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莊,到處洋溢著歡聲笑語。這其中,最多的自然是孩子們的。
下午兩點,陳家大院的祠堂裡,煙霧繚繞,一百五十六人或站或坐。
這一百五十六人,就是冉莊一百五十六人家的戶主。
從陳扒皮家被洗,緊跟著陳老二被殺,再到這一刻,生的這一連串的事情,傻子也會起疑心的,也知道王老鍾、李德山等人必定清楚其中的實情,也極可能和陳扒皮家被洗、陳老二被殺有關,他們分得的那些讓人眼暈的年貨也一定是陳扒皮家的。
這是要殺頭的,但那些年貨,沒人能拒絕。何況,將來真要是出事了,拿不拿一個樣,說不清的。
這個道理,人人都清楚。
人到齊了,韓立洪站起身來,走到了祠堂中央。
雙手抱拳,向眾人拱了拱手,然後,立定身軀,韓立洪緩緩地道:「諸位叔爺大伯大哥,怎麼回事兒,我想大傢伙心裡都能有個約莫。不錯,陳扒皮家被洗,陳老二被殺都是我幹的。」
頓了頓,韓立洪又接著道:「陳家的地我也拿到手了,這些地會按人口均分給大家。」
韓立洪這話一說,有些人眼睛冒光,但也有些人忐忑不安。東西要了也就要了,如果連地也要,那如果真出事,就沒有一絲活路了。
稍停片刻,韓立洪道:「哪位有話,就請直說,沒關係的,今天就是要把話都說開了。」
沉默了一會兒,李老望站了起來,道:「洪子,陳家老大可是在國民黨裡當大軍官的,他哪天要是回來可怎麼辦?」
四鄉八鎮的,幾乎人人都知道陳家老大是大軍官,手底下有好幾萬人。之所以這樣,是陳家人自己宣揚的,既是為了面子,更是為了讓人人都怕他陳家。
韓立洪道:「老望叔,這就是我讓大傢伙挖地道的原因。」
李老望道:「人家有好幾萬人馬,我們挖個地道能有什麼用?」
笑了笑,韓立洪道:「老望叔,您想想,如果我們整個村子,甚至是野外的大地,地底下全都是地道。再者,我們手裡人人有槍,誰要是敢來,我們就躲在地道裡抽冷子打他的黑槍。如果這樣,那大傢伙就幫陳老大想想,有什麼法子能對付得了咱們?」
接下來,人們你一嘴,我一嘴就說開了。有的說用水灌,有的說用煙熏,有的說把地都刨開……等等不一而足。
韓立洪都一一作答,最後,沒人問了,人人的眼珠子都越來越亮。
「洪子,地分了,那租子怎麼算?」這事完了,又有人問道。
韓立洪只說分地,而沒說把地就給他們了。這也正常,人家下了這麼大的力,自然不能白干。
韓立洪道:「十抽一。」
很多人又開始吸冷氣,十抽一?陳扒皮那可是抽五抽六!
「那官府的稅呢?」
韓立洪正色道:「一毛都不用。」
人人的眼睛瞬間瞪大,難以置信地看著韓立洪。
韓立洪又道:「諸位叔爺大伯大哥,洪子我向大傢伙保證,從今以後,只要在咱們冉莊,不論幹什麼,都不用再交一毛錢的稅。」
「真的?!」很多人幾乎同時問道。
韓立洪鄭重地點了點頭,道:「真的,今後大家想養幾頭豬就養幾頭,能養多少隻雞就養多少。」頓了頓,又道:「但這有個前提,就是把地道按照我的要求挖出來。」
「沒問題!洪子你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幹!」人們的熱情空前高漲。
待眾人靜下來,韓立洪道:「我還有幾件事要說。」
「你說,洪子!」
韓立洪道:「第一,我會辦一所學校,村子裡八歲以上,十五歲以下的,不論男女都要上學,也都要接受軍事訓練。」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他們今後不會再做地裡的農活。」
上學是好事兒,接受什麼軍事訓練也是好事,只是家裡少了幹活的不太好,另外就是女娃子……
這第一條雖然有點那個,但比起好處來,不算什麼,所以沒人反對。
韓立洪接著道:「第二,我要招募一些人組建護莊隊。凡是被招募的人,每個月三個大銀兒,每天管兩頓飯。」
所有人的眼睛又瞪圓了。
「第三,大家回去要告訴家裡人,村裡的事兒不能對外人說一句,哪怕是女兒女婿也不行。」韓立洪又道。
「洪子,你放心,我們誰也不會說出去的。」眾人的熱情更加高漲,每個月三個大銀兒!
「最後,」韓立洪的臉色沉了下來,霎時,屋子裡的氣氛變了,變得比屋外的寒天更冷:「我把醜話說在前頭,不論有什麼理由,如果誰要是敢出賣大家的利益,那不論天涯海角,我也會去把他的腦袋切下來!」
這一刻,韓立洪身上好像長滿了殺人毛,不要說這些戶主,就是王老鍾、李德山等人,也都吃驚地看著他。
這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這分明就是殺人魔王!
沒人懷疑韓立洪的話。
氣氛太沉悶了,靜了靜,韓立洪道:「我的話說完了。」然後,回身對王老鍾道:「老鍾爺,您來說說。」
「啊!」王老鍾愣了一下,隨即,他把煙袋鍋在鞋底上磕了磕,從凳子上站起身來。
「老少爺們……」隨著王老鍾開口,氣氛又輕鬆了下來。
王老鐘的話匣子打開了,他先是憶苦,讓人人都回憶一遍過去的苦難:土匪、綁票、兵禍、天災、官府的壓搾、陳扒皮的狠毒……
而後,又開始展望未來:更多的匪禍、更大的兵禍,還有更可怖的是日本鬼子可能打過來……
總之,王老鍾講話的核心就是兩個字-恐懼。
王老鐘的話講完,會議結束。
這次會,效果很好。
韓立洪和王老鍾兩人相互配合,韓立洪誘之以利,而王老鍾則恐之以懼,他們的目的都是讓村民行動起來。
至於韓立洪立威的那一段,既是真的立威,也是確立他領導者的地位。
一個團體,沒有一個讓人信服的領導者,是很難成功的,而在這樣兵荒馬亂的年月,讓人信服的領導者必須是個狠人。
狠人雖然讓人害怕,但更讓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