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他趕忙朝著阿諾倒下的方向看去，此時他的眼力確實已經強到誇張的地步，哪怕離得很遠，依然清晰地看到了阿諾的一舉一動。
楊謙真是開心到了極點，如果說他原先對法蘭西斯還有一些敵意的話，那麼現在，就連那點敵意也幾乎沒有了。
「感謝你，人類的強者。」法蘭西斯低沉悅耳的聲音傳來。
「如果不是你，我或許到現在都不能恢復神智，而這些可憐的戰士們，就將永遠埋骨在這裡，再也無法回到家鄉。」
「可是，儘管我感謝你，但你畢竟是我族的敵人！可以告訴我嗎？你們為什麼要侵犯我族的領地，為何兵鋒直指我族的首都不落之城，摩蘇爾？
「我們只是希望回家而已！」楊謙認真地答到，既然對方屢次展示出了善意，他也沒有必要吝嗇那一點點真實的回答。
「回家？你們是希望通過幽暗之門，重新返回你們的家園麼？看來，這確實是一個無法阻止的理由。」法蘭西斯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悲哀，彷彿又看到了無數在戰火中掙扎的生靈。
「確實，如果你們的願望只是回家的話，這個正當的理由就無法被阻擋。」
「而我們的帝國，只要仍然是奧古拉斯大人掌權的話，我們兩族間的戰爭，就永遠無法停止。三個月，還有最多三個月時間，就是天空之城重新騰飛的日子，也是幽暗之門重新打開的時候。而到時，哪怕你們不進攻我們的帝國，奧古拉斯大人也一定會把你們全部消滅的，就連你們那被空間屏障所保護著的家鄉，也一定無法倖免。」
楊謙聽著心裡一緊，三個月，只要那麼短的時間了嗎？
「可是哪怕你們現在前往天空之城，憑你們的力量，想要回家，想要阻止奧古拉斯大人，也實在是件非常渺茫的事情。」
「並不能因為一件事情看起來很難，我們就不去做它。」楊謙答道。
法蘭西斯搖了搖頭：「你們根本不明白奧古拉斯大人到底有多麼地強大。就連我們偉大的獸皇，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和平，我希望我們兩族之間，能有和平的存在；這個世界的土地很寬廣，我們兩族的人口都不多，大家完全可以和平地生活下去。可只要奧古拉斯大人掌權，那就是一件絕對不可能的事情。當然，這已經不是我能擔憂的事情了。」
「我與你間的戰爭已經結束，而我，好像就是那個失敗者，不是嗎？」法蘭西斯溫和地笑著，坦然承認了自己的失敗。
那匹美麗的天馬，就像感應到什麼，不安地低鳴起來，大滴大滴的淚珠，從它的眼睛中滾落。
「作為失敗者，我會承擔起自己的那份責任。我唯一的請求，就是你能讓我手下的這批戰士，安然地返回故鄉。」
「安，不要傷心，有因，就有果。既然開頭的選擇已經錯了，現在這個結局，就已經是無可避免。」
「不要悲傷，請帶領這批阿修羅的戰士回家，以後，我們的阿修羅城，就要依賴你來守護了。」
法蘭克福說完這句話，安然地閉上了眼睛，一陣微風吹來，他的整個身體，變成了無數天藍色的美麗星芒，就像一群群地螢火蟲，飄散在徐徐的微風當中。早在剛才他向天空放出無數藍色星芒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已經徹底地朽壞，而當他強撐著使出大地母親之復甦時，他最後的力量，也已經化成了灰飛，最後支撐著他說出那番話來的，恐怕就只剩下精神與靈魂了。
阿修羅城歷史上最年輕的城主，就這樣倒在這塊他生前最珍愛的布蘭卡大平原之上，他並非沒有活命的機會，只是複雜的心緒，已經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念頭，讓他將自己生存的機會讓給了更多的人們。
而他的這個舉動，換來了戰敗的三萬獸族死亡騎士的性命。
至少，他還是一個合格的領袖。
當楊謙帶領著大家遠遠地離開那個最後的戰場時，那些獸族的死亡騎士們，依然雕塑般地跪在那裡，沒有人知道他們會不會起來，更加沒有人知道他們將什麼時候離開。
「阿諾！你這個白癡，居然差點被人偷襲幹掉了！不，是你已經被偷襲幹掉了一次！」
「你的腦袋，裡面裝的都是豬食嗎？」
雖然是剛剛見面，滿心喜悅的楊謙還是狠狠地裝出了一臉凶相，然後狠狠一拳砸向阿諾的胸口！
當然，楊謙眼中滿溢的喜悅，已經是徹底地出賣了他的想法。阿諾毫不在意地一拳抽回了楊謙的小腹，然後樂哈哈地伸手攬住了楊謙的肩頭，擺出一副非常熟絡的樣子，大聲地吹噓到：「我也是沒辦法啊！我阿諾大人平時實在做得善事太多，那個人品良善啊！所以真是想死都死不掉，蒼天啊，大地啊，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我有什麼辦法呢？本來已經做好準備，完美地表演出了一個鐵血戰士生命謝幕那一刻的剛強啊！可是，可是居然最後還是沒有死！」
「我操啊，蒼天，大地，滿天的神佛，你們怎麼可以這個樣子呢？你們難道不知道，這樣子發生的事情，會在我阿諾年幼的內心中，留下永遠不可磨滅的陰影麼？」
「下次，我是說萬一的萬一，要是我阿諾大人還是碰到這樣的絕境，還是想再表演多一次這樣完美的謝幕的時候，一想起最後很可能還會復活，這叫我阿諾大人怎麼能安心表演呢？搞不好雪茄叼到一半，就笑出聲來了！那樣有的可就不是悲劇英雄的效果，而是化身為悲慘的喜劇演員了！操啊！老天，你對我實在太過不公了！」
「我恨你，恨你！……
楊謙實在聽得不耐煩，狠狠地隨手操起一個大酒瓶子，直接硬插進了阿諾的喉嚨裡面，嗯，很可能已經捅到胃裡面去了！
這個胡言亂語該遭天譴的傢伙啊，就該得到這樣的待遇！他最好是醉死才好呢！當然，這樣的待遇對於阿諾這個酒鬼中的酒鬼來說，那倒絕對變成最好的獎勵了。
總之，這次的戰鬥，到現在為止，倒是獲得了幾乎是最好的收場，由於石巨人不死軍團的強悍，原本人類遠征軍的傷亡就不算大，加上最後法蘭西斯連續使用逆天的超強技能，到了最後，大家基本上還是保持了生命的安全。
唯一可惜的是，何軒的離去。楊謙的臉色，閃過了一絲的陰鬱，他抬起了頭，仰望著高高在上的原腦諾亞，在原腦諾亞的肩上，那個孤獨的身影，正一個人坐在那兒，輕輕地*著諾亞。
到了最後，他選擇的，卻是來到諾亞的身旁，而不是留在我們這些同類的身邊。難道這數百年以來的孤寂沉澱下來，就只有諾亞，才能理解他最後的內心，才能成為他最後的歸宿嗎？這些內心中最隱秘的想法，恐怕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夠知道了。
正當楊謙頭痛到底該怎樣把這件事告訴大家知道的時候。阿諾抽出了插在喉嚨口的酒瓶子，他清楚地看到了楊謙臉上剛才閃過的那抹陰鬱。
阿諾走了上來，緊緊擁住楊謙的肩膀，盯著他的眼睛問道：「我們的首領，何軒大人，已經不在了吧？」
楊謙猛地一驚，這事……
「不要把別人都當成傻瓜。」看見楊謙吃驚的表情，阿諾少有地，溫和地笑了，那笑容並不尖銳，而是安慰。
他溫和地拍著楊謙的肩頭：「更加不要想一個人承擔一切！哪怕是何軒大人，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早在何軒大人倒下，只剩下隱約的心跳，我們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這次戰鬥當中，只有何軒大人才能控制的不死軍團突然出現，而何軒大人本身卻沒有現身，加上你那時，在所有人耳邊說的那句話。」
「你是說，你要帶領著我們大家回家吧！如果何軒大人還在，你會說出那樣的話來麼？」
阿諾笑著努了努嘴，幾名人類遠征軍的高層將領走了過來。他接著說道：「不必太過悲傷，早在來到這個殘酷世界的那一刻，我們就知道，死亡降臨的那一刻，不過是或早或晚而已。哪怕何軒大人也不例外。」
「何軒大人曾經說過，無論是誰倒下，只要剩餘的人更加努力地，連同亡者的那一份一起努力地活下去，那麼，這對於歸去者來說，就是最好的紀念。」
阿諾默默地朝著口中灌著酒，雖然口中說著無所謂的話語，但是眼眶，畢竟還是紅了。
其餘幾名人類將領，甚至發出了低微的哽咽聲。但數名將領中一名英姿颯爽的女性，卻大步跨了出來！
她剛強而並不太美麗的面孔上，卻沒有太多的悲傷，有的只是堅強。確實，在很多時候，女性，平時看起來柔弱如水的女性，在這些最悲傷的情況下，卻能顯示出連男人也自愧不如的理智與剛強。
水，確實是最柔弱的，但也是最堅強的。
這名個子高高的女將軍，緊緊盯著大家的眼睛，大聲地說道：「阿諾，你看看你，還有你艾博特和比爾，你們這幫天天說自己最堅強的傢伙！你們這幫大老爺們！難道一到關鍵的時刻，都是*不住的嗎？」
她一把抹去眼眶中滿溢的淚水，故意做出惡狠狠地表情，很凶地喊道：「你們看看我艾麗絲！」
然後她又指了指楊謙：「你們再看看楊謙大人！」
楊謙趕忙運起無上神功，直接將眼淚鼻涕無聲無息地完全蒸發成了氣體的狀態。
她回過頭來，繼續衝著那幫哭成淚人的大漢們吼到：「你們這幫哭成這個樣子的傢伙，還有什麼臉面說自己是何軒大人的部下？」她直接發揮出女人蠻不講理的作風，衝上前去，狠狠地將那幾個已經開始大哭出聲來的傢伙打得連他們的母親都沒有辦法認出他們來。
那幫完全沒有臉面的傢伙，這下倒是找到了理由，就像童年時遇到了悲傷的事情，狠狠地在母親的面前撒嬌一樣，紛紛在地上滾成一團！
這樣一通狠狠地發洩，倒是將大家內心當中的彷徨與悲傷，發洩得差不多了。
他們亂七八糟地排在地上，仰頭看著頭上的藍天，慢慢地止住了哭泣。
良久，那個叫艾博特的年輕小伙子，一個翻身就跳了起來，直接半跪到了楊謙的面前。
他舉起了手，緊緊橫握在胸前，用這個人類最古老的莊嚴姿勢，向楊謙表達了自己的效忠之意！
「艾博特.哈米森，雷組副統領，在這裡，向您，強大的楊謙大人，表達我的忠誠，謹希望您，能夠一直帶領著我們，永遠勝利，永遠安寧，直至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直至返回我們的家園！」
「還有我，比爾.克頓。」
「我，艾麗絲.澤.凱西兒。」
「我，雷.阿諾！」就連阿諾，也甕聲甕氣，像模像樣地半跪在楊謙的身前，當然要是這個傢伙的腰不要那麼鬆垮，嘴裡不要叼著個大酒瓶子，更加不要衝著強大的楊謙大人胡亂地擠著眼睛，那就會更加完美了，
楊謙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他當然明白大家的用意。
楊謙同樣半跪了下來，伸手緊握拳在胸前，衝著大家，衝著所有人類遠征軍的戰士們，再次重複了自己的誓言：「我，楊謙，今天在這裡許下誓言，必將帶領你們走向勝利，必將帶領你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