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這兩個字就像下在修真者記憶中的魔咒,瞬間就在幽泉血魔的心裡來回激盪,差點沒把他的元嬰嚇得暈厥過去。
來者不善,誰都能猜到那傢伙是衝著龍泉來的,龍泉的生命就是幽泉血魔的生命,如果龍泉死了,幽泉血魔又哪裡會有活路?
幽泉血魔的元嬰面色慘白,彷彿非常忌憚,再也沒有說話。
「仙人」,本來就和修真者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龍泉彷彿能夠看透幽泉血魔的心,他的元嬰冷冷地說道:「你要是怕死,就別出聲,乖乖地站在我的面前。」
龍泉說話的聲音奇冷,就像天空中突然飄起了雪花,外帶冷風撲面,令人心中直起雞皮疙瘩。
這句話又彷彿說到了幽泉血魔的痛處,心中大窘,一腳踢向龍泉的元嬰,大吼道:「沒有人能當我是廢物,沒有人!」
元嬰本來就是修真者最脆弱的地方,就算強橫如龍泉,同樣也不可能毫無影響。他的元嬰和他的人一樣的高傲,只是咬著牙齒竟然沒有哼上一聲。但是元嬰被擾,原本濃郁的殺戮意境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是別人,只怕早已大怒欲狂,但龍泉還是那樣的冷淡。他的元嬰忍住了痛,咬了咬牙,冷冷地向幽泉血魔問道:「一個沒有了肉身,只剩下了元嬰的人,還不算是廢物,那什麼才算是廢物?」元嬰說話猶如童兒般,咿咿呀呀,但語言竟是輕視之心甚重,彷彿不是幽泉血魔掌控著他的生命,而是他掌控了幽泉血魔的生命。
龍泉的紫府中黑暗至極,因為他修煉的是殺戮意境,他信奉的本來就是黑暗,是殺戮。他不需要任何的光明。
一片黑暗,才能更加的冷靜,才能更容易地去殺人。
幽泉血魔大怒欲狂,他修魔幾百年來,何曾有過今天的窩囊樣。明明可以將龍泉瞬間殺死,看著眼前脆弱的元嬰,兩隻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
龍泉的元嬰又坐在紫府中央,那一片黑暗中,眼睛輕閉,全身沒有一點光芒。
幽泉血魔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殺他的時候,也不是打擾龍泉的時候,因為龍泉面對的是仙人,他們兩人的命運都在龍泉的手中。但他心中那口鳥氣窩在心裡,實在難受至極。
命運實在很難預料,本來的命運掌控者,竟也瞬間顛覆過來,面臨著被人掌控。
幽泉血魔的拳頭緊握,眼睛看著龍泉的元嬰,彷彿就要冒出火來,他只想現在就將龍泉殺了。但他現在又不能殺了龍泉,他若是現在將龍泉殺了,那他和龍泉的元嬰都別想活。這種無可奈何的心情,直能令人發狂。
他只好咬著牙齒,示威般地說道:「龍泉老兒,你看老子以後怎麼慢慢收拾你,剛剛那只是一個開始,好事還在後面呢!「龍泉的元嬰連看也沒有看幽泉血魔一眼,接著說道:「以後?今天能活著從這小子手裡走出去嗎?你要是還想有以後的話,就給我乖乖地躲在我旁邊,哼哼!」
幽泉血魔胸口起伏,知道現在無可奈何,只好閉上嘴巴,端坐在龍泉的紫府旁邊。
兩個元嬰同處一室,當真是難得至極。
雪風吹起龍泉胸前破碎的布條。殺戮意境頓時鋪天蓋地湧出,他手裡的魔劍彷彿通靈一般,同時漫出一片詭異的,帶著慘綠色的殺戮意境。
鐵甲男子冷冷地看著龍泉手中的魔劍,微感驚訝。說道:「居然懂得將兩件法寶融合,幾百年未到修真界來了,居然出了這等人才,難得啊難得。」
龍泉沒有辯解,他根本就沒有說話。因為他的注意力都在鐵甲男子的身上,而且他恐怖地發現,這個鐵甲男子剛一到來,自己身上的真元力就在持續性地減少,而且越來越快!
隨著鐵甲男子的到來,天空中又飄起了雪花。
大地蒼茫,一片蕭索。
鐵甲男子站在雪地之中,彷彿是一片虛影,壓在雪地上,沒有一絲印記。像是一座雕像般,從他落地之後,就沒有再改變過姿勢。
看上去他全身都是可以攻擊的破綻。但龍泉知道,不管他從哪裡進攻,他所面臨的都是無盡的仙靈之力。
誰也不知道這種力量的恐怖,但他卻知道,等待他的命運將是神形具滅。
修真者和仙人的差距,就如海水跟枯井,根本就無法估量。
龍泉只希望能找到最佳的進攻時機,但他並不是想要如何打敗鐵甲男子,而是想知道他的全力一擊能給仙人造成多少傷害。
這就是殺戮意境,只為殺戮而生的殺戮意境。
他只有一招的機會,他也知道,鐵甲男子肯定會給他出這一招的機會。
天空中一片片雪花飄落,是美麗,還是在為龍泉送行?
有風吹過,龍泉動了。
是龍泉帶起的風。
寒冷而砭骨。
無聲,也無息。黑暗瞬間聚集在魔劍上面,一絲慘綠在魔劍上若隱若現。
一團濃烈的金色意境中,一抹黑光猶如離弦之箭一般,直衝九天。
龍泉大喝一聲,聲音穿雲裂石。殺戮意境早已被完全釋放,彷彿龍泉要將世間所有的暗黑力量都催發出來一般。
劍隨身起,黑色的殺戮意境中,慘綠色卻當先開路。
一條斬龍般的暗黑半月劍氣如洪河奔流,自半空中向鐵甲男子斬下。
九華山上早已被飄雪染成白銀之色。突然一抹黑氣如盤古開天闢地一般斬下,彷彿就要將九華群山一分為二。
這就是修真者所能發揮出來的極限力量了嗎?
暗金色意境突然收攏,在鐵甲青年的身周圍出一個暗金色的防護罩。
莊嚴的暗金色。
鐵甲青年轉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六個出竅期的修真者,只見他們看到龍泉的劍氣,早已驚恐萬分,魂不附體。
鐵甲青年對著他們微微一笑,彷彿想要向他們展示自己的實力一般,一抹金色的真元力飛出,就在黑色劍罡快要將他們皮成兩半的時候,剛好覆蓋在他們的周圍。
九華群山猶如遭遇終極地震,發出卡嚓地一聲,地面赫然崩裂出一道萬丈峽谷。
冰雪紛紛向峽谷滑落,如瀑布,又如天山雪崩。
黑色劍氣當頭劈下,幾個修真者早已面無人色,嘴巴張得都能塞進一個鴨蛋。金色光芒一閃,黑色劍氣猶如遭遇銅牆鐵壁,發出一串火光,斬在旁邊的地面。
龍泉終於站在了鐵甲男子的面前,魔劍指向他的胸口,奇異光芒只剩下一點。一層黑氣包囊在魔劍,一絲慘綠,彷彿已經枯竭。
龍泉知道一切都結束了,近千年來,他又證明了什麼?
僅僅是劍劈九華山嗎?他的劍,只配劈山開石。這在仙人的眼前,是否猶如兒戲?
鐵甲男子笑道:「你現在已經沒有了任何力量,但你今天滿足了自己的願望,這也是作為仙人的職責,你可以安心而……」
話未說完,有光閃過,紫黑色的光。
殺戮與嗜血同在。
就在鐵甲男子毫無防備的時候,幽泉血魔發動了第一次襲擊,一次偷襲。
鐵甲男子的嘴巴張得很大,眼睛凸出,彷彿已經無力一般,手中方天畫戟脫手掉在地上。
每個男人都有一個致命的地方,就算是仙人也不例外。
仙人的兵器也離手了。
幽泉血魔彷彿非常滿足,但他有滿足的本錢。只聽他得意地笑道:「哈哈哈哈!仙人是嗎?同樣也要在我的手下吃癟。」
鐵甲男子彷彿也沒有了力氣,他竟然強自站起身來,眼睛死死地盯著龍泉,彷彿看著一個怪物般。
他吞吞吐吐地說道:「你的元嬰居然能發動攻擊,還是嗜血意境。」
說著他咬了咬牙,一張冷峻的臉也漲得通紅。不知是憤怒,還是感到了羞辱。他的右手輕輕一揮,彷彿是那麼的隨意,一團菱形的暗金色光芒飛向龍泉。
龍泉竟然眼睜睜地看著這團光沒入他的腹部,毫無阻擋之力。竟是衝進了紫府元嬰,然後他感到元嬰一震。
劇烈疼痛傳來,竟是生不如死。
他的臉上已經掉下一顆顆汗珠,只是他的嘴裡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哪怕是一絲喘息的聲音。
鐵甲青年看著龍泉,看著這個在水深火熱中還是一聲不吭的男人,看著這個永遠也打不倒的男人。他甚至看到了他的內心,一個對死亡完全麻木的男人。
鐵甲青年咬緊了牙齒,冷冷說道:「看你能撐到幾時。」
龍泉還是盯著鐵甲男子,他們的眼睛黑得發亮,完全沒有了那種灰茫茫的神情。他們的眼睛竟是離得那樣的近。汗水順著鼻子流下,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劇烈的疼痛已經讓他無法開口。
他的嘴巴在微微地顫抖著,又彷彿是劇烈的疼痛麻痺了他的神經。
這就是龍泉,一個冰冷而堅強,高傲而孤獨的男人。
他並沒有失敗,彷彿沒有任何事情能將他打敗。
他這一生中又會與誰為伍?又會有誰願意與他為伍?
龍泉走了,踏著積雪,頂著寒風。
一雙腳印劃破東西兩面,孤獨的,自遙遠的南方行去,邁過被劍劈開的懸崖,直上九華山。
大雪嗚嗚,冰凍了龍泉的頭髮,也冰凍了他破碎的衣衫。
腳印越來越淺,漸漸地,再也看不見了。
今年九華山的雪下得很大,彷彿是在向龍泉送別。
他去了哪裡?去了魔魂淵?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