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まま章桂系歸心
整個華北大地,當然,山西除外,只有四個字能夠形容,那就是「熱火朝天」。
實際上,從日本屈服的那一刻開始,整個華北大地就是開始動了。
現在,老百姓正是滿懷希望的時候,有無盡的熱情和氣力,只要一聲令下,老百姓讓幹什麼就幹什麼,滿腔熱情,無怨無悔,還自帶乾糧。
但是,毫無疑問,當好生活到來,生活安定下來之後,這種熱情和氣力必然要逐漸消退。
現在是百廢待興,什麼都缺,又要爭分奪秒的時候,韓立洪自然不會錯過機會。
把老百姓大規模組織起來幹活,主要是做兩件事:興建水利設施和建公路。
農業要穩定,現在能做的就是修建完備的水利設施,至於修路的重要性那更是不言而喻。
韓立洪想要的水利設施和公路,都是高等級、全局性的,而且要在短時間內完成,所以,不可能有那麼多的水泥、石子和磚等建築材料。
不過,他們有無窮無盡、不需要花錢的人力資源,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彌補其他各種資源的不足。
不論是修路,還是建水利設施,韓立洪採取的都是秦始皇修秦直道的法子,純粹用人力。
秦直道,陝北俗稱「皇上路」、「聖人條」,是秦始皇於公元前二一二至公元前二一ま年命大將蒙恬監修的一條重要軍事要道。
秦直道南起京都咸陽軍事要地雲陽林光宮,北至九原郡,穿越十四縣,全長七百多公里,路面最寬處約六十米,一般亦有二十來米。
秦直道是可以媲美萬里長城的偉大建築工程,是那個時代的高速公路,一直到明代都是一條通途。
實際上,即便到了今天,秦直道在有些地方依然在用。
一條綿延千里的土路竟然使用了兩千多年,這絕對是不可思議的奇跡,但其實,這個奇跡一點也不奇,只不過是因為秦人認真罷了。
當年秦始皇能做到,今天,他更能做到。
沒有任何高深繁複的技術,只有無盡的熱情和氣力,號子響徹整個天地,土層被一層層夯實,華北大地在一天天發生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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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皇城根,氣像一日一新,但就在這蒸蒸日上的大好時刻,卻有很多人鬱悶的想要自殺。
這些位鬱悶的想要自殺的主兒,沒別的原因,都是後悔悔的。
北京城已經成了全中國的夢幻之地,騷人墨客、富商巨賈、學者大能……無不雲集而來。
跟北京比,曾經最繁華的上海變成了一個屁。
實際上,論繁華,北京還遠遠比不了上海,但北京是希望之地,而上海,則是墮落之地,是中國人的恥辱之地。
所以,北京城的地價是一日三漲,那真是天天漲,日日漲,根本看不到盡頭。
日本人打來那會兒,好多人都把房子地白菜價都買了,而僅僅一年後,就翻了三十倍不止。
而且,這還噌噌地漲著呢……
沒人知道,這番大變,賺翻了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韓立洪。
戰爭會破壞經濟,但也是獲得暴利的最好機會。
韓立洪對此早有準備,戰事一起,盧文昭就在北京、天津、上海、杭州、蘇州等地大肆買房,只要有賣的,那就接手,就是不想賣,也設法鼓動人家把房賣了。
缺了大德了。
實際上,盧文昭不僅買房子,還買地,他在上海、杭州、蘇州一帶的城郊買了不下五六十萬公頃的土地。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白菜價買進的。
局勢明朗之後,很多人,尤其是盧文昭的家人,發現盧文釗腦門子冒紫光,整個人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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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廣西,桂林。
白崇禧走進院子的時候,李宗仁正閉著眼睛,半躺在一把紫竹椅上。
微風襲來,青竹葉沙沙作響。
看上去,李宗仁好不逍遙,但別人不清楚,白崇禧清楚,李宗仁的心情並不好。
實際上,又何止是李宗仁的心情不好,他自己的也一樣,他們是同命相憐。
白崇禧剛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李宗仁睜開了眼睛,白崇禧問道:「德公,出了什麼事兒?」
李宗仁剛剛讓人打電話讓他過來一趟,但沒說什麼事兒。
沉了沉,李宗仁道:「健生,龍雲剛剛來了封電報,說是盧漢明天過來,有事兒相商。」
白崇禧的眉頭皺了起來。
廣西和雲南雖然是鄰居,但接壤的地區都是崇山峻嶺,雙方間的聯繫實際上極少,彼此根本就沒什麼來往。
盧漢是龍雲的表弟,是雲南的二號人物,他來廣西幹什麼?
白崇禧瞇縫著眼睛想著,片刻之後,他道:「德公,在北京時,韓立洪拜訪了龍雲,盧漢來見我們是不是跟這事兒有關?」
李宗仁道:「健生,我也是這麼想的。」
抬手輕輕撓了撓頭皮,白崇禧道:「當時這事兒就有點奇怪,北京那麼多人,韓立洪為什麼就單單去見了龍雲?」
說到這兒,白崇禧的腰板挺直了些,有些興奮地道:「現在盧漢又突如其來地要見我們,德公,黑神軍是不是想打越南的主意了?」
也只有這個才能把雲南和廣西聯繫起來,李宗仁點了點頭,道:「健生,很可能是為此,但我覺得韓立洪真要動了這個念頭,那他的胃口就絕不是一個越南。」
白崇禧的眼睛更亮了,他興奮地站起身來,在院子裡來回度起步來。
白崇禧興奮,李宗仁也興奮,但他又怕不是這麼回事兒。
桂系自然是軍閥,但桂系不是哪個人的,而是很多人的,桂系是集體領導制。
白崇禧和李宗仁搭檔多年,他對李宗仁自然是瞭解的不能再瞭解了,他清楚此刻李宗仁的心情。
白崇禧回到椅子上坐下,道:「德公,你知道我向來不服人,但對韓立洪,我真是不能不服。」
李宗仁道:「健生,你就這麼有底氣,一定是這麼回事兒?」
「十有。」白崇禧很肯定地說道,然後,頓了頓,又道:「德公,現在這個形勢,實際上,我們自己也可以向越南伸手。」
李宗仁閉上了眼睛。
原本,聯合政府成立,廣西面對老蔣咄咄逼人的壓力就一天雲彩全散了,但是,很快,他們就樂不出來了。
不論是李宗仁,還是白崇禧,他們都是有大志的人,一個廣西如何能滿足他們?
當初,桂系勢力曾佔領了大半個中國,只是在蔣桂大戰中敗給了老蔣,這才不得不龜縮到廣西一隅。
現在,廣西是沒事了,但他們也沒事了,如果沒有大變,廣西就是他們今後唯一的天地,想跨出廣西一步都不太可能了。
第二天,白崇禧親自去機場迎接盧漢。
九點三十分,專機徐徐降落。
機艙門一開,裡面的人一下來,白崇禧就愣住了。從機艙裡走下來的人不是盧漢,而是韓立洪和龍雲。
稍微楞了一下,白崇禧轉頭吩咐了副官一句,然後快步迎了過去。
白崇禧走到旋梯旁,韓立洪和龍雲也剛好腳落地,白崇禧熱情地道:「沒想到是大當家和龍主席蒞臨廣西,歡迎,歡迎」
韓立洪依舊是沒有任何職位,但因為對韓立洪功勳的尊崇,這個大當家的名頭是叫出去了。
韓立洪抱拳拱手,道:「白先生,失禮之處,還望您和德公海涵一二。」
白崇禧笑著擺了擺手,然後伸手讓道:「大當家、龍主席,請」
這時,整個機場已經戒備森嚴。
韓立洪親來,那他們的猜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李宗仁和白崇禧都極為興奮。他們興奮,不僅僅是因為有了施展的天地,還因為這會給廣西帶來巨大的好處。
廣西是邊陲之地,一旦國家太平,那廣西的地位就得直線下降。而且,在聯合政府的體制下,廣西不能從中央政府得到一點幫助,那廣西的前景絕對是暗淡的。
現在,韓立洪有志於東南亞,那就既給了他們舞台,又對整個廣西也有極大的好處。
當然,最最重要的根本是廣西永遠不會被遺忘了。
酒宴擺下,李宗仁、白崇禧陪著韓立洪、龍雲,四人圍坐。
先談了幾句,韓立洪便進入正題,他道:「德公、白將軍,我此來的目的二位必定已經猜到了。」
知道韓立洪的性情,土匪的坯子,直來直去,白崇禧道:「不瞞大當家的,我昨個兒一夜都沒怎麼睡好。」
四人都笑了,而後,韓立洪沉了沉,神情凝重地道:「我華夏沉淪百年,國力與西方列強相距已遠,但現今歐戰將起,而我們基本實現了國家的統一,至少不會有內戰,所以,這將是我華夏千載難逢之機。」
李宗仁三人默默聽著。
韓立洪繼續道:「西方列強雖對我極盡欺壓侮辱,但我華夏一旦復興有望,他們又會是最恐懼的,所以,很可能有一天,我們一國得獨自抗衡所有的東西方列強,包括蘇俄。」
「為此,我們現在就要做最壞的打算,趁著歐戰這千載難逢之機,不管用什麼手段,什麼名義,都要把東南亞牢牢地掌握在我們手裡。」
眉頭微微皺起,白崇禧問道:「大當家,歐戰總有結束的一天,東南亞是英法美等列強的殖民地,我們的實力短期內不可能比得上列強,一旦動了,我們能挺住嗎?」
韓立洪道:「白將軍,我們的實力不行,在這種情況下,造勢不易,最好是順勢而為。對越南,我們可以逼迫法國人先把北越吐出來;對東南亞其他國家,我們先佈局,把勢力一點一點滲透進去,然後等待時機。」
韓立洪這麼一說,李宗仁和白崇禧都放心了。
儘管韓立洪聲名赫赫,但畢竟年輕,何況,就是不年輕,創下如此功業,頭腦熱點那也是很正常的。
韓立洪如此深謀遠慮,行事如此之穩健,這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昨晚,他們商議了一夜,最後覺得韓立洪要是激進,那將是很危險的,所以,他們最後商議的都是怎麼給韓立洪降降溫。
現在,沒必要了。
這頓酒喝的高興
隨後,韓立洪給龍雲、李宗仁和白崇禧畫大餅,描繪將來的美好前景。
這個餅要是別人畫的,這三位的眼睛一定是斜的,但餅是韓立洪畫的,那就不一樣了。
越喝越高興,顧忌也就越少,白崇禧換了個話題,問道:「大當家,東北您是怎麼打算的?」
韓立洪沒有隱瞞,道:「日本已經不是伊籐博文時代的日本,他們的腦殼都已經被燒壞了。歐戰一起,日本不是進攻蘇俄,就是與美英開戰,甚至可能同時向兩方挑起戰火。」
龍雲、李宗仁和白崇禧都愣住了。
半晌,李宗仁道:「大當家,日本向蘇俄開戰,或者說向美英開戰,這我都可以理解,但同時向雙方開戰,日本會這麼瘋狂嗎?」
沉吟片刻,韓立洪道:「德公,日本的根本利益應該在海上,他們也有這方面的優勢,他們的海上力量要遠遠強於陸軍,但日本人的大陸情結太深了,而他們現在又沒有伊籐博文那樣的智者,所以,我估計日本應該首先進攻蘇俄。」
頓了頓,韓立洪繼續道:「德國國力鼎盛,氣焰囂張之極,我研究過希特勒其人,一旦橫掃歐陸,德國兵鋒所向,必然指向蘇俄,而到了這個時候,美國人的態度就極其關鍵了。」
李宗仁三人都是一代天驕,但對韓立洪說的,他們都似懂非懂。
李宗仁問道:「大當家,這是為什麼?」
韓立洪也不客氣,接著道:「美國人目光深遠,今日之歐戰,實際上就是美國人布的局。」
李宗仁、白崇禧和龍雲不管多厲害,但限於客觀條件,他們對世界局勢的瞭解都不多,所以韓立洪說的這些,對他們無異於是天方夜譚。
跟著,韓立洪解釋了美國人在一戰時借錢給英國人,英國人又借錢給法國人,等到戰爭勝利了,美國人開始討債,結果,就是英國人、法國人一起壓搾德國,索要更多的戰爭賠款。
德國人讓戰爭賠款壓的直不起腰來,自然就想要掙脫枷鎖,而這個時候,美國人又轉而扶持德國,使得德國的國力迅速強大起來。
順帶著,韓立洪又講了日俄戰爭時,日本之所以能戰勝俄國,就是美國人先是借錢給日本,然後又設法調停。
如果不是這樣,以日本的國力,是不可能打敗俄國的。
韓立洪道:「對世界而言,美洲大陸的地位就像是廣西之於全國,廣西要想主導全國,核心地帶就必須戰亂不斷,而世界的核心地帶就是歐亞大陸。」
李宗仁默然無語,對此,他自是深有感觸,這時,白崇禧道:「所以,美國人必定要到處挑事兒。」
韓立洪道:「如今大勢已成,美國人不會看不到,現在是美國取代英國,成為新的世界強權的絕好機會,他們絕不會放過。」
龍雲道:「大當家,你是說這次美國不會向上次歐戰那樣置身事外,而是會親自上陣?」
點了點頭,韓立洪道:「美國現在孤立主義極其嚴重,他們要想參戰不是那麼容易的。」
李宗仁、白崇禧和龍雲都冥思苦想,接下來韓立洪會怎麼說,但最後,他們不得不放棄,根本毫無頭緒。
韓立洪接著道:「美國要想參戰,就必須有一個絕對過硬的借口,而這個借口就是逼迫日本主動攻擊美國。」
這會兒,三位都不想了,李宗仁問道:「大當家,美國怎麼才能逼迫日本主動攻擊他們?」
韓立洪道:「很簡單,切斷物資供應。」
韓立洪話一出口,白崇禧一拍大腿,道:「是啊」
日本本土和掌控的朝鮮、東三省、台灣都不產油,也不產橡膠,一旦美國人斷了供應,日本這仗就沒法打了,而且,更嚴重的是,這會讓日本人產生極其深重的危機感。
李宗仁沒有激動,他思索片刻,道:「大當家,你說的都很有道理,但日本和美國的國力差距太大,日本人真的會這麼瘋狂嗎?」
韓立洪道:「德公,您說的『瘋狂』二字將會決定日本人的命運,如果真如我所言,日本同時向美蘇開戰,那日本的好日子就徹底到頭了。」
日本的好日到頭了,這自然就意味著中國人的好日子來了。
突然,白崇禧身子一震,他直盯盯地看著韓立洪,問道:「大當家,您是不是也把遠東考慮到了?」
沉默半晌,韓立洪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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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月華如水,韓立洪仰面躺在床上。
今天,他之所以在李宗仁和白崇禧面前大展雄才,就是為了開闊他們的心胸。
李宗仁和白崇禧都是有大抱負的人,他們絕不會甘心蟄伏於廣西一地,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不會甘心他們的後人走不出廣西。
今後,廣西就將是他楔在東南的一顆釘子,為了全國實質的統一,李宗仁和白崇禧都會不遺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