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一章蔣委員長要哥倆好
第一軍司令官香月清司趕到山海關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一軍下轄第六第十四第二十三個師團和第一第二兩個野戰重炮旅團,此外,還有獨立山炮兵第一第三聯隊和戰車第一第二大隊。
除了第二重炮旅團還在路上,其他的第一軍下轄的軍力都已到位。
這一次,谷壽夫的第六師團負責攻擊山海關,山田乙三的第十四師團負責攻擊界嶺口和義院口,而川岸文三郎的第二十師團作為機動師團,哪路突破,二十師團就從哪路跟進。
由於山海關有海上炮火支援,野戰重炮第一旅團和兩個獨立山炮兵聯隊都劃給了攻擊界嶺口也義院口的第十四師團。
第一軍的司令部本來在後方,但接到谷壽夫的求援電之後,香月清司坐不住了,他不明白以一個師團攻擊山海關彈丸之地,谷壽夫為什麼還需要增援?
支那軍隊抵抗太過頑強,仗打的不順利很正常,就像第十四師團,但再怎麼打,這才不過打了個小時,怎麼會到需要求援的程度?
但是,香月清司更清楚,像谷壽夫這些個師團長,一個個都驕傲到了極點,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會開口求援的。
所以,一接到谷壽夫的求援電,香月清司親自帶著二十師團的第三十九旅團前來馳援。
香月清司趕到的時候,日頭已經西墜,整整打了一天。
見到谷壽夫,香月清司大驚,他們也只一天沒見,但谷壽夫就已經沒有孩子模樣,整個人都脫像了。
「古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香月清司問道。
香月清司雖然是第一軍的司令官,但軍銜和谷壽夫平級,他們都是中將,地位是平等的。
看著香月清司,谷壽夫剛要說話,一口血猛地噴了出來,跟著光噹一聲,這位大師團長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把谷壽夫抬下去之後,香月清司向參謀長下野一霍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下野一霍把事情整個說了一遍。
「八嘎雅鹿」香月清司一聽,眼珠子立刻紅了,就一個白天,一個師團大部就報銷了。
怒火發過之後,香月清司問道:「現在怎麼樣了?」
下野一霍道:「司令官閣下,牛島滿旅團長親自率領四十五聯隊衝鋒,但還是被壓制在了南線長城裡的開闊地,動彈不得。」
炮火覆蓋之後,牛島滿帶著四十五聯隊比之先前的二十三聯隊多向前突進了六百米,但結局依舊和二十三聯隊沒有兩樣。
沉思片刻,香月清司問道:「你看現在該怎麼辦?」
一狠心,下野一霍雙腿一併,身子一躬,道:「司令官閣下,卑職認為應該撤出戰鬥。」
「嗯……」香月清司長長地哼了一聲,他終是壓住了心頭的怒火,聽從了下野一霍的建議。
實際上,不是撤出戰鬥,而是停止進攻,至於已經攻進去的部隊,幾乎是撤不下來了。
撤退的信號彈打出之後,從南線長城攻進去的三十六旅團,從旅團長牛島滿以降,沒有一個人撤了回來。
山海關城裡倒是撤出了一些,但也不到五百人。
一個白天,十四個小時內,第六師團的兩個步兵旅團幾乎全軍覆滅。
攻擊全線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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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了,瘋了,全瘋了。
宋哲元滿面春風。
這次長城抗戰,哪只部隊打的都很好,但他們打的再好,也都只是綠葉,陪襯二十九軍這朵光彩奪目的大紅花的綠葉。
這種榮耀是無可言喻的。
張作霖張大帥風光,宋哲元以前最大的抱負就是成為冀察的張作霖,獨霸冀察兩省,但現在,就是一百倍張大帥的風光,宋哲元也不換眼前的這一刻。
韓立洪的身份依舊是秘密,沒幾個人知道,在總司令部裡,除了宋哲元,就只有佟麟閣和秦德純知道。
在二十九軍,韓立洪現在不是聾子耳朵了,他這個情報處長開始名副其實起來,他現在主要的任務不是刺探情報,而是抓特務。
宋哲元已經離不開韓立洪。
他今天的一切榮耀幾乎都是在韓立洪和黑神軍幫助下取得的,宋哲元離不開韓立洪,固然是因為要倚重韓立洪和黑神軍,但是,這並不是最大的原因。
最大的原因是宋哲元願意跟韓立洪處,願意跟黑神軍打交道。
處在宋哲元的地位,與人相處,不與之勾心鬥角的幾乎找不到,但跟韓立洪處,宋哲元沒有這種感覺,一點都沒有。
一句話,韓立洪沒有私心,跟韓立洪和黑神軍打交道,宋哲元從不擔心韓立洪會算計他。
這很不可思議,但確確實實就是這種感覺。
宋哲元興奮,深夜了,他叫上韓立洪、佟麟閣和秦德純喝酒。
喝酒的時候,宋哲元發現韓立洪似乎有什麼心事,就問道:「立洪,怎麼了?」
沒有隱瞞,韓立洪道:「軍座,我擔心上海。」
佟麟閣道:「日本人會進攻上海?」
韓立洪道:「日本人進攻哪裡我不擔心,我擔心的是蔣委員長。蔣委員長對日本人,一直是畏首畏尾,但現在勝利了,卻又跑到了另一個極端,不把日本人放在眼裡了。」
確實,蔣委員長信心膨脹,雖然蔣委員長沒在眼前,但那股氣勢,太明顯了。
其實,不獨蔣委員長這樣,這種心理,從中央大員,到普通一兵,都很普遍。
佟麟閣的眉頭皺了起來,道:「如果南京上下都鬆懈下來,日本人要是真偷襲上海,那可就危險了。」
韓立洪點了點頭,道:「一旦日本人偷襲上海得手,並大敗淞滬守軍,那就勢必會影響華北戰場。」
宋哲元的臉色也嚴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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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裡,氣氛壓抑,人人的臉色都極為凝重,華北派遣軍司令官寺內壽一那張老臉陰冷的更是如萬載寒冰。
別說是谷壽夫的第六師團全軍覆滅,就是其他所有地方的進攻結果也都是事先根本沒有想到的。
他們都感覺支那軍隊好像是陡然間全變了,再也不是他們以前認識的那支軍隊了。
這裡有不少人參加過四年前的長城之戰,那時,支那軍隊打的也很頑強,但感覺和現在完全不同。
這會兒,實際上,大部分人並不擔心長城之戰,支那軍隊再能打,再頑強,攻破長城防線是遲早的事兒,畢竟雙方的實力在哪兒擺著。
但是,他們擔心攻破長城防線之後的事兒。
如果其他地方的支那軍隊都採取山海關的模式,那就太可怕了。當然,環境不同,地點不同,這個戰法的效果也會不同。
但是,即便十次之中有一次落入了支那人的圈套,那也是極為可怕的。
何況,還有那麼多的壕溝。
第一次,這些位腦門熱度都至少高達八百的傢伙,現在,或多或少都開始退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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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總統府。
與宋哲元的懇談不歡而散,宋哲元走後,蔣介石眉頭緊鎖,臉沉似水。
事情的發展比他料想的更要惡劣千百倍
就像野草,千萬不能給留一丁點的機會,要不,就會瘋長。
這些血的教訓。
他對日本人處處忍讓,說一千,到一萬,不就是怕這個嗎?現在,事實證明他的擔憂完全是正確的。
如今的冀察,在黑神軍的居中協調下,宋哲元對完全採取了放任的態度,一任大肆擴張。
黑神軍該死,宋哲元該死,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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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閉目沉思的宋哲元,張克俠心中很是擔憂。
這次來南京,陪著宋哲元來的是副參謀長張克俠。
張克俠是黨員,兩年前加入的。
這次陪著宋哲元來南京,張克俠是肩負著使命來的,他的任務就是密切注意宋哲元的動向。
中央已經做出判斷,一旦戰事穩定下來,蔣介石必定又要開始謀劃,而長城抗戰打的越好,蔣介石的步伐就會越快。
蔣介石和宋哲元談了什麼,張克俠還不清楚,但看宋哲元的神色,他也能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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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介石和南京政府就是天字第一號的大醬缸,宋哲元一到南京,就又一頭紮了進去,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對,宋哲元談不到喜歡,也談不到厭惡,一般般,但在他的地盤上這麼發展,他心裡也是有想法的,只是出於對韓立洪的信任,這才完全放手的。
對此,韓立洪有兩個觀點。
第一點,韓立洪認為,二十九軍要想保持獨立性,就必須有能制衡南京的力量,而這個制衡南京的力量除了,就再無第二家。
這一點,宋哲元自然認同。
第二點,長城是守不住的,冀察肯定會被日本人佔據,所以,的力量越大,對日軍的牽制也就越大。
正是由於這兩點,宋哲元才徹底放手,任在冀察發展,也因此,他在剛才跟老蔣私下的會談中採取了搪塞的態度。
韓立洪確實高明,對蔣某人的心性把握的太準了,在剛才的會談中,他提到了日本人偷襲上海的問題,但蔣介石的態度很是輕忽。
沒跟日本人打的時候,蔣介石沒什麼信心,這個時候的日本是大日本,但等到打勝了,就又不把日本人放在眼裡了,這個時候的日本就變成小日本了,所以就又有閒心捉摸了。
作為軍人,宋哲元很清楚這種心態的危害。
宋哲元眉頭緊鎖,一旦韓立洪的擔憂變成了現實,那華北的整個戰略構想就都會落空。
宋哲元憂慮的不僅僅是因為蔣介石,還有二十九軍內部的因素。
山海關大勝之後,二十九軍上上下下也是信心爆棚,因而指責黑神軍和的聲音也就大了起來。
不論別人說什麼,與黑神軍的合作都必須進行下去。
宋哲元再次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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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委員長蛋疼。
蛋疼大都是閒的,蔣委員長現在就很閒。
一轉眼,兩個月過去了,日本人持續在長城沿線增兵,到現在,日本國內只有近衛第一師團這一個常設師團了,其他的都已調到熱河、錦州等地了。
毫無疑問,華北的戰況必將異常慘烈,但華北打的越是慘烈,蔣委員長就越閒,因為華北打的越慘烈,中原和江南就越安全。
現在已經可以下個斷言,日本人翻不起多大的浪了,像這種戰爭,中國可以打一百年,但日本不行。
如果說中國虎狼環視,日本也好不到哪裡去,只不過日本比中國強大罷了,但如果日本給陷在中國,那日本就絕不會有好日子過。
日本狂攻了兩個月,長城防線依舊堅如磐石,照這麼打下去,即便日軍突破長城防線,那光冀察就還有三道防線,而日軍突破每一道防線都必然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日本雖然強大,但國力畢竟有限,是經不起這麼消耗的,所以,戰爭的規模已經大致可以做出預測,只要守住山西,也就局限在華北而已。
這段時間,日本人不光自己在南京活動,還請德國人居中協調,但這一次,蔣委員長篤定的很,戰場上得不到的就別想在談判桌上得到,那種好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蔣委員長是個閒不住的人,所以就要忙起來,於是,自然而然地,蔣委員長的目光落在了的身上。
因為太閒,所以,在一個月前,八月二十九日的中央全會上,確立了『防共、溶共、限共、『的方針。
隨後,三天前,再度召開中央全會,從「政治限共為主」轉變為「軍事限共為主」,並做出了進攻陝北共黨中央的準備的決議。
實際上,在此之前,蔣委員長就已經下令,調集了二十個主力師進駐西安。
這麼做,長遠來看自然是為了一旦機會到來就突襲延安,而從眼前看,則是一個信號,一個發給日本人的信號: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所以別打了,趕緊讓點步,然後你去打蘇俄,我剿共匪。
這麼一來,你好我好大家好,這有多好
為了示好,蔣委員長下令,以國際人道主義的名義,把三萬多滯留中國的日本僑民、以及俘虜全都無條件地送回了日本。
放走僑民還沒什麼,因為不管什麼人道不人道,日本也有很多中國僑民,但無條件把俘虜都放了,這就說不過去了。
這件事引起了一些波瀾,尤其是遭到了黑神軍的痛批,但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反彈,很快就風平浪靜了。
現在,蔣委員長特希望日本人能理智一些,所以,既對日本釋出善意,同時又加大力度,擴大物資兵員的調運規模,支持長城抗戰。
日本當前的說法是需要一個面子,一個下台階,但是,這個面子,這個台階又實在是不好給。
因為,一旦給了,日本人要是欺騙他可怎麼辦?
這幾天,蔣委員長都在為怎麼給日本人一個面子發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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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號,凌晨四點二十七分,蔣委員長正在夢中想著怎麼給日本人一個面子時,日本人用炸彈來慰勞辛苦的蔣委員長了。
日軍空襲
日軍從吳淞強行搶灘登陸
消息傳來,人人色變。
吉鴻昌、宋哲元、佟麟閣、秦德純都看著韓立洪。
韓立洪最年輕,卻早已是這些沙場老將的主心骨,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沉思片刻,韓立洪道:「日本內部有兩派,一派是以陸相杉山元為首的主張先征服中國,然後再鬥蘇俄;另一派是以參謀本部第一部部長石原莞爾為首,他們認為蘇俄才是日本最大的敵人,在打敗蘇俄之前,不能把力量消耗在中國戰場,所以主張先打服蘇俄,然後再征服中國。」
「兩種主張,石原莞爾等人是少數派,但仍有很大的影響,日軍在山海關長城受到重挫,會使得石原莞爾的影響力大增。所以,這一次,日軍的計劃可能是攻佔上海,然後沿著津浦路,攻入華北。他們兩路南北對進,把我們擊潰,或者形成這種攻擊態勢之後,日軍會停下來,要求談判。」
說到這兒,頓了頓,韓立洪又道:「這只是計劃,日軍最終會怎麼做,還要看戰事的具體進行的如何。」
四個人都有些不解,韓立洪又解釋道:「日軍中下層等級森嚴,但日軍高層一向有不服從命令的習慣。如果守淞滬的中央軍打的極其頑強,極大地消耗了日軍的力量,那麼,即便最後仍是戰敗,日軍都極可能止步於上海,真心跟南京政府談判。但是,如果淞滬守軍沒有大量消耗日軍的力量,而是大潰敗,那麼,石原莞爾的影響力就會下降,到那時,攻佔上海的日軍可能有兩種選擇,一是北上,與長城外的日軍實施南北對進,二是擴大戰事,想一舉令南京政府投降,征服整個中國。」
四人再度色變,宋哲元問道:「立洪,你認為上海會打的怎麼樣?」
韓立洪面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