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還沒停下,花浪就急不可耐地飛身躍下,展開身形向院內掠去。關度飛也不比他慢多少。葉星落還沒醒神,兩個人已經跑得人影不見。
啞然失笑下,葉星落也步入風雅閣的後院。
在通往後門的小徑的一側,綠樹紅花的後面,還有一塊很大的場地,喧鬧聲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葉星落並不像花浪和關度飛那麼性急,所以只是慢慢繞過遮蔽樹叢,向那場地走去。
這片場地實際是一片草坪,綠草如茵,在周圍繁茂的大樹環繞下,有如世外桃源一般。此刻在場地四周已經圍攏數十個人比花嬌的美女,正在那裡嬌聲高呼,氣氛熱烈之極。
葉星落來到近前,才明白這麼熱鬧的原因所在。
場地中間,此時有一人一騎,正是全場焦點所在。人是秋雨葦,馬卻是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秋雨葦一扯韁繩,白馬馬上在場中小跑起來。雖然由於場地的原因,白馬並不能將速度提至極限,但就在這不緊不慢的小跑中,也完全可看出這是一匹千里無一的好馬。首先白馬步伐沉穩,雖然是在奔跑,但馬背上的秋雨葦卻是一點也不見身形波動,穩如靜止時的狀態。其次白馬神態悠閒,如果說馬也懂得散步的話,那麼此時白馬根本就不是在跑,而是在散心。
葉星落看到白馬的神態,也不由心中暗讚一聲「好馬」。
花浪卻顧不得看秋雨葦的表演,只是盯著一眾美女不放,眾美女雖比不上秋雨葦的天生麗質,但質量上的差距卻有數量來彌補,美女如雲,一時間令花浪頗有眼花繚亂的感覺。
秋雨葦明顯和這些美女的關係甚佳,看到秋雨葦策騎奔馳的颯爽英姿,她們都是不遺餘力地為秋雨葦打氣加油,一時間滿場都能聽到眾美女的嬌聲笑語。
秋雨葦已經奔到場地的另一頭,只見馬速只是稍減,卻猛然掉過頭來,又加速向人群奔了回來。這一漂亮的轉頭馬上又贏得了無數采聲。唯恐天下不亂的花浪,怎會放過這個起哄的機會?於是在眾美女的嬌笑聲中,突然就冒出了一個男人的嗓音:「好!」
花浪的這一聲叫好來得突兀之極,馬上就吸引了全場目光。本來注意力全部放在秋雨葦身上的眾美女,這才發現場中多了三個人。這些美女估計應該是風雅閣中的姑娘,被花浪等三人形態各異卻都卓爾不凡的形象所吸引,馬上就竊竊私語地對他們評頭論足起來。
花浪話剛出口就後悔了,他雖然喜歡美女,但被這麼多美女圍觀卻是第一次,臉皮雖厚,也不由有點吃不消。葉星落和關度飛雖沒說話,卻都用無辜的眼神默默譴責被他殃及池魚。
還是秋雨葦給他們解了圍。一看到葉星落,秋雨葦馬上就策馬向他奔來。看著秋雨葦馬速不減地向葉星落衝去,眾美女齊聲驚呼。不過葉星落卻是不閃不避,只是笑盈盈地看著馬上的秋雨葦。
秋雨葦在馬上的英姿別具美態,臉龐在夕陽的照射下彷彿會發光一般,葉星落怦然心動間,竟似癡了一般。馬頭已至葉星落身前,秋雨葦這才一扯韁繩,將馬停下。看白馬絲毫不差地停在葉星落身前,滿場驚呼才轉成一片讚歎。
葉星落對這一切卻是充耳不聞,只是癡癡地看著秋雨葦。秋雨葦飛身下馬,頗有點得意地問道:「怎麼樣?」也不知是問馬怎麼樣,還是問自己騎術如何。
葉星落的回答卻是不假思索:「馬好,人更漂亮。」這直接的言語頓時讓秋雨葦的臉上多了一抹飛紅,美目瞟向葉星落,其中的柔情蜜意更是讓葉星落沉醉。
花浪看著他們兩人旁若無人的眉目傳情,不由搖頭晃腦地感歎起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大庭廣眾下就卿卿我我,難道就沒有半點羞恥之心嗎?」話沒說完,已被葉星落一腳踹飛。
葉星落的一腳當然沒有這麼大威力,但花浪裝模作樣地大叫著自己飛了出去,成就了他的心願。
花浪的插科打諢頓時引得眾美女嬌笑不已。葉星落和秋雨葦看了也是搖頭失笑。只有關度飛對這些不感興趣,頗覺無聊地一個人站在一邊。
葉星落的目光重又落到秋雨葦身上,問道:「這麼神駿的馬兒,雨葦是從哪裡得來的呢?」
秋雨葦笑道:「這是你自己的馬,怎麼反而問起我來了?我也是恰巧看到這匹馬,一問才知道是有人送來給你的,所以才出來騎馬散心。難道你居然不知道?」
葉星落想起早上阿史那社爾一事,頓時明白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早上的確是有人說要送馬給我的,只不過沒想到這麼快吧。」目光轉到白馬身上,葉星落對阿史那社爾更是欣賞,說來自己算是他的對頭,如果他送來的只是普通好馬,自己也沒什麼好說的,但眼前這匹馬卻是一等一的千里良駒,足見阿史那社爾是胸懷坦蕩的英雄人物。
秋雨葦卻好奇起來:「什麼人會送你這麼好的馬?」
葉星落一笑道:「是一個突厥人,叫阿史那社爾,他並不是和我關係好才送馬給我的,而是要讓我騎這匹馬來和他比試馬術。」
秋雨葦驚愕不已:「和一個突厥人比馬術?你是不是瘋了?」
葉星落苦笑道:「有什麼辦法?不和他比馬術,就得和他決生死,我還是覺得比馬術要好點。」
秋雨葦擔心道:「為什麼非要和他比試?不比不行嗎?」
葉星落暗歎一聲:「這裡面內情複雜,更牽扯到李承乾對你的野心,怎能全部告訴你?」表面上卻笑道:「對我那麼沒信心?我可是一等一的馬術高手,昨晚不是讓你見識過了嗎?」
秋雨葦笑了起來:「還好意思說?別忘了我們的比試是誰輸了。」
葉星落微笑一下:「輸給你是應該的,但我並不是輸在馬術上。你放心,阿史那社爾是個五大三粗的男子漢,絕沒有你那麼顛倒眾生的魅力,所以這場比試並沒有場外因素干擾,光比馬術,我不一定輸的。」
秋雨葦聽到他當面讚賞自己,不由又有點小女兒家的羞澀。但羞澀過後,卻又懷疑起來:「你那麼有信心?光從昨晚的表現來看,你的騎術並沒有多麼出色。」
葉星落還沒有說話,一旁的花浪搶著道:「深藏不露是真人,星少為人這麼低調,是不會像我一樣到處賣弄的。不過,越是星少這樣的人,真要露出一手來,可是會嚇死人的。」
秋雨葦聽了花浪的誇大言辭,不由莞爾一笑,葉星落卻是狠狠瞪了花浪一眼。
秋雨葦看著葉星落,忽然搖頭道:「我還是不放心,除非你能證明自己說的不是吹牛。現在有馬有場地,就讓我們來看看你所謂的高超馬術吧?」
葉星落猶豫道:「在這裡?」
秋雨葦笑問道:「怎麼?覺得場地太小?可馬術包括很多方面,不僅僅是跑得快就行,你不是一點也不懂吧?哪怎麼去跟突厥高手比試?」
花浪也不懂裝懂地道:「雨葦說得對。星少,有什麼拿手絕招就露兩手嘛,都不是外人,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再這麼下去,我們都要懷疑你不是深藏不露,而是根本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秋雨葦提起的這個話題,勾起了花浪對早上一幕的回憶,當時他也是很懷疑葉星落對阿史那社爾到底有多大勝算,雖然葉星落表示沒問題,他還是覺得心裡沒底。這事還牽扯到他的一項賺錢大計,既然秋雨葦堅持這個話題,他也就樂得推波助瀾,想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關度飛也開口了,不過他卻是對葉星落深信不疑:「星少,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來試試馬吧,比賽之前,你不也得熟悉一下馬性嗎?」
花浪哀歎道:「飛飛,你這不是讓星少出醜嗎?他什麼也沒有,你讓他拿什麼出來見人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聽得葉星落頭暈腦漲,忽然飛身而起,葉星落直向馬背落去。
也不知是不是情急出錯,葉星落的身法美妙無比,但落腳點卻出現了偏差,不是落在馬背上,而是正好擦著馬身落向地面。看熱鬧的美女一陣驚呼,花浪搖頭轉過身去,作不忍目睹狀歎道:「好好的上馬不行嗎?非要學我賣弄身法。學就學吧,還搞砸了。」
然而花浪的話還沒說完,全場突然又歡騰起來。花浪急忙回身,才發現原來葉星落並沒有落到地上,反而奇跡般地從馬腹下穿過,再從另一邊躍上馬背。花浪的眼睛頓時一亮:「好小子,好像還真的有點門道。這下好了,又有機會撈一筆了。」眼中射出憧憬的光芒,花浪彷彿看到了金山,一個人傻笑不已。
葉星落讓白馬奔跑起來,先繞全場小跑了一圈。在白馬奔跑的過程中,葉星落通過韁繩和雙腿夾馬的力道對白馬發出種種指令,白馬都分毫不差地完成了。對白馬的神駿和靈性不再懷疑,葉星落也巧妙地恩威並施使白馬馴服無比,葉星落忽然策馬向花浪直奔過去,嘴裡還大叫一聲:「好小子,剛才你說什麼?」
花浪雖然正深深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但葉星落的叫聲卻讓馬上他醒過神來,看到白馬疾若閃電地向自己衝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掉頭就跑。
然而白馬的速度是花浪沒有想到的,他剛一轉身,白馬已到他的身側,同時一股勁風向他襲來。這股勁風卻是馬背上的葉星落揮手抓向他後頸帶起的。
關鍵時刻,花浪顯出他引以為豪的輕身功夫並非浪得虛名,身形一晃,不僅如游魚一般從葉星落手中滑脫,而且驀地向後轉身,朝著與白馬疾馳的相反方向快速掠去。
正常情況下,花浪這一手足以脫身,他奔去的方向與白馬正好相反,兩者又都是高速前進,瞬間就可以把兩者之間拉開一個驚人的距離。但葉星落卻彷彿早知道花浪會有這麼一手,在花浪轉身急奔的同時,他猛然一拉韁繩,白馬頓時人立而起,蹄不沾地地一個急轉身。白馬一轉過身,毫不停留,馬上就倏然加速緊隨花浪在花浪身後。
白馬沒有花浪那麼靈活,這一轉身也當然不免有些遲延,但白馬的爆發力卻是驚人得好,雖然轉過身來花浪已奔出數丈,但只是數息的時間,白馬已經追到了花浪的身後。這一系列的變化幾乎是在瞬間完成的,在旁觀的人來看,只覺得眼一花,本是奔向場外的花浪和白馬居然都已經身在場地中心了。看著這幾乎要讓人懷疑其真實的神奇表演,一眾美女頓時采聲四起。秋雨葦看著葉星落的眼神更是充滿了柔情。
關度飛也一掃剛才那種沒精打采的頹態,睜大眼睛看著場中,他應該是在場人中最相信葉星落的人了,可是還是沒想到葉星落的馬技居然神乎其神到這等地步。
花浪以為已經逃過葉星落的追擊了,剛想喘一口氣,白馬卻又如影隨形地追來了。無奈之下,花浪又向故技重施,聽得背後馬蹄聲近,他驀然轉頭便想逃向後方。可惜這次他的算盤可是打錯了。雖然快速閃過白馬身側,但空中卻有一人凌空向他擊出一掌,還笑著喝道:「此路不通。」卻是葉星落飛離馬背,從空中攔住花浪的去路。
花浪無奈回頭,白馬卻已經繞到他身後堵住他的退路。花浪看著身在空中的葉星落,忽然笑了起來:「我看你在空中能停多久?」忽然也揮拳向葉星落擊出。眼見葉星落空中無處閃躲,不得不硬接這一招,但在花浪一拳擊中他之前,葉星落忽然輕飄飄地飛起,先從花浪頭頂掠過,再輕鬆地落在馬背上。
旁觀的人不明所以,花浪卻看得清楚,葉星落雖然飛離了馬背,手中卻一直緊握著韁繩,剛才葉星落能躲過他的拳頭,正是借手中的韁繩玩了點花樣。暗自佩服葉星落的靈活多變,花浪也不得不承認葉星落的馬術確是有自己的一套,只是被葉星落和白馬合夥欺負了一通,他也不由有點不服氣。索性心一橫,花浪主動向葉星落發起攻擊,猱身而上,柔情似水頓時如電般向葉星落疾刺而去。同時花浪還長笑一聲:「星少,別怪我動兵器,既然你可以和馬一起對付我,我動動刀子也不是說不過去。」
葉星落微微一笑,並未反駁,也沒有出手格擋這一招,只是輕輕拉了一下韁繩。白馬馬上領悟了葉星落的意思,聰明地躲向了一邊,正好讓背上的葉星落躲過花浪的軟劍。花浪一劍刺空,並不停留,身隨劍走,繼續對葉星落發起連珠炮似的攻擊。對花浪的不依不饒,葉星落依舊只是閃避。一人一馬彷彿心意相通,花浪的攻擊雖然快速,葉星落和白馬卻總能及時躲過,白馬在極小的範圍內騰挪閃躲,居然靈活地有如輕功高手。一時間兩人一馬鬥得不可開交,花浪手中劍光連閃,看似威風,實際對葉星落和白馬卻是無可奈何。
旁觀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既欣賞花浪的美妙身法,更歎服葉星落的馬術,連喝彩都忘了。秋雨葦這時對葉星落的馬術佩服得五體投地,卻不由更好奇:葉星落身上,究竟有多少神奇的本領?
關度飛卻是看得手直癢,恨不得也入場去較量一番。就在這時,彷彿是為了滿足他的願望,花浪的聲音遠遠傳來:「飛飛,別光顧看熱鬧了,快過來幫忙。讓一匹馬欺負,我們并州雙俠的顏面往哪裡放?」
關度飛應聲躍出,天怒寶刀在手,與花浪聯手向葉星落攻去。
秋雨葦在花浪出劍時頗擔心了一陣子,但看著看著也就明白他們只是玩鬧,頓時放心了。此刻見到關度飛也加入戰團,不僅不擔心,還很想看看葉星落將如何應付兩人的聯手。
葉星落對著花浪一個人幾乎連地方都不挪,只是原地帶馬跳來躍去,就將花浪的攻擊化解。但關度飛一加入,他就不敢如此悠閒了,遠遠看見關度飛奔來,他先策馬往一旁躲去。
花浪得關度飛之助,頓時精神一震,高笑道:「星少,現在才想到逃,不嫌太遲了嗎?」
但葉星落卻不是逃,只是借此一衝提高馬速,等關度飛和花浪聯手攻到的時候,白馬已經快速奔跑起來。不僅沒有逃,葉星落反而向著關度飛和花浪的方向衝去,只是在快和花浪等正面相對時才倏地轉向,躲過他們的合擊。關度飛和花浪繼續追擊著,葉星落卻一刻也不停下,縱騎穿梭在他們身旁,時不時被刀光劍影淹沒,但憑著白馬的高速和靈活,卻又總能毫髮無損地衝出重圍。
這一來煞是好看,花浪和關度飛的攻擊一剛猛,一靈活多變,其賞心悅目自不必說,葉星落一人一騎更像是花間蝴蝶流連在花叢中,讓人看了大感心曠神怡。也不知是誰不經意地叫了一聲好,一眾美女頓時如夢初醒,又是鼓掌,又是歡呼,場面火爆之極。
這熱鬧的場面也不知持續了多久,葉星落忽然縱騎飛馳開去,等離開花浪和關度飛一大段距離後,這才調轉馬頭面向他們。花浪一聲長笑:「好小子,和馬一起欺負自家兄弟,今天我非和你見個高低不可。」
葉星落高舉雙手,苦笑道:「我投降行不行?」
花浪和關度飛也玩的盡興了,相視一笑,兩人都收起了兵刃。不過花浪還是得意洋洋地道:「別以為有匹好馬就可以為所欲為,若不是我們手下留情,你和你的馬兄弟早見紅了。」
這句話倒也不完全是吹牛,剛才的爭鬥確實是玩鬧為主,若是真的兵戎相見,葉星落絕不會那麼輕鬆的。不過即使如此,葉星落在馬上如同在地上一般靈活的馬術還是令人驚歎的。
葉星落下馬來到花浪和關度飛的身前,花浪剛想再吹噓兩句,卻忽然覺得屁股上一痛,一股大力傳來,頓時身不由己地飛了起來。
在空中一回頭,花浪不由氣結:原來暗算他的居然是葉星落的白馬。葉星落下馬後隨手將韁繩扔到了馬背上,無人看管的白馬隨意溜躂著就到了花浪的身後。花浪自然沒有把白馬放在心上,但白馬也不知道是看花浪哪一點不順眼,居然趁花浪不注意飛起一蹄踢在花浪的屁股上。
眾人看到這奇異的一幕,先是一愣,接著就忍不住哄堂大笑起來。而花浪人還在空中,一聲淒厲的慘叫已經響起:「天哪,這是什麼世道?連馬居然也像人一樣陰險了,懂得背後偷襲了。」
眾人的笑聲頓時更響亮了。
第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