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不平靜的夜晚
張埝聽到簡旭喊,先行把手鬆開,對方遲疑一下,也把手從張埝肩上拿了下來,側頭來看簡旭。
簡旭走過去,朝那人抱抱拳道:「這位兄台,看你比劃那幾下,好像是摔跤,但不知我說的對否?」
那人冷然道:「對又怎樣?不對又怎樣?」
簡旭一聽,好大的脾氣,非但不回答我問題,還氣呼呼的說出這樣模稜兩可的話,算了,不和你一般計較,又道:「不怎樣,我就是好奇,問一下。」
那人哼了一聲,「無知小輩。」
他這一句,老薛又怒,伊風也騰的竄去,被簡旭在此喝住:「都不准動」
老薛道:「主子,他欺人太甚。」
簡旭心道,為了破案,我忍了你,把火氣從嘴巴壓到喉嚨裡,再從喉嚨擠進肚子裡,接著往下擠,心說,我就權當他放了個屁,於是面帶微笑的說道:「兄台不必如此,我無非是一直想學摔跤,也拜了師父,卻不得要領,看兄台剛剛那姿勢非常地道,是以才問。」
那人不理簡旭的誇讚,手指薛三好道:「以後走路睜開眼睛,別撞了人還火。」
老薛嘩啦,抖動他的大砍刀,就想一刀劈下去。
簡旭再次喝道:「三哥住手」他這次喝,非是想忍那人,而是現那人指著薛三好的手,拇指上居然戴著一個扳指,和他身上揣的這個非常像。忽然想起賞弋來,這人,又會摔跤,又戴扳指,會不會是從西夏來的?會不會巧的與賞弋有關?
他就想過去看看,誰知那人冷冷的哼了一聲,轉身出了車馬店,往鎮裡而去。
簡旭望了一會兒他的背影,然後騰騰幾步進了店裡,找到店家,問:「剛剛出去那人,你可知他叫什麼名字?哪裡來的?」
店家也看見剛才薛三好、張埝和那人打鬥之事,知道簡旭所問是誰,搖頭道:「來我店裡住宿的,只要交了房錢,其他的我一概不問,我是開車馬店的,不是冰人,又問名字又問年齡又問家世又問八字,客官,我要是問你,你也會煩,所以,對不住客官,我實在是不知。」
簡旭心道,嘿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個個說話這樣的火氣,沒有一個溫柔點的,邪門。算了,回去吃我的火鍋,再不進屋,一會兒還說不定碰到更大火氣的人。
回到自己的房間,玉奴和郁離正在看著暖鍋,往裡面添加菜料。一干人圍著坐了,老薛的酒也拿來,簡旭搓搓冰冷的手,想想這樣的風雪之夜,能夠有人陪著吃暖鍋,喝小酒,真是一件快事,把剛剛不愉快的事都淹沒在酒裡、飯菜裡,然後消化掉,變成糞尿排出去。
大家嘻嘻哈哈,推杯換盞,本來冰冷的屋子此時卻是異常暖和。
伊風總是那樣,有事就衝在前面,吃飯就落在後面,在屋外溜躂了半天,看看有無可疑之人,被簡旭叫了幾次,才回到屋裡,坐下來吃飯。
他剛要伸手去夾,就聽外面馬嘶鳴,伊風呼的站起,道:「追風」說著就往外跑,簡旭等人跟在後面。
所有住客的馬匹都在前面的馬廄裡拴著,伊風一開始對追風這樣隨意的存放還很擔心,簡旭勸他,沒有幾個人認識追風,就是說沒有幾個人知道這是匹寶馬,所以就大方的隨意一放,你越是小心翼翼越是讓別人懷疑,再說,馬這麼大的個頭,又非貓狗,你不放心又怎樣,難道還能摟在被窩裡,或是不睡覺看著它,又再說,就是丟了,那就丟了唄,什麼馬不能代步,寶馬就是奢侈品,可有可無的東西。
可是伊風還是時時擔心,騎了幾日追風,才知道寶馬就是寶馬,快只是一方面,它非常聰慧,就像能聽懂人的語言,甚至有時你一個小小的動作,它都心領神會,立即照辦。而且跑起來一點都不顛簸,身子成一條橫線,騎者非常舒服,即使連續多時奔跑,都不會累。因此伊風格外喜歡,曾想還給簡旭,但簡旭執意不肯,對伊風,跟著自己南征北戰的,一直都沒有什麼禮物相贈,寶馬配英雄,追風和伊風在一起,才匹配。想想自己,不是狗熊已經不錯,當不了英雄,英雄被規範很多東西,他做不來,偶爾的,還想罵罵人,偶爾的,還想說說謊,偶爾的,還想泡泡妞,偶爾的,還想去壞壞誰,所以他想,咱就是一凡人,弄頭驢騎,都不嫌棄。
來到外面,追風還是在叫,伊風騰騰的衝過去,才現有人正摩挲著追風,來回的相看,而此人正是剛剛和老薛撞在一起的那人。
追風不知是對他陌生,還是因為對他熟悉,才會嘶鳴。但伊風想的卻是,追風不想被那人摸,嘶鳴是想,以此來提醒主人伊風,它和伊風相處短短幾日,也有了感情,這也真是,人和人需要緣分,人和牲畜也需要緣分。
「你在作何?」伊風朝那人喝道。
那人見有人來,停了手,然後指著追風問道:「這是你的馬?」
伊風道:「若不是我的馬,你牽走我都不會過問一句。」
那人呼的奔到伊風面前問道:「這馬你從哪裡來的?」
伊風正想著怎麼去撒謊,簡旭卻道:「夏王送給我的一個朋友,我的那個朋友送給了我,我送給了他。」
那人一聽,又問:「你的那個朋友是誰,他在哪裡?」
簡旭知道這個人定然認識追風,也就是說,他也在關心使者案,道:「他叫龐羽,因為犯法,已經被官府抓了起來,然後砍頭了,但不知你為何老問這匹馬,它有什麼不同嗎?」
他之所以把龐羽說「死」,是怕這人聽了去找。
那人自言自語的嘀咕:「龐羽,龐羽是誰,馬怎麼會在他手裡?」
簡旭看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問道:「兄台,這馬究竟有何說法,不如我們進屋之後,邊喝酒邊聊,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其實,他是想把這個人知道的都給挖出來。
那人看看,再看看馬,點點頭。
一干人回到屋子裡,簡旭叫麻六給他斟滿酒,自己端起來敬過去,那人也不客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也不吃菜。
簡旭道:「兄台好酒量。」
那人道:「你能細緻的告訴我這匹馬的來歷嗎?」
簡旭道:「兄台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哪怕是假的,稱呼起來方便。」
那人把麻六剛剛給他斟滿的酒端起來又是一飲而盡,道:「姓名都是爹娘給的,為人兒女豈可亂改姓名,我叫賞戈。」
他報了名號,簡旭不覺抬頭去看他,賞戈?賞弋,怎麼都姓賞,兩個人,會不會有某種聯繫,想了想,直接問道:「原來是賞兄,但不知兄認識不認識賞弋?」
賞戈突然瞪起眼睛,「你怎麼知道賞弋?」
簡旭看他的表情,似對賞弋非常熟悉的樣子,高興,事情比預期的還要好,道:「我當然知道,賞弋是草原上的雄鷹,是西夏人心的英雄,別說我,這裡的很多人都知道,因為你也姓賞,我才想起他。」
賞戈歎口氣道:「原來兄長在大乾人的心裡,也是這般的好,可惜啊可惜」他突然大聲的喊了起來,然後搶過麻六手裡的酒壺,咚咚的往嘴裡灌。
喝到打嗝,他嘴角都是酒水,他然後把酒壺啪的摔在地上,簡旭等人嚇了一跳,麻六道:「喂喂,那酒壺是店裡的,人家是要還的。」
賞戈不理麻六,看著簡旭道:「這追風馬,本來是我兄賞弋所騎,你告訴我,你的朋友有沒有說過,夏王何時得到此馬,又為何要贈送給他?」
簡旭一聽,想想何仙姑龐羽對自己說的,道:「就在不多日之前,夏王來到這裡,還帶來了追風馬,因為我朋友是商人,經常往西夏去,送了不少寶貝給夏王,所以,夏王來了之後,就把這匹馬送給他了,而我朋友又不懂騎射,覺得這匹馬他騎著太可惜,就給了我,我對馬也沒什麼研究,就給了我的這個隨從。」
他把龐羽說的一些事情,糅合了婁松年的一些事情,雜燴之後,就變成了他的一個朋友。
「夏王」賞戈說這個詞的時候,似在暗暗的咬牙,心裡的憤怒隱藏在齒間。
簡旭忽然看見他戴的那個扳指,急忙從自己身上掏出丁孟給的那個,遞給賞戈道:「這也是夏王給我朋友的,他也送給了我。」
賞戈看到扳指,突然眼睛濕潤,問簡旭道:「你告訴我,夏王為何要送這個給你的朋友?」
簡旭道:「他說這是一個什麼涼王的,此人驍勇善戰,因為我的朋友最近想學射箭,他就把這個給了我的朋友。」
賞戈緊緊的攥著扳指,突然站起就走。
簡旭在後邊喊:「喂,我的扳指。」
賞戈道:「借來一用,以後再還給你。」
麻六在後邊指著他道:「你這人,這麼霸道,硬搶人家的東西,還說是借,哪有天理。」
賞戈早已不見了影,麻六還在叨咕,簡旭道:「給他又如何,至少我現在確定,這扳指的主人,就是賞弋,也就是涼王,他就在朝貢的使者當,而且騎的是追風馬,這個賞戈,是賞弋的弟弟,有他這麼一鬧,我們破案,會容易的多。」
伊風道:「主子,用不用我跟蹤他?」
簡旭道:「不用,他還會再回來的,我們的暖鍋都快變成涼鍋了,今晚高興,多喝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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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歲寒三居裡,卻是另一種氛圍,緊張,壓抑,婁松年被兒子找來,聽他們敘述簡旭來此的事,眉頭緊鎖,對三個兒子道:「此後將這裡關閉,你們三個,收拾一下行裝,往山東去投奔你的姨媽。」
聽婁松年這樣一說,三個兒子覺得事情有些嚴重,婁鶴仙問道:「爹,生了什麼事,為何我們要躲起來?那個簡旭究竟是什麼人,他怎麼如此的關心西夏之事?」
他問了一堆,婁松年道:「據我所知,這個叫簡旭的人,正是當今皇上。」
啊三個兒子嚇的面如土色,皇上來此,還被自己叫人來打,雖然沒打過,但也是打了。
婁松年又道:「我現在是被夾在當,很難做好,夏王曾經要我替他做事,被我婉拒,如果這個簡旭,就是皇上讓我去西夏給他探查一些事情,我是去,還是不去,去和不去都是死路一條。他上次來時,我並不知道他是皇上,後來那個被我們劫了的雲朵,居然是夏王的女兒,我想討好卻不得好,為此夏王還對我厲聲喝罵,險些讓他把自己的女兒……你看,我都辦了些什麼事,如今,雲朵已經回去西夏,做了寶珠公主,她對我一定是恨,而夏王又是非常寵溺她,我還是危險的,總之,有些亂,你們先躲出去避避風頭,若是家裡平安無事,我再通知你們回來。」
婁鶴仙、婁鶴鳴、婁鶴飛齊聲道:「爹,我們不走。」老爹有事,他們怎麼能一走了之。
婁松年怒道:「胡鬧,若是我朝皇帝因我和夏王有往來,而責罪與我,那就是死,若是寶珠公主忌恨與我,那我也是死,你們是婁家的血脈,婁家還靠你們繼承香火,所以,明日一早,必須走。」
三個兒子相對無言。
婁松年歎口氣道:「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怪自己貪得無厭,為了賺錢,去招惹夏王這種人,如今被當朝皇帝知道,而他今日居然來歲寒三居,還問了一些西夏的事,他一定以為我婁松年對西夏是瞭如指掌,一定懷疑我和夏王是關係密切,如今西夏和大乾雖然沒有動武,但是關係日趨緊張,搞不好就要打起來,我婁松年,就是第一個通敵之人,皇上,不砍了我的腦袋才怪。
他反覆一想,感覺脖子上冷颼颼的。
大公子婁鶴仙道:「爹,反正都是不可活,不如我們就先下手。」
婁松年看看兒子,轉了轉眼珠,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