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九章七月七日
宋哲元是大孝子,老母住在天津,所以,他要經常回天津。
回到天津,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宋哲元去了海光寺,華北駐屯軍司令部。
來之前,宋哲元心裡就已經有了計較,這一準是個鴻門宴,但因為有了韓立洪這個高參,就一切都不一樣了。
來天津之前,他又和韓立洪見了面,韓立洪把可能發生的事兒以及如何應對都跟他講的清清楚楚。
現在,他和這些小鬼子那就是鐵拐李把眼擠,你糊弄我,我糊弄你,就看最後到底誰能糊弄過誰。
宋哲元本不善交際,但主政冀察這一年多以來,叫日本人給磨練的比以前那可是強的太多了。
老鬼子田代皖一郎今年不到六十歲,精瘦,小個不高,一米六多點,但一雙狼眼爍爍放光,一看就是個不好對付的主兒。
席間,酒至半酣,老鬼子笑瞇瞇地拿出一份文件,讓宋哲元簽字。
宋哲元拿過來一看,正如韓立洪所料,還是那檔子事兒。
田代皖一郎取代多田駿之後,這老鬼子汲取了前任的教訓,知道搞華北自治基本沒戲,所以就換了一個路數,不搞華北自治,開始搞經濟提攜了。
經濟提攜,也就是經濟滲透,說白了就是開礦修鐵路。
開礦還好說,修鐵路那是絕對不行的,所以,宋哲元就跟日本人玩起了太極,以「拖」和「推」這兩手策略應對日本人的步步緊逼。
所謂拖,就是既不說是,也不言否,既不拒絕,也不答應,就那樣擺在那裡,準備擺個天荒地老。
到後來,實在拖不過去怎麼辦?再推,推給南京政府,向上面請示。
南京政府自然不可能答應,於是,繼續扯皮,繼續拖。
宋哲元的這兩手把田代皖一郎搞的是虛火噌噌地往上竄,現在,這老鬼子是想來個快刀斬亂麻。
田代皖一郎身後,站著四個日本兵。
這四位,沒有配槍,但都挎著腰刀。宋哲元看文件的時候,他們帶著雪白的白手套的右手都按在了刀柄上。
那意思,宋哲元要是不簽,就拽出刀來,把宋哲元給當場劈了。
宋哲元裝作喝多了,喝迷糊了,接過田代皖一郎遞過來的鋼筆,迷迷糊糊地把字簽了。
拿過簽好的文件,老鬼子臉上滿是菊花朵朵。
文件簽好了,宋哲元也走了。
第二天,田代皖一郎就派人去找宋哲元,兌現簽署的合約,但沒曾想,宋哲元不在,走了,去山西養病去了。
這下可把田代皖一郎這老鬼子給氣著了。
宋哲元走了,秦德純代理,田代皖一郎就去找秦德純,於是,扯皮的戲碼繼續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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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夜幕籠罩了宛平城。
宛平城北,在龍王廟和大瓦窯附近,響起了一陣又一陣「噠噠噠」的槍聲。
這是日軍在演習,是駐豐台的日軍清水中隊。
西安事變之後,日本方面很快就判斷出,國共雙方一定是達成了密約,而南京政府聯蘇容共是日本最最不能容忍的事兒。
自此,華北駐屯軍同二十九軍的摩擦就驟然增多,屢屢無故挑釁。
隨後,駐豐台的日軍就開始演戲。開始是每月一次,後來半個月一次,再後來,三到五天就搞一次,而且還是大演習。
最開始,演習方式是虛彈射擊,打空彈,而後,很快就變成實彈射擊,黃澄澄的子彈壓入槍膛,然後射出去。
再往後,就連作業方式都變了,由白晝演習變成了「晚自習」。
今夜,又是一場尋常的「晚自習」。
今夜,無風,無月,但天氣異常的晴朗。
十點四十分,演戲結束,中隊長清水節郎下令收隊。
部隊開始集合。
清水節郎向宛平城看去,遠遠地,能看到宛平城的城牆和城牆上支那士兵模糊的身影。
漆黑的夜色裡,清水節郎眼中燃燒著一種光,那光裡是一種渴望,極度的渴望,就像餓狼一樣,清水節郎恨不得撲過去,把宛平城撕爛,咬碎。
就在這時,突然,西北方傳來了一陣槍聲。
聽見槍聲,清水節郎登時眼睛一亮,但隨即又暗淡了下去,只憑這幾聲槍響是搞不起什麼事兒出來的。
隊伍結合完畢,清水節郎又狠狠地盯著黑暗中的宛平城看了一眼,就要帶隊會去。
「報告,二等兵志村菊次郎未有歸隊。」第三小隊小隊長荒田黑次郎跑過來向中隊長清水節郎報告道。
清水節郎一聽,眼睛立時就瞪大了三圈,樂翻了。
天才就是天才,清水節郎是偵探的天才,他在樂翻了的同時,幾乎在一瞬間就完成了二等兵志村菊次郎失蹤的整個案發過程:宛平城內的二十九軍守軍出城開槍打死或打傷了二等兵志村菊次郎,然後又把人或是屍體弄進了宛平城裡。
連人都沒找一下,清水節郎一方面命令做好戰鬥準備,一方面派傳令兵去向大隊長一木清直報告。
得報,一木清直全身的血液瞬間沸騰,他立即報告聯隊長牟田口廉也。
此時,駐紮在北平是一個步兵旅團,旅團長是河邊正三少將。
這個步兵旅團不是普通的步兵旅團,
現在,華北駐屯軍可不是以前的華北駐屯軍了,以前的華北駐屯軍司令官是由參謀本部委任的,但田代皖一郎的任命是天皇親自下達的。
所以,水漲船高,河邊正三的這個步兵旅團就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了,它的總兵力高達一萬兩千之眾,而且,重武器翻倍。
這會兒,旅團長河邊正三不在北平,他在秦皇島視察呢,現在的當家人是步兵第一聯隊聯隊長牟田口廉也大佐。
牟田口想打仗,想立功,想出人頭地,都快想瘋了,他不久前剛剛制定過一個奇襲的計劃,把二十九軍的軍政高層一股腦全控制了,但,很可惜,上面不採納。
這麼好的計劃都不用,上面的那些頭頭腦腦一定整天都是吃大糞的,牟田口正憤懣的當兒,聽到這樣的消息,想不獸血沸騰都是不可能的。
二十九軍竟然非法開槍,而且己方還失蹤了一名士兵
機會,機會啊
但是,牟田口和一木清直不一樣,畢竟位置不同,現在旅團長河邊正三不在,他是當家人,幹這麼大的事兒得掂量掂量,不能說幹就幹。
首先,二十九軍敢開槍「尋釁」,這究竟是支那人有計劃的全面進攻,還是偶發的局部事件呢?
得確定這是不是支那人設的圈套,雖然這個可能性極小,但也不能不妨,於是,牟田口立刻下令北平憲兵隊進行偵查,看看二十九軍高層有無異常的活動。
二十九軍軍部在南苑,南苑有南北兩條小街,小街上有不少店舖,這些店舖裡有不少是日本人開的。
這些日本人不是本人就是特務,也是特務的耳目,他們對二十九軍軍部的情況那是瞭如指掌,甚至哪間房子裡住了幾個人,什麼身份都清清楚楚。
很快,結果反饋回來,沒有異動。
牟田口放心了,這就是一起局部的偶發事件。
又能吃一口大肥肉了,這一次,牟田口的目標是宛平城。
松室孝良從宋哲元那兒得了不少好處,但幾處重要的地方卻寸步不讓,比如豐台火車站,再比如宛平城。
不久之前,把二十九軍從豐台逼走,就是因為一點點小事兒,而這回兒,不僅開了槍,他們還丟了兵,這要是不把宛平城給弄過來,那就吃大虧了。
豐台是北寧、平漢、平綏鐵路交通樞紐,同時又處在南苑兵營和盧溝橋駐軍中間,佔據此地,可以東出南苑,西出宛平,對支那駐軍的威脅極大。
但就是這麼重要的一個地方,只是因為一些小事兒就奪了過來,那現在……哈哈哈……
北平西邊,有駐於附近的天津駐屯軍;東邊,有殷汝耕控制的冀東防共自治政府;北邊,有滿蒙軍和關東軍。
現在,只要再把宛平城奪過來,那北平就被帝國四面包圍了。到那時,北平就徹底是大日本帝國嘴裡的肉,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傳令
北平特務機關派人向駐宛平城內的二十九軍進行交涉,同時,命一木清直率大隊主力到宛平城外部署作戰外,另派第一聯隊副聯隊長森田徹統領一個步兵中隊和一個機槍小隊前去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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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十一點四十,北平特務機關長松井久太郎親自出馬,氣勢洶洶地到了居人堂。
這時,秦德純和馮治安都已經到了。
十五分鐘之前,宛平縣長王冷齋打來電話報告:日本人以宛平駐軍開槍,並掠走一名日本兵為由,要進入宛平城搜查。
往回,只要一遇到日本人鬧事兒,秦德純的腿肚子都迷糊,但這一刻,他頭髮根發炸,週身的血液都在隱隱沸騰。
感覺好極了,麻痺的小鬼子,總算等到這天了。這回,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看著走進來的松井久太郎,秦德純和馮治安全都一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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