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一早,韓立洪離開冉莊,一個人騎馬去了保定。
早在年前回冉莊的時候,他就和票兒、張越明約好了,初六在盛泰順布莊大家聚頭。
韓立洪到時,票兒也剛到不久,他正在追問張越明關於淞滬抗戰的事兒。
票兒一直非常關心上海的戰事,就是回山寨過年的這幾天,他也一直讓人把報紙從保定送往山寨。但是,報紙上的消息太過籠統,這是因為種種顧忌,有些東西不敢寫的太明白。所以,票兒光看報紙,沒有明白人解釋,那感覺就如隔靴搔癢,難受的緊。
難受了好些天,票兒逮著張越明就不放了。
票兒很興奮,因為昨日消息傳來,侵入上海的日軍大敗。
因為各界抗戰呼聲日益高漲,蔣介石迫於壓力,不得不於2月第第88師及中央軍官6軍學校教導總隊增援上海,歸第19路軍統一指揮,接替從江灣北端經廟行至吳淞西端的防線,為左翼軍。
第19路軍為右翼軍,擔負江灣、大場以南及上海市區的防禦。18日,日軍司令官植田出最後通牒,要挾中國守軍於2o日17時前撤退2o公里,被蔡廷鍇嚴詞拒絕。
2o日,植田令日軍全線總攻,採取中央突破,兩翼卷擊的戰法,以第9師主突江灣、廟行結合部,企圖北與久留米旅圍攻吳淞,南與6戰隊合圍閘北。
守軍第第5軍並肩作戰,密切配合,利用長江三角洲水網地帶及既設工事頑強抗擊,並組織戰鬥力強的部隊夾擊突入江灣、廟行結合部之敵。經過六晝夜爭奪戰,日軍遭受重創,先由全線進攻轉為重點進攻,再由重點進攻被迫中止進攻。
見韓立洪到了,票兒立刻就把目標由張越明轉到了韓立洪身上
「來來,洪子,你說說這形勢會怎麼展?」對韓立洪,票兒不問別的,他最想聽的是韓立洪對戰事的預測。
韓立洪眉頭緊鎖。
「怎麼了,洪子?」不由自主,票兒的心揪了起來。
雖然現在看來,韓立洪對上海戰局的預判錯了,但他對韓立洪的意見已經極為重視,所以一見韓立洪的模樣,心就揪了起來。
韓立洪眉頭緊鎖,是因為身臨其境,他想到了一個過去沒有想過的問題:他實在想不通蔣介石為什麼要對日本人一讓再讓。
在東北和華北退讓,如果說還「有情可原」的話,那在上海退讓,就完全沒有道理了。
上海之戰,只要國民政府有決心,僅僅靠海上運輸補給的日本必敗。何況,淞滬抗戰開始之後,日軍四易主帥,一敗再敗。
韓立洪覺得,淞滬之戰簡直是日本人送給蔣介石的大禮。
上海和南京咫尺之遙,何況上海還是國家屈一指的金融重鎮,僅此兩點,國民政府又怎能容許已經吞併東北,並進而覬覦華北的日本在上海擁有如此之大的力量?
如果蔣介石借此機會,一舉把日本人的上海駐軍和勢力徹底從上海清除出去,那政治、軍事、經濟各方面的利益都是無可言喻的。
蔣介石捨此不為,韓立洪覺得可能有兩個原因。
一是蔣介石怕勝利後,全國的抗日熱情更加高漲,收復東北的壓力更大,那樣就不能剿共了;二是怕激怒日本,引起日本的全面進攻。
但是,這兩個原因又都不那麼成立。
蔣介石想攘外必先安內,那麼,挾上海大勝之功不是更能增加「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的說服力嗎?
看看,我不是不抗日,我不是在上海把日本人打敗了嗎?那些說我不抗日的人是不理解我的苦衷,不知道怎樣才是對國家真正有利。
這是何等的好事!
蔣介石捨此不為,第一條理由說不通。
至於第二條理由,也不大說得通。
日本人要不要挑起戰火,和被不被激怒沒什麼關係。
如果日本人認為不是時候,你就是再激怒它,它也不會反應,但如果它認為時機到了,沒有事端,它也會製造事端。
這種流氓行徑,蔣介石這個青皮出身的大流氓應該不陌生才是。
最後,韓立洪覺得,唯一的理由應該是蔣介石被日本人嚇破了膽,骨頭軟了。這和他在公開演講中,一旦開戰,三日亡國的論調,其道理如出一轍。
一個人要是膽破了,骨頭軟了,那不論做出什麼樣的蠢事兒就都不奇怪。
實際上,蔣介石和汪精衛是大哥二哥的關係,如果在爭權的時候,蔣介石失敗了,而勝利的是汪精衛,那「汪偽政權」改名「蔣偽政權」也不是多麼奇怪的事兒。
今天是二月二十二號,這一刻,日本正大舉增兵。
日本內閣決定組建上海派遣軍,派前6軍大臣白川義則任司令官統一指揮。第第14師的增援,總兵力增至9萬人、軍艦8o艘、飛機3oo架。
而此時,國民政府又如何呢?蔣介石拒絕再度增兵。
十九路軍和第五軍合在一起不過五萬人,又經過一個月的苦戰,損失慘重,失敗已經不可避免。
沉思半晌,韓立洪抬起頭,緩緩地道:「上海的戰事很快就要結束了。」
票兒愣了,他遲疑地問道:「洪子,你說我們失敗?」
韓立洪點了點頭。
「怎麼可能!」票兒的眼睛瞪了起來。
「是啊,洪子,這不大可能吧?」張越明也跟著道。
輕輕歎了口氣,韓立洪道:「你們想想,如果蔣介石真要和日本人決一死戰,那只會派一個第五軍去嗎?他那是受不了壓力,做做樣子而已。」
票兒和張越明都不說話了,想想淞滬抗戰爆以來生的這些事兒,他們都慢慢接受了韓立洪的說法。
過了好半晌,張越明問道:「洪子,那結果會怎樣?」
韓立洪道:「上海有很多列強的利益,日本人還吞不下,我想他們會跟國民政府簽訂一個協議,使他們可以大量駐軍上海。」
頓了頓,又道:「這樣一來,一旦全面的戰爭爆,那第二次淞滬抗戰就會跟著爆。」
「這都是些他媽什麼鳥玩意!」票兒氣急,怒罵,同時一抬腳,把一寸多厚的炕沿踢飛。
一丈多長的炕沿在半空中折斷,折斷的炕沿又都激射,撞上了屋頂。
頓時,屋子裡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