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地獄門口走一遭
江小扣這一句「借刀殺人」讓簡旭愈發震驚,他不禁脫口而道:「什麼,你想殺你哥哥?」
江小扣淒然一笑,反問道:「有何不可?」
簡旭氣道:「不是有何不可,而是,不可」他說「不可」兩字時,聲音大,語速慢,有意加重這兩字的含義,被劉紫絮拉了一下衣袖,提醒他,江小扣現在是臨危之人,又何必與她計較太多,反正江小郎也是安然無恙。(小說~網看小說)
簡旭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隨即把語氣調整到哄的樣子,悄聲道:「那是你的親哥哥,即使是因為你母親,那都是舊事,過去也就過去,又何必糾纏不放,曹植的那首詩你應該知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佛家也說,放下,即是快樂。」
江小扣眼裡噙滿淚水道:「恨只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是,我知道你不會娶我,就像爹爹當初對娘親一樣,你嫌棄我野,嫌棄我粗俗,而劉小姐,溫柔,細膩,我打聽過她的家世,滄州首富的女兒,我是山賊的妹妹,即使封了個什麼鎮南王,也改變不了我的山野出身,到時,就會像爹爹對娘一樣,棄之如敝屣,所以,我不想遭受娘那樣的痛苦,我不想這樣苟活於世,我走了,也要把我最喜歡的帶走,一個是哥哥江小郎,一個是哥哥簡旭,一個,是爹爹。」
她這句話,讓江小郎忽然轉頭來望,滿臉是意外和吃驚。最近這些日子,他發覺很多事情越來越不對勁,而且多數事情與江小扣有關,起初他不是很信,這可是他萬般寵愛的妹妹。暗地裡去查,越來越多的例證表明,都是江小扣一手策劃。但他不露聲色,希望這是個誤會,希望江小扣某天能迷途知返。
當江小扣給他偷偷下藥,想迷倒他,他知道卻照樣服下,然後用內力把藥逼出,又裝著生病的樣子,去迷惑江小扣,看她到底要做什麼。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妹妹會去殺了隱居多年的老爹。
赤魚所說,江老太公已去世多年,那是江小郎擺的烏龍,自己造反,成了朝廷的頭號通緝犯,家裡人,就不會安全,所以,他故意弄了個假葬禮,說老爹已經去世,然後又把老爹弄到那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能夠知道那裡的人,除了他便是妹妹江小扣。
直到有一天,手下的人來報,老太公死了,還說是簡旭殺的,有多人親眼目睹,簡旭當時在場。但江小郎認定,殺人者是妹妹江小扣,因為那裡極為隱蔽,只有他兄妹知道,簡旭一個外人,一是不會知道路徑。二是他簡旭是個什麼樣的人,江小郎清楚。三是,他簡旭不遺餘力的找到那裡,難道只為殺一個老朽之人。四是,這些向自己匯報消息的人,若非有人指點,又是怎麼知道那裡的,這一定是妹妹安排,故意嫁禍給簡旭。他也知道,江小扣是因為沈惜蘭的事,對江家的人恨之入骨,多少年一直耿耿於懷,殺老爹,也是報仇。卻沒有想到,江小扣此時,給自己殺人,找了這樣一個美麗的理由,他甚至都有些難以相信。
江小扣料定大家不會相信,沒有人相信她的這種心思,就像當年娘死的時候,最後一句竟然是:「雖然你爹爹對我不義,我對他仍然有情。」
江小扣早年死了娘,又無其他姊妹,小小年紀,有了心事都憋在肚子裡,久而久之,越發的壓抑,開始厭世,想去那個世界找娘親,可是若是死了,又捨不得簡旭哥哥和江小郎哥哥,還有疼愛自己的老爹。她多次想下手,殺了江小郎和簡旭,可是她真的下不去手,忽然心生一計,讓他們兩個互毆,便開始陷害江小郎,讓簡旭恨,陷害簡旭,讓江小郎恨,所有的派兵打簡旭,都是為了激起簡旭的憤怒,因為當時說好了,江小郎擺陣,他破陣,兵不血刃,江小扣故意刀光劍影的去對付簡旭。
今日,簡旭來到大王山,她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但她看出,江小郎完全沒有要殺簡旭的意思,而且,昨晚救走劉紫絮和麻六的人,定是江小郎所派,她此時才明白,江小郎恐怕是瞭解了自己所做的一切。於是,服下劇毒,又擺下陣,想殺了簡旭。而在這之前,她已經給江小郎服毒,但不是劇毒,因為昨晚江小郎說:若是退下,就去享受兩個兒子承歡膝下的快樂。她想起兩個侄兒,心有不忍,就打算放過江小郎,只帶走簡旭,又怕江小郎阻攔,就給他服下**散,想等他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大功告成。
誰知,江小郎突然醒來……
其實,江小郎並非突然醒來,簡旭來到大王山之後,依舊沒有見到江小郎,覺得其中定有蹊蹺,便告訴齊小寶,想辦法潛入山寨,找到江小郎。齊小寶不負所托,找到江小郎之後,發現他正在昏迷,這次江小扣是把**下在飯裡,而不是以前的下在茶水裡,而且她和江小郎一起吃的飯,江小郎故意慢慢吃,等江小扣吃完,發現無事,以為這飯菜沒有問題,他也不願意相信,妹妹會處處這樣害自己,其實他不知道,江小扣事先已經吃了解藥,所以**對她不起作用。
齊小寶最擅長用**,知道他中的什麼毒,就是一種最普通的,江湖人士愛用的**散,幸好自己身上就有解藥,雖然在尋找麻六的時候被水浸濕,但應該還有效,便給江小郎服下,他才得以清醒。
說了這些,簡旭忽然想起賽諸葛來,急忙問道:「扣兒,告訴哥哥,二先生在那裡?」
江小扣此時有些疲乏,沒有力氣再說話,手亦抬不動,只稍稍轉頭,把眼睛看向靠牆的那個櫃子。
簡旭和伊風一起衝了過去,打開櫃子,賽諸葛正蜷縮在裡面,昏迷狀。
簡旭摸摸他身體還是熱的,知道還活著,一定是被江小扣迷倒,叫伊風把賽諸葛抱出來,此時齊小寶聽說簡旭已經來到山上,他也尋了過來,看見賽諸葛的情況,告訴簡旭放心,一點點水便可以讓他清醒。
「簡旭你過來看」劉紫絮著急的喊道。
簡旭跑過去,發現江小扣的嘴角又開始滲出血水,知道她快不行了。在得知他中毒的時候,自己也曾想過請老獨師父來,他最能解毒,可是,江小扣說她只有一個時辰的生命,就是老獨飛,恐怕也飛不到,不得不放棄。
江小郎也過來,抓著江小扣的手,半世英雄,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淚水奪眶而出。
江小扣再一次微微睜開眼睛,看江小郎和簡旭同時在為自己掉眼淚,她高興的說道:「你們,都為我哭,就是說,你們都喜歡我,我死而無憾,我去找娘親,還有爹爹了。」
她慢慢閉上眼睛,簡旭急的喊道:「扣兒,扣兒你不能死哥哥害怕你死。」
江小扣努努力,再一次睜開眼睛,說了一句:「下輩子,我也叫劉紫絮。」語氣裡,滿是哀怨。
簡旭猛地把她抱在自己懷裡,嘴巴貼上她的額頭,深情的痛苦的悔恨的,吻了下去。
「哥哥……」江小扣輕輕說出最後一聲,任憑大家呼喚,再也不肯睜開眼睛。
人將死的狀態,實在是可憐,一邊的麻六,早已啼哭出聲,想起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想起在下馬鎮初識時,她一臉的天真無邪,想起她穿著翠綠的小衫,蹦啊跳啊。實在是不捨,像我麻六這樣的醜八怪都好好的活著,為何她就非要尋死呢。
此時賽諸葛搶了過來,喊眾人道:「讓開,我來看看。」
簡旭放開江小扣,晃晃腦袋,沉重的說道:「二先生,沒用了,即使是華佗在世,也無回天之力。」
賽諸葛不吱聲,從身上摸出幾枚銀針,分別在江小扣的頭上身上紮了,然後又用一枚,刺破江小扣的手指,看看,流出的竟然是紅色的血液,再摸摸她的手心,綿軟溫熱,喊伊風和江小郎道:「你們兩個功夫最好,我已經用銀針把她體內的毒攔截,暫時不能再遊走,你們,試著把她的毒用內力逼出一些,然後我再想辦法。」
賽諸葛這一句,彷彿把漫天的烏雲撥開,一道陽光射了出來。江小郎聽說妹妹還可能有救,急忙點頭,然後和伊風一起,想一前一後的,用內力為江小扣驅毒。
這時劉紫絮道:「我來吧。」她知道用內力驅毒,和病人身體需要碰觸,兩個大男人,多有不便。
玉奴和郁離齊聲道:「小姐,我來。」她們知道,劉紫絮身體太弱,運功逼毒,會耗費大量的功力,擔心她。
劉紫絮搖搖頭,「我自己來。」她這樣硬要自己來為江小扣驅毒,是聽了江小扣所言,江小扣對人世的厭倦與憤恨,有一部分是來自於對她劉紫絮的嫉妒,這讓她內心頗覺不安,雖然,這本與她無關。
簡旭叫江小郎退下,江小扣是他的妹妹,怕他太過著急而發揮不好。
於是,劉紫絮在前,伊風在後,開始運功為江小扣用內力逼毒。
賽諸葛喊剩下的人全部退出屋子,伊風和劉紫絮發功之時,如一旦被吵擾,不僅會前功盡棄,還有傷及自身的危險。
簡旭一夥人,皆退至門口,個個都是不安,江小郎擔心妹妹。簡旭既擔心江小扣,也擔心劉紫絮,她那樣的身體,本來就弱,現在卻要給別人輸入內力。再細想江小扣所言,自己就是罪魁禍首,無端的招惹出這樣一段感情,卻沒有處理好,害人累己。愛這個東西,就是一對一,一旦分散出去,無論是誰,都不能做到面面俱到,總有這個多那個少的時候,即會引來諸多麻煩。人只不過是人,凡夫俗子,面對自己的不公,總會有怨懟,也就有仇恨,想想,真是悔之晚矣。簡旭雖然面上不露,心裡卻是不停的長吁短歎,懊悔不已,自己和江小郎的爹江嘯,是不是都犯了同樣一個錯誤,但願老天憐憫這個小姑娘,讓她在地獄門口走一遭,即刻回來,不然,他恐怕要背負這個沉重的精神負擔,一輩子。
玉奴和郁離,更加的焦躁,在那裡不是走來走去,就是側耳聽聽屋內,看有無異樣的動靜。
過了能有一刻,屋內啊的一聲大叫,眾人甚至都沒聽出是誰在喊,呼啦,全部衝了進去。就見劉紫絮倒在一邊,不停的大口喘氣。伊風雙手緊握江小扣的雙肩,臉上也是大汗淋漓。而江小扣,胸前全都是黑色的血液,嘴巴上也是,具體死活,還是未知。
江小郎衝過去喊妹妹,玉奴和郁離衝過去喊小姐,簡旭也衝了過去,看看劉紫絮,再看看江小扣,再看看伊風,都是與他有關的人,一時不知如何。
賽諸葛推開眾人,先是看看劉紫絮,只是累到虛脫,叫人把她抱走,然後少喂些水。他把手指捏住江小扣的脈搏,江小郎瞪著眼睛看賽諸葛的臉部表情變化,內心不停的祈禱。
賽諸葛突然面上露出喜色,長出口氣,「我來行針。」
他這一句,江小郎眼裡噙淚,搓了搓手,竟是說不出話來。
大家又全部退出,怕吵擾到賽諸葛行針。
劉紫絮已醒來,只是有些虛弱。簡旭走過去,想了想,說道:「謝謝你。」
劉紫絮微微一笑,道:「江姑娘,實在是可憐。」她的善良,讓簡旭愈發的疼愛。
又過了足有少半個時辰,賽諸葛才從屋內走出來,臉色蒼白,渾身無力。
簡旭還奇怪,他給人扎針,會很累嗎?其實,是緊張,他每扎一針,都關係到江小扣的生死,用針之時,盡量保持心態平和,等用過,就好像卸下身上的千斤重擔,才覺得累。
「去看看吧,江姑娘,醒了。」
他這一句,麻六第一個嗷的一聲喊了起來,也跳了起來,大家都高興的又衝了進去。
江小扣,躺在床上,臉色,雖然還是慘白,但已經睜開眼睛,想坐起,身體無力。江小郎急忙過去,哄道:「阿妹,不要動,你現在身體太弱,好好躺著休養。」
誰知,江小扣竟然說出這樣的一句,「你是誰,為何叫我阿妹?」然後是一臉茫然的看著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