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浪高速向錢武滑去,看到錢武一臉得意,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錢武看到他分外詭秘的笑容,大感不妥,卻又不知問題出在哪裡。
就在他猶豫的一瞬,異變突生。
花浪明明是直線向他衝過去的,但就在他出手的一剎那,花浪腳下卻神奇地一個急轉,帶起的冰屑濺了錢武一身之時,花浪的身子變得傾斜,險險躲過錢武的一抓。
錢武一抓落空,再無機會,花浪如離弦之箭投往包圍圈的另一端。他只能不忿地看著花浪的背影,期待同伴能幫他抓住這戲耍他的無禮小子。
那邊的人本篤定錢武可以抓住花浪,神色毫不戒備,等花浪向他們衝去時頓覺措手不及。
當先一個還來不及作任何反應,已讓花浪擦著他的腳下滑過,後面兩人卻紛紛作勢欲攻向花浪。
花浪毫不慌亂,腳下一動,兩根樹枝頓時跳起刺向最近自己那人的小腿,而雙手卻做抓勢攻向另一人的下盤。由於他的身體仍保持著傾斜狀態,恰好讓他同時攻擊兩人而毫不勉強。
由於急速帶來的寒風使面對花浪兩人的氣勢為之一餒,而花浪凌厲的攻擊又讓他們無從反擊,不約而同,兩人都選擇了閃避。
大笑聲中,花浪已突破看似密不透風的包圍圈,向遠處滑去。
一掃剛才的可憐相,花浪得意地道:「就憑這幾個人就想抓我?李夫人,是不是太兒戲了?」
沈落雁仍是那副微笑模樣道:「這才剛是開始。你再逃一次我看看。」說話間,眾武士又隨沈落雁向花浪逼了過去。這一次誰都對詭計多端的花浪心存戒備,沒人再敢掉以輕心。花浪的處境當然因此而更不妙。
關度飛伸個懶腰道:「好了,那小子風頭出盡,現在該我們上場了。」
葉星落奇怪道:「你不是說要他吃點皮肉之苦嗎?他好像還很得意的樣子。」
關度飛歎氣道:「若只是李夫人出手,我們只能旁觀,但既然其他人也想趁熱鬧,我們就不能不理了。讓花子被幾個李府的打手給修理了,我們也面上無光不是?」
薛仁貴卻沒這麼多想法,他只是猶豫道:「就這麼空手上嗎?」
關度飛笑道:「當然了。有腳下這玩意,我們還怕他們嗎?而且我們只要把這些武士拖住不讓他們有機會去攻擊花子就行了。李夫人嘛,哈,讓花子自己對付好了。」
說著關度飛已逼近一個武士,只見他抓住那武士的衣領一拉,已把他拉倒在冰面上。接著他又從後向另一個武士摸去。
葉星落和薛仁歸看得童心大起,也學關度飛般向眾武士出手了。眾武士在冰面上本就舉步唯艱,在三人神出鬼沒地襲擊下,不一會兒已被放到一大片。
三人開心地大笑著,在冰面上穿梭著,看到有又站起來的武士馬上衝過去再度放倒。眾武士最後索性都躺冰面上不起來了。一堆人躺倒一地,看去倒也頗為壯觀。
局面頓時又成沈落雁孤身一人追擊花浪,花浪應付她一人自然游刃有餘,光沈落雁在冰面上無法出盡全力已讓他佔便宜不少。
沈落雁失去終武士的支援,對花浪自是無可奈何,她雖身法靈動,劍法不凡,卻苦於英雄無用武之地,在冰面上完全無法施展。
她驀然止步,任由花浪逃竄而去,卻把目光投向正興高采烈把一個剛爬起來的武士推倒的關度飛的身上。
關度飛頓時笑不出來了,下意識地向相反方向躲了兩步,搖頭道:「李夫人,真的不關我的事。」
沈落雁冷笑道:「是嗎?問問我的劍吧。」
現在變成花浪坐岸觀火了,他遠遠笑道:「飛飛,大丈夫敢做敢當,你怎麼敢做不敢認呢?」
關度飛大罵道:「花子,你他媽又陷害我。」但他已沒時間再和花浪鬥氣了,因為沈落雁已仗劍上前。
關度飛早沒了方纔的威風凜凜,學花浪的樣掉頭就溜。可惜他沒有花浪靈活多變的身法,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只能苦苦支撐。一時間他已是險象環生,叫苦不迭。
薛仁貴待要上前幫忙,葉星落卻已看出一些端倪,他一把拉住薛仁貴笑道:「沒事的,李夫人不會傷害他們的。我們放心看戲好了。」薛仁貴雖不解,但也聽他的話,沒有出手。
只見關度飛好容易躲過沈落雁一劍,狼狽不堪地向前滑去。沈落雁住手不追,喝道:「是好漢的到岸上去,不要佔我婦道人家在冰上行動不便的便宜。」
關度飛賠笑道:「裝好漢的是花子,我不是好漢,李夫人你還是去找花子吧。所有事都是他搞出來的。」
沈落雁撲哧一笑道:「沒出息。」又轉向一邊悠閒地慢滑的花浪道:「花浪,你給我過來。」
花浪邊滑邊搖頭道:「我不過去。有什麼事在這兒說也一樣。」
沈落雁怒道:「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嗎?居然越來越放肆了。」
眼見花浪又要遭受新一輪的追殺,岸上卻又傳來馬蹄聲。
眾人的目光都向岸邊望去,一個清麗少女已在岸上落鞍下馬。正是沈落雁的女兒徐如眉。
沈落雁奇怪道:「眉兒,你怎麼來了?」
徐如眉不答反問道:「娘,你又怎麼會在這兒?」
沈落雁愛憐地看著她道:「我來幫你出氣,教訓教訓這兩個對你無禮的小子。」
徐如眉跺腳道:「哪有啊?根本不關他們的事。」
沈落雁不解道:「哪為什麼你中午一從月明樓回去就躲在房裡不出來?我問過錢武了,你在月明就碰到他們兩個,不是他們欺負你還有誰?」
徐如眉不滿地嬌嗔道:「娘!我躲在房裡就是有人欺負我嗎?我看本書,畫副畫就不行嗎?」
沈落雁點頭道:「那也許我弄錯了。」轉頭向花浪和關度飛道:「你們兩個過來發個誓,永遠不許對眉兒無禮,我今天就放過你們。」
花浪搖頭道:「我不過去,誰知道你是不是又要收拾我呢?」
關度飛雖沒說話,頭卻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顯然在這一點上兩人早有共識。
沈落雁這次反不生氣,她只是對徐如眉笑著道:「眉兒,你看你說他們沒有對你無禮,我也打算放過他們。可他們這個態度讓娘很是生氣,我想教訓他們一頓。你幫不幫娘?」
本在為花浪和關度飛開脫的徐如眉這下卻很爽快道:「好!」伸手已從馬背上摘下一雙短劍。
沈落雁母女如輕煙般掠過冰面,直向花浪圍去。那十幾個武士已在徐如眉來的時候趁機溜到岸上去了,看他們的樣子,打死也不願再摻乎在這件事裡面了。
同時對付沈落雁母女,花浪馬上落在下風。他又不能像對付錢武般以險取勝,只能憑靈活的身法來回躲避。徐如眉顯然也是經過勤修苦練的,一對短劍使得靈動異常,再加上沈落雁進退有序的掌控大局,花浪只能選擇是被沈落雁打還是被徐如眉傷。
花浪苦苦支撐了一會兒,終於不敵。剛躲過徐如眉的雙劍,已被沈落雁用劍背拍在臉上,花浪頓時陀螺般轉了開去。
花浪轉身向岸邊跑去,嘴裡還喊道:「不公平,說的是兩個小子,為什麼只找我一個?」
沈落雁在他說話時已飛身躍起,等他說完早落在他的身後,抬腳踹在他的屁股上,笑道:「我現在就去找另一個小子。」
花浪像一只大鳥般凌空飛跌向岸上眾武士,當然沒人會去接他,眾人一哄而散,花浪一頭撲倒在岸畔的雪堆裡。
關度飛早在聽到沈落雁要對付他時就拔腿向下游滑去,等沈落雁母女想要找他時,他已跑得快看不見了。
沈落雁和徐如眉都搖頭失笑,沈落雁笑罵道:「沒膽的小子。」母女倆都向岸上而去。
薛仁貴和葉星落早趕到花浪身邊,也不知他受傷沒有。而花浪卻猶自將頭埋在雪堆裡不起來。
沈落雁上前踢了花浪一腳道:「死了沒有?沒死起來。我有事跟你說。」
花浪呻吟一聲道:「聽你說有事找我,我倒寧願我死掉了。你哪次找我做的事是好做的?」
沈落雁笑道:「沒出息。不做點有難度的事怎麼能顯出本軍師的手段?少廢話,快起來。」
花浪一翻身坐在雪地裡,道:「前軍師好不好?你現在可是李夫人。」
沈落雁神色一黯,卻沒反駁。她回頭對徐如眉道:「眉兒,讓錢武帶幾個人送你回去。我和花浪他們談點事。」
徐如眉不滿道:「有什麼事我不能知道呢?」
沈落雁哄道:「都是些打打殺殺的事,你有什麼好聽的?今天你一個人跑出來,你知道有多危險嗎?好了,別說了,天色不早了,回家吧。」
徐如眉仍是不高興,嘟囔道:「我有不是小孩子,我還照顧不了自己嗎?有什麼危險?」但還是按沈落雁說的般上馬走了。錢武帶了一半武士急著隨她去了。
看徐如眉走了,沈落雁先向已偷偷溜到岸邊的關度飛笑道:「沒事了,現在我來談正事,你也過來聽聽吧。」關度飛如釋重負地跑了過來。
花浪不滿道:「為什麼每次我都比他更吃苦頭呢?我不服。」
沈落雁瞪他一眼道:「因為你討厭。」又正色道:「馬嘯天來并州了,你們知道嗎?」
花浪歎氣道:「怎麼不知道?飛飛還和他拼了一場,連我都差點被他幹掉。要不是星少和薛大哥搭救,我可沒機會在這兒被你摧殘了。」
沈落雁掃了葉星落和薛仁貴一眼,繼續道:「那我聽到的是真的了?據說關度飛還讓馬嘯天受了點傷?王家現在請了不少高手,準備趁機把馬嘯天留在并州。」
花浪不屑道:「就聽姓王的吹吧,馬嘯天受傷沒假,但那只是小傷,或許還是他的誘敵之計呢。再說馬嘯天也不是一個人來的,真打起來,先鋒雙虎將和十八虎衛騎也不是吃素的。」
沈落雁笑著看著他道:「你們吃了這麼一個大虧,不知有什麼打算呢?」
花浪苦笑道:「馬嘯天那麼厲害,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只盼望他們兩家打得越凶越好,我們能趁機奪回大道社的鏢車。」
沈落雁沉吟道:「你的想法很有道理,有什麼具體辦法沒有?」
花浪搖頭道:「王家那邊沒動靜,馬嘯天也閉門不出,我總不能打進去吧?辦法還得慢慢想。」
沈落雁緩緩道:「我不管他馬嘯天和王家那些雞鳴狗盜的事,但他如此囂張的做法卻明顯當并州無人,我絕不容他輕鬆離開。」
花浪精神大振道:「那沈軍師有沒有什麼好辦法?你揚名,我發財,這趟我們倒是志同道合。」
沈落雁沒好氣瞪他一眼道:「剛才還有人說我是前軍師,怎麼現在又問起我的意見來了?」
花浪神氣道:「什麼人竟敢如此詆毀沈軍師?我花浪絕不會放過他。薑是老的辣,雨後花更紅,沈軍師自然威風更勝當年。不過也就不要和那些無知後輩一般見識了,還是說說你有什麼計劃吧。」
沈落雁忍俊不禁道:「你倒推得一乾二淨。」旋有正色道:「暫時我們還不能輕舉妄動。這樣吧,你那邊盯著馬嘯天,我負責王家這一邊,明天中午我們在月明樓見面,根據事態發展再做再決定。」
花浪喜道:「好啊。有沈軍師作後盾,我頓時便覺得馬嘯天猶如刀下魚,又像案上肉。馬嘯天,你有難了。」一副得意不可一世的模樣。
沈落雁警告道:「不要得意忘形,馬嘯天成名多年,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花浪渾不在意道:「多年?有幾年?比你沈軍師更早嗎?這次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讓他知道什麼叫強中自有強中手。」
沈落雁笑道:「看你這麼有信心,那也省得我為你們打氣了。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了。」輕巧地躍上馬背,沈落雁等瞬即遠去。
天色近晚,寒風吹過汾河。在沈落雁等消失在暮色中後,河畔就只剩下花浪等四人。
花浪忽大喝一聲道:「楊七滾出來。」
應聲從岸邊一棵樹上躍下一人,正是笑嘻嘻的楊七。在沈落雁現身的時候,圍觀的人早全跑光了,楊七也把其他小叫化打發回去,他自己卻躲在樹上看熱鬧。
楊七走過去向眾人施了一禮,這才問道:「花大哥有什麼吩咐?」
花浪沒好氣道:「你也不看看什麼時候了,問的這不是廢話嗎?還不回去準備晚飯?」
楊七同情道:「大哥今天真是飽受摧殘,光屁股就被人踢了兩次。要不要熬點藥補補?」
花浪禁不住笑罵道:「滾一邊去,像你大哥我這種錚錚男兒,豈能經不起這小小風浪?回去做飯就好了,少在這兒油嘴滑舌。」
楊七笑問道:「不知各位大哥想吃點什麼?」
花浪在他頭上狠敲一記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多話了?就你最拿手的燒烤吧,正好讓你賣弄一下。」
楊七摸摸頭,笑道:「我只是問問其他兩位大哥的意見,大哥你如此不顧眾人感受,豈是待客之道?」
花浪苦笑道:「我服了你了,你先回去好不好?我都快餓死了。有什麼事等吃飽再商討不遲。」
楊七這才轉頭跑去,大叫道:「我辦事各位大哥放心。今天的晚餐包你們滿意。」
薛仁貴看楊七走了,對花浪關心地道:「你沒事吧?」
花浪笑道:「當然沒事了,你別看李夫人好像很凶似的,其實她下手很有分寸。若我們有什麼事,她肯定第一個出頭。」
葉星落很有興趣地道:「你們和李夫人的關係好像很複雜的樣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花浪禁不住大笑道:「所謂塞翁失馬,蔫知非福?我們那次得罪了徐如眉後,先是被李夫人狠狠教訓一頓,然後罰我們去追捕一個聲名狼籍的江洋大盜。我們那時候可沒現在風光,但憑我的靈藥和飛飛的打不死,終於抓住那個大盜了。我們生平第一次領了一筆賞金,也從那時起開始有點名氣。飛飛號稱并州第一名捕,也從那時侯開始。」
葉星落饒有興趣地看著關度飛笑道:「飛飛也有這麼多名號?」
關度飛還沒說話,花浪已插嘴道:「飛飛的外號可多了,比我還多。什麼追風刀,什麼大盜剋星,哈,可比我威風多了。」
關度飛不忿道:「那還不是你硬給我按上的?我自己可從沒這麼說過。」
花浪笑嘻嘻道:「在江湖上混,名聲是很重要的,我們又沒有什麼拿的出來的背景,若不起幾個威風點的綽號,什麼時候才能出頭?倒是薛大哥比較厲害,他並不像我們這麼招搖,但『白袍銀槍』可是近年來河東武林最響的字號。」
薛仁貴歎氣道:「光有個虛名有什麼用?」神情黯然。
葉星落忙岔開話題道:「那為什麼你有什麼事,李夫人會為你出頭呢?就憑你們抓了一個大盜嗎?」
花浪搖頭道:「當然不只這麼簡單。要知道李夫人當年可是聲名遠揚的,到後來李密完蛋,她就沒機會再在江湖上一顯身手,李夫人這名頭倒是也算風光,可畢竟不是她這樣有雄心的女人的最好選擇。她嚮往的是那種鐵血榮耀的生涯。在做了李夫人組織後,她的願望只能埋在心底。可後來碰見我們就不一樣了。自從我們抓住那個江洋大盜後,她就時不時找點事給我們做,她提供情報,出謀劃策,我和飛飛出手,倒也是黃金配合。她不方便出面的事全由我們來做。一方面她有機會重溫江湖舊夢,另一方面也可幫助李將軍管理江湖方面的事。我們也是名利雙受,并州雙俠在并州也算一號,要不然大道社也不會請我們幫忙了。」
葉星落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李夫人在并州的代言人,怨不得名頭這麼響。」
花浪笑道:「李夫人自然是一個重要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我和飛飛也不是一般角色。試想是王懷義那種角色,只怕爛泥扶不上牆。」
葉星落也莞爾道:「是我忘了誇你了,你倒什麼時候也不忘自誇。」
關度飛很認真地道:「李夫人真的待我們不錯,雖然她找我們做的事都很困難,但也正是這樣,我們才能迅速成名。而且每次做事,她都很盡心,該想到的都想到了,我們多承她照顧。薛大哥,我們這次有她幫忙想辦法,一定能奪回那批貨的。」他和薛仁貴的功夫都走剛猛一途,又經一下午的相處,已覺分外貼心,雖不知薛仁貴有什麼事,但卻看出這次的事對薛仁貴很重要,趁機安慰了他一下。
薛仁貴歎口氣道:「能成功最好有現出沉思的神色道:「我已好久沒想今下午那麼高興了。像孩子一般開心,我都快忘記什麼時候還這麼開心過。」然後又沉默了。
眾人忽都不說話了,就那麼站在黑暗中,任由寒風拂過臉面。天上幾點星光閃爍,夜幕降臨了。
又一陣勁風吹過,花浪打個哆嗦道:「風大了,我們回去吧。今天就在小弟的狗窩將就一宿吧,雖不是富麗堂皇,都也冬暖夏涼。哈,那幫小子也該把飯做好了。」
四人默默起身。
大街上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星光照路,四人就在黑暗中穿街過巷,七拐八轉,終於在一座破落的小院前停下。院中火光沖天,還傳來陣陣玩笑打鬧的聲音。
關度飛笑道:「那幫小子又在胡鬧了。」
花浪一下子推開院門,大喝一聲道:「誰人喧嘩?」
打鬧的小叫化們馬上不吭聲了,楊七恭敬道:「回報花爺,並無人喧嘩。」
花浪陰笑道:「可我明明聽到有人在大聲吵鬧。」
楊七撓頭道:「或許花爺聽錯也說不定。」
花浪怒道:「你是說我耳朵不好使嗎?且語含譏諷,實在是大逆不道,拉下去痛打三十大板。」
登時便有兩個小乞丐應聲而出,伸手去拉楊七。
楊七笑罵道:「你們也敢動我?」說話間三人已打成一片。其他小叫化也吶喊助威,一時熱鬧之極。
花浪再忍不住了,笑問道:「這幫小子有趣吧?哈!」
院中生起三個火堆,各有一個架子架在上面燒烤著獸肉,肉香四溢。聞著肉香,再看到玩鬧的眾叫化,薛仁貴臉上不禁露出微笑,葉星落也沒來由覺得心中一暖。
四人任由小叫化們去鬧,他們卻進了正屋。
這是一間普通的民家小屋,沒有什麼傢俱,只有一張大炕,爐火倒是燒得通紅。和外面的狂風勁吹相對,四人一進屋都覺陣陣暖意。
花浪一頭栽倒在大炕上,呻吟道:「金窩銀窩,不如我的狗窩。」再不願爬起。
關度飛也脫鞋上炕,招呼薛仁貴和葉星落也坐下。
薛仁貴不客氣地坐下,葉星落卻好奇地四處張望著。只見炕上的被褥堆得亂七八遭,也不知有多少床,倒是窗台上放著一摞書,擺放的身是整齊。
關度飛歉意道:「原就我和花子兩人,我們也懶得收拾,兩位大哥就將就吧。」
薛仁貴歎氣道:「不錯了,我原來的住處還不如這。」
葉星落隨手拿起一本書道:「我倒覺得挺舒適的。」指了指大堆的棉被。
花浪在炕上翻個身道:「不管有錢沒錢,關鍵是要開心。我這個窩雖看著不堪,但在如此寒冷之夜,想找個比它更舒服的所在,只怕也難。」
葉星落笑道:「你是不是一會兒不誇自己就不舒服?」
花浪笑道:「我這叫苦中作樂,想想他年的天下第一巨富,居然出身於這麼破敗的小院,我就覺得人生很是神奇。」
眾人忍不住大笑。花浪總是把自己當成富豪的模樣,每次這麼說,都會讓人忍不住想笑。
葉星落待要笑他,卻忽把目光停留在書上,一聲驚叫道:「《史記》?花子你看的?」
花浪懶洋洋道:「有什麼奇怪的?像我這麼博學多才的人自然博覽群書。
《史記》是我最喜歡的書,太史公文筆隗麗,筆下人物活潑生動,真乃文中宗師也。」
葉星落笑道:「巧了。我也最喜歡《史記》,尤其是太史公的列傳和世家,每個人都栩栩如生,令人讚賞。」
花浪一下子來了精神,急問道:「那你最喜歡哪個人物?」
葉星落笑道:「喜歡的當然有很多,但最欣賞的是『漢初三傑』之一的張良。早在秦始皇威震天下之時,他已敢起意暗殺,雖功敗垂成,但已顯出張良的膽魄遠超常人。到秦末群雄逐鹿中原,他又助漢高祖與項羽爭雄,功蓋天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簡直是神話。最難得是他不貪名利,功成即身退。以漢高祖後來盡誅眾功臣的作風,連對蕭何都曾起疑心,卻一生對張良言聽計從,由此可見起為人。據太史公所言,其人面貌嬌好如女子,卻能成此不世功業,雖事在數百年前,我猶覺其人如在眼前,當真是英雄了得。」
花浪搖頭道:「張良的確是英雄人物,我對他也甚是仰慕,但我最喜歡的卻不是他。他退隱是不錯,可躲到深山老林我可不覺有什麼樂子。我最喜歡的,嘿,是助越王勾踐復仇的范蠡。入朝堂即封侯拜相,出江湖則為天下巨富。厲害,真是厲害。據野史說連第一美女西施也被他勾跑了。啊,如能像陶朱公一般,既有花不盡的金錢,身邊又有美女陪伴,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葉星落笑道:「滿身銅臭,俗不可耐。」
花浪板起臉道:「怎麼可以這麼說我的偶像呢?小心我翻臉。」
葉星落沒好氣道:「我不是說陶朱公,我是說你。」
花浪笑道:「那還好一些。不招人妒是庸才,看你那妒忌的眼神就知道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像我這種注定會成為天下第一巨富的天下,怎麼能連這點胸懷也沒有呢?你就放開嫉妒吧,我只管走自己的路。等你哪天走投無路的時候,你就知道英雄沒錢也是要餓肚子了。」
他自顧自說個不停,其他人早笑的前仰後合,花浪好像做什麼都有自己一套理論。
花浪看眾人笑得合不攏嘴,也只是搖搖頭歎息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寂寞如此,人生真是無聊啊。」
眾人笑得更厲害了。
眾人笑畢,關度飛開口道:「我雖懶得看書,但花子卻經常給我講書中的故事。我最佩服的是伍子胥的快意恩仇,儘管仇人是貴為一國之主的楚王,也難逃掘墓鞭屍之辱。而且其人之友個個義薄雲天,專諸刺王僚,要離刺慶忌,都是千古佳話。我若與他同時,亦願為專諸要離。」
花浪插嘴道:「你就知道打打殺殺,不是殺人,就是被殺,不知這種生活有什麼好羨慕的。」
關度飛正色道:「大丈夫一生自當轟轟烈烈,士為知己者死,如此才不枉度一生,如只是庸庸碌碌一輩子,豈不辜負上天的厚愛?」
花浪還未說話,薛仁貴已讚歎一聲道:「好,飛飛這一番言語真是男兒之論,可惜不能喝酒,要不我憑這句話就該和你痛飲三碗。」他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兩眼發亮地聽著眾人褒貶古人,此番一開口,倒讓眾人小吃一驚。
花浪嘟囔道:「薛大哥也學飛飛般發瘋?」
薛仁貴緩緩道:「我說的是真心話。漢代飛將軍李廣是我最欣賞的,但要說我最佩服的,卻是當朝大將李靖,他南平天下,北掃草原,連風光一時的突厥可汗頡利也被他生擒活捉。我的夢想就是能像李將軍一樣,威震蠻夷,揚我大唐國威。」
關度飛也不禁擊節讚歎道:「原來薛大哥才是胸懷大志之人,小弟佩服。不過我可不願過那種繁文縟節的生活,我只想浪跡江湖,做一名刀客,會盡天下高手。」
花浪也無話可說,轉向葉星落道:「看星少文質彬彬,不會也像他們一樣好打好殺吧?」
葉星落搖頭道:「我豈是好殺之人?可惜師門重任在身,我只怕也難逃腥風血雨的江湖生涯。這是我的命運,我不能也不願逃避。」
花浪伸個懶腰道:「看來我是沒人志同道合了,唉,你們去追逐男兒的榮耀吧,我只要有錢就好了。最好再來上一打半打美女,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葉星落打趣道:「你調戲徐如眉是不是有什麼目的?她可是美女。」
花浪歎氣道:「徐如眉我也就能調戲調戲,其他也就不癡心妄想了。想想她的家世,我要娶了她,光她家的家規就煩死我了。人生自有真趣,好多事可做,讓我為一個女人,就算是一個美女,放棄我的自由?我是絕對不做這傻事的。」
旋又笑道:「管你們將來做什麼,也不用理我能不能做成天下巨富,反正我們現在在一起共同做一件事,我們是最好的兄弟,不是嗎?」
又向薛仁貴道:「當今天下太平,當草原上卻有薛延陀興風作浪,東北還有高麗狼子野心,正是象薛大哥這種人建功立業之際,薛大哥自應是英雄有用武之地。」
葉星落也道:「此話不錯。」
薛仁貴沉聲道:「謝謝各位兄弟的賞識。」語氣頗為感動。
花浪又笑道:「星少師門重任我們不瞭解,但相信他有什麼事大家肯定幫忙,我也就不多舌了。至於飛飛,唉,我可真擔心,只盼他的事不要殃及我才好。」
關度飛笑罵道:「就你小子心眼壞,我一定會出事嗎?」
花浪笑嘻嘻也不反駁,只是對眾人道:「英雄也好,巨富也罷,不吃飯總要肚子餓的,你們說對不對?」
眾人雖對他天馬行空的說話風格已算習慣,此刻卻還是忍不住愕然。
花浪卻不理會他們了,扯著嗓子喊道:「楊七,燒烤好了沒有?」
第七章完