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度飛見花浪似要轉身回去,登時心頭火起,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拉花浪。葉星落卻搶先將他攔住。摟著關度飛的肩膀,葉星落低聲歎道:「算了,人各有志,這種事不是我們管得了的,讓花子自己決定吧。」
葉星落和關度飛逕自上車,只留花浪一人在車下。在短短一瞬,花浪的臉色數變,先是欣喜萬分,旋即化作一臉哀傷,最後又回歸平靜。終於沒有回頭,花浪將所有的心思化作一聲歎息,沉聲道:「溶,回去吧,關中劍派才是你的家。而我,已經不適合留在關中劍派了。」
邱溶像無法相信這個回答,又悲呼一聲:「為什麼?」
花浪苦笑道:「三年前如果你這樣說,我會高興地哭出來,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今日之花浪再非當日之花浪,我已無可能再過原先那種生活。什麼也別說了,回去吧。你保重。」說到最後一句,花浪眼中似已有淚光閃爍。猛然撲入馬車,花浪低喝一聲:「走!」
邱溶悲切地叫了一聲:「浪!」馬車已經絕塵而去。
葉星落專心駕駛著馬車,一言不發。關度飛看看葉星落,再看看花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而花浪,自從上了馬車,就又像在關中劍派中一般變成了雕像,只是呆呆地望著車外。
馬車在一片沉默中轔轔前行。不知過了多久,花浪忽然回頭一笑:「哈,兩位大哥真是夠兄弟,我可真沒想到你們敢跑到關中劍派鬧事。」
關度飛冷哼一聲:「關中劍派算個鳥?惹毛了我,我把它拆成一片一片的。」
花浪笑嘻嘻道:「幸好我現在和關中劍派沒什麼關係了,要不然就憑這句話,非激得兄弟反目不可。」
關度飛先不屑地哼了一聲,馬上又怒道:「我們拼了命去救你,你還有心情開這種沒營養的玩笑?媽的,星少為了你,把《道心種魔大法》也交出去了。」
葉星落在車座上並未回頭,淡淡道:「飛飛,不用說了,這書本來就是花浪一個人得回來的,用來換他的自由也是很合適的。」
關度飛猶自憤憤不平:「本來根本不用交《道心種魔大法》的,以那丫頭為人質就好,哪怕他關中劍派不放人?可你偏偏非要星少放了她。想要討好美女也不看時機,你說一句話很輕巧,可我們的辛苦都白費了。現在還有什麼辦法能得回《道心種魔大法》?」
花浪對關度飛的指責毫不反駁,只是輕輕歎了一口氣。葉星落歎道:「花子自然有他的考慮,既是兄弟,就不要在這種事上糾纏不休了。《道心種魔大法》,我們再想辦法吧。」
花浪猛然搖搖頭,似要將某種縈繞心頭的思緒借這個動作趕出腦海,這才笑道:「還是星少夠意思。飛飛,不是我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囉嗦的呢?不就是一本《道心種魔大法》嗎?用的著嘮叨不已嗎?交給我好了。」
關度飛忍不住當胸給了花浪一拳,罵道:「你***還想再偷雞摸狗?且不說師妃暄再不會上當,光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關中劍派就夠我們受的了。你等著逃命好了。」
花浪慘叫一聲,臉上卻是笑容不改,笑道:「說什麼我也是剛脫大難,飛飛你怎麼還對我這麼粗暴?形勢不好我當然知道,不過我還是有辦法。」
關度飛只留意了他的前半句話,沒好氣道:「不把你拆皮煎骨就不錯了,還想我對你溫柔點?你當自己是娘們?」
葉星落卻聽到的是後半句,精神一振,問道:「花子,你真的有辦法?」
花浪得意洋洋地說道:「那當然了。你先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再細細說給你聽。」
葉星落搖搖頭:「現在不行,我還得先把馬車還回去。」
花浪懶洋洋道:「倒也不用著急。放心,只要你們保護好我,自然有《道心種魔大法》可拿。」倒像是完全恢復本色。
關度飛自從救回花浪,就看著他彆扭,這時忍不住又喝道:「保護你?你還真當自己了不起了?信不信現在我就把你扔出去?」
花浪忽然收斂笑容,低聲道:「飛飛,真的很感謝你和星少為我冒這麼大險。謝謝,你們都是我花浪的好兄弟。」
關度飛本事一副尋釁鬥嘴的模樣,聞言卻只能大張著嘴,再說不出話來。猛然冷哼一聲,關度飛轉頭望向窗外,雖不說話,但起伏的胸膛表明了內心的激動。
葉星落也是心中感動,兄弟的一句貼心話,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值了。猶豫了一下,葉星落問道:「花子,有點冒昧地問一句,你和關中劍派到底是怎麼回事?」
花浪想了一下,笑道:「我曾經是關中劍派的弟子,後來因為某件事而逃出來了。什麼事我也懶得說了,總之不是什麼好事。我一逃三年,也算逍遙無事。可是畢竟在關中劍派生活了一些年頭,總有些美好的回憶讓我唸唸難忘,所以這次我是藉機回來尋夢的。可惜時過境遷,一切難再,夢終究是夢。所以呢,現在我是一個失意的尋夢者,失去了一些美好的幻想,心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正淌著血呢。」說到這裡,他擔心地問道:「你們聽得懂嗎?會不會太深奧了?」這句話倒是真正的花浪風格。
葉星落和關度飛齊聲笑罵:「少他媽裝深沉了,不就是見了個老相好嗎?」氣氛頓時像以往般和諧熱烈。
花浪微笑著道:「馬車往前走,人也要往前看,過去的一切都已成夢,將來才是最重要的。哈,也不知道張可謂那小子現在怎麼樣了,我天下第一富豪可要靠他起家呢。想想將來身為天下巨富的風光,什麼失意也不重要了。順便說一下,能認識我,你們真是好福氣啊,我都有點羨慕你們的運氣。」
葉星落和關度飛見花浪完全恢復本色,心中大定,更是笑罵不已。
馬車在李道宗府前停下,葉星落跳下馬車。車伕正靠在門口與幾個家丁聊天,看見葉星落不由大喜:「葉公子回來了?剛才小姐正說要回去呢。我本來還擔心她會不高興,幸好她只說等等好了,又回府中去了。」轉頭看了一眼馬車,突然驚呼一聲:「葉公子,怎麼把馬車弄成這個樣子,我很難交待的。」
葉星落笑道:「馬車的事我來解釋好了,不會讓你有事的。好了,現在你去向小姐通報吧,就說馬車備好,可以回去了。」
那車伕一臉擔心地去了,花浪忍不住悄悄問關度飛:「飛飛,他們說的小姐是什麼人?」
關度飛故意吊他胃口,笑道:「不就是小姐嘛,反正你見了就知道了到花浪不滿意的模樣,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葉星落轉回頭來,一本正經問道:「你們有沒有帶手帕?有的話就準備好,一會兒用的著。」
花浪和關度飛聽得莫名其妙,待要問個究竟,大門口已經傳來說話聲,秋雨葦和李道宗父女應聲從府中走出。
關度飛知道出來的是秋雨葦,早有心理準備,所以還算能克制,花浪卻是出其不意,一看到秋雨葦馬上是目瞪口呆,嘴張得足以塞進去兩個雞蛋。秋雨葦向李道宗父女告別後,一回頭看到葉星落等三人,不禁嫣然一笑。花浪不由更是失魂落魄,形象不堪。葉星落輕踹花浪一腳,笑道:「這就是你心中的偶像秋才女,還不上前問好?」
花浪猛然醒神,面無慚色地上前施禮,笑道:「在下花浪,見過偶像才女。唉,秋才女果然美如天上皎月,令在下這等凡夫俗子頓時自慚形穢。」
秋雨葦笑盈盈回禮:「花公子說笑了。」又轉向關度飛笑道:「這位是關度飛關公子,我見過的。」
關度飛大感榮幸,躬身道:「秋小姐琴彈得好,人更漂亮。」秋雨葦聞言又是一笑。
李雪雁一眼看到葉星落,馬上就奔過來,拉著他的手笑道:「葉大哥又回來了,真好。可惜你沒聽到秋姐姐剛才彈的那一曲,可好聽了,域外風情還真令人嚮往。對了,葉大哥,你什麼時候再來教我練琴?」
葉星落聞言不由大感頭疼,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秋雨葦已經接過話去:「雪雁,你不用擔心,只要你來風雅閣找姐姐,肯定能見到你葉大哥。我已經決定邀請他做合作夥伴,要一起進皇宮獻藝的。」
李雪雁聞言大喜,轉頭文葉星落到:「是真的嗎?葉大哥。」
葉星落愕然望向秋雨葦,秋雨葦卻只是俏皮地對他眨眨眼,還示威似地揚揚手中的玉簫。
葉星落不由苦笑不已,他依然想著《道心種魔大法》,如果花浪真的有辦法得回,可要馬上溜之大吉了。他本意是找時間為秋雨葦吹奏一次《天夢曲》就離開的,秋雨葦突然有此一說,不禁讓他難以應對。
想了一下,葉星落對李雪雁笑道:「這兩天去風雅閣說不定會見到我,你若有空不妨去看看。」
李雪雁並不理會他話中的含糊之處,只顧笑著對李道宗說道:「爹,明天帶我去好不好?」
李道宗慈愛地笑道:「沒問題。」又轉向葉星落說道:「現在該感謝我了吧,你現在所處的位置,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呢。」
葉星落苦笑施禮,卻是沒有說話,這差事真的不能說差,可是以他現在所處的情勢,卻是難言吉凶。
秋雨葦對葉星落的反應很是不滿,再次向李道宗道別後,轉頭向馬車走去,卻在車前愕然止步。經風流四盜破壞,這馬車現在實在是有些形象不堪。那車伕忐忑不安地上前,苦笑道:「秋小姐,這該怎麼辦?真的不關我的事。」言罷向葉星落望去。
秋雨葦瞟了葉星落一眼,對車伕笑道:「不妨事,一切由我承擔好了。雷大哥如問起,就說是我不小心弄壞的,由我來賠償。不會讓你受責的。」車伕這才放心,自行登上車座,準備出發了。
秋雨葦盈盈登車,從損壞的窗戶裡探出頭來說道:「葉兄考慮好沒有?要不要和我一起回風雅閣?」
葉星落待要回答,卻被花浪一把拉向後方,花浪同時向秋雨葦笑笑:「秋小姐請稍待,我們兄弟再商量商量。」
葉星落莫名其妙地看著神秘兮兮的花浪,問道:「什麼事?」
花浪苦笑著悄聲道:「星少,我現在可是身無分文了,為生計著想,不如隨秋才女去風雅閣混吃混喝好了,反正萬事有秋才女擋著。」
葉星落驚愕莫名:「身無分文?你的錢去哪裡了?」
花浪沒好氣道:「你以為今早那幫人是義務工嗎?人家也要生活的。做大事怎能不下本錢?我的錢全雇他們了。」
葉星落的目光轉向關度飛,關度飛一攤手:「我可從來不帶錢的,這些事一直都是花子負責的。」
葉星落一笑:「幸好我還有點錢,要不然可真要流落街頭了。」
花浪聞言一臉失望,旋又勸解道:「坐吃山空總不是辦法,現在這機會多好啊,既有美女相伴,還可解決食宿問題,逍遙又風光,你為什麼要拒絕呢?」
關度飛也突然道:「對了,方才不是有風流四盜想對秋才女不利嗎?不把這件事解決,秋才女怕會有危險,秋才女人這麼好,我們可不能置之不理。」
花浪不知道這件事,問清楚後更是理直氣壯地說道:「星少,這可是你的不對了,行走江湖,不說行俠仗義,至少也應求個問心無愧,秋才女既然有難,我們怎麼能袖手旁觀呢?如果秋才女真出點什麼事,你良心上過得去嗎?」
葉星落苦笑道:「看你小子這麼熱心,絕對是不壞好意。」旋正色道:「你們的意思都是我們應該隨秋才女到風雅閣去?」
花浪和關度飛齊齊點頭,花浪又道:「其實我們也不算是混吃混喝,秋小姐不是說要和你合作嗎?我們也是靠真本事掙生活的。」
葉星落沉吟一下,轉身向馬車走去,停在車窗前,葉星落苦笑道:「秋小姐,我們商量過了,現在我們都是窮困潦倒,走投無路,所以決定投靠小姐你了。只要你負責我們的食宿,我們一切聽從小姐安排。不過有一點,如果我們決定要走,小姐不得阻攔。」
秋雨葦本聽得滿臉喜色,聽到最後一句不由臉現失望,不滿道:「雨葦有那麼惹人厭嗎?剛來就說要走。」
葉星落歎道:「如形勢允許,我自願效勞,不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世事更是難以預料,還是先說清楚的好。」
秋雨葦沉默半晌,忽然展顏一笑:「都依你了,還不上車?」葉星落一招手,花浪和關度飛馬上興沖沖地趕過來,不客氣地上了馬車。
葉星落也上車坐好,車伕一聲鞭響,馬車便向風雅閣奔去。
一路上,花浪施展如簧巧舌,和秋雨葦談得很是投機。葉星落和關度飛樂得清閒,都閉目養起神來,尤其是關度飛,他內傷頗重,忙藉機運功調息。
馬車在風雅閣後門處停下,秋雨葦以女主人的姿態將葉星落等人帶到後院的小樓中。一進入正廳,只見雷九指和青青夫人正端坐在廳中,眾人都是一愣。花浪的反應最大,渾身一震後臉色一下變得很古怪。
秋雨葦上前施禮,回頭向葉星落等介紹道:「這兩位是風雅閣的老闆娘青青夫人和她的夫君雷九指雷大哥。」葉星落等也上前行禮,秋雨葦轉向雷九指和青青夫人笑道:「這三位是雨葦新結交的朋友。」說著將葉星落等一一介紹。
雷九指目光灼灼地盯著葉星落,忽然一揮手道:「青青,雨葦,你們先回房去,我有話對這幾個小子說。」
秋雨葦和青青夫人都是一愣,雷九指卻不看她們,只是將目光在葉星落等身上掃來掃去。秋雨葦想了想,沒再說話,起身回房去了。青青夫人有些責怪地說道:「九指,這些可都是雨葦妹子的貴客,你有什麼話非要現在說?」
雷九指正色道:「我不是無事生非,是確有幾個重要問題要搞清楚。在把這些問題弄清楚前,我絕不能讓他們留在風雅閣。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青青夫人欲言又止,歎口氣,起身去找秋雨葦去了。
雷九指揮手示意葉星落等坐下,葉星落等一一落座後,畢恭畢敬地等待他問話。
雷九指沉思起來,良久方抬頭望向葉星落,劈頭問道:「你是魔門中人?」
葉星落一怔,旋即恭敬答道:「家師綰綰。」
第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