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落和關度飛搖頭失笑,對花浪這種突如其來的異常行為,他們也算是習以為常了。
花浪一個人高興了半天,忽然停下來道:「本來只想偷得一晚清閒,結果居然多出半天來,真好。還要多謝星少的急智。」
起身離開,花浪笑道:「你們自己隨意吧,我要去做功課了。老頭子教的東西雖然枯燥,但實用性倒是很強,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可以救命。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我用功去也。」說話間一溜煙不見了。
時候其實真的不早了,關度飛向葉星落打個招呼,也逕自回房休息去了。
一夜無話,拂曉時卻突然響起一聲驚天霹靂,驚醒了全城的人,接著就是一陣瓢潑大雨。據說,這一聲霹靂之響,是百年罕見的。
葉星落一覺睡至天亮,聽到一陣敲門聲才醒來。開門一看,門口站著的正是精力充沛的花浪。
花浪笑嘻嘻道:「星少還真是紅人啊,一大早就有人找。不過這次我就不羨慕你了,因為來找你的是個男人,而且神色甚是不善。」
葉星落聽得一頭霧水:「神色不善的男人?找我的?」
花浪笑道:「你是不是還沒有睡醒?犯什麼迷糊?不就是一個來意不明的男人嗎?有什麼好怕的?」
葉星落苦笑道:「你能不能一下子把話說清楚?到底是什麼人找我?」
花浪滿不在乎道:「是個突厥人,叫什麼阿史那社爾,好像上次李靖將軍提到過這麼一個人,也不知是不是他。」
葉星落一下子想起來了,回答道:「就是他,整個部落都被薛延陀給滅了,所以現在流亡到了長安,現在正跟著李承乾混。」
花浪恍然大悟:「原來是李承乾的走狗啊,怪不得一副來者不善的面孔。哈,李承乾暗箭傷不了人,難道準備來記明槍?」
葉星落一邊洗漱一邊說道:「他跟著李承乾可能也是沒辦法,我和他見過兩次,覺得這個人還不錯。」
花浪笑道:「你覺得人家不錯有什麼用?人家可是找上門來了。」
葉星落洗漱停當,招呼花浪道:「出去看看。」
兩人來到大廳,一眼就看見阿史那社爾正臉色陰沉地獨坐在桌旁。
葉星落微笑著打個招呼,阿史那社爾見他如此和善,不由微微一怔,雖仍是臉色不善,眼神卻不像一開始那麼充滿敵意了。
葉星落和花浪剛落座,阿史那社爾說話了,第一句話就石破天驚:「我要和你決鬥。」雖沒說要和誰決鬥,但明顯這句話針對的是葉星落。
葉星落微微一笑:「為什麼呢?」
阿史那社爾一字一頓:「身為太子殿下的部屬,眼睜睜看著你在我的面前暗算他,這是一個突厥武士最大的恥辱,而按我們突厥人的規矩,這恥辱是要用血來洗清的,不管是你的血,還是我的血。」
葉星落大感頭痛,倒不是他怕阿史那社爾,只是他對這英武的突厥高手頗有好感,不願與他為敵。不知該如何回答,葉星落岔開話題問道:「是李承乾讓你來的?」
阿史那社爾搖搖頭:「是我自己要來的,太子殿下只是告訴我說你在這個地方而已。」
葉星落見他肯回答自己的問題,又閒話家常般問道:「我聽聞你以前是突厥部落的酋長,後來敗給了薛延陀,現在來到我們大唐,不知道以後有什麼打算呢?」
阿史那社爾眼中閃過痛苦和仇恨,沉聲道:「族人盡滅,我也無顏再回大草原,現在只想在大唐天可汗的手下當一名小兵,了度殘生。只是這滅族之恨,每每讓我夜不能寐,真珠可汗,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眼睛直視前方,彷彿仇人就在眼前,眼中閃過不可遏制的怒火。
這些話肯定早在他心底藏了很久,此刻頓時如火山般噴發出來。激憤過後,阿史那社爾奇怪地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我為什麼跟你說這些?」
葉星落微微一笑,懇切地道:「阿史那社爾,你我素不相識,更是毫無怨仇,何必為了我和李承乾的一點私人恩怨大動干戈呢?你也說了,你還有滅族的大仇未報,現在和我生死之鬥,不知是否合適呢?」
阿史那社爾斬釘截鐵道:「我們突厥人最是恩怨分明,大仇要報,恥辱也要雪。不管你怎麼說,我是一定要和你鬥一場。」
葉星落無計可施下,將目光投向花浪,花浪懶洋洋開腔道:「又是一個好勇鬥狠的傢伙。什麼大不了的事就要以命相搏?不如我請你在這地方喝喝花酒,大家化干戈為玉帛好不好?」
阿史那社爾臉色一沉:「請不要拿我們突厥武士的榮譽開玩笑,這種事情是不能開玩笑的。如果你再這麼說話,在我的挑戰名單上,你也將榜上有名。」
花浪不屑道:「不就是仗著比我高兩個頭,人高馬大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有種就跟我賭一場,看看是誰輸得連褲子也沒有。」
阿史那社爾勃然大怒,葉星落卻是眼睛一亮:「阿史那社爾,按你們突厥人的規矩,像這種事情一定要通過比武才行的嗎?沒有其他辦法嗎?」
阿史那社爾搖搖頭:「在我們突厥,榮譽除了在戰場上得來,還有其他很多種,比如說摔跤冠軍,馬術冠軍,都是很風光的,而這些都可以用來比試。只是現在我來到中土,自然要按中土的規矩,所以我才要和你決鬥。」
葉星落大笑:「這就好辦了,我接受你的挑戰,不過不是要和你比武,而是要和你比馬術。你看怎麼樣?」
阿史那社爾不能置信地看著葉星落:「你一定是瘋了,居然跟我們從小長在馬背上的突厥人比馬術?」
葉星落微笑搖頭:「我沒有瘋,我很清醒。說到馬術,我也是下過苦功的,在中土可以說沒有遇到過對手,既然你這麼說,一定也是馬術高手,我說什麼也要和你較量一番。」
阿史那社爾緊盯著葉星落,沉聲問道:「你是認真的?」
葉星落認真點頭:「絕不兒戲。」
阿史那社爾沉吟一下,點頭道:「這也是一個辦法,好,就這麼辦。什麼時候?」
葉星落笑道:「三天後怎麼樣?」
阿史那社爾接著問道:「地點呢?」
葉星落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想來城內是不行的,應該去城外。」
阿史那社爾想了想,道:「那就隨後再定吧。」起身道:「我先回去準備。」
葉星落和花浪起身送客,阿史那社爾卻又忽然回頭:「對了,你有合適的馬嗎?」
葉星落剛才一直想著怎麼可以不和阿史那社爾比武,所以想到了比馬術,卻沒有考慮得很周到,聽阿史那社爾這麼問,不由連連搖頭。
阿史那社爾凝神打量葉星落:「你若不是膽小鬼,肯定真的是個馬術高手,我賭你是個馬術高手。你的馬就由我來準備吧。」
葉星落剛開始為馬發愁,聽阿史那社爾這麼說,驚喜道:「你有好馬?」
阿史那社爾傲然一笑:「我怎麼說也曾經貴為一族族長,豈能沒點好東西?這次我帶來的上等馬匹足有十幾匹,除送人之外,現在還有三匹。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顏色的馬?」
葉星落想起送給薛仁貴的雪兒,同時又想起不知下落的薛仁貴,心中一黯,試探著問道:「白色的有嗎?」
阿史那社爾哈哈大笑:「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真的選擇白馬。不過確也只有純白的駿馬,才配得上你的氣勢。你放心吧,我正好留了一匹白色的馬,待會兒就給你送過來,讓你有機會熟悉馬性。地點我回去和太子殿下商量一下,有結論了也一併通知你。」
葉星落看他這麼豪爽,更是好感大增,關心他道:「你這麼做,李承乾不會對你如何吧?」
阿史那社爾淡淡一笑:「我只是他的手下,並不是他的狗,我有處理自己事務的權利。你就不用為**心了。」對葉星落揮揮手,阿史那社爾轉身大步而去。
花浪看著阿史那社爾的背影,擔心地問道:「星少,你貿然答應和他比試馬術,到底有沒有把握?」
葉星落還沒回答,身後傳來關度飛的聲音:「星少,原來你們都在這兒,我剛剛想好一招,快來比試比試。」
花浪笑道:「一大早就發瘋?你先歇會兒吧,我和星少正說正事呢。」
關度飛來到兩人面前,訝然問道:「什麼事?」
花浪把剛才的事敘述一遍,又說出自己的擔心。關度飛想起葉星落說的曾經苦練過馬術,先自對葉星落信心十足,對花浪笑道:「你閒吃蘿蔔,淡操個什麼心啊?星少既然敢答應,自然是有把握,你相信他好了。」
花浪眼睛一亮道:「如果星少真的有把握的話,這倒是一個賺錢的好機會。」
葉星落笑問道:「什麼賺錢的機會?」
花浪神秘一笑:「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你先說到底有沒有把握?」
葉星落笑笑:「十足地把握當然是沒有,一半一半吧。」
花浪沉吟道:「五成的把握,也是賭得過的。」
關度飛卻是笑罵:「你小子最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動不動就把錢掛在嘴上?」
花浪苦笑道:「你別忘了我頭上還懸著雨葦千兩黃金的巨債?我不努力點,什麼時候才能無債一身輕?」
關度飛仔細看看花浪:「你是認真的?你不是說張可謂他們正在為我們賺錢嗎?」
花浪歎口氣:「說是那麼說,但天有不測風雲,我們也不能一棵樹上吊死。再說了,我們去照看自己的生意,也得風風光光去吧,我現在不賺點錢,連路費也沒有,難道一直討著飯去找可謂他們?那豈不丟光兄弟們的臉了?」
關度飛搖頭道:「唉,死要面子的傢伙。」
葉星落加了一句:「所以活受罪。」
花浪頓時大怒:「有錢大家花,有事我一人頂,怎麼連句好話也沒有?這也叫兄弟?」
葉星落和關度飛相視而笑,並不理會花浪的怨憤。花浪還想說什麼,卻聽到雷九指的喝叫聲。恨恨道:「沒有義氣的兩個傢伙,回頭再和你們算帳。」花浪轉身找雷九指去了。
葉星落和關度飛同情地看著花浪苦著臉跟著雷九指而去,剛要進到大廳,卻聽到身後有人叫道:「葉公子請留步。」
葉星落聞言回頭,卻見來者是一個中年文士,馬上回想起此人身份,葉星落笑著迎上去道:「嚴管事你好。」來者正是那晚在渭河河畔代表秋雨葦約請葉星落的嚴弘。
關度飛打個招呼,自己先回大廳了。嚴弘望著葉星落笑道:「葉公子終肯賞臉前來,我也放下心中的包袱了。你可知道那晚沒有約到你,我家小姐有多麼失望嗎?她雖沒有怨我,但我的心裡卻很不是滋味,恨不得立馬去把你給綁架來。」
葉星落不好意思道:「那晚我確是有事,不是敷衍推卻。」
嚴弘笑道:「現在來了就好,看到我家小姐高興的樣子,我也開心。」
葉星落想到一個問題,問道:「不知嚴管事住在什麼地方?昨天怎麼沒有見到你呢?」
嚴弘一笑:「你也叫我嚴管事了,我自然是管事的。其實我家小姐此次進京,並不是一個人來,同行的是一個樂團,都住在這附近的一個院子。我也住在那裡,負責一切日常事務。」解釋完畢,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葉公子,你能不能告訴我,昨夜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星落心中一動,反問道:「不知嚴管事和秋小姐到底是什麼關係?」
嚴弘又是一笑:「葉公子看來是知道些什麼,所以想看看嚴某是否可以信賴。這麼說吧,我是對我家小姐最忠實的人。如果覺得這麼說有些不可靠的話,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是我家小姐母親的義弟。義姐對我恩重如山,臨死前一再叮囑我要好好照顧小姐,所以我是絕對不能容忍任何人想要傷害她。」
葉星落猛下決心,將昨晚發生的事,包括關度飛的所見所聞都對嚴弘和盤托出。嚴弘聽後並不如何驚訝,只是淡淡道:「江南謝家和潛龍幫狗咬狗我不管,但他們既然打我們家小姐的主意,那就別讓我碰見他們,不然要他們好看。」
上次見到嚴弘只是匆匆一面,而且當時葉星落急著脫身,所以並沒有太留意嚴弘。這次重會,葉星落才驚訝地發現嚴弘原來也是一名高手,當他說最後一句話時,渾身都透出一股殺氣,讓人不敢懷疑他的決心。
嚴弘轉頭看著葉星落:「也要謝謝葉公子昨夜奮不顧身地保護我家小姐,以及坦然告訴我此事背後的陰謀,現在我有了準備,絕對不會讓人再有機會對我家小姐動手。」
葉星落笑道:「我本來一直在猶豫是不是該把一切告訴雨葦,告訴她吧,怕影響她的心情,不告訴她吧,又怕她什麼也不知道,被別人給暗算了。現在有你來就好了,就讓我們一起來保護她的安全吧。對了,呆會兒雨葦要去皇宮,不知道安全嗎?」
嚴弘一笑:「且不說一路自有大內高手護送,光我嚴弘一人也足以應付可能的危險。」
葉星落大喜:「嚴管事也一起去嗎?那就萬無一失了,我還擔心呢,現在什麼也不怕了。」
嚴弘一本正經道:「你以為我嚴管事只是掛個名嗎?樂團的大小事務我都得操心,這次入宮,光樂器就有好幾十件,我不去怎麼行?」
葉星落笑道:「嚴管事還真是風趣。」
嚴弘也笑了:「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去準備點東西,就先走了。」匆匆告辭而去。
早飯時間到了,卻不見花浪和雷九指,據說是雷九指急著培訓花浪,連早飯也來不及吃,不知帶著花浪到什麼地方去了。
秋雨葦容光煥發,笑盈盈地望著葉星落:「我有東西送給你?」
葉星落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送我東西?今天是什麼日子?」
秋雨葦笑道:「送你東西也要挑日子嗎?我是看你可憐,怕你被人欺負,所以要送你一個護身符。」
葉星落更是不明所以:「我可憐?送我護身符?」其他人卻是笑看他們兩人耍花槍。
秋雨葦被葉星落傻乎乎的模樣逗笑了,伸手取出三面巴掌大的金牌,遞給了葉星落。
葉星落好奇地接過金牌,一看上面的篆文,不由一聲低呼:「御賜金牌!?」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