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
花塔山,梯子溝的山寨內外,處處張燈結綵。
今個兒是票兒大當家大喜的日子,小土匪們個個忙前忙後,興高采烈。
來喝喜酒的客人,自然是天馬山寨的人最多,大當家的張才明來了,但壓寨夫人牛桂花沒來。
黃昏時分,吉時吉刻,新人送入洞房之後,酒宴開席。
主桌的正位,張才明坐在那兒,嘴裡吃著菜,喝著酒,心裡卻不是個滋味。
本來在這些乾兒子當中,他最喜歡的就是票兒,但架不住老婆的枕頭風,和票兒的隔膜越來越深。
尤其是在票兒把牛春麗打成篩子之後,他們之間的情分就剩一張紙了。
張才明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很有文化,因為他特喜歡聽書,他經常把說書先生弄到山上去給他說書講古。
麻痺的,老子就一土匪,可整的這事兒和那些皇帝老家的事兒如出一轍,沒他娘一點差的。
張才明在這裡不是滋味,他老婆牛桂花在天馬山的大寨裡就更不是滋味了。自從知道票兒定親,而且還是張越明一手給操辦的,她這東西就砸老了去了。
票兒把侄女以偷人的罪名打成了篩子之後,牛桂花也後悔過,也想收手,但得知張越明這個她想靠著給自己養老送終的小子跟票兒越走越近,尤其是春節的時候跟張越明談這件事,被張越明毫不留情地拒絕之後,心底的邪火就愈來愈盛。
又狠砸了一通,牛桂花打扮打扮,領著兩個心腹下山,奔保定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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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五日,國民政府和日本政府在英國駐上海領事館簽訂了《上海停戰協定》。
協定共五款:
第一條中國及日本當局既經下令停戰,茲雙方協定,自中華民國二十一年五月五日起,確定停戰。雙方軍隊盡其力之所及,在上海周圍停止一切及各種敵對行為。關於停戰情形,遇有疑問生時,由與會友邦代表查明之。
第二條中**隊在本協定所涉及區域內之常態恢復,未經決定辦法以前,留駐其現在地位。此項地位,在本協定附件第一號內列明之。
第三條日本軍隊撤退至公共租界暨虹口方面之越界築路,一如中華民國二十一年一月二十八日事變之前。但鑒於須待容納之日本軍隊人數,有若幹部隊可暫駐紮於上述區域之毗連地方。此項地方,在本協定附件第二號內列明之。
第四條為證明雙方撤退起見,設立共同委員會,列入與會友邦代表為委員。該委員會協助佈置撤退之日本軍隊與接管之中國警察間移交事宜,以便日本軍隊撤退時,中國警察立即接管。該委員會之組織,及其辦事程序,在本協定附件第三號內列明之。第五條本協定自簽字之日起,生效力。
除了正文外,還有三款附件。
隔天,五月六日,消息傳到了保定。
報紙好好地放在桌子上,盧文昭靜靜地坐在桌子旁,神色淡漠。只是,與臉上的淡漠不同的是,他的全身似乎都在微微顫抖著。
根據「協定」的內容,中國實際上承認日本軍隊可長期留駐吳淞,閘北、江灣及引翔港等地,而中**隊卻不能在上海周圍駐紮設防,且所謂「常態恢復」、「毗連地點」之規定,日軍均可以任意借口加以解釋;「協定」還在「共同委員會」名義下,把從長江沿岸福山到太倉、安亭及白鶴江起直到蘇州河北為止的廣大地區,劃給了日本及英、美、法、意等列強共管。
還有,根據「協定」的第一款,這是在中國的土地上實行的停戰,而當停戰生疑問時,卻要外國人來查明,中國竟無權參與處理。
這是一份什麼樣的《協定》啊!民國了,這又和清末有什麼不同?甚至比清末還不如!
如果不是有上次韓立洪來說的那些話,給他打了預防針,這會兒,盧文昭不知道自己會給氣成什麼樣。
盧家上下,人人走個路都怕踩死螞蟻。
沒有人敢來打擾盧文昭,盧夫人也不敢。
不知坐了多久,天漸漸黑了下來,盧文昭忽然道:「來人!」
捏著鼻子在門外值班的夥計一激靈,趕緊躬身道:「老爺?」
盧文昭道:「去把泰和的老闆張越明張先生請來。」
夥計道:「是,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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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城裡,憤怒的絕不僅僅是盧文昭,盧文昭只是無數人中的一個,而張越明也是其中之一。
張越明關注時局,除了正常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韓立洪,韓立洪對時局的預測讓他對時局的變化愈地關注。
讓一個識字的夥計把報道念過之後,張越明氣的午飯都沒吃。天黑了,他正想回家,這時,盧府的夥計到了。
聽盧文昭請他,張越明沒有絲毫猶豫,就跟著這個夥計去了盧府。
到盧府時,天已經黑了。
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該亮起了燈,可盧府卻是漆黑一片,幾乎看不到一點燈火。
夥計領著張越明到了:「老爺,張先生到了。」
夥計說完,書房的門開了,盧文昭走了出來。
兩人見過,早就認識。
他們都是保定城的商界名人,經常有機會見面。
盧文昭抱拳拱手,道:「張老弟,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要麻煩你。」
張越明也抱拳回禮,道:「哪裡話,您太客氣了。」
兩人進屋後,夥計已經把燈拉亮了。
坐下後,張越明直截了當問道:「盧先生,您找我是不是想見韓立洪?」
點了點頭,盧文昭道:「是。」
張越明道:「您要是急,我這就打人去告訴他。」
盧文昭問道:「韓先生在冉莊嗎?」
張越明道:「是。」
盧文昭道:「張老弟,我想這就去冉莊,你看合不合適?」
張越明道:「沒問題,您要是想去,我陪您。」
盧文昭道:「那就麻煩張老弟了。」
張越明道:「沒說的。」
他們都是乾脆之人,說走就走,盧文昭命人牽出兩匹好馬,兩人飛身上馬,連夜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