擒龍門後趕到的三名灰袍老者。
這三名灰袍老者身上都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強大威壓,再加上無人認識的面目,顯然是雲域中隱世的勢力,此刻也為術士純血所吸引,破例出面。事實上這些人才是伊洛宮需要頭疼的,因為這些勢力一向隱逸,但是他們卻往往有著連三大上族都不敢小覷的強大實力,像雲千悅和謝明如,白傷之所以派她們兩人去負責攔截來人,就是充分利用她們超然的身份,這比將伊洛宮中的精銳派去方便多了。
但是這兩人身份也用不管用的時候……譬如說,眼前這三人,雖然在山口他們並沒有和雲謝兩女起衝突,不過白傷心裡很清楚,這並不是因為這三人怕了三大上族。這群人既然已經出面,那就表示他們不介意與三大上族發生一些衝突。只不過他們一向隱世,除非必要,否則懶得和兩個小輩計較,而且以謝明如和雲千悅的身份,一旦招惹上了,對他們來說也是個麻煩。
見這三人出現,白傷不但連一點笑容都欠奉,簡直心情都糟透了。那三名灰袍老者容貌都被長袍上的兜帽遮住,中間的老者緩緩道:「白傷?」
白傷冷厲的掃他一眼,森然道:「寂滅宗?」寂滅宗,正是雲域避世的幾個宗派中最神秘也是最難纏的一個,這個宗派人數不多,據說最多的時候也不滿百人。但是寂滅宗裡任何一人拿出來,都足以讓普通的高手頭疼不已了。
何況,這三名老者,顯然在寂滅宗裡也是重要人物。因為白傷敏銳的發現,這三人的長袍袍角,以同色灰線勾勒著一枚彎月形狀的徽記。這種徽記不是普通寂滅宗弟子能夠繡上的,能夠繡上這彎月徽記的,至少也是術魄以上的強者。
要是放在平時,別說三名術魄,就是三名術師,他也不會太過忌諱,要知道他的實力是足以抗衡術尊強者的。否則以他這麼多年濫殺術士收取靈魂的行為,實際上是觸犯了術士們的禁忌,早就被滅掉了。之所以三大上族為首的雲域強者們對他的行為保持默認,採取的處理也只是限制他在西納山脈以外的地方殺戮,正是因為他的實力強悍,想要毀滅一位術尊級別的強者,要付出的往往卻不止一名術尊。
因為術尊強者的交手,佔據上風容易,殺掉對方卻困難——打不過還不會跑麼?
當然了,將白傷趕出雲域大概不難,不過,要是白傷逃走之後,逼迫過他的勢力就要擔心了,這麼個強敵時刻在旁盯著,一個不小心就幹掉你幾個,等你的強者來了他大不了先走。要是這個勢力再出點狀況衰落了,說不定就被他一個人滅了門。
雲域中本身強者如林,各大勢力都拼著命強大自己,誰肯沒事找事為了一個白傷豁出去?因此白傷雖然殺起術士來好似砍瓜切菜,實際上在雲域的地位卻十分超然。
不過,現在頭疼的是他了。
他並不擔心這三名老者能把他怎麼樣。他所擔心的,是在他收拾這三名老者時,耽誤了時間,讓驚雲谷出現變化。而且,既然這三名老者已經找到他這裡了,其他人會不會趁機摸到驚雲谷去?畢竟他的方向一直是朝著驚雲谷而去的,只要沿著他奔行的方向下去,很容易便能發現寧柘。
白傷希望得到一顆光明精魄已經不知道多少年,否則也不至於在魘之術士絕跡大陸數千年的情況下依舊到處收集靈魂了。所以,就算他與寧柘非親非故,他說什麼也要保住寧柘,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寧柘或者將其帶走。畢竟將靈魂煉製成精魄,是魘之術士一脈的獨門秘法。外人就算知道方法,沒有黑暗靈魂之力,依舊不能使用。
因此,他看到這三名灰袍老者不尷不尬在這個時候出現時,心情一下子就壞透了。
「白傷冕下,」那名灰袍老者緩緩道,「寂滅宗與伊洛宮從無交惡,何況術士純血對於冕下來說,毫無用處……」
他有耐心緩緩說道,白傷可沒耐心和他蘑菇,當下打斷他話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把話挑明——這個少年,誰都不准動!至少現在不准動!」
那灰袍老者也不生氣:「哦?這樣,本宗願以完整術魂靈魂十個,交換那少年,如何?」
術魂靈魂十個,白傷,微微皺眉,這個誘惑其實不小了,關鍵在於,這十個靈魂,都是完整的。對於實力堪比術尊的他來說,殺一名術魂容易,剝離術魂的靈魂也不難,但是完整剝離,卻只有極少數的秘術才能做到了。
白傷皺眉之餘,卻疑惑起來,這寂滅宗,究竟有什麼花樣,居然能有術魂這個級別的完整靈魂?他可不會認為對方是得到術士純血遁入西納山脈後特意準備好了來與自己談判的。先不說這個消息散佈出去沒多久,就是十名術魂站在那裡願意被剝離靈魂,那完整剝離的秘術,也不可能這麼快!
所以,如果寂滅宗真的有這十個完整的術魂靈魂的話,那麼,必定是以前留存下來的。問題是正如郁儀所言,除了煉製術之精魄外,沒有其他地方需要這麼多靈魂,何況是完整的靈魂。
「不換!」白傷簡短的思考了一下,斬釘截鐵的說。
那灰袍老者淡淡笑了笑:「現在不換也可以,不知道冕下什麼時候願意交出這少年?」顯然剛才白傷說的至少現在不交人讓他抓到了把柄。
不過白傷與寧柘非親非故,他確實沒有與整個雲域抗衡來保護寧柘的心與力。這也是他願意答應一年之期的緣故——實在頂不住時,就讓雲域的術士們在一年之後再開始爭奪。這點面子他自認還是要得到的。
當然了,最好還是從此將這個魘之術士留下來,魘之術士一脈的種種秘術,對於白傷來說都是垂涎與聞名已久的。
「就算以後將他交出去,似乎也輪不到你寂滅宗來要人吧?」白傷反問道。
那灰袍老者淡然道:「這個倒未必,我們來前,宗主就說過,若是三大上族有意見,寂滅宗不介意從此入世!」
白傷臉色頓時微微一變,寂滅宗雖然隱逸,以他們的實力,若是入世,雲域的格局少不得又要發生變化!雖然不說一下子衝擊到三大上族的平衡,但是用不了太長時間,必定會造成三大上族統治雲域的局面巨變!
不過白傷臉色變了變,隨即又恢復了正常:「入世就入世,我並非三大上族中人,所統御的只是這十萬里西納山脈,你寂滅宗入世不入世,與我何干?」
那灰袍老者緩緩道:「白傷冕下說笑了,你伊洛宮能獨佔西納山脈,屹立雲域千年不倒,正是因為得到三大上族的一致認可。若我寂滅宗入世,必定會讓三大上族的平衡局面打破,到時候為了維持現在的平衡,三大上族也不願意看到本宗入世的。到時候……」
白傷冷然道:「到時候?哈哈……術士純血是什麼?難道你以為三大上族會因為憂慮打破現有平衡,從而將術士純血乖乖奉到寂滅宗手裡?你以為謝雲徐三家是死人?」
那灰袍老者淡淡道:「術士純血面前,自然無可相讓。因此,此物一向是有緣者居之,如今我們先尋到,自然該歸寂滅宗!」
白傷不無譏諷的說:「我似乎並沒有答應你。」
那灰袍老者無聲的笑了笑,白傷忽然想到什麼,臉色頓時一僵:「寂滅宗來得不止你們三個?!」他目光陡然凌厲的望向驚雲谷方向,頓足暗罵:兩個孽徒!怎地放進了這許多人?!
……
就在白傷為寂滅宗暴怒的同時,他口中的孽徒之一謝明如正心念如飛的思索著自己身後的人究竟是何來路。
對方似乎存心與她耗下去,這一場消耗差不多持續了一天一夜,若非謝明如是天生武主,體質極好,早就支持不住了。饒是如此,她此刻也覺得兩腿發軟,不過她仍舊站得筆直,這倒不是背後那人的威脅,而是出於警戒以及本身的驕傲——抵在她脊椎上的尖刀這麼久了硬是沒晃動過。要不是她幾次試圖甩開這柄尖刀,卻被如影隨行,她甚至以為這柄尖刀是被固定住了。
終於,在謝明如有些搖搖欲墜、卻還倔強的揚著頭時,身後傳來那個冰冷的聲音,此刻聽到謝明如耳中卻彷彿天籟——對方肯談,終究比這樣虛耗好上太多。
「不好意思,得罪了。」
那人居然開口就是賠罪,不過從他冰冷而無情緒的語調可以感受到,他根本毫無歉意。這個認知在他收回尖刀後,謝明如立刻轉身,便看見一個容貌俊美的男子,漠無表情的擦拭著一柄匕首,看都沒看她一眼,這種態度更加加深了謝明如的憤恨,面具後的雙頰已經浮上了一層不正常的紅暈。
那男子擦拭好匕首,這才看了她一眼,好心的提醒道:「你我距離太近了,你的器靈是弓,不會是我對手的,認可我的器靈是這柄無華匕。」他揚了揚手裡的匕首,那匕首形式古樸,未靠近已覺得匕身森然的氣息撲面而來,卻毫無光華,大約這就是名字無華匕的由來。
誰料謝明如卻彷彿沒聽見他的話,繁弱弓彷彿有生命一樣在她肩頭一跳,歡快的滑入她手中,隨即,鋒利如刀的弓弦宛如刀刃般揮向那男子的咽喉!
「唔……」那男子驚異的看了她一眼,讚歎道,「不愧是白傷冕下的傳人,原來弓還可以用來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