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七章大局初定
李赫是遷西縣縣委書記,他是跟張自忠一同來的。
當夜,在李赫帶領下,五十二軍部以及直屬部隊和第二師開始後撤,進入遷西。
青紗帳裡的道路很窄,只有兩米寬,但很好,修的非常結實平整,對大軍行動沒有多少妨礙。
道路不是直的,關麟征明白,只要進入青紗帳,大軍在白天也可以行軍,小鬼子的偵察機輕易發現不了。
青紗帳裡溝壑縱橫,鬼子的偵察機根本分不清那是壕溝,那是道路,而人走在路上,也會被濃密的青紗帳淹沒。
第二天,軍部駐到了距離玉田和唐山差不多都是五十多里的王官營鎮。
駐紮下之後,鄭洞國見關麟征臉色很是凝重,不由問道:「軍座,有什麼不對嗎?」
默然片刻,關麟征道:「桂庭,這兩天,你發現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嗎?」
聽關麟征問起這個,鄭洞國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道:「這裡的老百姓我沒見過。」
關麟征點了點頭。
人還是那些人,但短短一年時間,他們從這些老百姓身上感到了一種壓力。
這兒的老百姓都被組織起來了,而且極為嚴密,嚴密到讓他們能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關麟征道:「桂庭,這裡的青紗帳也很有講究。」
鄭洞國一愣,問道:「軍座,有什麼講究?」
關麟征道:「我們要是沒人領著,進了青紗帳,想要出來可能不會很容易。」
鄭洞國沒明白,他看著關麟征。
關麟征道:「你發現沒,這裡的壟溝不是一個朝向的。」
鄭洞國想了想,還真是,他明白了,這青紗帳就是一個巨大無比的迷陣。
這個迷陣要說有多大用處也說不上,但要是起作用了,也可能真的會救命。
這件事,關鍵的是這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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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八號,唐山西南七十里的豐台鎮戒備森嚴,總理、彭老總、韓立洪、吉鴻昌、宋哲元、傅作義、衛立煌、閻錫山、佟麟閣、張自忠、關麟征、萬福麟等華北軍政高層齊聚於此。
對於戰局,就是在座的諸位,很多人也是霧裡看花,一頭霧水。
這一切都是韓立洪一手主導的,沒有他,這些人不可能坐在一起,所以,他當仁不讓的是核心的主導者。
韓立洪臉色嚴峻,他站在巨幅地圖前,講解他的整個作戰計劃。最後,他面對著眾人,道:「這就是整個的作戰計劃,大家有什麼想法,都說說。」
好半晌,這些叱吒風雲的人物才緩過神來。
除了總理、彭老總和宋哲元,就是張自忠都不清楚全部的計劃,所以他和跟其他人一樣震驚的難以置信。
一旁,總理道:「如果這個計劃能夠實現,我們就會佔據極大的戰略主動,甚至從此日本再不能對我們構成威脅。」
衛立煌道:「韓先生,這個計劃的關鍵是保定之戰。」
韓立洪道:「衛將軍,保定之戰萬無一失,小鬼子來多少我讓他死多少。」
衛立煌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韓立洪已經建立起了不可思議的信譽,不管韓立洪說的多麼不可思議,跟自己的切實利益又如何密切,但只要韓立洪開口,似乎就根本不需要懷疑。
這些天的戰情通報,不僅關麟征看到了,其他人也看到了,所以對青紗帳配壕溝的威力都很清楚,這也是韓立洪的計劃雖然把他們震得七葷八素,但依然沒有人提出質疑的一大原因。
萬福麟道:「韓先生,你的計劃我萬某人就一個服字,五十三軍就是全拼光了也沒說的,我只有一個要求。」
韓立洪道:「萬將軍,請講。」
萬福麟道:「小鬼子最各應人的就是鐵王八,我希望能多給我們一些反坦克地雷。」
韓立洪道:「對不起,萬將軍,反坦克地雷我一顆也不給你。」
萬福麟愣了,其他人也都愣了。
韓立洪不給已經說不過去,,而且,就是不給,也用不著這麼不客氣吧?
萬福麟的臉色沉了下去,問道:「韓先生,你什麼意思?」
韓立洪笑道:「萬將軍,我要給你們,也給大家比反坦克地雷更好的東西。」
原來如此,萬福麟鬆了口氣,他問道:「韓先生,是戰防炮?」
輕輕搖了搖頭,韓立洪道:「比戰防炮還好一百倍。」
戰防炮是專打坦克的,還有比戰防炮好一百倍的東西?萬福麟看著韓立洪,道:「韓先生,你不是逗萬某吧?」
神色鄭重起來,韓立洪道:「萬將軍,就憑你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打鬼子,不論什麼時候,我對你都敬重十分。」
萬福麟感覺痛快極了,壓下心頭的痛快,問道:「韓先生,真有比戰防炮還好的打鐵王八的東西?」
點了點頭,韓立洪道:「現在就給大家展示一下可好?」
萬福麟第一個支持。
早都準備好了,看著跟穿紙一般被洞穿的鋼板,這些位,即便心底還有點猶疑,也在火箭筒這個新式武器的威力中消散了。
這一刻,韓立洪剛剛宣佈的夢幻般的目標似乎不是那麼遙不可及了。
信心,是勝利的保障,尤其是需要多股彼此立場各異的勢力充分配合的戰爭,信心就更是重要。
開這個會,把火箭筒亮出來,一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堅定這些位的信心。
隨著會議結束,眾人散去,整個計劃中的最關鍵的一環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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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座空城。
唐山也空無一人,這讓板垣征四郎的感覺極端不好。
當特務,板垣征四郎很白癡,砍腳後跟也比不上被剮了的的那位土肥原,但要是領兵打仗,土肥原很不錯,但比不了板垣征四郎。
進入長城之後,板垣征四郎就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之中,一方面,他瞧不起支那軍隊,另一方面更對己方的力量深信不疑,帝國陸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陸軍,但是,面對一望無際的青紗帳,卻又有一種強烈的有勁使不出來的感覺。
原本,對華北,尤其是長城內側的瞭解都到了細緻入微的程度,但青紗帳和壕溝幾乎改不了一切,他們好像進了一片完全未知的蠻荒土地。
而且,這片蠻荒之地充滿了危險,想要進入探查一下狀況,根本就沒這個可能,進去就是死,沒有例外。
面對這一切,就是你有通天手段,就是兵聖孫武來了,你也沒咒念。
一開始,雖然感覺有點不好,但必勝的信心並沒有多少影響,可到了這兒,面對唐山這座空城,板垣征四郎的心忽然有點亂。
唐山不是普通的城市,是戰略要地,他佔據了唐山,要是在正常的情況之下,從羅文峪至山海關一線的十多萬支那軍隊的後路就算被截斷了,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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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麟征目瞪口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色下,密如織網的戰壕根本看不到盡頭。
鬼子在道路兩側清空了兩千米的青紗帳,為了把日軍第五師團和第一ま九師團圍住,截斷他們的後路,要在玉田和遵化之間的鴨子峪村、常各莊村、宮裡村、各莊、西梁子河村、西楊莊子村,二十里的範圍內構築戰壕。
五十二軍的任務就是在這一帶,擋住日軍的前後夾擊。
原本,為了最後的勝利,關麟征是有把五十二軍全部拼光的準備的,但現在,看到修築的戰壕工事,就知道不管打的多麼艱苦,也絕不會慘到這個境地的。
相隔二十米就是一條戰壕,戰壕和戰壕之間,每隔十五米就有一條通道連通。而且,這些通道還不是一根直腸子,是呈漏斗狀的。
這種結構,既有利於他們阻擊攻入陣地的日軍,也有利於他們反擊,奪回丟失的陣地。
和鬼子干,拚命,五十二軍從來不怕,他們怕的是鬼子的飛機轟炸和猛烈的炮火。現在,有了如此密集的戰壕,就不怕鬼子突襲,自然也就可以讓士兵最大限度地分散。
鬼子的炸彈也不是無窮無盡的,這麼個炸法,別說鬼子,誰也受不了。
這樣一來,就等於是把鬼子的空中優勢和炮火優勢大大地給稀釋掉了,而剩下的,就是大家真刀真槍地拚命了。
「桂庭,都這樣?」反應過來後,關麟征向身旁的鄭洞國問道。
「不只。」鄭洞國兩眼放光,他道:「軍座,你過來看看。」
跟著鄭洞國,關麟征下到戰壕裡。
戰壕裡有單兵掩體。
掩體是鋼筋混凝土澆築的,有半尺厚,每個單兵掩體裡可以藏兩個士兵和彈藥食水。
關麟征再度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問道:「桂庭,這是怎麼回事兒?」
鄭洞國道:「軍座,單兵掩體是由好幾塊組裝起來的。」說著,他一彎腰,從單兵掩體裡拎起了一個單兵防護掩體,放在了戰壕邊上。
這個不用鄭洞國解釋,關麟征一看就明白了,有了這個單兵防護掩體,士兵傷亡的機率至少得下降一半。
這時,一旁的團長鄭漢三道:「軍座、師座,黑神軍真是沒說的,這次不管打到什麼份上,兄弟們都沒二話。」
關麟征點了點頭,心中很是感動,這種待遇他還從沒享受過。
抬眼向遠處望去,看了會兒,關麟征問道:「桂庭,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這是多大的工程量,但僅僅用了五個小時就完成了,這真是不可思議。
說到這個,鄭洞國輕輕歎了口氣,道:「軍座,真是了不起,真不知他們是怎麼組織這些老百姓的。」
關麟征明白,這麼快就把工事挖出來了,這絕不僅僅是人多就能做到的,還必須有極其高效的組織。
「轟……」
「轟……」
「轟……」
就在這時,大地震顫,二十幾里外的玉田方向萬炮齊鳴。
一直以來,小鬼子的炮火之猛烈,眾人的印象都是深的不能再深,但這一刻,看到己方的火力比小鬼子還要猛烈,從關麟征這個軍長,到普通士兵,人人的感覺都極其複雜。
驕傲、自豪、激動、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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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板垣征四郎睡的很不踏實,一有動靜就醒了。
「將軍閣下,一ま九師團在玉田受到支那軍隊的攻擊。」早上兩點十五分,參謀長西村利溫大佐臉色嚴峻地稟告道。
板垣征四郎一聽,眼睛就是一亮,只要支那軍隊有行動,那就好辦了,怕就怕支那軍隊一直躲在暗處沒動靜,讓人心裡發毛。
從遵化到玉田,再到唐山,總共不到八十公里,沿線卻佈置了五個師團協同前進,絕不會出問題,板垣征四郎絕不相信支那軍隊能對他們如何,這也是儘管感覺不好,但也沒有真正感到有什麼危險的原因。
「西村君,怎麼個情況?」沉吟了一下,板垣征四郎問道。
「支那人的攻擊極其猛烈,我們損失慘重,山岡重厚師團長請求我部支援。」西村利溫道。
板垣征四郎一驚,問道:「西村君,怎麼會這樣?」
西村利溫道:「支那人的炮火極其猛烈。」
不好板垣征四郎的臉色登時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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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內壽一的腳後跟都綠了。
兩天前的凌晨,支那軍隊截斷了遵化、玉田之間的道路,並對一ま九師團發動了攻擊。
隨後,支那軍隊全線棄守長城防線。
但是,支那軍隊放棄了長城防線,卻並不是放棄了抵抗,而是把陣地從長城隘口轉移到了青紗帳。
青紗帳,在軍事上的用處,原本只對打游擊有些用,但在支那人手裡,卻把青紗帳化腐朽為神奇,成為了進攻者最可怕的噩夢。
憑借青紗帳和壕溝,支那軍隊增加了抵抗的強度之後,他們的傷亡便明顯增加。
而且,支那軍隊雖然增加了抵抗的強度,但非常明顯,這種抵抗強度還遠沒有達到極限。
已經很明顯了,支那人困住了第五師團和一ま九師團,目的就是要迫使他們在青紗帳裡決戰。
他們對支那人所有的優勢,都會在青紗帳不是被完全抵消,就是大幅抵消,剩下的可能只有單兵素質了,而就是單兵素質,也會被青紗帳大大抵消。
寺內壽一心裡充滿了絕望,這一仗,他們會敗,但也僅僅是一次敗仗罷了,可對他而言,卻必定是身敗名裂。
支那人太狡猾了,讓他明知道是陷阱,卻不得不繼續跳下去,沒有人可以阻止。這一是因為被困住的兩個師團,更是因為上海派遣軍的三十萬大軍。
如果沒有北上的三十萬大軍,或許還有一線之機,壯士斷腕,捨棄被困的兩個師團,但因為有了北上的三十萬大軍,使得這一切再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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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垣征四郎臉色鐵青,他身臨其境,對面臨的困境,感受比寺內壽一更深。
這裡真是太可怕了,他試探地攻擊過,但結果清楚地表明,傷亡不是可以承受的。
司令部發來了命令,怎麼做,他可以全權決定,現在,他的第五師團和一ま九師團合兵一處是必然的,接著要做的選擇就是固守唐山,還是固守玉田?
固守玉田,可以配合援兵,對截斷他們後路的支那軍隊進行攻擊,但這麼一來,也就等於放棄預定的戰略。
固守唐山,援兵救他們會愈發地困難,可一旦成功實施救援,那就還有實現預定戰略目標的可能。
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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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著望遠鏡,板垣征四郎和山岡重厚都是兩眼噴火,他們都有要吐血的感覺。
他們變換了各種攻擊方法,但無一例外,都沒用。
一開始,飛機轟炸和猛烈炮擊之後,步兵再發起攻擊,失敗;之後,冒著挨自己炮火轟炸的危險,提前發起攻擊,但還是失敗。
支那軍隊的陣地就好像是一張彈力十足的大網,不管他們衝出多遠,但就是衝不破大網,一旦到達了極限,大網又會恢復原狀。
在密如織網的壕溝裡跟支那人爭奪陣地,最好的結果是你死一個,我死一個。
這麼拼,毫無疑問,他們拼不起,因為一旦消耗到一定程度,圍在四方的支那軍隊必定發起全面攻擊,一舉全殲他們。
是固守唐山,還是固守玉田?為了下這個決定,板垣征四郎來到玉田,他想親自看看。
板垣征四郎原本極之驕橫,但這會兒,他也怕了。不再猶豫,板垣征四郎下令,全軍固守玉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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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轟
轟
「八嘎」又開始了,板垣征四郎和山岡重厚這倆鬼子氣的簡直是要瘋了。
這是黑神軍從德國買的八十八毫米高炮發射的炮彈。
八十八毫米高炮平射的射程可以超過十四公里,而他們威力最大的大炮是七十五毫米的山炮和野炮最遠只能打六公里,所以對支那軍隊的炮擊他們一點轍都沒有。
這種氣,大日本皇軍何曾受過
只是,現在不受也得受。
衝上去就是找死,偷襲,更沒門,他們四周,不僅被無邊無際的青紗帳包圍,而且,還到處都是地雷。
該死的支那人這是在折磨他們,不讓他們睡覺,不能得到一刻安穩。
白天,支那軍隊用這種八十八毫米高炮騷擾他們;晚上,就用七十五毫米山炮野炮轟他們。
不論白天,還是晚上,他們都是一點轍都沒有,都只能幹挨打。
還有比這更可惡的,支那人挖地道,跟地老鼠似的,不定什麼時候,在哪兒就突然冒出來,偷襲一下就又沒影了。
這種打法,簡直是要把人折磨死。
照這麼下去,一兩個月後,他們還能剩下多少戰力?他們就如一頭巨大的駱駝,卑鄙的支那人一點一點折磨他們,讓他們一直虛弱下去,好最後再給他們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